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賀月老爺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萬年鬆!”
廳堂站滿了今日特地為月士賢六十大壽來送禮慶賀的賓客,紅綢結彩,彩燈高懸,月士賢知交滿天下,門下徒孫更是難以計數,當中更不乏聞名於世的宮廷畫師、文人學士,讓這場壽宴宛若雅士筵。
“孫學士賀圖一幅,花開富貴。”
兩尺餘的卷軸攤開,數朵怒放的牡丹花在絹紙上綻開,引起在場賓客一陣驚呼。
“祝月老爺晉爵延齡!”
“王公子賀圖一幅,缂絲百花大壽字。”
由缂絲編織出與人等高的朱赤色“壽”字圖,字裡百來朵花卉生意盎然,一片繁榮。
“恭賀月老爺壽比鬆齡!壽並河山!”
“趟知府賀圖一幅,龍鳳呈祥。”
“哈哈哈,好好,好一幅龍鳳呈祥,這筆觸蒼勁有力,龍飛鳳舞,好畫!好畫!”月士賢朗笑。(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十份賀禮裡有八份是圖繪,因為月士賢是愛畫之人,更是懂畫之人,他自幼習畫,十叁歲便已在畫壇展露頭角,精繪山水及花卉,之後設畫堂攬學生,將自己一身好才藝傳承下去,被世人尊為“畫祖”——因不少崛起的新起畫師,全是師承於他。
雖然在他麵前送畫頗有關公麵前耍大刀之嫌,不過若能讓月士賢誇讚一兩句,對贈畫之人的名聲可是大大加成。
“趙知府,您真有眼光,這幅畫真好!”旁人立刻附和月士賢。有了月士賢的稱許,這幅畫的身價倍漲。
“這可是我特別商聘相府的畫師為月老爺所繪,那畫師年紀雖輕,可是畫功堪稱一二。”趙知府連聲音也大起來了,心裡好樂,沾了畫師的光彩,錶示他賞畫的眼光獨到。
“師父,接着是我與四師弟合繪的“瑤池赴會”,以飛鶴、仙桃及仙人為師父添壽。”輪到月士賢門下徒孫獻壽禮。
“嗯。”月士賢沒有特別讚賞,可見這兩名徒兒的祝壽圖在他眼中難稱極品。
“師父,徒兒以一幅“獻壽圖”為師父添福添壽!”
“嗯。”很敷衍,心裡卻在搖頭。這些徒兒,學藝尚淺。
後頭又有七、八名徒兒獻畫,他意興闌珊,“知畫人呢?”
“知畫說,他要獻的東西,大廳賓客多,擱不下,他請老爺移駕墨洗亭。”月士賢身後隨侍的小童子說。
“喔?這倒有趣了,他要獻什麼?”月士賢被挑起興頭,迫不及待要到墨洗亭去瞧個端倪。
這個他最疼的徒兒斐知畫,年年總有令他驚嘆之作。
不過今年非常特別,特別到讓月士賢及尾隨而來的好奇賓客說不出話來。
“獻絹紙一卷。”
墨洗亭裡,一身儒雅的斐知畫躬身道出讓眾人錯愕不解的話,再將桌上絹紙攤開,一卷一卷滑開之後,全白的紙麵從桌上滾到桌下,再繼續跑呀跑,足足數尺。
贈壽禮,隻獻紙,出乎意料之外。
“知畫,這是……”白紙?
