夜晚,項少龍找到一座破落偏僻的土地廟處,頹然走了入去,躲到一角盤膝坐着。
怎麼辦呢?不若回桑林村去找美蠶娘,就終老山谷好了,想到這裡真是英雄氣短。
忽然間,廟內多了個人。
項少龍駭然看去,原來是個麻布葛衣的中年男人,赤着雙足,難怪他聽不到腳歩聲。
那人身形高大,差點有他的高度,容貌古樸,神色平靜,一對眼卻是閃閃有神,除了束發的巾外,身上全無配飾,頗有點出傢人苦行僧的模樣。
兩人互相打量。那人悠然來到項少龍前,蹲下來道“這位兄臺來自何方?”
項少龍不知對方有何居心,應道“鄙人本是到邯鄲去探親,迷失了路,才走到這裡來,若大爺肯告訴鄙人到邯鄲如何走法,實感激不盡。”這時他的聲氣說話,均已學得七、八成當時那種方言與談話的方式了。
那人微微一笑道“我並不是甚麼大爺,隻不過見你體格魁梧,一錶人材,雖落泊至此,兩眼仍有不屈傲氣,才出言相詢。告訴我,你有甚麼才能?”
項少龍心中暗罵,可是為了探聽往邯鄲的路途,忍氣吞聲道“我甚麼都不懂,隻有一身牛力,不怕做粗活和打架。”
那人微笑道“你懂使劍嗎?”(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項少龍當然點頭。
那人淡淡道“隨我來!”推開山神廟的後門,沒於門後。
項少龍橫豎沒個落腳處,追了入去,裡麵別有洞天,是個荒蕪了的後院,四週圍着高牆,中間還有個乾涸了的小池,另一端是間小石屋。
那人拿着一對木劍由屋內走出來,抛了一把給項少龍。
項少龍接劍嚇了一跳,竟比以前那把劍重了幾倍,木體黝黑,不知是甚麼木制成的。
那人看出他的訝異,道“這是千年花榴木制成的重劍,好!攻我兩劍看看。”
項少龍拿劍舞了兩下,搖頭道“不!我怕傷了你。”
那人眼中射出讚賞之色,笑道“假若你的劍能碰到本人的衣服,我立即奉上到邯鄲去的地勢詳圖兼盤川衣服。”
項少龍聞言一愕,暗忖這人比他更要自負,哈哈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倏地標前,到了那人五歩許處,使了個假身,先往左方一晃,才往右移,一劍橫掃過去,以硬攻硬,要憑膂力震開對方木劍。
豈知那人一動不動,手腕一搖,木劍後發先至,斜劈在他劍上,接着劍尖斜指,似慾標刺項少龍臉門。
項少龍大吃一驚退了一歩,對方劍術之妙,竟使自己有力難施,心中不忿,一聲大喝,猛虎般撲去,一連七劍,狂風掃落葉般迎頭照臉,忽上忽下,橫掃直砍,往他攻去。
那人嘴角含笑,凝立不動,可是無論他由那一角度劈去,總能恰到好處地把他的劍擋開,而接着的劍勢又偏能將他迫退,不用和他硬拚鬥力。雖隻守不攻,卻是無懈可撃。
“蔔蔔”之聲不絕於耳。
劈到第七十二劍時,項少龍終於力竭,退後喘氣,不能置信地看着眼前此君。
那人訝道“原來你真不懂撃劍之術,隻是仗着力大身巧,不過普通劍士遇上了你,必感難以招架。”
項少龍頹然把劍擲回給他,認輸道“我自問及不上你了,唉!枉我還妄想闖天下,原來真正的劍手如此厲害。告辭了!我這就返回深山,將就點過了這一生算了。”說到最後,真的萬念俱灰,強烈地想着自己熟識的那個時代。若是比槍法,他肯定可勝過這個劍客。
那人笑道“看兄臺的言行舉止,貧而不貪,氣度過人,便知是天生正義的非常人物,來!洗個澡,換過乾淨的衣服,由我煮菜做飯,大傢好好談一談。”
吃了兩碗飯入肚後,項少龍精神大振。
那人看着刮去胡子,理好頭發,換上粗布麻衣的項少龍,像脫胎換骨般變了另一個人,眼中不住閃過欣賞神色,油然道“剛才兄臺說要闖一番事業,不知這事業指的是甚麼呢?”
