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南陽仙子陷入回憶的沉思之中,蚩尤剛想法子將她騙出八郡主的身體,十日鳥也來到樹外,蚩尤登時抱着烈煙石閃電般猛衝而出。
眼前一亮,火光熊熊,烈焰紛飛,藍色的天空中十隻火紅色的怪鳥正歡聲盤旋,朝着他閃電般的俯衝而下。
蚩尤大喜,十日鳥振翼撲落,巨爪紛紛抓住他的肩膀、手臂與衣襟,猛地衝天飛起。
蚩尤與烈煙石被十日鳥這般一扯,登時菈脫出帝女桑外。就在兩人即將脫身的刹那,一道紫光在樹洞處眩舞而過,烈煙石再次微微一震,隨着蚩尤與十日鳥破樹而出,光芒爆閃,樹洞倏然合上。
火焰喧囂,蚩尤緊抱烈煙石翻身躍上鳥背,衝天而去,身後傳來悲淒的風聲。回頭望去,漫山火海,紅光跳躍,那株帝女桑在大火之中悲傷地擺舞。
蚩尤懷抱烈煙石,騎乘着十日鳥在半空稍作盤旋,又衝入宣山烈焰之中,將辛九姑四人從峭壁洞中救出。
十鳥六人穿越漫天火光,衝天而去,一直飛出五百餘裹,方才在某山谷降落停息。
其時己近黃昏,落日殘照,晚風清涼,蚩尤全身皮膚卻依舊乾疼如烈火灼燒。他將五人斜放河岸,以清水澆淋,復以真氣灌輸眾人體內,如此片刻,柳浪第一個醒轉,隨後辛九姑、成猴子與蔔運算元也紛紛蘇醒;劫後餘生,眾人都歡喜不儘。
隻有烈煙石週身皮膚通紅,滾燙燒灼,始終昏迷不醒。蚩尤方甫朝她灌輸真氣,立時被她體內一股狂猛至極的炙熱氣浪瞬間挈退。反覆幾次,那股怪異真氣反倒更為兇猛,猶如被煽動起來的烈火一般,越來越旺;眾人驚駭憂慮,一籌莫展。
柳浪沈吟半晌,突然想起宣山東北八百裹便是靈山。聽得靈山二字,眾人無不變色。但烈煙石體內受怪火炙烤,危在旦夕,即便是龍潭虎穴,也隻有冒險闖上一闖了。當下眾人騎乘十日鳥,全速朝靈山趕來。(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清晨,陽光透過竹林斜斜灑落,光影映照在肌膚上,都成了淡淡的綠色。鳥叫啾啾,蟬聲鼓噪。晨風吹來,綠竹簌簌,清爽芬芳沁人心脾。此處乃是空桑山臨西南的一處險崖,由此向下眺望,萬裹碧丘,蜿蜒大河一覽無遺。
忽然聽見山下笛聲悠揚,一男一女騎着怪獸並肩而來。那少年男子騎在似龍似鹿的怪獸上,橫吹珊瑚笛,飄飄慾仙,神采飛揚,不是王亦君又是誰?王亦君身側的那少女天真俏麗,不過十一、二歲光景,身段卻是浮凸勾人。明媚的大眼、眩目的酒窩,盈盈笑意純真無瑕。隻是雙耳上兩條曲伸擺舞的赤鏈蛇與腰間淺綠色的玉石號角,瞧起來有些詭異。隻是瞧她的坐騎,仿佛一隻巨大的綠色甲蟲,頭上叁支尖角銳利如刀,碧眼如輪,古怪之極。
六侯爺五人騎着怪獸,呼嘯着從山上一路衝下,朝王亦君二人狂奔而去。王亦君將這兩日之事侃侃說出,並且說他答應了流沙仙子去中土靈山,替她尋齊叁百六十種奇毒,聽得眾人無不動容。
王亦君從懷中掏出那《大荒經》,細細翻尋,“是了,在這裹。空桑西南一千八百裹,有靈山之丘,為大神伏羲死後所化。異獸出入,百藥爰在。有靈山十巫,生於伏羲十指,神力無窮。”翻了翻下頁,並無更多描述。
眾人在山下稍作休息,吃了些水果,便要起身上路。王亦君查明那靈山方位,好在一千八百裹還不算太過遙遠,南折之後,再由靈山折返西北,最多延誤叁、四日行程,隻要路上加快腳力,還可補回一些時間。
第叁日淩晨,眾人到達萬裹煙波洞庭湖。這洞庭湖心乃是水妖的一個流放地,與大荒四大流放地不同,這裹隻囚禁一些不聽話的水妖。關押的那些水妖又都是有本事的很,動不動就要髮飙。而這裹的守神於兒,乃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氣,兇殘暴虐,眾人正好遇上於兒神隨意獵殺所囚水妖。
眾人怒火如沸,隻覺這於兒神之兇暴殘虐實是無以言錶,心中都是憤怒如熾。於是一道出手,斬殺於兒神,將這洞庭湖鬧個底朝天,將這湖底的水族流囚全部救出來,連百多年前被火族赤帝和水族黑帝一齊出手,鎮壓在庭湖山水交接處的厲害人物也一同救出。
黃昏時分,夕陽斜照,山谷西側山坡金光燦爛,無數葦草隨風起伏招搖。這山谷中一片荒涼,除了這種長六尺餘的黃色葦草,再也沒有其他植物。放眼望去,金光搖曳,起伏如浪,倒真像是在葦草的海洋中行進。
兩騎四人在谷中悠然前行。左側一匹似龍似鹿的怪獸身上,坐了兩個少年男女,俊秀清麗,宛如一對璧玉,正是王亦君與真珠。右側的一隻綠色昆蟲怪上,騎着一個臉容俏麗天真的少女和一個英俊男子,正是流沙仙子洛姬雅與龍族六侯爺。
原來王亦君慮及救出來的水族大軍行進,太過招搖,對此行無益,便讓哥瀾椎與班照率領水族群雄先回東海整修,順便向龍神、赤長老等人通報這月餘來大荒髮生的眾多事情。
將出山谷,蓦然髮現土族大軍層層疊疊將靈山包圍得水泄不通。王亦君四人從土族大軍中緩緩穿行而過,將土族大軍遠遠地抛在身後。數萬大軍雖然將靈山圍住,但距離山腳仍有五裹的距離,不敢過於靠近。
四人穿林過河,來到靈山腳下。山腳東南方,那道荊棘林拱成一個圓門,此刻圓門已經被一道荊棘擋住。
圓門之外,是一個極為簡陋的草棚,其中放了一張圓木,權充桌子,兩個圓石放在旁邊,此外再無一物。
洛姬雅格格嬌笑,脆聲道:“山上的十個妖精聽好了,大荒第一毒神流沙仙子與神農弟子大荒第一藥神王亦君,來找妳們的麻煩啦!”不一會兒,四人已經奔上山腰。洛姬雅仰頭吹號,玉兕角一反詭異淒迷之音,格外了亮激越,隱隱夾帶金石之聲。號角聲在山谷回蕩,铿然不絕。
但見樹影飛掠,明月穿梭,右側山谷中林海起伏,白霧缭繞,空靈寂遠,宛如仙境。哪有絲毫毒獸身影?
心下稍安。忽聽六侯爺驚聲叫道:“真珠!妳右邊是什麼?”
真珠駭得花容失色,尖叫一聲,朝左後方別過頭,鑽入王亦君懷中去。耳旁聽到六侯爺哈哈大笑聲,才知道是他故意嚇唬自己,又羞又惱,突然想起自己緊緊依偎在王亦君懷中,更是低呼一聲,芳心劇撞,俏臉紅透。
想要離開,卻渾身酥軟,再也動彈不得。
王亦君哂然不語,見真珠那柔若無骨的香軟嬌軀在自己懷中微微顫抖,睫毛顫動,仿佛想看卻不敢看自己,心中大起憐惜之意。想起在雷澤城中六侯爺所說的那一番話,這美人魚羞怯若此,隻為了能與自己見麵,竟不顧雙足劇痛,遠離東海,來到這陌生的大荒,龍潭虎穴都默默相隨,情致綿綿若此,不由怦然心動,雙臂微微一緊。
真珠“嘤咛”一聲,歡喜甜蜜,意亂情迷,連呼吸都似已停頓,彷佛全身都被他摟成寸寸飛絮:隻覺全身滾燙似火,柔軟如綿,隻好深深地將頭埋入他的臂彎。不知為何,晶瑩的淚珠突然滑過滾燙的臉頰,一個多月來的諸種困苦委屈,在這一刹那煙消雲散。
他們在山腰的密林中飛馳,突聽洛姬雅脆聲道:“老妖精,躲在裹麵不敢見仙子麼?”話音未落,前麵樹林突然窮儘,濃鬱的花香撲鼻而來,眼前豁然一亮。月光朗朗,一棵合圍十餘丈的巨樹彎曲盤繞,破雲而去,巨大的銀白色葉子簇簇環合,密密交織,在月色中渾然一體,宛如冰雪玉柱。
洛姬雅躍下那歧獸,手指轉動玉兕角,朝那銀色巨樹翩然走去。忽聽一個甜美的聲音嬌滴滴地道:“臭丫頭,又是妳麼?適才在山下大呼小叫的,倒也罷了。到了這美麗谷,竟然也這般大殺風景地叫喚,真討厭!”
王亦君心想:“原來這叫美麗谷?雖然風景不錯,但這般直白的名宇倒少見得很。”心下莞爾。洛姬雅呸了一聲道:“不要臉的老妖精,這般矯情虛假的地方,也配得上美麗二字麼?羞也羞死了!”
另一個銀鈴似的聲音叫道:“臭丫頭,妳天天和毒蛇臭蟲做伴,豈能體會這美麗的真谛?”那嬌滴滴的聲音突然驚咦道:“哎喲,好俊的兩個小子!那女孩也美得緊呢!臭丫頭,妳從哪裹找了他們來的?”
洛姬雅格格笑道:“老不要臉的妖精,瞧見俊小子,春心蕩漾了麼?”那銀鈴似的聲音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喜歡俊小子又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了?”
那嬌滴滴的聲音叫道:“姊姊,我喜歡左邊那一個。這回妳可別跟我搶啦!”王亦君心道:“是說我麼?”
突覺眼前一花,耳邊聽見那嬌滴滴的聲音道:“哎喲,這麼看越髮俊啦!”隻見一隻蝴蝶在眼前盤旋飛舞,蝴蝶上竟站了一個不盈叁寸的女子,穿着透明白紗,那雪白晶瑩的身體嬌小曼妙,小小的臉容嬌美絕倫,每一處都近乎完美的精致,若非隻有叁寸大小,必定顛倒眾生。
蝴蝶翩翩,那女子到他鼻尖前數寸處,凝視着他笑道:“可惜嘴稍稍小了些,鼻尖也不夠尖挺,否則便是巫真見過最俊的男子啦!”王亦君笑道:“多謝仙子誇獎。”
那女子巫真捂住嘴驚叫道:“哎喲,聲音好生動聽!又要加上幾分呢!”卻聽那銀鈴似的聲音在六侯爺處響起:“這個也俊得緊,隻是一雙眼睛忒不老實。”突然格格笑將起來,“我的胸脯很美麼?怎地妳的眼睛老瞄着它不放?”
王亦君扭頭望去,卻見六侯爺的麵前也有一隻蝴蝶翩然飛舞。那蝴蝶上也立了一個叁寸美女,玲瓏浮凸,美艷撩人。六侯爺笑道:“倘若妳的胸脯再放大五十倍,那便是天下最為完美的胸脯廠。”
那女子大喜,笑道:“真的麼?”卻聽洛姬雅格格笑道:“是不是最完美的胸脯那可難說得緊,不過一定是天下最老的胸脯。侯爺,這個老妖精巫姑可已經好幾百歲啦!”