“請師父先在紙上畫兩筆,或點或挑或勾或撇,隨您的意。”
“你是說,我隨筆開頭,你就有辦法成畫?”月士賢明白了。
“是。”斐知畫正是這個打算。
“連師父都不敢這般自信,你真能?”月士賢挑起眉問。
“若不能,也請師父勿見笑。”斐知畫將蘸了墨的羊毫恭敬遞給月士賢。
好,測測你又精進到何種地歩。月士賢在心裡想着,懸腕執筆,在宣紙正中央畫下直直一筆,這一筆若用來畫山水則突兀,用來畫仕女則累贅,用來畫花鳥則困難,他倒想看看斐知畫會如何收拾。
月士賢收筆時,還不小心落了兩滴墨,這下在宣紙上形成了更難下筆的臟汙。
“就這樣?不再加了?”斐知畫笑問。
“你還嫌少?”月士賢看着白紙,腦子裡想着若是他自個兒,又會怎麼將叁處筆迹融於畫中,斐知畫已經動筆在紙上接續下去。
筆直那道墨,成了壽翁仙人手上的木拐子,兩滴落墨是扛着大仙桃童子斐知畫不僅繪人物,還繪山水,將雲霧底下山川的雄峻、山巒的蒼茫,以及飛升的水瀑全一一繪上,數尺的畫紙宛如天上人間。
“好!好!真好!”月士賢好聲不斷,幾乎除了這字眼,他再也擠不出更讚賞的句子。
“徒兒以此畫謹賀師父平安康泰,心想事成。”斐知畫擱下筆,賀道。
“知畫,你真是師父教過的徒兒中,最有天分,也讓師父最看好的!你若是我月士賢的親孫該有多好!”看着氣勢磅礴的圖,月士賢難掩為人師尊的驕傲及欣慰。
“謝師父誇讚,是師父不嫌棄。”
“若不是我那孫女不受教,我還想招你為孫婿,讓你為我月傢將這門技藝傳下去……可惜呀可惜。”自己的孫女差勁到讓他菈不下老臉向斐知畫說媒……說來就感嘆,乾脆甭說,還是搖頭好了。
“說到月下師妹,怎麼您大壽,她還沒回府?”斐知畫問。他正等着呢。
“她別回來最好,省得我活活讓她氣死!”月士賢話才剛說完,傢僕一句“小姐回來了”便將他這個壽願打破。
他遠遠瞧見自個兒孫女的打扮,火氣就冒上來,“你披頭散發的像什麼模樣?!”這一句中氣十足,讓離得大老遠的月下聽得一清二楚。
月下放任又直又長又黑的發絲披垂在肩背,隨着她身形款擺,青絲滑膩柔順得好看,但看在老人傢眼裡,這副模樣隻能在閨閣裡出現,哪能出來見客?!不正經的女人才做這種打扮!
再瞧瞧她一襲薄紗,連臂膀子都快被人看光,隻差沒穿件肚兜四處跑,簡直是月傢之恥!
月下還沒走近就先挨罵,倒也沒卻歩,反正習慣了,不改悠哉,晃進墨洗亭裡。
她臉蛋小,盤起髻,再簪上金钗玉篦象牙梳這類沉重的累贅,隻會讓人覺得頭大身子小,要是再插朵大牡丹花,根本就像小娃兒戴大人帽,說多怪有多怪,所以她才隻做散發打扮。但她也知道爺爺愛叨叨念念,所以還是會意思意思地將額前一缯青絲梳卷到腦後,再加上一支小簪,算是給他老人傢麵子。
“我沒有披頭散發呀!瞧,這不是有支琉璃簪嗎?”她笑嘻嘻地指着頭,先替自己辯解一兩句,接着才說正事,“爺爺,我回來祝壽羅。”
她手裡捧着繪卷,心情不差,隻是瞄見月士賢身邊的斐知畫,柳般細眉蹙了蹙,隨即調開眼,不與他互視,不去看他的笑容,又瞧見桌上那一大幅半乾的精繪,想也不用想,定是出自於斐知畫之手,她不服輸地將自己的繪卷擱在他的畫上,頗有想壓制過他的味道。
“我知道爺爺愛畫,特別為爺爺精心繪了幅圖,祝爺爺別太早死呵。”找不到好的賀詞,她就用實際一些的祝福好了。
“你少回來我就多活十幾年。”月士賢沒好氣。
“月下知道啦。”她一年也不過回來過幾個大節日,也沒閒到能時常回來。
“你送了什麼?給爺爺瞧瞧。”月士賢對她嘴裡的墨繪自然不會有太高的期許,他知道月下這丫頭畫不出什麼磅礴山水,充其量畫些小花小草還過得去。他接過小童子送來的香茗,坐在桌前,等着神秘兮兮的孫女兒攤開繪卷。
“爺爺,這是月下一點心意——”纖纖素手一推,繪卷在眾人眼前滑開。
噗——月士賢一口香茗才含入嘴裡,立刻又全噴出來!
一副尺餘長的春宮圖!
春宮圖也罷,在座哪些人沒瞧過呢?
令人愕然的在於畫中人物!
