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武的太子殿下準備在今次妖月之夜發動政變?靖雨仇乍聞之下,還真是吃驚不小,不過旋即他便意識到,對於他們流民大營等各路義軍,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說實話,刻下大武帝國雖然亂象已呈,但至少錶麵上還保有一種微妙的平衡,戦亂也隻是局部的、區域性的:這主要是各路義軍大多實力相當,不到非得已的情形下,誰也不想冒險做出頭鳥,否則一個弄不好,被人坐收漁人之利不說,更甚者會變成眾矢之的,惹來其他勢力的眾起而攻之。
現在若是武睿以不逆之名發動政變的話,他們便等來了一個借機大聲說話的時刻,自古天下寶物,惟有德者居之,你武睿僭越約定俗成的宗法禮數,觊觎神器,就是名不正、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事不成,則國將不國,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我們可不能坐視不管啊。
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想通了這一層道理的靖雨仇忽地唯恐天下不亂起來,頑心忽起,他不顧內院的一對正尋好夢的“鴛侶”把聲音弄成一線,故意對着內院的方向大叫一句“有官兵啊”然後足尖點在外院一個涼亭的尖頂處,如飛鳥展翼,幾個起落間,越牆而去了。
出了院落急急掠走了數歩,靖雨仇想到適才由內院傳出的似張皇又似憤怒的異響,正想報以兩聲大笑,便聽到左前不遠處傳過一片混雜的擾攘聲,隱約中似乎伴着軍旅行軍時特有的齊整歩音以及兵器盔甲交相摩擦的金屬鳴響。
嘿,自己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厲害,想不到剛才隨口無心叫喊的“有官兵”竟然當了真。咦,不對啊,這肯定不會是雲石城的水源軍,那它是從哪轉出來的,以自己的耳目之聰,這麼一支大軍居然開到城中腹地,才為他發現,而且還隻是略聞風聲?靖雨仇雖然滿腹的疑問,歩下卻絲毫沒有放慢,反不着痕迹的加動速度朝風聲起處掠去。
由最近的南城門拓入的寬闊的月華大道,一時萬人空巷起來,顯出經年難得一見的虛飾的繁榮。從靖雨仇的方向望過去,大道雖然人流擾攘、混亂不堪,但看得出,他們的目的隻有一個,便是想借由南城門好逃出城外去。不過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這些人除了一些輕車就簡的商旅外,大多是些錦衣華服之流,那些灰頭土臉的粗布百姓卻好象煉就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本事,毅然不為所動,隻是紛紛放下手上的活,倚門爭賞着這一由貴人大軍集結的風景。
老丈,今兒個是怎麼了?他們逃什麼啊?城裡有什麼危險嗎?如果真有危險的話,你們又怎麼一動不動啊?靖雨仇有些不解的挨近一老頭動問了聲。
唉,還不都是這個兵荒馬亂的年頭鬧的。這不,剛才有一隊不知打哪冒出來的甲兵直奔城北去了,不用說,準是去打傢劫舍去了:那區都是達官貴人、商賈巨富們的地頭啊。至於我們嘛,逃和不逃還不都一個樣兒,你瞧,這蓬門敝戶的,他們都懶得光顧呢……
呵呵,老丈,你看他們那個狼狽相,想起平日都一個個滿腦肥腸、趾高氣揚的,還真解氣啊!
說的可不是嘛!不過這又管什麼用呢,哎,過些日子,他們準得轉來的。哎——不過就是這養養眼的光景也有日子沒見着了……俗話說,瘦死的駱駝大過馬,何況被搶去的也不過是他們的九牛一毛。這些天殺的,我說這些兵匪怎麼不乾脆一刀把他們給撂了,唉,世道就這樣,好或不好,反正都是我們窮人受累……(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靖雨仇聽得他嘆息一聲緊似一聲,一聲沉似一聲,無言以對,隻得回以一聲無可奈何的苦笑。
啪啪…聲起,靖雨仇順着聲音望過去,但聞月華大道折街傳過的踏歩聲響,想來是適才老丈口中的那隊掠城的士兵撈足了戦利品,刻下不知又往哪趕去?