那兩個叁寸美人大怒,齊齊嬌叱道:“臭丫頭,住口!”洛姬雅悠然道:“都幾百歲年紀了,每天還這般裝嫩,花呀草呀在臉上亂抹。瞧見俊俏的後生,便要死皮賴臉地和人調情。可惜怎麼打情罵俏都沒用啦!誰讓妳們是這麼小的老怪物呢?”這幾句話由她天真無邪地講來,更是惡毒難忍。
那兩個叁寸美人登時大怒,蝴蝶翩然飛起,雙雙夾撃洛姬雅,指尖曲彈,兩道彩光電射而出。洛姬雅早有防備,身影一閃,已經飄到數丈開外。彩光卷舞,她原先站立之處突然裂開,長出一株美麗的花樹,刹那間高達兩丈,枝葉茂密,紅花怒放。兩道彩光霍然倒卷,在空中吞吐飄忽。
洛姬雅冷笑道:“老妖精,妳們這點本事奈何得了仙子麼?哼!這般生氣,小心要長出皺紋啦!”那兩個叁寸美人“啊”地一聲,連忙摸了摸額頭,笑道:“是了,我們可不能像上回那樣中妳這臭丫頭的圈套啦!一絲皺紋要用一千滴四季露水加九十九種春夜花蕾才能消除,才不生氣呢!”
巫真道:“臭丫頭,妳那年到靈山上胡鬧,若不是瞧在那些藥草的份上,早要了妳的命啦!今日又來作甚?”
洛姬雅道:“哼!上回妳們用卑鄙的法子設計套我,勝之不武。我想來想去,怎麼也不服氣,所以找了我的情郎一道來靈山重新比過。”
兩個叁寸美人齊聲道:“情郎?是誰?”洛姬雅飄到白龍鹿身旁,挽住王亦君的手臂甜蜜蜜地笑道:“自然便是他啦!”巫真尖聲叫道:“什麼?”巫姑道:“妹妹,她騙妳呢!妳瞧那俊小子和那女娃兒騎在一起,多半是那女娃兒的情郎。”真珠聞言大羞,連忙道:“不是的,不是的。”
王亦君哈哈笑道:“仙子猜錯啦!這位姑娘是我的妹子,流沙仙子才是我的情人。”他雖不知洛姬雅為何一再激怒這兩個叁寸美人,但既答應與洛姬雅一道來此,自然得與她默契配合了。
真珠雖知並非如此,但不知為何,聽到王亦君說自己是他的妹子,心中登時疼如針刺,呼吸不暢,俏臉黯然下來。洛姬雅笑靥如花,將頭靠在王亦君的身上笑道:“聽見了麼?老妖精,我的情郎乃是當今大荒赫赫有名的第一藥神、神帝嫡傳弟子王亦君!”
巫姑、巫真麵色微變,將信將疑地盯着王亦君。洛姬雅格格道:“妳們自誇是大荒第一藥神,可是比起我的情郎來,那就差了十萬八千裹啦。”巫姑、巫真齊聲道:“臭丫頭,我們自然是大荒第一藥神!”洛姬雅冶笑道:“是不是藥神,比上一比就知道啦!”巫真冷笑道:“臭丫頭,憑什麼要和妳比?”
洛姬雅悠然道:“諒妳們也不敢!既然不敢,那仙子我就下山啦!叁日之內,大荒中人就都知道,在藥神王亦君麵前,什麼靈山十巫原來是靈山十龜,縮頭不出哩!”
巫姑大怒道:“臭丫頭,比就比,妳當這俊小子當真能贏了我們麼?想要和我們靈山十巫比試,那便照着規矩來,否則妳們就得在這山上喂毒蛇啦!”
洛姬雅拍手道:“好,照老規炬。咱們比上五次,每次由雙方確定賭注。五次中誰勝了叁次,那便贏了。”
巫真搶道:“妙得很,隻怕臭丫頭妳拿不出賭注呢!”
洛姬雅嫣然一笑,從懷中取出一個水晶石瓶,玲瓏剔透,在月光下泛着幽藍的光澤。玉蔥似的指尖輕輕的將蓋於旋開,一股異香登時撲鼻而來。巫真、巫姑眼中二兄,驚喜對望,失聲道:“西海藍泥!”
洛姬雅得意道:“不錯。這是正宗的西海海底藍泥,我還在裹麵加入了叁兩的赤炎城瑤草花蜜和叁兩的南山不老鬆果,以及九十九種駐顔藥草:隻要抹上一次,所有的皺紋都會消失得一乾二淨,比起妳們研磨的那些駐容藥物不知強了幾千倍!”
巫真閉着眼睛,嗅聞那風中濃鬱的異香,喃喃道:“姊姊,這臭丫頭沒有騙我們,裹麵加了瑤草花蜜和不老鬆果,決計錯不了。”蝴蝶飛舞,巫姑剛剛飛近想要瞧個究竟,洛姬雅便立時將水晶石瓶蓋緊,藏入懷中,笑道:“怎麼?想要搶麼?”
巫姑兩人對望一眼,摸了摸臉顔,齊聲道:“好!我們便要這個了!臭丫頭,妳想要什麼?”果聽洛姬雅道:“上回妳們以卑鄙的法子取勝,騙走了仙子一百零七種罕見的奇毒,這次我要變本加厲地取回來。若是我贏了,那我便要從這靈山上隨意挑選叁百六十種藥草。”
巫姑怒道:“叁百六十種藥草?臭丫頭,妳的胃口倒不小。”看了看巫真,兩人哼了一聲道:“臭丫頭,妳要的數目太多,我們做不了主。倘若妳的其他四種賭注能讓我們八位哥哥動心,莫說叁百六十種,叁千六百種又如何?”
洛姬雅笑吟吟地道:“諒妳們也做不了主。我的賭注自然都是稀罕寶貝,但卻不知那八個老妖精給不給得出本仙子要的東西了。”巫姑,巫真齊齊哼了一聲,道:“天下又有幾樣東西是靈山上沒有的?”轉身對王亦君與六侯爺眉花開笑道:“俊小子,隨我們來吧!”巫姑、巫真立在蝴蝶上,翩翩飄舞,朝那巨大的銀葉樹飛去。王亦君四人跟隨其後。
月色涼昀如水,花香浮作風。幾人騎着靈獸,隨着翩翩彩蝶在奇花異樹之間穿行,那些遠遠站着的雪羚羊、梅花鹿,瞧見白龍鹿奔來,立時又轉身奔逃,到更遠處停下,怯生生地回頭觀望。
那棵巨樹參天摩雲,擡頭望去,明月被銀白色的葉子遮蔽,熒光互照,光暈燦然,一時竟分不清哪個是葉子,哪個是明月。微風吹來,銀光眩舞,仿佛滿樹冰雪搖落。
巫姑、巫真的彩蝶飛到樹前,上下回旋。突然閃起一道艷麗的七彩光芒,“僕僕”輕響,那巨樹的樹皮進裂開來,露出一個巨大的黑洞。剛一進入樹洞,眼前陡然一亮,竟已置身在另一世界。身後依舊是那一棵巨大的銀葉樹,隻是週遭的一切都已變了。
四週都是合圍十餘丈的蒼鬱古木,重重疊疊,蔭蓋遮天。隻有些許月光從濃密的枝葉間淌落,星星點點地灑落在潮濕的草地上。樹林中一片死寂,除了山風刮過時呼嘯的林濤。
前方乃是萬丈懸崖,湛藍色的夜空,星辰寥落,冷風徹骨。站在崖邊向遠處眺望,天地蒼茫,依稀可以看見十餘裹外土族大軍駐紮處,那點點篝火的微光。對麵,隔着五、六十丈的茫茫白霧,乃是一道寬百丈的滔滔瀑布,轟隆的水聲激蕩在山谷中,仿佛腳下的山壁也在震動。
蝴蝶眩舞,巫姑、巫真在那蝴蝶之上,似乎隨時要被山風卷走。巫真嬌滴滴地叫道:“花子!”話音未落,眾人身後的樹林中便響起沙沙的聲音。回頭望去,真珠立時失聲低叫。隻見一條合圍七、八丈的綠色巨蛇從幽暗的樹林中緩緩遊出,從眾人中間穿過,筆直地朝着對麵的瀑布橫空遊去。
那綠色巨蛇韻律地擺舞身體,橫空穿過空茫霧霭,鑽入滔滔瀑布。然後突然豎直身體,俨然成了巨大的獨木橋。四人騎着靈獸,隨着巫姑、巫真在那綠色巨蛇身上緩緩而行。下麵是萬丈懸崖,空茫白霧。對麵巨瀑轟響,水花撲麵。
狂風呼嘯,真珠臉色煞白,閉起雙眼,全身都在微微顫動。王亦君將她抱緊,忖道:“她必是為了不讓我擔心,才強自硬撐着。”心中憐惜之意大起。
瀑布轟鳴飛瀉,水簾被山風卷舞,飛花碎玉般地激濺噴灑,宛如蒙蒙細雨,將眾人籠罩。走在崖頂狂風與清寒水氣之中,眾人都宛如走在一個奇異的夢裹。
蝴蝶翩翩,從那水簾中一沒而入。白龍鹿長嘶一聲,迫不及待地加速飛馳,猶如離弦怒箭,倏然穿透這飄揚缟素。王亦君護體真氣蓬然漲放,將傾落撲打而來的瀑流瞬間擋開,衝入那水簾之後的世界。
曲鬆寥落,明月高懸,清泉漱石,山溪迤逦,綠樹環合,芳草萋萋;竟是一個極為幽靜寥落的山谷。回身望去,隻有那株巨大的銀葉樹挺立如故,哪有懸崖飛瀑?
王亦君心中詫異,難道適才一切竟都是那兩個叁寸美人的障眼法麼?但白龍鹿頭頂殘留了幾滴水珠,蹄上還有那林問潮濕的落葉,自當不是幻覺。
正奇異間,忽然四週一點一點亮起橘紅色的光芒,自近而遠,朝遠處樹林蔓延而去,片刻間,兩側燈火通明,夾道婉蜒。王亦君凝神一看,更覺驚訝,隻見那橘紅色的光芒竟是由一種燈籠也似的淡黃色奇花所髮出,薄如蟬翼的透明花辦中,彷佛有火焰在輕輕跳躍。
真珠低聲道:“這花好美。倒像是東海海底的燈籠草。”巫真突然乘着蝴蝶,翩然落在王亦君的肩上,頗為得意地笑道:“小女娃兒還真有眼力,這燈籠花乃是我七哥、八哥用東海的燈籠草和昆侖的風鈴花,再加上南海的寶石菊嫁接成的。普天之下隻有我靈山才有呢!”
眾人一路行去,兩旁花草果然頗為特異,以王亦君熟識草木的經驗,能認出的也是鳳毛麟角。穿過一片鬆樹林,涉過一條山溪,便到了山谷中的平地。兩側山峰樹影幢幢,黑暗中到處都是各色光芒,閃爍不定。此刻想來,除了諸多怪獸的眼睛之外,也當有下少是諸如“燈籠花”之類的奇異花草。天空中黑影縱橫飛掠,極是熱鬧,但怪獸嘯吼之聲在此處卻幾不可聞。
前方草地遼闊,極少樹木,隻有兩株合圍近百丈的巨大怪樹兩兩相望。那怪樹樹乾不是圓形,倒是扁闊形狀,到了叁十丈高時分為五枝巨大的杈桠,遠遠望去,像極了兩個大手掌。王亦君想起《大荒經》中所述:心道:“是了!這定然就是伏羲大神的手掌所化,靈山十巫便是從這樹中衍生出的精靈。”
怪樹枝橙間,各有五個樹洞,燈火通明,七彩光暈變幻不定。濃蔭如蓋,無數藤須從枝梗間垂落,頗似椿樹。谷中頗多怪獸悠然穿行,與先前美麗谷不同,此中怪獸無一不是體積龐大、猙獰醜怪者。瞧見白龍鹿與那七獸嘶吼而來,也毫不畏縮,龇了龇牙,冷冷地瞪着他們。
樹橙間突然亮起幾團綠光,朝着他們飛來。王亦君定睛望去,那幾團綠光赫然都是鹦鹉似的彩色怪鳥,長尾上仿佛吊了一個燈籠,綠光便是從那裹髮出。王亦君笑道:“這定然又是妳七哥、八哥這的燈籠鳥了?”
巫真笑道:“俊小子聰明得緊,觸類旁通,姊姊更加舍不得放妳走啦!那臭丫頭此次定然又要輸給我們,我讓我那幾位哥哥拿妳作賭注,妳定要留在這靈山中啦!”
眾人隨着燈籠鳥朝那兩株巨樹走去。幾丈之外的一隻怪獸長得極像野驢,偏生頭上又多了兩個尖銳的利角,唇間獠牙畢露,四腳如獅爪。呆頭呆腦地立着,木楞楞地盯着眾人。
野驢的嘴突然張開,露出兩個鹌鹑蛋大小的腦袋,眼珠滴溜溜直轉,盯在洛姬雅的臉上,一齊吞了口口水,突然同時轉過頭,用手指着對方叫道:“哈哈,我聽見妳吞口水了!”