項少龍呆了半晌,有點尷尬地道“我其實並不太清楚,隻是見歩行歩,現在我有了衣服,便想拿懷中匕首去換一點錢,最好能買一匹馬,把我載到邯鄲去。”
那人皺眉道“大丈夫立身處世,豈能沒有目標和理想,創造時勢的人才算真豪傑也。”
項少龍不服道“那你又有甚麼理想?”
那人從容一笑道“很簡單,就是要消除“天下之大害”,實現“天下之大利”。”
項少龍失笑道“這兩句話多麼籠統,甚麼才是天大的大利和大害呢?”
那人不以為,淡然道“天下的大害,莫如弱肉強食,強者侵略弱者、大國侵略小國、智者壓迫愚者。而這一切禍患的根由,是由於人與人間彼此不相愛,若能兼相愛,交相利,便可以均分財富,再無嫉怨恨爭奪,實現了天下之大利。”
項少龍失聲道“原來你是墨傢的信徒。”
那人愕然道“甚麼墨傢?”
項少龍興奮地道“你的祖師爺是否是墨翟,他創的學說非常有名,與其他的儒、道、法叁傢四足並立,永傳不衰哩!”
那人聽得一頭霧水,但他既說得出墨翟之名,顯非胡扯,點頭道“墨翟是我們的首任钜子,你真是由鄉間來的人嗎?”
項少龍奇道“甚麼是钜子,我倒不知道這事。”
那人想了一會,道“钜子是“墨者行會”的領袖,當初建立時,是希望以武止武,但隻替人守,不替人攻。可惜今天的行會已大大變質,分裂成叁個組織,以地方分之,叫“齊墨”、“楚墨”和“趙墨”,本人是上任钜子孟勝的傳徒,今次出山,就是希望把這叁個行會統一,再次為理想奮鬥。”
項少龍沉聲道“這麼秘密的事,你為何要告訴我呢?”
那人嘆了一囗氣道“我因身懷钜子令,本以為重振行會,乃易如反掌的事,豈知到邯鄲找到那處趙墨的領袖時,竟給對方派人追殺,才逃了來這裡,深感勢孤力弱,必須召集徒眾,才有望一統叁墨,像你這種人才品格,我怎肯輕輕放過。”
項少龍首手頻搖道“這個不行,我絕不會為這麼虛無飄渺,永遠沒有希達成的理想抛頭顱灑熱血。唉!信我吧!墨傢的理想根本不會成功,平均了財富後,反會培養出很多懶人來,隻有競爭才會有進歩。”
那人聽得渾身一震,閉上雙目,深思起來。
項少龍低聲求道“不若告訴我怎樣到邯鄲去吧,這贈衣贈食之恩,我項少龍永不會忘記。”
那人倏地張開眼來,神光電射,微笑道“世上豈有不勞而獲的事,跟我學劍吧!當有一天你能攻破我手上木劍時,我便和你一同到邯鄲去。是大丈夫的,就答應我的請求!否則你即管能到邯鄲,遇到真正劍手時,亦是難逃一死。”
項少龍一想亦是道理,猶豫道“你不會再迫我入你的甚麼行會吧!”
那人笑道“不但不會迫你入會,連拜師都省了,我們隻是朋友、平輩論交。我的名字叫元宗,歡喜就喚我作元兄好了。”
項少龍就在這土地廟住了下來,每天嗚前起來跟元宗練劍,又與他談論攻防之道。他進歩之速,連元宗亦要大為嘆服,稱讚不已,一個月後,他的造詣便能和元宗有守有攻。
元宗每天都離廟外出,留下迷上劍道的項少龍如癡如醉地練習。到黃昏時元宗才會帶着食物回來。
叁個月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匆匆渡過了。
這天元宗入黑後才歸來,神情凝重,把他召入石室內,皺眉苦思了一會才道“他們追來了。”
項少龍已和他建立了亦師亦友的深刻感情,聞言關切道“誰追來了?”
元宗嘆道“是趙墨的嚴平,我傷了他們十八人後,才能脫身歸來。他想要的是我身上的钜子令,有了它嚴平便可名正言順當上钜子了。”頓了頓搖頭苦笑道“真是諷刺,就在我們行會裡已做不到兼愛,還說甚麼理想。”
項少龍亦不知怎樣安慰他才好。
元宗由懷內掏出一方黃銅,上麵隻有一個“墨”字,就像個大方印,遞給項少龍道“你拿了這牌,立即逃往邯鄲,我為你畫了地圖,這些日子來更憑雙手為你賺夠了路費,快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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