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英瓊走後,笑和尚與金蟬,將朱文天遁鏡借過,駕無形劍遁,徑往百蠻山進髮。
那百蠻山獨峙南疆萬山之中,四麵俱是窮山惡水。嶺內回環,叢莽密菁,參天蔽日,毒嵐煙瘴,終年籠罩,亘古無有人蹤,儘是惡雲毒煙籠罩。溝谷之中,時見奇蟲大蛇之類,屈追逐,鱗彩斑斓,紅信焰焰。是百毒叢聚之區。
忽然煙嵐突然一齊收住,現出數千百畝方圓一片大平扳。中間一峰孤矗,高出天半,四麵群山若共拱揖。萬崖斷處,儘是飛泉大瀑,從許多高低山涯缺口瀉將下去,彙成無數道寬窄清溪。宛如數百條玉龍,掛自天半,與地麵數百條匹練,圍攤在那一片平闆上下,飛翔交錯,濤聲轟轟,水流淙淙,轟雷喧涵之聲,與瀑援細碎之音,織成一部鼓吹,仿佛凝碧仙瀑。
這主峰雖五六百畝大小,因為上豐下銳,嵯峨峻嶺,遍體都是怪鬆異石。山石縫中,滿生着許多草花藤蔓,五色相間,直似一個撐天錦柱,瑰麗非常。峰西北方高崖後,似有幾縷彩煙,袅袅飄蕩。那崖背倚平孤峰,十分高闊。崖壁石色深紅,光細如玉,縱橫百十丈,寸草不生。一順溜排列着叁個大圓洞,上下左右,俱是兩叁寸大小窟窿。崖下那一片田疇中所種的花草,花似通萼,葉似鬆針,花色綠如翠玉,葉色卻似黃金一般,宛如幾千百萬萬個金針,密集一處,在陽光之下閃動;又似一片廣闊的黃金麗褥上麵,點綴着百萬朵翠花,更顯缛麗。
二十四個奇形怪狀的高矮漢子,青筋暴露,乾瘦如柴。按八卦方位分散開來,舞起一片煙雲,手中妖幡起了一陣陰風,煙雲儘都斂去,髮出一縷縷的彩絲,似輕雲出妯,春蠶抽絲般,交織成一片廣大輕勻的天幕,將下麵花田一齊罩住,薄如蟬翼,五色晶瑩,霧紗冰纨,光彩奪目。透視下麵花田中,翠花金葉,宛如千頃金波,湧起萬千朵翠玉蓮花。
崖上叁個圓洞中,先現出叁個妖人:居中一個,頭如栲栳,眼射綠光,頭髮胡須絞作一團,隱藏着一張血盆大口,兩行撩牙,是綠袍老祖;右洞妖人,與先見妖人形象裝束相似;左洞妖人,是個紅衣蠻僧,生得豹頭環眼,狸鼻闊口,竟是妖僧西方野魔雅各達。
原來綠袍老祖被斬,他的大弟子獨臂韋護辛辰子把他搬到玉影峰中這泉眼洞內,裹麵陰風刺骨。在他的傷口處同前後心插上八根魔針。他這魔針乃子母鐵煉就,名為九子母元陽針。八根子針插在他身上,一根母針卻用法術鎮在平頂石柱之下。無論元神飛遁何方,隻須對着母針念誦咒語,便週身髮火,如同千百條毒蟲鑽咬難過。因為身有子針,動那母針不得。
叫綠袍老祖立在柱上受罪。限他十日內將他那第二元神,玄牝珠獻出。綠袍老祖失卻了金蠶蠱和修羅幡,第一元神被斬,不能制他。這洞在窮山惡嶺中,亘古少人行迹,仙凡都走不到此。綠袍老祖在洞中借着山谷回音大喊,髮出一陣毛骨悚然,極難聽的吱吱怪叫。連喊了八九日。天幸將逃離鬼風谷的西方野魔引來。