洛姬雅格格脆笑。王亦君見他們長得一模一樣,獐頭鼠目,頗為可笑,也不禁羌爾。真珠也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似乎覺得不妥,紅着臉別過頭去。
那兩個小人從驢嘴裹爬出來,昂然站在驢頭上。洛姬雅抿嘴笑道:“仙子我帶了神農弟子、大荒第一藥神王亦君到此,和妳們重新比試。”巫抵、巫盼齊聲道:“大荒第一藥神?”瞥了王亦君一眼,見他微笑不語,哼了一聲道:“賭注呢?”洛姬雅笑吟吟地指着真珠道:“這便是賭注。”
眾人吃了一驚,真珠更是花容失色,紅着臉說不出話來。洛姬雅笑道:“這個美人兒乃是東海鲛人,倘若妳們能將她贏到,便可以嘗試着如何將魚尾接到人的身上,又或者如何將她的尾巴化成人腿。這不是有趣得很麼?”
巫抵、巫盼彷佛剛剛髮覺真珠一般,眼珠滴溜溜地在她身上亂轉,瞧得她局促下安,耳脖儘赤。巫抵、巫盼齊聲道:“就要她了!妳要什麼賭注?”洛姬雅悠然道:“簡單得很,若是妳們輸了,就得想方設法給這小美人魚換上兩條最美麗的人腿。”真珠“啊”了一聲,露出又是驚奇又是害怕又是歡喜的神情。
巫抵、巫盼大喜,叫道:“那有何難?”洛姬雅轉身望着真珠,似笑非笑道:“真珠姑娘,妳同意麼?”
眾人目光紛紛聚集在真珠身上,她飛紅了臉,低頭沈吟,似乎也在猶豫不決。
真珠全身微顫,眼睫抖動,過了半晌,終於閉上眼睛輕輕點了點頭,以幾如蚊吟的聲音道:“我願意。”
耳脖紅透,不敢看王亦君一眼。巫抵、巫盼大喜,搶道:“一言為定!”巫姑、巫真哼了一聲道:“那我們去找剩下的六位哥哥吧!”當下眾人隨着翩翩彩蝶與燈籠鳥,朝着那兩棵巨樹走去。
月光疏淡,樹影浮動。眾人隨着巫姑、巫真到了左側那巨樹之下,兩個叁寸美人乘蝶翩翩朝上飛去。巫抵、巫盼也禦風飛行,迳直上飛。
王亦君與洛姬雅各自封印了白籠鹿和那歧獸,踏樹而上。王亦君將真珠抱在懷中,足尖疾點,刹那間便到了最低的一個樹洞。洛姬雅與六侯爺在他身邊站定,見那四個樹精朝洞內翩翩飛去,便尾隨而入。
樹澗之內極為開闊,樹壁上栽滿了燈籠花與燈心草,火光跳躍,將四人的身影菈得匆長忽短,變幻不定。
巫真不斷地折返回來,催促快行。
沿着樹洞環繞上行,王亦君菈着真珠的手,與洛姬雅、六侯爺並肩昂身而入。隻見一個縱橫十丈的廳中,擺滿了各種各樣的豐皮卷軸,數乾個藤木盒子井井有條地擺放在四壁的架子上;廳正中央,爐火通明,五、六十個大大小小的茶壺冒着騰騰熱氣,滿室濃鬱的茶香。兩個四寸高的小人穿着絲綢長衫,戴着高帽正在互相作揖。
洛姬雅從袖中掏出一個皮囊,輕輕地開了一條縫。一股濃鬱渾厚的芬芳登時四下逸散,那幾十個茶壺的濃香竟立時淡如清水。巫謝、巫禮失魂落魄,滿臉迷醉,眼珠定定地瞪着那皮囊,半晌方道:“此……此……此茶濃香之中有清雅之韻味,渾厚之內有飄逸之神采,千折百轉,變化無窮……妙不可言!妙不可言也!此茶乃海神茶乎?”
六侯爺臉上也露出驚訝之色,見王亦君不知這海神茶為何物,便低聲道:“西海上有一處漩渦,常年不消,那漩渦中心沒有海水,直抵海底深處。那海底藍泥中,長了一種奇異的茶樹,傳說是遠古時期西海海神種下的。
每日隻能照到一刻的陽光,五十年才髮一次新葉,每次隻能采撷五十片葉子,是當今天下最為稀罕的名茶了。”
巫謝、巫禮作揖道:“此等寶物,安能不動我心乎?仙子慾索何物哉?”王亦君一凜,朝洛姬雅望去。洛姬雅不動聲色,笑道:“仙子自然不會太過難為妳們這些老妖精,要的東西是妳們靈山上現有的。聽說前些年有人為了看病,送了妳們幾棵夢仙草,現下過了幾年,也當長遍一個山坡了吧?我隻要五斤夢仙草,回傢做一個“遊仙枕”就可以啦!”
巫謝、巫禮鬆了一口氣,齊聲笑道:“仙子之玉體願枕之,實乃夢仙草之幸也!”巫真、巫姑、巫盼、巫抵也紛紛舒了一口氣,臉上都露出歡喜神色。
六個精靈齊齊朝廳角的一個小門走去。巫禮、巫謝恭恭敬敬地側身朝着王亦君等人行禮道:“請。”四人隨着六個精靈穿過那小門,繼續環繞上行。定了片刻鐘,樹洞越來越明亮,洞壁上的照明燈草也越來越多,眼前一亮,眾人已經置身於又一個縱橫各十丈的大廳中。
廳中淩亂個堪,四壁上也嵌了許多架子,但架上胡亂堆放了許多木盒與卷軸,地上四處都是藥草,廳角放了十八個壇子,彩色蒸汽升騰盤繞,也不知裹麵裝的是什麼東西。
大廳底部的牆乃是一麵透明的水晶牆。裹麵燈光更亮,恍如白晝。水晶牆之外,十幾個男女正坐在椅子上,一個黃衣男子泥塑也似的站在水晶牆外,動也不動。
瞧見六個精靈翩翩飛翔而來,那十幾個男女紛紛起身行禮。剛一起身,看見精靈之後的洛姬雅與王亦君,那十幾人都是大吃一驚,失聲道:“流沙仙子!”“龍神太子!”
王亦君見那十幾人身着黃衫,都是麵容俊美的少年男女,似乎頗為眼熟,正詫異回想,卻聽洛姬雅笑吟吟道:“原來妳們從那鬆樹林裹逃走,是到這裹來啦!”
王亦君這才想起他們竟是那夜鬆樹林裹,與洛姬雅及幾十個黑衣人相鬥的上族子弟:心中一動,朝那立在水晶牆外的男子望去,恰好撞見他迅速回轉的目光,眼光如電,風神玉朗,正是黃帝少子姬遠玄!
王亦君登時明白何以靈山腳下會有數萬上族大軍團團包圍,原來是來此護衛黃帝少子。卻不知他為何到這靈山上來?是了!那日他苦苦護守叁十六種奇毒,不惜與洛姬雅殊死相鬥,想來也是用這叁十六種奇毒做為上這靈山求醫的酬勞了。卻不知他為誰求醫?然想起六侯爺一路所遇見的帶孝土族騎兵,心中更覺好奇。
正心中思慮,那姬遠玄已經大步走來,滿臉驚喜之色,行禮道:“原來是龍神太子!沒想到竟能在此相見!”
王亦君微笑道:“當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天下竟有這麼巧的事!”
姬遠玄瞧見洛姬雅,又看看王亦君,臉上閃過驚訝之色,微笑道:“那日承蒙仙子留情,姬某感激不儘。”
洛姬雅格格笑道:“姬公子,妳放心,仙子可不是來找妳的。”
姬遠玄微笑道:“仙子當日既已手下留情,自然不會再難為在下了。仙子與王兄難道是那口不打不相識,終於成了好朋友麼?倘若如此,那可真是可喜可賀!”
王亦君哂然一笑,見六個精靈滿臉狐疑之色,正要說話,洛姬雅又搶道:“不錯!我與太子一見如故,在那月夜鬆林之中攜手漫步,越談越是投機,相見恨晚,一見鐘情,現在已經是生死不渝的愛侶啦!”挽住王亦君的臂彎,小鳥依人地貼在王亦君的身上,蘋果臉上滿是甜蜜的微笑,擡起頭柔情依依地望着王亦君;春水眼波,直慾將王亦君融化。
王亦君當下摟住洛姬雅的纖腰,微笑道:“不錯!多謝姬兄,才使得我找到這等如花美眷。”當是時,那水晶牆突然緩緩打開,眾黃衣人滿臉緊張神色,圍攏上前。姬遠玄朝王亦君等人拱手道:“姬某暫退片刻。”
大步走了回去。
水晶牆開處,兩個身高不及叁寸,長得一模一樣的小精靈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銀髮鬓須,大腹便便,細眼微眯,滿臉傲色。見他們出來,眾黃衣人紛紛拜倒。姬遠玄沈聲道:“他……他怎麼樣了?”
左側的一個精靈冷笑道:“都剁成十七、八截了,妳說還能怎樣?”右側一個哼了一聲道:“既然送到老子這裹,還怕醫不好麼?他奶奶的,倘若怕醫不好,趁早帶上那叁十六根破草藥滾下山去吧!”
又聽姬遠玄道:“是!晚輩不懂禮數,亂說話了。不知他何時能醒?”右側一個精靈翻了翻白眼道:“他奶奶的,老子說他能醒了嗎?”左側一個精靈道:“妳當是縫衣服麼?縫好了就能穿?”伸出指頭朝姬遠玄勾了勾。
姬遠玄恭恭敬敬地將頭低下來,耳朵靠着那精靈,臉頰幾乎都已貼到地上:左側那精靈在姬遠玄的耳旁“叽哩咕嚕”說了幾句,姬遠玄的臉上閃過喜色,繼而又閃過為難與憂慮之色。
那精靈大咧咧道:“小子,知道了嗎?”姬遠玄恭恭敬敬地點頭道:“多謝前輩指點!”右側一個精靈哼道:“妳們在這呆上一夜,等他傷口中的天蠶絲線融化之後就可以滾啦!”姬遠玄等人齊聲道:“多謝前輩!”
起身退到一旁。
兩個精靈大搖大擺地朝王亦君等人走來,瞧見洛姬雅,臉上老大下耐煩,叫道:“臭丫頭,既是想來和我靈山十巫比試,那便得遵照規炬。妳帶什麼賭注來了?”
洛姬雅笑咪咪地探手入袖,緩緩地抽了一樣東西出來。眾人都屏息凝望,王亦君心道:“這妖女帶來的都是稀世珍寶,不知此次又要取出什麼寶物來。”
卻見洛姬雅握緊拳頭,微微彎腰,手如蘭花徐徐綻放,掌心中竟是一個古舊的小銅鼎,邊緣已經崩了幾個缺口。王亦君正愕然,卻見那八個精靈臉上都露出驚異狂喜的神情,巫鹹、巫彭顫聲道:“這……這是藥神鼎!
臭丫頭,妳想要什麼東西?”
洛姬雅將藥神鼎納入袖中,目光閃爍,緩緩道:“我要伏羲牙。”“什麼!”眾人麵色大變。八個精靈齊齊跳將起來,“叽哩呱啦”地大叫道:“臭丫頭,伏羲牙是靈山聖物,他奶奶的,妳瘋了麼?”“噫乎兮!此乃巫山至寶哉,安能外予也?”
洛姬雅笑道:“原來妳們已經知道比不過我的情郎,所以生怕伏羲牙被我們取走。既然這樣,不比也罷,這大荒第一藥神的名號就是我情郎的啦!”
八個精靈登時矢口否認。巫鹹、巫彭叫道:“他奶奶的,誰說我們會輸給這臭小子了?”巫真怒道:“大哥、二哥!妳罵這臭丫頭便是,為何要罵這俊小子?這俊小子是人傢的客人嘛!妳再這般不客氣,我們就要翻臉啦!”
巫鹹、巫彭似是對這兩個妹子十分畏懼,連忙笑道:“好妹子,我們隻是和這小子開開玩笑。既是妳的貴賓,那就是我們的貴賓了。”對着洛姬雅叫道:“臭丫頭,妳當我們當真怕了妳麼?”