畫裡唯妙唯肖的男人,正是今日大壽的月士賢,他上衣敞開,下身未着衣褲,大刺刺將私密處裸露出來,週遭盡是裸裎美人包圍,仔細數數共六十人,正是月士賢的年歲數字,環肥燕瘦,各擁風情,幾雙纖纖玉手遊移在畫中月士賢身上挑逗,看了令人慾火中燒,羨慕畫中男人享盡艷福,慾仙慾死。
“月下花了足足月餘才繪出這張“老當益壯戲粉圖”,喜歡嗎?”她等着討賞。
月士賢漲紅老臉,一個字也說不出。
“月下明白男人對自個兒陽物的吹噓,所以還特地幫您畫很大很大,滿意嗎?”她等着被誇讚。
月士賢臉色由紅轉青,整個人跳起來,捉住一旁小童手裡捧的拐杖就朝月下身上招呼,所幸月下躲得快,身子一側,沒讓拐杖打個正着。
“你畫這是什麼玩意兒?!你打小學習的畫技全都用在這不堪入目的淫畫上頭?!你分明是想氣死我——”亂棍打死不肖兒孫,打死一個少一個——“我哪有!我也是用了我畢生最熟練的技巧描繪這張圖!我用心之處絕不輸給斐知畫!為什麼您打我不打他?!”月下被月士賢追着打,她年輕活潑,體力比老人傢好,然而月士賢也不是省油的燈,平時他溫文儒雅、老成嚴謹,可這回追起人打也不含糊。
“你還有臉和知畫相提並論?!你不羞,我都替你覺得可恥!”
“他精畫山水,我精畫春宮,不然有本事叫他也畫一幅秘戲圖來瞧瞧,看誰畫得好!”月下回嘴,望見爺爺隻差兩歩就要追上她,急忙封嘴,逃命要緊。
她吃過爺爺手裡那根拐杖的虧,打在身上很痛的!
“你以為知畫會像你一樣不上進、不知恥、不懂羞嗎?!”
“誰知道他是不是關起房門畫春宮圖呀!哼!”她見識過太多僞君子,嘴裡一套心裡一套,口裡一套手裡一套,她就不信斐知畫閒閒無事,一個人在房裡也隻會畫山畫水,說不定他枕頭下正藏着見不得光的《幽魂淫艷樂無窮》!
“無恥之人才會見人無恥!”月士賢一拐子賞過去,敲中月下的腦袋瓜子,她哎唷叫疼,急急轉個彎,朝眾賀客裡鑽,以看戲人潮當肉牆。
“您再這樣,我明年不回來替您做壽了啦!”她撂話威脅。
“如果你隻會丟人現眼,不回來最好!”他不當回事。
“好呀好呀,就叫斐知畫替你做就好!反正你誰也不稀罕,就隻疼他!你乾脆收他當兒子,叫他替你傳宗接代算了!”月下禁不住回身吠,可怎麼也沒想到爺爺那拐子已經朝她臉上打來——她一心慌,繡鞋絆了腳,整個人失掉重心,眼看就要摔得難看。
“師父,大壽之日不宜動氣。”
頭頂飄下這句話時,她的身子已被牢牢抱住,離臉不到幾寸的木拐子教人握祝睜開因為抱定挨疼而緊閉的眼,斐知畫那張臉孔正佔住她的視線。
“您別與月下師妹生氣,她是一番好意,拿自個兒最擅長的畫來替您祝壽。再說,您仔細去看她的畫,就會發現她的筆觸有多精細、多用心。”斐知畫開口替她求情。
可惜月下情願跌個四平,也不屑他的出手搭救,拍開環着她肩頭的大掌。
“誰稀罕你說情了?!你在看我笑話對不?!你一定覺得自己今天的賀圖又遠遠贏過我了,對不?!你一定在心裡暗笑我的不自量力,對不?!”
“你本來就比不過知畫!這已是十幾年的事實,你還不能接受?”月士賢冷笑,落井下石。
月下臉上閃過狼狽,即使好早好早以前就沒忘卻過這些,每回聽到還是很難受……不過她已經很擅長隱藏自己,粉唇一咧,揪住斐知畫的衣領,笑容很美,但是聲音很冷。
“聽見沒,還不快叫聲爹,他一定會很高興大壽有你斐知畫改姓“月”這份大禮。”她拍淨衣擺,自地上起身。送完了春宮畫,她沒打算留在這兒乞食一頓,轉過身要走,來去都像一陣風似的。“反正你的壽禮我送了,要怎麼處置它都隨便你——”
“將那幅不堪入目的淫畫拿下去燒了!”月士賢讓月下連潇灑說完話的機會都不給,一拐子將桌上的春宮圖挑抛到童子手上,半分情麵也不留。
“隨便你。”月下不以為意地聳肩,優雅踏出墨洗亭之後才拔腿狂奔。
好過分!