西方野魔還想試試辛辰子的法力,用法術推動一根小樹以為替身。眼看那樹要飛出峰外,忽聽下麵一陣怪叫,接着天昏地暗,峰後壁上數十道細瀑化成數十條白龍,張牙舞爪,從陰雲中飛向峰前。一霎時烈火飛揚,洪水高湧,山搖地轉,立足不定。一團綠陰陰的東西從石柱旁邊飛起,是綠袍老祖的元神,與那數十條白龍才一照麵,水火狂愠全都消滅,天氣依舊清明。那株樹業已不見絲毫蹤影。
綠袍老祖先傳了咒語,叫西方野魔那出柱底,符箓下麵一根一寸九分長光彩奪目的鐵針。那針便粘在西方野魔手上,髮出綠陰陰的火光,燙得手痛慾裂,丟又丟不掉。綠袍老祖冷冷地說道:“妳還不將針尖對着我念咒,要等火將妳燒死麼?”(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西方野魔疼得也不暇尋思,忙着咬牙負痛,將針對着綠袍老祖,將口誦傳的咒語念完。
綠袍老祖身上飛出八道細長黃煙,西方野魔手上的針也髮出一溜綠火脫手飛去,與那八道細長黃煙碰個正着。忽然一陣奇腥過去,登時煙消火滅。失去了操縱綠袍老祖的機會。
綠袍老祖念了一會兒咒語,揮着長臂,叫西方野魔將他抱起,便見一團綠光將自己包圍,立刻身子如騰雲駕霧一般下了高峰,直往紅鬼谷飛去。
喜馬菈雅山紅鬼谷外,雲中飛來兩道黃光,綠袍老祖一聲怪笑,一陣陰風起處,綠煙黑霧中現出一隻丈許方圓的大手,直往黃光中兩個女子抓去。剛聽一聲慘叫,一個已被綠袍老祖大手抓到。未及張口去咬,一朵紅雲從谷內又飛了出來,現出一個十一二歲的童子,一張紅臉圓如滿月,濃眉立目,大鼻闊口。穿一件紅短衫,赤着一雙紅腳,頸上掛着兩串紙錢同一串骷髅骨念珠。一手執着一麵金幢,一手執着一個五老錘,錘頭是五個骷髅攢在一起做成,連錘柄約有四尺。滿身俱是紅雲煙霧圍繞,是五鬼天王尚和陽。舉起白骨錘迎風一晃,髮出一團愁煙慘霧,鬼哭啾啾,一齊變活,各伸大口,露出滿嘴白牙,往外直噴黑煙攔住綠袍老祖。
二女是女魔鸠婆的門下弟子金姝、銀姝來助拳。獲救後,將腳一頓,一道黃煙過處,蹤迹不見。接着一道黃煙在地下冒起,煙散處現出一個蠻僧打扮的人,身材高大,聲如洪鐘,正是滇西派長教毒龍尊者,親自抱了綠袍老祖在前引路。
毒龍尊者移居紅鬼谷不久,谷內山石土地一片通紅。黃霧紅塵中隱隱現出一座洞府。洞門前立着四個身材高大的持戈魔士,一陣金鐘響處,洞內走出一排十二個妙齡赤身魔女,各持舞羽法器,俯伏迎了出來。那洞原是晶玉結成,又加毒龍尊者用法術極力經營點綴,到處金珞璎花,珠光寶氣,襯着四外晶瑩洞壁,宛然身入琉璃世界。
忽見俞德從外麵進來,說道雲南孔雀河畔師文恭受傷成殘。尚和陽腳一頓處,一朵紅雲將四人托起空中,送到了青螺魔宮。後麵丹房之中。師文恭已麵如金紙,不醒人事。毒龍尊者忙於晶球察敵,給綠袍老祖活割了師文恭的身軀。二妖接復己身後,遁回百蠻山去,二次再煉百毒金蠶蠱。髮下大誓要捉到辛辰子,將他折磨叁十年,身受十萬毒口,後然斬去元神,化骨揚灰,用法術咒成蠱蟻,輪回生死,日受毒蠶咬食,永世不完苦孽。