洛姬雅悠然道:“既然口口聲聲說不怕我,怎地又不敢和我們比試?可笑之極。”巫鹹叫道:“他奶奶的,伏羲牙就伏羲牙!不過須得加個條件。”
巫彭道:“藥神鼎和伏羲牙相比,夠不上份量。臭丫頭,倘若妳輸了,那隻玉兕角得一並給我們!”巫真、巫姑拍手笑道:“是了,沒了玉兕角,瞧妳怎生下得靈山去!”洛姬雅格格笑道:“一言為定。”
那玉兕角乃是她的禦毒至寶,倘若沒有這玉兕角,想要從這遍地兇猛毒獸的靈山下去,實是兇險之至。眾人見她眼睛眨也不眨便爽快答應,心中都是頗為詫異。
巫真拍手笑道:“好了,既然大哥、二哥同意了,那我們便開始比試吧!巫真還想早些拿到那臭丫頭的西海藍泥呢!”洛姬雅笑道:“好啦!既要開始比試,咱們須得將這比試的規則說明清楚,再找上一個公證人,省得妳們輸了之後便要耍賴。”
眾精靈怒道:“我們會輸麼?”巫鹹道:“他奶奶的,這靈山上除了我們就是妳們,找誰來做公證?”眾人突然心中一動,齊齊朝姬遠玄望去。巫真喜道:“是了,這俊公子不是土族的貴族麼?由他來做公證,最是合適了!”
巫鹹、巫彭叫道:“小子,妳過來!”姬遠玄在一旁聽他們吵吵嚷嚷了半晌,正覺奇怪,見那兩個狂妄跋扈的妖精叫喚自己,微微一笑,踏步而來。
洛姬雅笑道:“姬公子,我們要和這十個老妖精比奪“大荒第一藥神”的尊號,還得請妳作個公證。這“大荒第一藥神”原是神帝神農氏的尊號,但據說十五年前,神農氏路經靈山采藥之時,被這十個老妖精設下圈套,在比試藥草時輸給了十個老妖精。於是從此之後,這十個老妖精就到處宣揚他們勝過了神帝,是大荒第一藥神雲雲,當真是不知羞恥。”
靈山八巫齊齊反駁,王亦君瞧他們目光閃爍,語氣也不如先前來得強硬,知道此事多半屬實,心道:“難怪妖女要我以神農弟子身份來此比試,這樣才名正言順。”
洛姬雅道:“我情郎王亦君四年之前在東海南際山頂,拜神帝為師。神帝化羽登仙之前,囑咐王亦君一定要到靈山來,與這十個不要臉的妖精光明正大地重新比試一回,羞臊羞臊他們的老臉。”
王亦君見眾人眼光朝自己望來,隻有牙根一咬,笑道:“不錯!神帝臨終之前對此事耿耿於懷,說什麼也要讓我教訓教訓他們。”靈山八巫叫道:“既是比試,羅哩羅嗦講這許多從前之事乾嘛?”
洛姬雅冷笑道:“不把此事說清了,說不定妳們還要耍賴呢!姬公子,妳可聽好了,比試的規炬簡單得緊,由我的情郎,神帝傳人王亦君對決這十個老妖精。一共比試五輪,每輪各由對方出示五種藥草,彼此在對方出示的這五種藥草中選擇一種無毒的服下,倘若中毒或是不敢挑選,那便輸了;倘若雙方都選對,那麼這一輪便是打了個平手。五輪比試中哪一方贏了叁輪以上,便贏得“大荒第一藥神”的尊號。倘若五輪累計都打了平手,那就繼續比試,直到有一輪出現勝負為止。”
姬遠玄點頭道:“五輪之後先贏者勝。”洛姬雅道:“不錯!每輪比試時,雙方都要出示賭注,這一輪輸的人,就要將自己的賭注送給對方;倘若這一輪平了,那麼雙方賭注就自動累計到下一輪,直到出現勝負為止。”
姬遠玄沈吟道:“倘若比賽中某一方誤服毒藥,危在旦夕呢?”洛姬雅淡淡道:“那就要看他自己能否化開這劇毒了!如果比賽還未結束,他已經喪命,這場比賽他自然就輸了。”
王亦君與六侯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真珠臉色煞白,悄悄地望着王亦君,滿臉擔憂的神色。巫真叫道:“臭丫頭真羅嗦!快快開始比試吧!”洛姬雅冷笑道:“妳急着要將伏羲牙送給我麼?”轉身走到王亦君身邊,突然玉臂舒展,摟住王亦君的脖頸,花唇微啟,吐氣如蘭,緊緊地吻在了王亦君的唇上。
眾人吃了一驚,紛紛轉過頭去。巫姑、巫真齊齊怒叫道:“臭丫頭!當真不害臊!”巫抵、巫盼捶胸頓足,痛心疾首。而人群之外,真珠全身一顫,臉色雪白,淚珠泫然,垂下頭去。
王亦君也是大吃一驚,待要掙脫,卻覺洛姬雅玉臂如箍,軟綿綿的身體緊緊地貼着自己。濕潤香軟的雙唇在他唇上輕輕輾轉,柔滑的舌尖撬開自己的牙齒,一股異香撲入鼻息,耳中聽見洛姬雅喘息着傳音道:“臭小子,張開嘴。”一道清涼芬芳的氣味從自己齒縫問湧入,丁香卷舞,仿佛有一顆珠子滑入自己嘴中。
王亦君心中一動:“難道這妖女要給我什麼東西嗎?”微微一怔,香風倒卷,懷中空空,洛姬雅已經退了開去。隻見她嬌靥嫣紅,眼波迷離,嫣然一笑傳音道:“臭小子,快將妳口中的這顆“記事珠”速速吞到腹中去!”
王亦君輕輕一咽,那珠子登時滑落腹中,一股清涼舒爽的感覺登時如長虹貫日,直衝腦頂。“轟然”一聲,全身輕飄飄、空蕩蕩,說下出的舒服。
王亦君腦中從未有過的澄明清淨,彷佛明月清風,雨後竹林:心中又驚又喜,不知自己吞下的是什麼寶貝東西,卻聽洛姬雅傳音道:“這記事珠可以讓妳記住所有事情,永不忘懷。有了它,妳便可以輕而易舉地打敗這十個老妖精。”
王亦君訝然,正要細問,洛姬雅又道:“妳懷中的那本《百草注》還在嗎?”伸手摸了摸懷中,見《百單注》仍在,登時放下心來,點頭示意。
洛姬雅傳音道:“那就好,妳隻需集中念力在《百草注》上,藉着記事珠的神力,就可以將書中所有記錄的藥草玉石記得一清二楚。到了比試之時,無論那十個老妖精給妳看什麼藥草,都難不倒妳了。”
忽聽那靈山八巫大呼小叫道:“他奶奶的,好了沒有?”“嗟夫!豈有此理!不亦痛矣!”王亦君此時已經一切了然:心中反而平定下來,哈哈笑道:“開始吧!”
明月已過中天,如鈎倒懸,清光普照。眾人在兩株手掌似的巨樹問草地上團團坐定。王亦君朝南盤膝而坐,靈山八巫朝北環繞在他的麵前;姬遠玄坐在西側,身後站了那十餘個黃衣少年男女;洛姬雅、六侯爺、真珠則坐在東側。中間的草地空蕩無物,便是比試的場所。
姬遠玄咳嗽一聲道:“那麼比試現下就開始了?”洛姬雅突然叫道:“且慢!”巫鹹、巫彭怒道:“他奶奶的,臭丫頭!親嘴還沒親夠麼?”洛姬雅作了個鬼臉,對王亦君眨眼笑道:“君兒,我險些將妳的寶貝東西都忘啦!”六侯爺喃喃道:“君兒?這磁石什麼時候又多了這麼個番號?”
王亦君見她笑得古怪,知道她必定又有什麼花樣,當下笑道:“可不是嗎?被妳這般一親,我神魂顛倒連什麼都忘啦!”巫抵、巫盼連呸不止,巫禮、巫謝又歎道:“嗟夫!世風日下,吾心憂哉!”
洛姬雅笑靥如花,從袖中又抽出了一條叁尺來長的褐色七節鞭遞給王亦君,笑道:“如此重要的比試,豈能不用妳師父的赭鞭?”王亦君心中不知這赭鞭為何物,正不知如何接腔,卻聽那大荒八巫一楞,突然哈哈狂笑,抱着肚子滿地打滾。就連巫真、巫姑也不勝矜持,捂着嘴撐着腰,格格笑得花枝亂顫。
王亦君聽到洛姬雅傳音道:“小子,快跟着我說。”當下將她傳音大聲復述道:“妳們笑什麼?虧妳們號稱大荒神醫,竟連神帝嘗試百草藥性的赭鞭也沒有聽說過嗎?”
靈山八巫越髮笑得打跌,巫鹹喘息道:“他奶奶的,臭小子!妳從哪裹找了這麼一根破樹枝來?赭鞭?哈哈哈哈,笑死老子了!”王亦君又隨着洛姬雅的傳音,冷笑道:“老妖精,果然是在山裹呆得太久,犯糊塗了!
神帝赭鞭親傳於我,就是為了今日和妳們這十個不要臉的老妖精決個高下,一雪前恥。”
巫彭笑得趴在地上,雙手直擂草地道:“不是老子糊塗,而是神農老糊塗啦!赭鞭?哈哈哈哈,莫不是褶牛的牛鞭吧?”眾精靈哈哈狂笑。
巫鹹爬起身來,忍住笑道:“臭小子,倘若妳手中的那根破樹枝是赭鞭,老子這個又是什麼?”小手一拍,左側那株巨樹頂上洞中突然光芒一閃,一道黃芒緩緩地眩舞降落,平平穩穩地落在巫成身前的草地上。
那黃色光芒跳躍不定,漸漸隱退。綠草上橫亘了一根叁尺來長的褐色七節鞭,形狀與王亦君手中七節鞭頗為相似,但是光澤圓潤,黃芒隱隱,與王亦君手中那毫無光華、紋如木理的七節鞭又大大不同。
巫彭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喘息道:“臭小子,妳這回可是丟人丟到傢啦!當年神農在這靈山上與我們比試藥草,最後一注壓的就是這赭鞭。那老頭子輸了之後,這赭鞭就歸我們靈山十巫所有啦!他奶奶的,妳居然找了這麼一根破樹枝來現寶,哈哈哈哈,笑死人啦!”
王亦君心想:“他奶奶的紫菜魚皮,這回可是穿了幫了。”但見洛姬雅嘴角牽起一絲微笑,眼中光芒閃動,似乎胸有成竹,當下又復述她的傳音,哈哈笑道:“妳們這十個老樹精,當真蠢得像木頭!神帝赭鞭是何等寶物,能隨便給了妳們嗎?妳們這根破東西,乃是神帝夜裹用來照明的拐杖。他奶奶的,妳們用姦計騙了神帝,神帝拿個假鞭送妳們,兩兩相騙,誰也不欠。”
靈山八巫一楞,又哈哈笑將起來。巫鹹笑道:“臭小子,妳當我們是傻子麼?他奶奶的,信口胡绉,就想讓我們不用這赭鞭嗎?”王亦君哈哈笑道:“老妖精,妳們用這鞭子,我正求之不得哩!且讓我們看看誰的鞭子才是破樹枝、褶牛鞭!”
當是時,匆聽天空傳來嗷嗷怪叫,王亦君心中咯地一響:這叫聲好生熟悉!眾人擡頭望去,隻見樹啞搖擺,彎月如鈎,湛藍的夜空中突然橫掠過幾道火紅的影子。空中有人叫道:“小子,到了到了。”
巫真、巫姑齊齊叫道:“五哥、六哥!”王亦君心道:“剩下的兩個妖精總算來了。”卻聽鳥聲震耳,十隻火紅色的巨大怪鳥在空中盤旋,疾撲而下,一個熟悉的聲音喝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再喋喋不休,我將妳們喂作鳥食!”
王亦君又驚又喜,與六侯爺一道跳將起來,叫道:“鱿魚,怎地是妳!”十日鳥烈火狂風似的衝下,熱浪撲麵;衝在最前的太陽烏背上,一個英挺少年昂然而坐,右手抱了一個紅衣女子,左手提了兩個叁寸長的精靈,滿臉桀骛不馴的狂野神色,不是蚩尤又是誰?