那幅“老當益壯戲粉圖”是她花了多少功夫畫出來的,和斐知畫那種隨手幾筆就畫出來的玩意兒完全不一樣!這就是天賦異禀與天性驽鈍的差異嗎?!他隨隨便便就能得到她想要的重視,就算她費多少心思也難及他的一半!
好過分……
“我以後再為你畫圖,就是全天下最蠢最笨最無知的大呆瓜!”月下掄拳,對着蓮池咆哮,她對自己立誓,絕不再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月下。”
一聽見聲音,她就豎起渾身硬刺,手忙腳亂將蓄在眼眶裡的淚意抹掉。
“你跟來做什麼?!”擺明遷怒!
她對這道聲音的印象明明還停留在沙沙啞啞的變聲粗嗓,為什麼現在他的聲音會變得如此悅耳?過分過分!
“師父隻是和你嘔氣,你別放在心上。”尾隨她而來的人正是斐知畫,他看到她聽見師父要燒畫時,眼神楚楚可憐……即便她錶現出無所謂,他卻看到了她的失落。
“哼哼,安撫完我爺爺,改來安撫我嗎?可惜,我不吃你這套。”月下繼續往前行,不願為他停下腳歩。
“我隻是不想見你和師父爺倆成仇。”他跟着她走上曲橋。
“會讓我們反目的主因就是你!”漂亮臉蛋上寫滿嫌惡,水燦眸子瞥來的全是指責。
“我怎會知道你和師父每回吵架必扯上我?”無論這對爺孫吵什麼,吵畫吵打扮吵禮儀吵孝道,最常往嘴上掛的話不外乎“你瞧知畫,他就和你不一樣”、“反正我就是比不過斐知畫”之類的賭氣話,將站在一旁的他給拖進戦局。
“因為你是我的眼中釘,永遠紮着我的眼!”她咬牙。
“你可以將對我的仇恨自眼裡拔除。”他給建議。兩人和平共處不是極好?
“等你滾遠之後,我的眼中釘就會拔除了。”哼!
“我離開,你和師父的關係就會變好了嗎?”斐知畫笑着反問。他都不知道自己肩負着這對爺孫的幸福未來。
當然不會。
她知道自己不討爺爺歡心,是源自於她的血緣。爺爺看輕她娘親是外族人,氣她爹親不肯聽從他的安排,娶個門當戶對的書香閨女,也不開心她是女孩而非男孩,更不滿她沒遺傳到月傢人畫技精髓,斐知畫不過是個讓爺兒倆拿來爭吵的無辜配角兒。
她很清楚這些,但她很難不對斐知畫生氣。隻要有他在的地方,她就滿肚子火,隻要他笑,她就會當做他在嘲笑她,他的眼神一亮,她就以為他在算計她,越看到他的意氣風發,她越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我和我爺爺的關係會不會好,要等你離開才知道。你若真想安撫我,那現在就回房間去收拾包袱呀!我到時會捎封信給你,告訴你我們爺倆是不是如膠似漆了。”她任性的說,看見他唇邊有淡笑,她覺得他在冷諷她提出一個多可笑多無知的意見。“你做不到就做不到,反正我也知道你等着接手月傢的一切……你笑什麼笑?!”
“我對月傢的野心一點都不大,說“一切”太沉重。”他胃口沒這麼貪。
“那你想要月傢的什麼?”月下盯着他的眼,直覺的問。財產?府邸?名聲?還是月傢有什麼私藏的畫功密笈?
斐知畫撩起她一絡長發,綢緞似柔膩在指掌流泄,又滑又軟,他握住發絲,湊近鼻前——他想要的,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月下馬上自他手裡搶回自己的頭發。“說話就說話,動手動腳做什麼?!”還好她早早搶救回自己的頭發,不然誰知道他下一瞬間會不會用力扯疼她的頭皮!
“你認為我貪的是月傢的什麼?”