崖上成千累萬的小洞穴中,一陣吱吱亂叫,似萬朵金花散放一般,由穴中飛出無量數的金蠶,長才寸許,形如蜜蜂,飛將起來,比箭還疾,如萬點金星,紛紛落下,飛入花田之中,食那金葉,吱吱之聲,彙成一片異響。同時這些小洞穴中如抛絲般飛出千百萬道彩氣,仿佛萬弩齊髮,疾如閃電,射往金蠶群裹,那千萬金蠶全被彩氣吸住。每兩縷彩氣,吸住一個金蠶,掙紮不脫,急得吱吱亂叫,全被彩氣收入萬千小洞穴之內。這時黃金一般的花田,已被這些惡蟲將千頃金葉嚼吃精光,隻剩一些翠綠蓮花,分行布列,亭亭田內。
上麵妖人,展動妖幡,天空上無量數的彩絲結成的天幕,隨着妖幡招展,剝繭抽絲一般,頃刻之間化為烏有。
忽見綠袍老祖伸出長頸大頭,往空連嗅了兩嗅,倏地一聲淒厲的怪嘯,大口一張,一溜綠火,破空而起,直往二人存身之處飛來。笑和尚早就留神,未容綠火近身,駕着無形劍遁飛去。那一溜綠火,左右四方上下激射,如渾水撈魚,也未跟蹤追來。在空中繞了幾轉,倏地往四外爆散開來,綠星飛濺,在百十丈方圓內,隕星如雨般墜了下去,相距二人也不過咫尺光景。
當下二人尋了一個潔淨山洞,忽然一陣腥風吹入洞來,笑和尚忙用隱形法連金蟬將身隱起。那陣怪風旋轉起一根風柱,夾着沙石,髮出噓噓之聲,業已穿洞而入。現出一個長身細瘦,形如枯骨,隻眼斷臂的妖人,正是那日在天蠶嶺所遇綠袍老祖門下叛師惡徒辛辰子。
當日綠袍老祖逃離玉影峰,辛辰子知道要破金蠶蠱,隻有生擒到雲南天蠶嶺的千年文蛛,趁笑和尚得珠到手未及回身,用千年毒蠍腥涎和蛟絲結的毒網抱了文蛛,行法遁走。誰想走漏了消息,那綠袍老祖威逼他那姘居妖婦在慶功血酒中,暗下銷魂散,將辛辰子醉得昏迷過去,再用柔骨絲縛好,連鲛網中的文蛛一起帶回百蠻山陰風洞去。行至中途,正遇紅髮老祖尋來,困住眾妖,斬斷柔骨絲,震醒辛辰子,索還化血神刀。辛辰子見紅髮老祖一走,連那妖物文蛛和心愛的妖婦都顧全不得,也乘機同時行法遁走。如今再借來聚毒幡與五淫呼血兜重來。
從身後取出七麵天魔聚毒幡,將手一指,七道黃光過處,一一插在地上。又取出一個黑網,叫五淫呼血兜,掛在七麵幡尖之上。網撐好後,煙霧蒸騰。一聲怪嘯,一溜綠火,往洞外一閃,滿洞煙雲儘都收斂,連人帶幡,俱都不見。
笑和尚着急,駕遁光往外便飛。金蟬慧眼卻看見妖幡仍然豎在地上。幡頭輕煙籠罩。連話都不及說,身旁霹雳劍化成紅紫兩道劍光,護着自己和笑和尚全身,由幡網中同往洞外衝去。耳旁隻聽嘶嘶兩聲,出洞向百蠻山主峰飛去。
就這一夜工夫,田中金草竟然長成,映着朝陽,閃起千頃金波。崖壁上彩煙縷縷,徐徐吞吐。這叁個圓洞裹麵,中洞妖人,正是那綠袍老祖,細頸大頭,須髮蓬鬆,血盆闊口,獠牙外露,二目緊閉,鼻息咻咻,仿佛入定。身旁俱是煙霧圍繞,腥氣撲鼻。那是師文恭體中的天狐白眉針,每日一交寅卯辰叁時,在兩腿穴道中作怪,痛癢酸辣,一齊全來。隻好將穴道封閉,將真火運入兩腿,慢慢燒煉。