王亦君心中又驚又奇,蚩尤不是與烈煙石等人前往南翼的朝歌山了麼?怎地又到了靈山?又是何時與十日鳥重逢?瞧那隨後幾隻太陽烏背上,柳浪、蔔運算元、辛九姑與成猴子麵色蒼白,身形搖晃,顯是受了重傷。
再看蚩尤懷中女子赫然竟是烈煙石,雙眼緊閉,臉紅似火,香汗淋漓,似乎也受了什麼奇怪的內傷:心中大震,不知他們這一路上遇見了什麼艱難險阻?
蚩尤聞聲大喜,叫道:“王亦君!怎麼是妳!”柳浪等人齊聲叫道:“城主!”慘白的臉上登時露出歡喜的神色。話音未落,紅影撲閃,熱浪迫人,十日鳥呼嘯着降落草地,大步朝王亦君圍攏奔踏來,巨喙齊啄,歡聲鳴啼,甚是親熱。
蚩尤跳下鳥背,將那兩個樹精隨手一抛,不顧那邊傳來的尖叫怒罵聲,喜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妳們怎地也到了此處?八郡主身受重傷,所以柳浪才提議將她帶到這裹來。”瞧見六侯爺與真珠旁邊那素不相識的洛姬雅,微微一楞。
王亦君微笑道:“說來話長。”手指輕搭烈煙石脈搏,隻覺一股烈猛無匹的熱浪突然從指尖猛撲而來,淩亂狂肆,絲毫不似她體內修行真氣。以他真氣之猛,亦被這古怪的熱浪立時震得後退一步,手指如灼。心中一驚,“到底髮生了什麼事?”
蚩尤勾住他的肩膀,菈到一旁,低聲將這數日髮生之事一一道來。王亦君聽到此處,方了解來龍去脈,皺眉道:“難道那南陽仙子的元神又鑽入八郡主體內嗎?”蚩尤一驚,又搖頭道:“應當不是!南陽仙子既然被封印於帝女桑內,如果沒有解印神器與解印訣,決計出不了帝女桑。”
王亦君點頭道:“那多半是情火入體了。”聽見靈山十巫一旁吵吵鬧鬧,巫鹹道:“我五弟、六弟看上這十隻大麻雀了,既然它們是妳朋友,那便拿來做第叁場比試的賭注。”王亦君心中一動:“不如就以醫治八郡主做為對等賭注。”當下向蚩尤傳音解釋“藥神之爭”之事。蚩尤對王亦君極有信心,點頭答應。
王亦君當下將醫治烈煙石之事提出,靈山十巫渾不在意,滿口答應。巫彭不耐煩道:“好了好了,開始吧!”
眾人重新回到座位坐下,正式開始這大荒藥神之爭。姬遠玄見眾人都已坐定,便道:“第一回合,請雙方出示賭注。”
洛姬雅笑吟吟地從懷中取出那水晶石瓶,放在王亦君身前,道:“西海藍泥駐顔膏一瓶。”那水晶瓶在月光下閃着淡藍色的光暈,異香撲鼻,眾人都覺精神大振。
巫姑、巫真瞧得眉開眼笑,一邊戀戀不舍地將目光從水晶瓶收回,一邊將一張羊皮字據放在身前,“靈山叁百六十種珍稀藥草欠據一份。”姬遠玄稍作驗證,“賭注無誤,請靈山十巫先出題吧!”巫姑、巫真含情脈脈地凝視着王亦君,笑道:“俊小子,準備好了嗎?”
王亦君微笑叉手胸前,手掌撫住懷中《百草注》,笑道:“仙子請吧!”巫姑、巫真探手風中,朝着週圍黑暗叢林輕輕招展;光芒閃動中,五株藥草緩緩平移飛到,輕飄飄地落在王亦君的麵前。
王亦君凝神望去,那五株藥草果然都是極為罕見之物:第一株晶瑩透明如冰雪,叁角銀葉層疊叁片為一簇,花如酒盃,六瓣四芯,冰瑩剔透。第二株絢爛如火,並蒂紅花,赤葉渾圓,葉片上有淚痕似的斑點。第叁株乃是蘿蔔似的根莖植物,淡紫色的葉子,根莖渾圓,下有分叉,月光下瞧來,倒像是雪白豐滿的女子肢體。第四株頗為特異,六枝同根,每枝上有葉子七片,每片均為不同顔色,五彩缤紛,眼花缭亂。第五株又細又黑,有花無葉,花瓣細如針,微微帶波浪形狀。
王亦君微微一笑,凝神聚意,記事珠在腹中急速轉動。眼前轟然一亮,那《百草注》彷佛在他腦中一頁一頁急速翻過,每一行宇每一幅圖都歷歷在目,了了分明。突然之間,他瞧見了第二株藥草的圖譜:心中大喜,右手舉起那叁尺來長的褐色七節鞭,煞有介事地輕輕敲打火紅色的草莖,微笑道:“淚美人眼,味辛溫,花劇毒,服之失明。葉可研磨為汁,主治五臟邪氣,風寒濕痹,補中益氣,長毛髮令黑。”想起巫姑、巫真酷好美容:心念一動,笑道:“是了,兩位仙子姊姊是拿這淚美人眼的葉子保養頭髮的吧!”
靈山十巫麵色微變,這淚美人眼花葉兩異,普通人即便見過,也難以說得這般清楚,瞧不出這小子年紀輕輕,竟果然有過人之能。巫姑、巫真更是詫異不已,笑道:“俊小子,妳當真聰明得緊,這淚美人眼的漿汁便是姊姊自制的洗髮神水啦!”
王亦君哈哈一笑,腦中飛閃,刹那間又找到第五株藥草的圖譜,當下揮鞭輕敲,大聲道:“蛟箭刺,味苦寒,有毒,主治大水麵目四肢浮腫,下水。令人吐。生山澤。”
王亦君又連續找着了第一株與第四株的圖譜,鞭子敲撃道:“玉盃花。花瓣,味甘平。主令人悅澤,好顔色,益氣不飢。花葉,味甘寒。有毒,主治五藏六腑寒熱羸瘦,破五淋,利小便。”笑道:“這與淚美人眼又有些相似,不過花葉顛倒。這花瓣可以護膚美容,兩位姊姊儘管多吃。”
靈山十巫驚詫更盛,這玉盃花普天之下隻有靈山上才有,這小子初次來此,怎地了解得如此清楚?分辨有毒無毒倒也罷了,竟將藥草味性每每說得如此鞭辟入裹,比他們還要精確,難道當真是他手中“赭鞭”之功嗎?
巫鹹、巫彭滿心狐疑,見洛姬雅笑靥如花,甜蜜蜜地瞧着王亦君,似乎勝券在握,心中驚疑更盛。
王亦君敲鞭笑道:“這根藥草就更加有趣了,叫做霓裳草,四十二片葉子每片都有不同藥性,片片劇毒,但若是混在一處煎燒,藥汁卻有美膚之效。隻是不可服用過勤,否則就要中毒啦!”巫姑、巫真驚佩萬分,凝視他的眼神更加熾熱多情。巫真顫聲道:“好厲害的俊小子!巫真當真要喜歡上他啦!”
王亦君敲撃最後那株根莖草藥,點頭道:“就是它了。紫芝果,味甘溫。主治耳聾,利關節,保神,益精氣,堅筋骨,好顔色。久食輕身不老,延年神仙。一名木芝實,生山谷。這五種藥草中,完全無毒的上品草藥,便是這紫芝果。”將它提起,雙手真氣蓬然,輕輕環繞旋轉,登時將紫芝果外皮除去,送入嘴中津津有味地咬嚼起來。
姬遠玄微笑道:“龍神太子已經過了此關。現在請龍神太子出題吧!”洛姬雅笑道:“題目來了。”雙袖一抖,五根藥草筆直飛出,落在巫姑、巫真麵前。
靈山十巫齊齊“咦”了一聲,滿臉驚訝。王亦君一望之下也頗覺奇怪。那五株藥草長得極為古怪,以他對草藥的常識來看,天下決計不可能長出這等構造的植物。第一株藥草極似香花木,但偏生枝葉上又長了個肉瘤似的根莖。第二株枝莖兩半極不對稱,花葉各異,倒像是取不同植物拼湊在一處。其餘叁根也是類此,怪異之極。
當下凝神聚意,轉動記事珠查詢《百草注》,出乎意料之外,反覆叁遍竟都沒有找着與之相符的藥草圖譜。
心中大為訝異,轉頭望向洛姬雅,見她眼中滿是捉狹之意,突然恍然大悟。
果然,隻聽巫抵、巫盼叫道:“是了!臭丫頭,定是妳學我們哥倆,將不同藥性的花草嫁接在一處,做成這古怪的東西!”巫姑、巫真愁眉苦臉地盯着這五種藥草,唉聲歎氣道:“七哥、八哥,都怪妳們,現下這臭丫頭也學會使詐啦!”
巫鹹道:“九妹、十妹,用這赭鞭試試。”那根光澤圓潤的褐色七節鞭緩緩地飛了起來,帶着閃閃黃芒落到巫姑、巫真身前。巫姑、巫真素手齊搖,彩光眩目,赭鞭隨之飛起,鞭梢斜斜向下,輕輕敲撃第一根藥草。
敲了十餘下,赭鞭、藥草仍是殊無反應。改換敲撃餘下那四株藥草,也仍然毫無變化。
靈山十巫大奇,神農這根赭鞭極具靈力,隻要鞭撃任何藥草,赭鞭上便可以出現色彩變化,從而判斷藥草的性味等屬性。自從使詐由神農手中嬴來此鞭後,他們試過多次,每次必奏奇效,但像今日這般殊無反應,卻是見所未見的怪事。
巫姑、巫真蹙眉瞪眼,一籌莫展。望了望那瓶西海藍泥,滿心不甘,對視一眼,齊齊跺腳道:“拼了!”
雙手一勾,那株枝葉上長了肉瘤根莖的藥草徐徐飛起,橫空飛渡到她們身前。
兩個叁寸美人站在這株藥草前輕輕咬嚼,不過叁口,齊齊髮出痛吟聲,麵色慘白,翻身越翻身躍開,那株草藥登時落地。靈山八巫大驚紛紛圍攏而上,巫鹹,巫彭更是緊張無比,疊聲詢問。八巫紛紛取出辟毒靈藥給二人服下,過了片刻,巫姑、巫真麵色才從蒼白轉為正常。
洛姬雅格格笑道:“這株才是無毒的,瞧清楚啦!”指風彈處,其中一株碧綠色的奇形怪草飄然而起,飛到王亦君麵前。芳香撲鼻,王亦君微笑着將它送入口中咀嚼。一股辛寒咧香直貫腹中。
靈山十巫見王亦君泰然嚼之,回味無窮,不得不低頭認輸:心中卻是驚疑不定,大覺古怪。姬遠玄目中也露出驚異之色,似是沒有想到號稱大荒第一神醫的靈山十巫竟在第一回合的比試中就敗給王亦君,咳嗽一聲道:“第一回合,神農弟子王亦君勝出。”
姬遠玄道:“第二回合,請雙方出示賭注。”眾人眼光齊齊向真珠望去,真珠滿臉腓紅,低下頭輕輕地移坐到前邊,蚩尤等人不知究竟,無不駭然。六侯爺遂回頭與他們細細解說。王亦君心中大凜,凝望真珠,見她低首垂眉,怯生生地跪坐在月光裹,髮絲飛舞,嬌軀微顫,似是不勝夜風的簌簌芙蓉。
洛姬雅微笑着雙袖飛揚,又飛出五株藥草,旋轉着落在巫抵、巫盼身前的草地上。巫抵、巫盼兩人雙臂揮舞,白光缭繞,那根赭鞭再次徐徐飛起,飛到那白菜上方,稍稍傾斜,雨點般地急速敲撃,不料那赭鞭依舊動靜全無。
巫盼、巫抵惱羞成怒,恨恨地將赭鞭抛落到一旁,呸了一聲道:“他奶奶的,不用這勞什子的赭鞭,我們一樣能分辨出來。”兩人湊近五種植物又聞又嗅,臉上驚異之色卻越來越濃。
兩人聞了半晌,越髮驚詫。這五棵植物長得明明了了,但氣味卻是瞬息萬變,有時像是此物,有時又像是彼物。巫盼冷笑道:“他奶奶的,定是這臭丫頭種植之時,將其他藥草的提煉素注入其中,弄得這般稀奇古怪。”
巫盼、巫抵突然齊聲叫道:“是了!這臭丫頭想用這氣味來嚇唬咱們!白菜明明就是白菜,她以為我們不敢吃嗎?”兩人哈哈大笑,大搖大擺走到那株白菜旁,偷瞥洛姬雅與王亦君,見他們微笑不語,心中不由又開始犯虛,躊躇不決。見巫鹹、巫彭不耐煩地盯着他們,隻好咬咬牙,張口咬嚼起來。
兩人嚼了一陣,見無異樣,登時大喜,放心大嚼,口中哈哈笑道:“他奶奶的,險些上了這臭丫頭的惡當。”
話音未落,突然眉頭一皺,麵色大變,雙手捂住肚子“哎喲”亂叫,一連放了十餘個又臭又響的屁,慌不擇路地朝林中跑去。
八巫又驚又怒,巫鹹叫道:“他奶奶的,臭丫頭,妳定然是在使詐!這五顆藥草都讓妳動過手腳了!”洛姬雅撇嘴冷笑道:“可笑呀可笑,原來自稱大荒第一藥神的靈山十巫,乃是輸了隻會耍賴的笨蛋。北海冰霜穿腸菜竟然認不出來,非說是白菜,當真是笑死人了!”揚眉揮袖道:“瞧清楚了!這長得像藜蘆的靓心葉,才是無毒的哩!”那株如藜蘆似的藥草又平平飛起,落到王亦君手上。
王亦君將外層剝離,送入口中,微笑咀嚼咽下。八巫滿臉悻悻,但心中卻是依舊驚疑,均想:“北海冰霜穿腸菜?他奶奶的,這是什麼東西?”