“你根本不用問我這種問題,因為月府的一切都已經是你的了。”他已經搶走她的所有東西,所有的所有……他差的,不過就是一個“月”姓。
“一切嗎?”他的笑容讓他的雙眸像彎月彎起。
“我知道你很高興,不用在我麵前笑得這麼得意。”月下輕哼。反正她老早就明白爺爺會將月傢所有東西都留給斐知畫,那些身外之物她不在乎,因為她能靠畫春宮圖養活自己,不用吃月傢一粒白米。至於她得不到的親情……那麼多年過去了,就算曾有希冀,也早被摧毀光光。
“我希望那個“一切”裡,包括你。”
“當然不包括!”月下立刻吼回來,吠得又響又亮,對着他龇牙咧嘴,蔥白食指殺到他鼻尖,惡狠狠警告他,“我絕對不算在內!你愛怎麼瓜分月傢的一切都隨你,就是不包括我!”
月下隻要一心急就會跳腳,這是自小到大都沒改過來的習慣。
斐知畫看到一個總像沒長大的月下,還是這麼率性、仍然這麼倔強,隻是那個躲在樹洞裡的小女孩變成了艷美姑娘,眉宇間全是柔美風情,外族特有的深邃輪廓使得她的臉蛋比尋常女子更亮眼醒目,偏偏她又不及外族民族的高壯健美,嬌小的身子裡卻蘊藏着不妥協的堅強,讓他……越來越喜愛她。
“月下,你好像比上回回府時要瘦了些?都沒按時用膳?”他忽視鼻前那根殺氣騰騰的纖指,反倒關心起她來。
“呃?”她怔了下。吼人吼到一半,被吼的那方非但沒反唇相稽或是低頭反省,竟還熱忱地朝她噓寒問暖,她一時反應不過,傻憨憨讓斐知畫握握她的膀子,還讓他拍拍她的臉頰,測測她又消瘦多少。
“你都不懂得照顧自己嗎?再瘦下去就快被風吹走了。”
“等等!你管我這麼多做什麼?!你露出那種好像我已經是你囊中之物的獨佔嘴臉做什麼?!我一直一直一直告訴你,我不在你能接收的“一切”裡,就算我變胖變瘦都不容你插嘴,你快跟我說你聽清楚了!”她在曲橋上不斷蹬着蓮足,好似這樣做,斐知畫就會乖乖聽她的命令!
“我聽得一清二楚。”隻是聽得進,不等同辦得到。
“聽清楚就好!”她絕不容許他對她有奢想,別忘了,她討厭他!她才不會讓一個她這麼討厭的人喜歡她!她不準!
月下甩頭轉身,柔長青絲拂過他的胸口,芬芳馥鬱的發香是他熟悉的味兒,總是讓他禁不住跟着她,連魂兒都被她勾走——“你不要再跟過來了啦!回去當你的好徒兒,陪我爺爺作壽去!”她回頭瞪他,不高興他纏着不放,又朝前走兩歩,再回首,“你到底要跟到什麼時候啦!”煩死了!
“月下,我方才見你那張春宮圖,發覺你的畫技並沒有師父所想的差,相反的,你牢牢掌握了春宮畫的煽情與情慾,更連人物衣裳上的花緞都仔細繪出來,人物或坐或站,身段柔美——”
“接下來你想說:“可惜差我一大截”對不對?!”她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絕不會這麼說。”
“你隻是這麼想而已!”她才不信他會誇獎她!肝也挪換嵋蛭幌不賭欠員┳雲抑雷約旱幕既绾危植壞僥憷磁樂附蹋慊愕納剿一業拇汗迹脖擄潘!?
“你真這麼討厭我,非要扭曲我一番好意?”斐知畫知道自己從頭到腳都不得她的緣,可是沒想到她這麼討厭他。
“我就是討厭你,比討厭更討厭!不要再跟過來了,否則我翻臉——”她討厭他的臉、討厭他的眼、討厭他的聲音、討厭每一個和“斐知畫”扯上關係的字眼!
“我們這麼久沒見麵,多陪我一會又何妨?”斐知畫沒讓她那張闆起的臉孔嚇跑,始終與她保持兩歩距離。
“你當我是什麼女人,要找人陪不會上瓦子院去嗎?!那裡還能陪吃陪喝陪睡哩!”她又跺腳,不過話說完的同時,她腦中竄過一計,突地笑了,“要我陪你也成,我上哪兒去你就跟到哪,敢嗎?”
她挑釁投來的目光,精明燦亮,眸子間的惡意企圖遮掩在長長扇睫後頭,斐知畫當然看到了,卻淡然一笑。
“當然。你想上哪兒?”隻要能與她多相處,上刀山下油鍋,他都跟。
月下彎起粉唇,甜美如蜜的笑靥在他眼裡漾開,如此無邪的俏麗臉蛋卻說出了完全不相符的答案——“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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