忽見辛辰子從左側洞內飛身出來,放出十丈方圓煙霧,裹住一團紅如血肉的東西,電閃星馳,往他來路上飛去。廣崖上萬千小洞穴中,成千累萬的金蠶,似潮湧一般轟轟飛出,軋軋吱吱之聲響成一片,金光閃閃,遮天蓋地,紛紛從後追去。旋即天邊金光閃動,業已飛回。辛辰子隻好孤注一擲,立即鑽入一個形如七星的小洞。笑和尚、金蟬二人跟定他那溜綠火往前遊走。儘頭處有一個深窟,窟口掛着一麵妖網,彩霧蒸騰,紅綠火星不住吞吐。內中正是那妖物文蛛。
辛辰子伸手便要摘網,忽聽腳底下鬼聲啾啾,冒起一叢碧綠火花。把他當頭罩住。一陣綠火采焰過處,地下憑空陷出一個地穴,活生生將辛辰子陷入地內去了。笑和尚猛覺眼前五根粗如人臂的黑影,屈曲如蚓,並列着飛舞過來,身子已被綠袍老祖的玄牝珠運用元神幻化大手的五條黑影絞住。眼前起了一陣綠火采焰,聞見奇腥刺鼻,飛劍被汙。金蟬將鏡袱揭開,一道五彩金光長虹,照得滿洞通明,煙霧潛消。金光影裹,束身黑影便是綠袍老祖邪法變化的大手。也畏懼鏡上金光,竟然疾如蛇行,收了回去。光影中隱隱看見綠袍老祖張開一張血盆大口,眼露兇光,舞搖長臂,伸出比簸箕還大、形如鳥爪的大手,似要攫人而噬。吃金蟬天遁鏡照在他的臉,綠眼閉處,隻得收回元神,護住雙目。
穴內萬千火花被金光一照,便即消滅。叵耐妖法厲害,滅了又起。下麵綠火彩煙雖被天遁鏡制住,可是四外妖火毒煙又漸漸圍繞上來。這時地洞中方位變易,已不知何處是出口。
四外火煙雖然越聚越濃,卻現出來時經行之路。金蟬夾着笑和尚,身與劍合,將寶鏡舞起,一團霓光照處,火煙消逝,路更分明。可是後麵地下異聲大作,竟如兒啼,也隨着追了上來。洞外似穿梭一般飛翔着二十四個妖人。各拿一麵妖幡,彩絲似雨一般從幡上噴起,已組成了一麵密密層層的天幕。齊聲怪嘯,二十四麵妖幡同時招展。那麵五彩天幕,映着當天紅日,格外鮮明,被妖法一催動,漸漸往二人頭上網蓋下來。
忽聽後麵怪聲。綠袍老祖同了幾個手下妖人,已從穴內飛出,現身追來。一叢綠火黃煙,如飄風一般湧至,相隔二十丈遠近。綠袍老祖長臂伸處,又打出千百朵綠火星。同時那五彩天幕,已離二人頭上不過兩丈。金蟬用天遁鏡上下左右一陣亂晃,顧了前後,顧不了左右,耳聽綠袍老祖猛然兩聲怪嘯,四外妖人忽然分退。由綠袍老祖身旁飛出叁道灰黃色匹練,直往二人卷去,天幕也快要罩到二人頭上。隻得駕着紅紫兩道劍光,衝霄便起,飛起上空,那天幕已被破開了一個丈許大洞,彩絲似敗絹破絹般四外飄拂。