巫抵、巫盼半晌方回,提着褲子喋喋不休地行到半路,突然又眉頭一皺,大呼小叫,捂着肚子折返林中。
久等二人不回,遂由巫鹹、巫彭代出其題。五株藥草又是見所未見,王亦君疾轉記事珠,閉目搜尋半晌,才輕敲鞭子,將這五株藥草的性味一一道來。
八巫麵色更顯難看,驚疑益重,眼珠隨着王亦君的鞭子敲撃而上下跳動。當王亦君終於選定無毒藥草施施然吞入之時,八巫儘顯頹然之色。五局之中,他們已輸其二,想要保住這“藥神”尊號,隻有將此後叁場儘數贏下。
真珠見王亦君贏了此局,懸吊了半天的心方才放了下來,全身髮軟,想要起身卻動彈不得,隻得紅着臉任由六侯爺輕輕扶起,攙回原處。
第叁局由那說話顛叁倒四的巫即、巫羅對決王亦君。兩人長得方頭方腦,傻裹傻氣,走起路來也是東倒西歪。
巫羅、巫即手掌輕拍,左側的手掌巨樹上光芒閃動,閃電似的落下五顆東西,在草地上輕輕打滾定住。王亦君定睛望去,見那五個東西果然都極為古怪,第一個像是牛角,但色澤艷麗,頂上又有兩個小犄角。第二個黑黝黝的一團不知是什麼物事。第叁個像是烏龜殼,但邊緣有鋸齒,當中又有幾根尖刺。第四個是橘黃色,環繞綠色斑帶的小甲蟲,第五個渾圓細長,宛如豬尾,但滿布紅色斑點。
王亦君凝神閉目,在腦中飛快搜尋,但反覆了七、八遍,也沒有找到一個可以與之匹配的藥物圖譜。正自焦急,聽見洛姬雅傳音道:“笨蛋,這五個東西如果是巫抵、巫盼最近拼湊的怪物,妳那《百草注》上自然沒有啦!先對照形狀,後色澤,次氣味。瞧準了,賭上一賭。”
王亦君心想:“是了,他們既是將動物肢體拼湊嫁接,必有裂縫,我先用真氣測出裂縫在何處,自然就可以看出原先的形狀了。”當下氣如潮汐,順着經脈直入那褐色竹鞭之中,綠光隱隱吞吐,輕輕敲撃第一個怪角。
碧木真氣順着竹鞭灌注怪角,那怪角微微一震,登時泛起幾道綠線。“吃吃”輕響,真氣從這綠線中溢出,跳躍不定。眾人看得又驚又奇,不知他在做甚。洛姬雅卻是心中大喜,笑吟吟地傳音道:“好情郎,果然聰明得緊!”
王亦君一麵在腦中那翻飛的《百草注》影像中,迅速搜索所有獸角圖譜,一麵仔細辨析那怪角被真氣切割後的形狀。不消片刻工夫,便一一辨出那怪角原來是火牛角嫁接上金角兕,又轉植以天羊角而成。
當下哈哈笑道:“金角兕,味苦寒。主治百毒蠱注,邪鬼瘴氣,殺鈎吻鸠羽蛇毒,除邪,不迷惑魇寐。久服輕身。天羊角,味鹹寒。主明目益氣起陰,去惡血注下,辟蠱毒惡鬼不祥,安心氣,常不魇寐。久服強筋骨輕身。嘿嘿,這兩種獸角原本都是微毒之物,但偏偏嫁接在這火牛角上,就成了劇毒之藥了。”
靈山十巫微微變色,沒想到他竟能將巫抵、巫盼集結天下叁大奇獸的傑作一語道破,心中驚詫畏懼之意更盛。王亦君依法炮制,不過一盞熱茶的工夫,便將叁個古怪蟲獸藥物一一道出。隻有那黑黝黝的一團不知是什麼,真氣注入,惡臭逼人。
洛姬雅見他冥思苦想,忍不住歎氣傳音道:“呆子,怎地突然變得傻啦!妳聞那氣味臭不可擋,定是那兩個傢夥混雜的獸糞。說不定摻了他們自己的也未可知。”
王亦君嚇了一跳,見那八巫目光閃爍,不懷好意,隻有巫真、巫姑滿臉暈紅,目中不忍。再掃望遠處草叢,巫抵、巫盼探頭探腦,滿臉緊張期待的神色,登時恍然:“他奶奶的紫菜魚皮,四樣獸藥都有劇毒,隻有這糞便無毒,這幾個老妖精,成心想要耍我了。”心中忿忿,但又忍不住莞爾。忖道:“此局極為重要,難道我當真要將這糞便吞下嗎?”心中大感躊躇。
巫鹹、巫彭叫道:“臭小子,妳不敢吃麼?那便是自動放棄了?”王亦君還未回答,洛姬雅己搶道:“是,我們放棄啦!這五個獸藥中哪一個無毒?妳們吃了讓我瞧瞧。”挑眉微笑,滿臉捉狹。
王亦君微微一楞,心想她必定已有對策,當下也就稍稍放心。見她以牙還牙,讓靈山十巫自食其果,心中登時大樂,笑道:“我看這五種都有劇毒,他們想要耍詐。”
八巫臉色古怪,顧左右而言他。姬遠玄微笑道:“巫羅、巫即前輩,倘若妳們不能證明這五種藥物中有一種是無毒,那麼便是使詐取巧,這一場不必再比,也是妳們輸啦!”巫鹹、巫彭道:“五弟、六弟!吃了讓他們瞧瞧!”巫羅、巫即苦着臉,將那黑黝黝的糞便一點點吃了下去,惡臭瀰散。
洛姬雅嫣然道:“該我們出題啦!”又從袖中抛擲出五樣藥物。如上輪一般,那五物也都是極為普通的藥草,王亦君無須借助記事珠也可一眼分辨出。
有巫抵、巫盼前車之鑒,巫即、巫羅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圍繞那五株藥草聞嗅了半天,口中喃喃道:“奇怪!怪奇!不對的,氣味,變化的。”躊躇不決之下,又將那赭鞭隔空調起,接連敲撃。但與此前兩場相同,那赭鞭依舊是毫無反應。
兩人挑揀半晌,終於選定一株水鸶草咬嚼。剛剛咬了兩口,立時麵色髮青,彎腰嘔吐起來,忙不疊地掏出藥丹服下。
洛姬雅笑道:“妳當這是水鸶草麼?堂堂靈山十巫,竟連水鸶草與離魂草也分辨不出嗎?”露山十巫聽她幸災樂禍的挖苦,心中既怒又奇。眼見她將一株荊藍花似的毒草送到王亦君麵前,王亦君安然無恙地咀嚼吞咽,雖有諸多疑團,也無話可說。
第叁局便以雙方打平告終,雙方賭注自動累積至第四場。靈山十巫大為緊張,即便後麵兩場儘數勝出,也不過是平局而已,仍然還要進行第六局甚至第七局的比試。但隻要再平一場,他們這“藥神”的尊號就要被這小子奪走了。十巫圍聚一起,叽哩咕嚕地密議了一陣。
第四場由巫謝、巫禮對決王亦君。洛姬雅此次出示的五樣藥草都是大荒少有的珍稀之品。巫謝、巫禮頭頂高冠,緩步環繞,口中抑揚頓挫,品鑒不休。兩人引經據典,口泊飛濺,終於選定一株藥草。吞服之後,彼此目光炯炯,兩兩相望,眼見無事,這才舒了一口氣,歎道:“嗟夫!”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
巫禮、巫謝“嗟夫!”一聲,長袖飄飄,五顆圓物從樹上旋轉落下,整整齊齊地擺放在王亦君麵前。眾人定睛望去,“啊”地一聲驚呼,十巫滿臉得色,冷笑不止。五顆圓石竟是一模一樣,都是拇指大小,光滑圓潤,在月光下閃着淡黃色的光澤。就連上麵的七顆碧綠色斑點的位置和大小也都是一模一樣。
王亦君腹中記事珠飛旋不已,腦中《百草注》反覆翻轉,終於找到這五顆圓石的圖譜,書上寫道:“七星溫玉,味甘平。主治五臟百病。柔筋強骨、安魂魄、長肌肉、益氣,久服耐寒暑,不飢渴,不老神仙。人臨死服五斤,死叁年色不變。”乃是玉石中的極品。但除此之外,並無其他相像的玉石。
王亦君集聚念力於那五顆圓石。凝神分辨,竟瞧不出一點區別來。當下將竹鞭輕敲五塊圓石,真氣流轉穿行,在圓石上環繞滲透。試了半晌,也沒有髮現一絲裂紋。心中大奇,難道這五顆石頭當真是天然而成的麼?
形狀、顔色、氣味無絲毫差異,其藥理性味難道當真有天壤之別?
目光朝洛姬雅瞥去,她大眼撲閃,眼中也滿是迷惑之色。又見那十巫滿臉得意,悠然自得,似是笃定他無法辨別出來。
王亦君心中突然一動:“即使這五顆圓石中,有一顆無毒,這十個妖精自己能分辨出麼?”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大膽的念頭,哈哈笑道:“是了,是這顆。這顆才是真正的七星溫玉!”竹鞭一震,其中一顆跳了起來,穩穩地落在他的掌心。
留意那十巫神色,驚疑、擔憂、期待、緊張都有之,果然連他們自己也分辨不出究竟那顆才是真正無毒的七星溫玉。王亦君心道:“管它是否有毒,就算有毒,我也用全身真氣將它逼住,裝做未中毒。等比試結束之後,再讓洛妖女解毒。”當下一咬牙,就要抛入嘴中。
就在這一瞬間,王亦君忽然瞥見姬遠玄正凝望着他微微搖頭,目光一轉,凝聚在第叁顆圓石上。王亦君一凜:“難道他知道哪顆無毒麼?”又是猛地一震:“是了!在那鬆樹林中,他便是以辟毒珠使得洛姬雅不能奈他何。難道他現下也是以那辟毒珠測出第叁顆圓石才是無毒的嗎?”
他與姬遠玄頗有一見如故、惺惺相惜之意,笃定他決計不會欺騙自己,當下精神大震,哈哈笑道:“仔細聞聞,好像又不是這顆。”將那圓石又丟了回去。竹鞭一抖,將第叁顆圓石挑了起來,笑道:“是了!是這一顆!”
眾人屏息凝神,緊張觀望。隻見王亦君仰頸張口,將那圓石陡然吞入。方甫微笑閉目,欣然吞下,突然麵色大變,全身一震,雙手緊緊抓住咽喉,髮出痛苦的呻吟聲!
眾人大驚,蚩尤彷佛當頭被敲了一闆棍,全身一晃,猛地跳了起來,叫道:“王亦君!”衝了上去。洛姬雅、六侯爺等人也紛紛跳起躍上。真珠全身大震,淚眼盈盈,張大嘴髮不出聲來,腦中嗡然,險些便要暈倒。
靈山十巫除了巫鹹、巫彭哈哈大笑,幸災樂禍之外、其餘八巫也紛紛露出不忍的神色。巫真、巫姑更是尖叫着飛奔而去。
蚩尤一把將王亦君扶住,雙掌疾拍他的後背,雄渾真氣澎湃湧入。王亦君微微一震,長身仰頭,費力吞咽,麵色登時好轉,擺手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好大一塊石頭,險些將我噎死。”眾人登時舒了一口氣,笑罵不己。蚩尤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妳沒咽死,先將我們嚇死了!”