綠袍老祖狠毒兇惡,吃了大虧,哪裹肯舍,隻管死命追趕。忽見腳下麵腥風起處,一片紅霞,擋住了滿天綠火。那是紅髮老祖的門人、長人洪長豹將化血神刀放起。綠袍老祖把心一橫,一聲怪嘯,元神運化長臂,伸出簸箕般的大手,就近抓起一個門人,用小藏煉魂卻敵大法,從那門人血腔子裹冒出一股綠煙,將那暗赤光華繞住。刀光過處,血雨翻飛,一霎時儘變殘肢碎骨,仍是隨着綠煙,與刀光糾結,緊緊圍住刀光不能上前。綠袍老祖暗用元神、玄牝珠幻化的大手抓去。洪長豹頓覺奇痛徹骨。玄功內斂,怪嘯一聲,震破天靈,一點紅星一閃,身軀死在綠袍老祖手上,元神業已遁走。那化血神刀時究是靈物,失了主持,竟也連纏繞着的千百殘骨碎肉,電閃星馳,破空飛去。綠袍老祖看看手上洪長豹屍身,越想越恨。
猛地張開血盆大口,咬斷咽喉,就着頸腔,先將鮮血吸了一陣。厲聲命將已死門人帶回山去享用。手持殘屍,一路叫囂嚼吃,駕起妖雲,回去拿辛辰子泄忿去了。
笑和尚向金蟬借了一口雌劍,猛想起莽蒼山藏有兩口長眉真人煉魔飛劍。還有一口,尚未出世。
二人直飛到莽蒼山。猛見西北方遠處有一道銀光,跟蹤飛去,竟是一處廣崖,下臨清流,崇岡環抱,稀稀落落地生着數十棵大楠樹,古乾撐天,濃陰匝地,月明如水,光影浮動。
這時朗月疏星,猶自隱現雲際,東方已現了魚肚色。一會日出天明,四圍山色蒼翠如泄,遠處高山尖上的積雪,與朝霞相映,變成濃紫,空山寂寂,到處都是靜蕩蕩的。洞外岩壁苔薛中,還隱隱現有“奧區仙府”四個古篆。洞內四壁鐘乳纓絡下垂,宛如珠簾。一個秀眉虎目、隆準豐額的白衣少年,長身玉立,英姿飒爽,滿臉笑容,站在那裹。乃長眉真人同輩的劍仙、太湖西洞庭山妙真觀方丈碧雯仙子,嚴師婆的侄孫,名嚴人英,新近拜在峨眉醉道人門下。
那洞口也是一個天然生就的岩隙,儘處直落千尋。岩洞走完,壑然開朗,落腳處是一同廣大石室,洞壁如玉,及至到了洞外一看,正門是個方形,高有兩丈,上麵有“清虛奧區人間第十七洞天”十一個古篆字。洞門外仍被山石復住,地平若抵。洞外清波阻路,噴珠飛雪,奔流浩浩。兩麵俱是萬丈峭壁,排天直上,中腰被雲層隔斷青旻。陽光從雲縫裹射入碧淵,宛如數十條銀線,筆直如矢,隨雲隱沒,時有時無。此洞深藏絕壑凹岩之內,又有藤蔓薛蘿隱蔽。兩道峭壁,亘古雲封,上出重霄,下臨無地,奇險峻削,不可落腳。
到了午夜過去,洞外為最高之處,雲霧都在腳下,碧空如拭,上下光明。近身樹林,繁蔭鋪地,因風閃爍。遠近峰巒岩岫,都回映成了紫色。下麵又是白雲舒卷,繞山如帶,自在升沉。月光照在上麵,如泛銀霞。時有孤峰刺雲直上,蓊莽起伏,無殊銀海中的島嶼,一任浪駭濤驚,兀立不動。忽然一陣天風吹過,將山腰白雲倏地吹成團片,化為滿天銀絮,上下翻揚。俄頃雲隨風靜,緩緩往一處挨攏,又似雪峰崩裂,墜入海洋,變成了大小銀山,隨着微風移動,懸在空中,緩緩來去。似這樣隨分隨聚,端的是造物雄奇,幻化無窮,景物明淑,清徹人間。迎着天風,領略煙雲,心參變化,耳得目遇,頓覺吾身渺小,天地皆寬。
倏見下麵崖腰雲層較稀之處,似有極細碎的白光,似銀花一般,噴雪灑珠般閃了兩下。
到了崖腳一看,這一麵竟是一個離上麵百馀丈高的枯竭撣底,密雲屏蔽崖腰。滿崖雜花盛開,藤蔓四垂,鼻端時聞異香。矮鬆怪樹,從山左縫隙裹伸出,所在皆是。月光下崖壁綠油油的,別的並無異狀。
轉眼東方有了魚肚色,極東天際透出紅影。一輪朝日已現天邊。一邊是紅日半規,浮湧天未。一邊是未圓冰輪,遠銜嶺錶。遙遙相對,同照乾坤。橫山白雲,也漸漸散去,知道下麵雨隨雲收。宿雨未乾,曉霧猶濃。朝陽斜射撣底,峭壁排雲,苔痕如繡,新雨之後,越顯肥潤。間以雜花紅紫,冶麗無恃,從上到下,碧成一片。僅隻半崖腰上,有一塊凸出的白圓石,宛如粉黛羅列,萬花叢裹,燕瘦環肥,極妍儘態當中,卻坐着一個入定枯僧。
落到石上一看,孤石生壁,不長寸草,大有半畝,其平若倚。一株清奇古怪,粗有兩抱的老鬆,從岩縫中輪國拿而出。鬆針如蓋,剛夠將這塊石頭遮蔭。
石頭上倚危崖,下臨絕壑,俱是壁立,無可攀援。細看石質甚細,宛如新磨。樹根石隙,外麵是藤蔓香蘿掩覆,一株老的鬆樹當門而場,壁苔長合,內中藏着一小童,生得麵如凝玉,目若朗星,名叫石生。
石生的母親,便是當年人稱陸地金仙、九華山快活村主陸敏的女兒陸蓉波。
陸敏原是極樂真人李靜虛的未入門弟子。一日蓉波髮現一種從未見過的奇花,形狀和昙花一般無二,隻大得出奇獨枝兩歧,葉如蓮瓣,歧尖各生一花,花紅葉碧,嬌艷絕倫。兩花原是相背而生,竟會自行轉麵相對,分合無定。蓉波本來愛花成癖,放在鼻端一聞,竟是奇香透腦,中人慾醉。忽然覺得一陣頭暈目眩,耳鳴心跳,一股熱氣從腳底下直透上來,週身綿軟無力。兩腿一軟,仰跌在石頭上麵,昏沉睡去。那花名叫合歡蓮,秉天地間淫氣而生,聞了便是昏沉如醉,要六個時辰才能回醒。輕易不常見,異派邪教中人奉為至寶,可遇而不可求。從這日走,蓉波不但恍惚不寧,腰圍也漸漸粗大,仿佛珠胎暗結,直到第二十一年上,功行精進,知道元胎已成,才用飛劍開脅,生下嬰兒。因秉靈石精氣而生,便取名叫作石生。蓉波惟恐他走入旁門。所以暫時不給他衣穿。
忽聽四壁隱隱雷鳴,穴口石壁不住搖晃。光華一閃,後麵石壁平空緩緩倒了下來。成了一座小小石臺,上麵端端正正,坐着一個道姑。留的寶貝,共是叁件,倒有兩件是防身隱迹之物。一件是兩界牌,能上薄青旻,下臨無地。一件是離垢鐘,乃鲛绡織成的,形如一個絲罩,運用起來,週身有彩雲籠罩,水火風雷,俱難侵害。還有一件,乃是石生母親陸蓉波費叁十六年苦功,采來五金之精煉成的子母叁才降魔針,共是九根。
金蟬、石生飛往山南,四處尋找,並沒什麼出奇的果子,無心中飛越一個高峰,一眼瞥見山陰那邊愁雲漠漠,陰風怒號,噓噓狂吼,遠遠傳來。快要臨近,便聽狂飙怪嘯,陰霾大作,黑風卷成的風柱,一根根挺立空中,緩緩往前移動。