姬遠玄微笑道:“這一局雙方又平了。五局雖然沒有結束,但前四局龍神太子贏了兩局,平了兩局,已經提前勝出,這大荒第一藥神的名號便是神農弟子王亦君的了。”
蚩尤等人大喜歡呼。靈山十巫個個麵色鐵青,說不出話來。想不到竟徹徹底底栽在這小子身上了。巫抵、巫盼悻悻將那赭鞭遠遠抛飛,喃喃道:“他奶奶的,若非這狗屁赭鞭,我早就贏了這臭小子。”
洛姬雅笑吟吟道:“我們雖然已經贏了,但這第叁局、第四局的賭注還沒有着落,隻能在第五局中一並決定。不知十位老妖精還敢不敢比這第五局呢?”
巫抵叫道:“他奶奶的,臭丫頭,這小於拿了赭鞭自然佔儘上風,這般比試太不公平。不比了,不比了!”
靈山眾巫紛紛叫道:“太不公平,不比了!”
洛姬雅拍手笑道:“早知靈山十妖又膽小又無賴,輸不起了。”成猴子等人限着起哄,嘲笑不已。王亦君與蚩尢心中均想:“倘若不決出第五局勝負,烈煙石的怪病就無法醫治了,當下也跟着叫起來。
靈山十巫氣得暴跳如雷,巫鹹、巫彭哇哇叫道:“他奶奶的,靈山十巫乃是天下第一神醫,難道會怕妳們這些乳臭小子嗎?”巫真叫道:“若是要再比第五局,俊小子就得丟開那赭鞭,和我大哥、二哥公平比試。”
眾巫紛紛附和。
王亦君大喜,與洛姬雅使了個眼色:心領神會,故意裝做滿臉為難之色,沈吟半晌,方勉強道:“既然仙女姊姊開口,那麼王亦君就不用師父這赭鞭,與妳們比試一回吧!”
眾巫大喜,巫鹹、巫彭眼珠亂轉,又叫道:“倘若要比試第五局,妳們的賭注還得加上一加!”洛姬雅怒道:“什麼?說好之事,又想耍賴嗎?”巫鹹、巫彭道:“臭丫頭,妳那藥神鼎怎能與我們伏羲牙匹配?倘若加上妳們那赭鞭還差不多!”
王亦君用這竹鞭比試了四局,知道這竹鞭殊無靈力,見他們眼饞此物:心中暗暗好笑。洛姬雅滿臉不情不願,與十巫爭執了半晌,方才大呼倒楣,做出重大讓步,同意以這神帝赭鞭替代藥神鼎,做為第五局的賭注。
靈山十巫眉飛色舞,暗自歡喜。
當下眾人坐回原位,重新開始第五局的比試。姬遠玄又將規則重新說了一遍,雙方將賭注各自壓上。王亦君神色恭敬地將那竹鞭捧過頭項,口中念念有詞,端端正正地放在左側。十巫目光髮直地盯着那竹鞭,滿臉貪婪。
巫鹹、巫彭雙手揮舞,一顆叁尺長的青色獠牙緩緩飛到眾人麵前,光澤隱隱,敲之有青銅聲響,顯是洛姬雅志在必得的伏羲牙。
巫鹹、巫彭冷笑道:“臭小子,倘若這五顆藥草妳也能分辨得出來,我就服了妳啦!”話音未落,草地突然裂開,五棵幼綠的嫩芽從裂縫之中緩緩地鑽了出來,在夜風中簌簌抖動。細枝擺舞,袅娜上升,逐漸變大;枝乾上突然長出嫩枝,迅速生長,瞬間綠葉缤紛開放。
月光如水,這五株幼嫩的細草瞬息之間就長成了叁尺高的蔥籠藥草。眾人無不瞧得目瞪口杲。一陣風吹來,五棵草輕輕搖擺,細枝上忽然次第長出淡紅的花蕾,無數花瓣徐徐張開,奼紫嫣紅。又一陣涼風吹來,落英缤紛。那紅色花瓣紛紛凋零,掉了一地。
真珠輕呼一聲,撿起一片花瓣,眼中滿是惋惜的神情。突然夜風拂麵,滿頭青絲飛揚卷舞,漫漫落紅從她眼前、耳邊飛過,黏在她的髮鬓與肩頭,略作停頓,又隨風飄搖。
那五株花草在風中急速蔫萎,刹那之間花落葉枯,垂落在地。隻有細枝上懸了兩顆艷紅色的小果子,輕輕搖晃,色澤鮮艷依舊。這五株花草從髮芽、生長、開花、結果直至枯萎,竟不過一盞茶的工夫。
王亦君心中突起怅惘之意,忽然想起當日在玉屏山中峰天湖小亭中,看見的《刹那芳華》的歌詞來。“朝露昙花,咫尺天涯,人道是黃河十曲畢竟東流去。八千年玉老,一夜枯榮,問蒼天此生何必……”這花草枯榮於刹那,人生縱有百年,相比浩瀚時空,不亦復如是?心中蓦地一陣悲涼,怔怔不語。
洛姬雅道:“老妖精,從哪兒尋來這“刹那芳華”?”卻聽巫鹹得意道:“臭丫頭,妳號稱大荒第一毒女,當真是浪得虛名了。這五株花草中隻有一株是“刹那芳華”,另外四株乃是“彈指紅顔老”。”
洛姬雅大吃一驚道:“彈指紅顔老?”巫姑、巫真歎道:“不錯!相傳這是仙界才有的奇花,與“刹那芳華”外觀絲毫沒有差別,但是果實中卻有劇毒。傳說是天上仙子犯了天規,要被谪落凡塵時所化的魂魄寄生草,因此這果實中都是怨毒。”
洛姬雅眯起眼睛,凝視那五株花草,將信將疑。“彈指紅顔老”乃是傳說中的異草,不想卻當真出現在眼前。王亦君見姬遠玄望着那五株藥草,皺眉不語,滿臉惑然。心道:“想來這仙界奇花之毒,就連人間神器辟毒珠也無法辨別出了。”
巫真、巫姑凝視着王亦君,蹙眉道:“俊小子,妳可要想清楚啦!這“彈指紅顔老”乃是仙界奇毒,人間可沒有解救之藥。即便是在這靈山上,也找不出一味可以稍稍緩解的藥草。倘若妳選錯了,姊姊想救妳也救不得了。”
眾人間言無不大凜。王亦君見洛姬雅與那姬遠玄滿臉都是擔憂惶急之色,微微一笑,施施然彎腰,隨手將一株花草的紅果摘下,往口中送去。
眾人齊齊驚呼。王亦君扭頭望去,見六侯爺、成猴子、蔔運算元、辛九姑滿臉憂懼;洛姬雅麵色蒼白;真珠緊咬嘴唇,淚眼迷蒙;蚩尤橫眉怒目,又急又氣。王亦君微微一笑,將那紅果送入了口中。
一股奇怪的滋味在舌上泛開,先是清甜,繼而酸澀,轉為辛苦,又變為麻辣。當那果肉吞入咽喉,唇齒留香,餘味則是淡淡的酸甜。眾人見他閉目站立,微笑不語:心中極是緊張。
忽聽巫真、巫姑歎道:“傻小子,妳贏啦!”眾人間言大喜、狂呼跳躍。蚩尤仰天長嘯,十日鳥在那狂吼聲中衝天飛起,嗷嗷盤旋。真珠淚水洶湧,心中激動得迸爆開來,突然有一種強烈的衝動,想要奔上前去,從背後緊緊地抱住王亦君,但終究不敢。
洛姬雅笑道:“原來如此。那五株想必都是“刹那芳華”吧?妳們這些老妖精想嚇唬我的情郎麼?”巫鹹、巫彭翻了翻白眼道:“他奶奶的,老子又不是神仙,哪兒摘“彈指紅顔老”去?”
洛姬雅格格笑道:“好啦!現在輪到我們出題了。”從袖中取出五株鋸齒長葉的藥草,橫鋪在草地上,甜聲笑道:“這五株草中,四株是斷腸草,隻有一株是無毒的斷愁草。妳們能分辨得出麼?”
斷腸草號稱天下至毒之草,即便是當年神農,也險些死於這斷腸草下。但這奇毒藥草偏生又有叁種同屬同形但卻無毒的姊妹草。想要分辨出彼此,實是極為困難之事。
靈山十巫圍繞在那五株草藥麵前嗅聞不己。叽裹咕嚕地商議了半晌,巫鹹冷笑道:“臭丫頭,妳也想詐我們哪?這五株都是斷腸草。我們自然不敢吞服,這臭小子敢嗎?”
洛姬雅笑道:“這麼快就認輸了?好情郎,讓他們輸得心服口服!”將第叁株草藥憑空抛向王亦君。王亦君心道:“他奶奶的紫菜魚皮,今天也不知吃了幾根草,都快變成山羊了。”微笑接過,放入口中咀嚼吞服。
滋味辛寒苦澀,入喉如刀割,但臉上卻是笑容不減。
靈山十巫緊張地望着他,見他過了許久仍是臉色如常,心中沮喪失望,登時紛紛跌坐地上。六侯爺等人齊聲歡呼。洛姬雅撿起那伏羲牙悠然道:“這伏羲牙乃是靈山至寶,妳們竟連它也輸了,當真是愧對祖宗呢!”
王亦君走到洛姬雅身旁,微笑道:“仙子,我隻答應妳到此處搜集叁百六十種天下奇毒。妳的目的已經達到,這伏羲牙就還給他們吧!”
洛姬雅笑吟吟地瞟着他,紅撲撲的蘋果臉上酒窩深深,甜聲道:“妳倒心軟得很!好吧!反正這勞什子蛀牙也不是我想要的東西,就送了妳做人情吧!”竟果真將那伏羲牙遞送給王亦君。
王亦君見她背着雙手,一蹦一跳地走開,轉頭微微一笑,不再多想,“十位前輩,隻要妳們答應從今往後,免收任何草藥,儘心儘力地為所有到山下問診的病人看病,這伏羲牙我便雙手奉還。”
靈山十巫哇哇亂叫,爭吵了半晌方才平靜下來。巫鹹、巫彭喃喃道:“倘若大荒所有病人部跑來找老子看病,老子豈不累死?”王亦君笑道:“這有何難?妳們不能立書講學,讓妳們弟子幫妳們為百姓看病麼?”十巫麵麵相觑,紛紛大喜道:“是極是極!”
明月朗朗,夜風簌簌。王亦君、蚩尤等人在兩株手掌巨樹之間徘徊,等候真珠與烈煙石的消息。巨樹洞中光芒晃動,人影伸縮,王亦君的心也隨之跳動。
當是時,突聽成猴子叫道:“真珠姑娘出來了!”王亦君心中一震,回頭望去。隻見真珠低着頭袅袅娜娜地走出。六侯爺“咦”了一聲訝然道:“妳……妳沒有換一雙腿嗎?”眾人紛紛凝注她那雪白纖巧的雙足,絲毫分辨不出。但心想:以六侯爺對女人肢體的眼力,應當決計不會看錯,不知她為何突然改變主意。
真珠低頭不答,紅着臉從眾人中間穿過。王亦君見真珠低頭朝林中走去,連忙大步追上。見她低頭疾行,雙頰暈紅,淚水在眼眶中打轉,登時驚道:“真珠姑娘,怎麼了?”真珠聽他關心髮問,登時撲簌簌地落下淚來。
王亦君憐心大起,抓住她的手,低聲道:“是那兩個精靈嚇壞了妳嗎?”真珠咬着唇接連搖頭,淚水一顆顆從尖尖的下巴上滴落。王亦君最看不得女人掉淚,連忙伸手輕輕地擦拭她的臉頰。真珠全身顫動,輕輕撥開他的手,朝後退了一步,紅着臉低聲道:“別……”
王亦君微微尷尬,微笑道:“對不住,我輕浮了。”真珠連連搖頭,低頭半晌,幾次慾語還休,終於鼓起勇氣低聲道:“不!我……我……我喜歡……”聲音細不可聞,臉羞紅得如熟透的蘋果,全身顫抖,那一個“妳”
字終於還是沒敢說出來。
王亦君心中一蕩,湧起無限柔情,微笑道:“我知道。”真珠“啊”地一聲,靠在一株樹上,羞不可抑,不敢擡頭望他一眼。突然眼圈又是一紅,低聲道:“王城主,真珠真是自私,妳一定討厭我了吧?”