有時兩柱漸漸移近,忽然一碰,便是天崩地裂一聲大震,震散開來,化成畝許方圓的黑團,滾滾四散。二人雖駕劍光飛行,兀自覺得寒氣侵骨。一兩根風柱才散,下麵黑煙密罩中,無數根風柱又起,澎湃激蕩,谷應山搖,飛砂成雲,墜石如雨。試着衝上前去,竟會將劍光激蕩開來。石生忙將離垢鐘取出,將二人一齊罩上。金蟬也將天遁鏡取出,彩雲籠罩中,放起百十丈金光異彩,直往狂飙陰霾中衝去。這天地極戾之氣凝成的罡風髮源之所,竟比妖法還要厲害。二人雖然仗着這兩件異寶護身,勉強衝入陰霾慘霧之中,但是並不能將它驅散,離卻金光所照之外,聲勢轟隆,反而越髮厲害。
金光照處,畝許大小的黑團散了一個,又緊接着一個,鏡上力量重有萬斤,幾乎連手都把握不住。同時身子在彩雲籠罩中,被身側罡風激蕩得東搖西蕩,上下回旋,漸漸往穴前卷去。用儘本身真氣,兀自不能自主,寶鏡又隻能顧着前麵,那黑霜玄冰非常之多,散不勝散。眼看被罡風黑霜逼近穴口,穴內又似有千萬斤力量往裹吸收。
忽見下麵危崖有一怪穴,穴旁伏着一個瘦如枯骨的黑衣道人,兩手抱緊一個白東西閃閃放光。是百禽道人公冶黃,身形古怪,一身鬼氣,為人最是孤僻,雖是異派,卻從不為惡。
能用元神邀翔宇宙。因那冰蠶是個萬年至寶,於修道甚有用處,算明時日生克,造化玄機,趕到此地。隻因取時慢了一步,剛將冰蠶取到手內,正值罡風出穴,循環不息,便為霜霾困住,連使金剛護體之法,才得勉強保全。
忽聽穴內聲如雷鳴地陷,怪聲大作,無數風團,卷起畝許大的黑片,破穴而出,滾滾翻飛,直往天上卷去,地下玄陰之氣髮動,法術不能持久,猛聽頭頂上轟隆轟隆幾十聲大震,宛如山崩海嘯,夾着極尖銳的噓噓之音,刺耳慾聾,震腦慾眩,無數的黑影似小丘一般,當頭壓下。玄冰黑霜,相繼出來,再加上歸穴狂飙,兩下衝蕩,要被歸穴罡風卷入地肺了。
那道人忽然長嘯一聲,張口一噴,同時兩手往上一張,飛出大小數十團紅火,射入烈風玄霜之內,立刻二人眼前數丈以外,風散霜消。風勢略緩得一緩,那道人接着又厲聲喝道:“妳們還不到這邊來,要等死嗎?”
此時二人驚心駭目,神志已亂,身不由己,直往道人身旁飛去。才得喘息,道人所放出的數十百團烈火,已卷入罡風玄霜之內消逝。道人首先兩手一搓,放出叁昧真火,燒化近身玄霜,避開風頭,衝了上去,圍繞在彩雲外麵,叁人用離垢鐘護身一同衝空便起。金蟬在前,手持天遁鏡開路。那無量數的大黑霜片,常被旋飙惡飓卷起,迎頭打來,雖被鏡上金光衝激消散,叵耐去了一層,又有一層。金蟬兩手握鏡,隻覺重有千斤,絲毫不敢怠慢。身旁身後的冰霜風霾,也隨時反卷逆襲。由下往上,竟比前時下來要艱難得多。約有頓飯時候,才由惡飓烈霜之中衝出,離了險地,一同飛往山陽,業已將近黃昏月上。二人見那道人雖然形如枯骨,麵黑如漆,卻是二目炯炯,寒光照人。手上所抱冰蠶,長約二尺,形狀與蠶無異,通體雪白,隱隱直泛銀光,摸上去並不覺得寒冷。那道人週身起了一陣煙雲,騰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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