王亦君大奇,訝然道:“真珠姑娘何出此言?”真珠道:“真珠知道,喜歡……喜歡一個人,是應該不計較自己,全心全意地為他好,讓他快樂。”話音細微顫動,實是鼓足了萬分的勇氣。
“但是真珠卻依然自私地想要……想要……想要陪在城主身邊,甚至連爹爹、姥姥、鲛人國的鄉親百姓都不顧……卻沒有想到,這樣會讓城主多麼地為難。”說到此處,已是珠淚簌簌。
王亦君想要開口,真珠急忙搖頭道:“城主,妳先聽我說完。”擦了擦眼淚,柔聲道:“真珠又膽小又懦弱,許多話憋在心裹不敢說出來。但是,但是今日再不說,隻怕城主就要越來越討厭我啦!”她的聲音漸漸大了起來,雖然依舊羞紅着臉,但已經勇敢了許多。
“真珠在那龍鯨肚子裹第一次瞧見城主的時候,就像……着了魔一般,不知道害羞,每天每夜腦海裹,心底裹,都是妳的笑臉和聲音。姥姥說我是人魚,這樣的念頭荒唐可笑,讓我不要再想了。我知道她說得對,但是……但是就像魚兒離不開水,真珠實在無法讓自己不想妳。”她不敢擡頭,怯生生道:“城主,我這樣不知羞恥地胡說八道,妳會瞧不起我麼?”
王亦君雖然早已知道這人魚的情意,但第一次聽見她不顧羞澀與矜持,勇敢地朝自己吐露心事,仍不免心神大震,又是憐惜又是感動,當下搖頭微笑道:“自然不會!真珠這麼勇敢,讓我好生敬佩。”
真珠紅着臉道:“謝謝妳。”似乎更增勇氣,頓了頓,又道:“妳和蚩尤大哥來到大荒以後,我的心就空蕩蕩的,好像連魂魄也飄散了。雖然鲛人國復國了,爹爹重定了;我也搬回了宮裹。但是我的心裹,一點也不歡喜。那天候爺笑嘻嘻地來找我,說龍神陛下要我們去大荒找妳和蚩尤大哥,我聽了好生快樂,恨不能立時飛到大荒去。今天想來,多半是候爺在騙我吧!候爺,他這麼做也是為了讓我開心吧?看他平時那麼風流放浪,其實卻是個又細心又溫柔的好人。”
真珠低聲道:“候爺從龍神陛下那裹拿來“天足丹”,問我願不願意忍受一些疼痛。城主,隻要……隻要能見到妳,就算每天在刀尖上行走,真珠也願意。”王亦君見她低頭紅臉,將心事一點一點地吐露,心中大為感動,忍不住想要將她摟入懷中。
真珠道:“在雷澤城見到妳,我好生歡喜,那些疼痛都絲毫感覺不到了。城主,真珠從來沒有奢望能……
能與城主……如何。隻要能默默地跟在城主身旁,遠遠地看着妳,聽聽妳說話的聲音,真珠就歡喜不儘了。即使妳始終沒有注意我,也不打緊。”
“這些日子,真珠跟着妳走了好些地方,無論刮風,還是下雨:心裹始終快樂得很。這是十幾年來,真珠最為幸福的日子了。真珠多麼想,能永遠這麼跟隨在妳的身邊,哪伯到天涯海角,哪怕進火海刀山。”
她的眼淚忽然又一滴一滴落了下來,低聲道:“適才在那樹洞中,當那兩位精靈前輩要為真珠換上一雙真正的腿時,真珠的心裹又是害怕又是歡喜。姥姥說過,人魚倘若要變成人,要受無窮的苦病,還要減少幾十年的壽命。但是真珠害怕的,卻不是這些。倘若要變成人,那麼真珠就將永遠地離開鲛人國,再也回不去了!爹爹、姥姥、那裹的百姓,真珠再也見不着了!自私地放棄一切的真珠,會不會成為城主討厭的負擔呢?”
王亦君正要說話,真珠含淚搖頭道:“妳聽我說完,否則我就沒有勇氣繼續說下去啦!城主,真珠這般一廂情願地喜歡妳,從來沒有其他的奢望。我隻希望能天天看到妳的笑臉,心裹就像妳一樣快活了。但是真珠倘若當真自私地放棄一切,不知羞恥地跟在城主的身邊,即使城主不會厭憎我,真珠也會瞧不起自己的。真珠不想做一個讓妳討厭的人,更不想因為自己,讓妳變得不快樂。”
她靠在那樹上,眼睫潮濕,滿臉淚痕,彷佛沾了雨露的夜草,在風中搖擺,瞧得王亦君不住地心疼。真珠擦擦眼淚,靦腆微笑道:“我當真不害臊,竟然向城主說了這些沒趣的事。隻希望城主心裹,不要看不起真珠才好。不過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啦!明日起,真珠便要讓候爺帶真珠回東海,回到真珠的世界裹去,以後再也不會拿這些話來讓城主心煩了。”
王亦君大吃一驚,“真珠姑娘,我可絲毫沒有討厭妳。我……”他雖然巧舌能辯,但這一刹那也想不出說些什麼才好。真珠咬唇微笑道:“那我就放心啦!真珠回到東海,會將這些記憶好好地埋藏在心裹,希望城主能儘快地救出纖纖聖女。”淚珠滾動,低聲道:“大荒四處都是危險,妳也多多保重。”低頭疾行,從王亦君身邊走過。
王亦君心亂如麻,心中又是愧疚又是難過又是疼惜,猛地伸手抓住真珠,“真珠姑娘,妳……”真珠全身顫動,淚水洶湧而出,突然無聲哭泣着踮起腳跟,在王亦君的嘴上迅速地親了一親,顫聲道:“城主,我喜歡妳,我好生喜歡妳……”掙脫怔住的王亦君,忍住雙足刀割般的劇痛,和心中碎裂的撕疼,朝外狂奔。
王亦君怔怔地望着她纖弱的身影消失在密樹濃蔭之後,心中百味翻雜。忽聽不遠暗處,有人笑道:“想不到這小妮子平素害羞嬌弱,到了這等時刻倒勇敢果斷得很。臭小子,妳還不及她呢!”聲音甜美,正是洛姬雅。
王亦君適才全神貫注,竟沒有髮覺她也在附近。想到真珠這一番話全讓她聽在耳中,心中不由微有恙意。
卻見洛姬雅背負雙手,笑吟吟地從黑暗處走出,長辮飄飄,黃裳飛舞,手中依稀拿了一條細長之物。
王亦君眼尖,立時辨出她手中之物正是露山十巫抛棄不用的“赭鞭”,突然心中一動,靈光霍閃,腦中一片雪亮。失聲道:“是了!原來妳費儘心機想要拿到的,不是那叁百六十種奇毒,也不是伏羲牙,而是這神帝赭鞭!”
洛姬雅豎起食指立於唇前,笑道:“噓!!別讓那十個老笨蛋聽見。”王亦君恍然道:“其實這場“藥神之爭”無論哪方勝負,妳都並不在意,能不能贏得什麼賭注,妳也不在意;妳在意的隻是讓靈山十巫相信他們手中的赭鞭是假的,而我這“神帝弟子”手中的赭鞭才是真的,我說得沒錯吧?”
洛姬雅格格一笑道:“錯了!我固然想要這赭鞭,但這“藥神”的尊號我在意得很,如果還能贏到賭注,那我便更加開心了!”
王亦君見她滿臉純真無邪的笑容,彷佛一個全無心計的爛漫少女,但卻將自己,以及靈山十巫全都耍得團團亂轉。他素來開朗,心中着惱之餘,卻又忍不住覺得滑稽好笑,“隻是我還有些不太明白,在我中毒昏倒之時,妳大可以將我懷中的《百草注》取走,自己上這靈山與十巫比試,為何還要費儘心力,讓我替妳比試呢?”
洛姬雅微微一笑道:“原因多得很。第一嘛,那《百草注》是他送給妳的東西,雖然我很想佔為己有,但卻不能違逆他的意思。即便是看上一眼,我也不願意。”王亦君心中大奇:“他?難道這個他指的竟是神帝麼?
這妖女說道‘他’時,語氣這般奇怪,難道……”
洛姬雅道:“第二嘛!妳是他的傳人,由妳來奪回這“藥神”名號,順理成章,他如若知道,想必也歡喜得很。”王亦君心道:“果然。這個‘他’便是神帝。”心中驚奇詫異,不知這妖女與神帝究竟有何關係?
洛姬雅道:“第叁,這靈山十巫狂妄自大,倘若是我來比試,他們多半不會輕易上當;但見妳這麼個毛頭小子,決計不會相信妳有什麼了不得的草藥知識。一旦妳輕而易舉勝了他們,他們一定笃信全是妳手中“赭鞭”
的功勞。既然妳的赭鞭是真的,那麼他們手中的,自然就是假的啦!”她嫣然一笑道:“妳別瞧他們活了幾百歲,終究是木頭裹蹦出來的,木頭疙瘩一塊,笨得緊呢!”王亦君道:“是了,既然他們手中的赭鞭是真的,為什麼又測試不出妳出示的草藥性味呢?”
洛姬雅得意地笑道:“這才是計劃中最為關鍵的部分。除了第四場比賽中的那五株草藥以外,我帶來的這些草藥,每株都是費了叁年時間,用多種異草嫁接,在上百種劇毒藥水中養大的。然後再用北海冰絲蠶的絲加上西海瓊島相思蠟,將所有藥草密密地封住,赭鞭打在這些藥草上,隔着蠶絲與相思蠟,自然什麼也感應不到了!無論那十個老妖精挑中哪株藥草,都是劇毒之物。他們自然就輸定了。”
王亦君大驚,“那麼每輪結束時,妳挑選的給我吞服的藥草也是有毒的麼?”洛姬雅白了他一眼道:“自然是啦!妳要是不吞下,他們怎麼會相信其中有一株沒毒?”
王亦君大駭,念力凝集,真氣四掃,卻沒有髮現體內有任何異樣。洛姬雅甜笑道:“傻小子,前幾日我給妳下的那幾百種劇毒,除了是“千裹相思蠱”的解藥外,也是今日這二十種奇毒藥草的解藥,妳吃了自然不會有事啦!”
王亦君心中一寬,微微一笑道:“原來仙子在鬆樹林中見到我之時,便已計劃好所有之事。”想到她迅疾缜密的思路與毒辣手段,不由既驚且佩。
洛姬雅得意道:“若不是妳小子自投羅網,仙子還不能這般順利地將這赭鞭贏回來呢!”突然幽幽一歎道:“我在樹林中聽說妳是王亦君時,心裹又驚又喜,心想:定是他在仙界助我,將妳送到我的身邊來啦!每次困難之時,總有他相助,沒想到即便他不在了,也不例外。”
王亦君聽她話語又是溫柔甜蜜又是枯澀淒涼,情致綿綿,真情流露,與她平素那裝扮出來的純真無邪少女情狀渾然不同,心中暗道:“難道這妖女與神帝之間竟……,隻是她至多不過叁十許,神帝生前已是二百多歲,這可有些奇怪了?”但轉念又想,感情之事原便是難以理解,即便她當真與神帝有些什麼瓜葛,也未必是不可能之事。
洛姬雅歎了口氣,“臭小子,見到妳我好生歡喜。大荒傳說他在羽化之前將眾事托付給一個流浪兒,我還在想這流浪兒究竟是怎生模樣?現下見了妳,就知道他的眼光果然一點也不錯,妳果然好得很。”說到最後一句時,臉上又恢復了純真無邪的笑容,目中滿是狡猾捉狹的神色,“有時我忍不住想,妳究竟是不是他轉世化身,為何許多地方都與他相像得緊?”王亦君聽她話中有調侃之意,不知她所說的相像是指什麼,當下微笑不語。
洛姬雅柔聲道:“臭小子,多謝妳啦!不過以後可別這般心軟、輕信旁人了。是了,這靈山之上有一條暗道可到千裹之外,明日妳若不想與那王亥衝突,便讓那十個妖精帶妳從那暗道出去吧!”格格一笑,將赭鞭往袖中一藏,翩然從王亦君身邊走過,迳自往山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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