哼,水源軍與流民營交鋒以來,屢遭敗績,城內守軍所剩不多,這在他的意料之中;隻是完全想不到雲石城現在隻剩下座不設防的空城了。前數天他本來想看看哪天有空,順便找阮公渡算算舊帳,那會他便發現城裡的首腦人物一個也不見蹤影,當時還以為是什麼空城計呢?呵,在這些跋扈的士兵眼裡,雲石城的那些哨塔恐怕都和擺設沒兩樣罷,徒徒守衛着幾座擺不開戦場的城門。
隻聽看他們整饬的歩音,靖雨仇便知道他們決非一群烏合之眾,而且相當的訓練有素。一小會後,這些士兵已然出現在靖雨仇清晰在望的月華大道中,雖然全副武裝,但他們點行式的、頗顯輕捷的頻頻歩履,卻給人一種怪異的感覺,仿佛他們身着的那些金黃铠甲被抽去了重量似的。忽地,靖雨仇生出一個念頭,或許他和雲石城的百姓都想差了,這群甲兵看上雲石城,決非瞎貓碰上了死耗子式的路過那麼簡單,他們很有可能是蓄謀已久的,若此的話,那麼他們志並不在掠城,而根本是來奪城的!
弓箭在腰,刀劍掣手,一時滿城盡帶黃金甲。這究竟是哪路天兵,居然能夠在不動聲色中便賺了一座城池,事先無聲無息,連身在城中的他都沒有發現一絲破綻。雖說是一座空城,但前後時間不到半燭香的工夫便控制了全局,也當得起好本事了。靖雨仇暗讚了一聲,便又大嘆可惜,以雲石城的水利之便,在未來戦爭中或許會扮演起重要角色的,這麼一座城池竟然被別人着了先鞭。
咦,靖雨仇忽地心下一動,那些士兵的铠甲似乎看着有些熟眼,莫非——想到這一可能,他立時喜動顔色,暗自避到一個不為注意、卻無礙他視野的角落,饒有興味的看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他們沿着月華道向南城門挺進,當城裡的百姓以為他們會穿城門而出的時候,他們卻如靖雨仇所料的在快到城門時停了下來,一個中等身材滿臉橫絕之色、看來是這群甲兵的頭目人物下達起命令來。
胎息心法很自然的流轉起來,一把清晰的聲音收入耳鼓。
嶽將軍不刻即到!紫川,你分叁十個人速速去整理城主府,務必在嶽將軍抵達前完成任務!
呃,你們幾個呢,給我巡城去,看是否有魔門的漏網之魚?還有程輝,不要忘了多傳傳我們的安民計劃。
唐龍,你帶十幾個人先把通往城主府邸的北道大街清理清理,什麼,就這麼點事,還得驚擾百姓,沒聽嶽將軍來時怎麼交代的嗎?凡有擾民者一律問斬!李強,王動,還有你…你…你們五個分去各處谯塔巡哨,嶽將軍的船艦一到,緊記得鳴鐘,第一個鳴鐘的有賞。其他的都給我上門樓守好城池,千萬怠慢不得,否則有什麼差池,就提你們的腦袋來見我。
他大模大樣的把命令傳達了下去,看到他們在自個的調度下應聲而去的身影,他感到分外的志得意滿,嘿,算算自己待在百戶長這個位置上已經夠久了,這次立下大功,雖說不費吹灰之力,但混個千戶,恐怕不是什麼難事罷——嶽將軍?難道還真是紅塵那丫頭不成?
靖雨仇待他閒了下來,向他掩了過去,隻是不知他是在想些什麼美事還是故意視自己不見,連靖雨仇在他身邊待了好一會,他都沒有理會。又輕喂了幾聲,靖雨仇見他兀自耽於不知所謂的白日夢,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幾晃。
那個小兵頭正想到美處,被靖雨仇這麼一擾,恍地驚覺,頓時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大怒下想也不想,朝靖雨仇便是當心一記看似簡單卻暗蘊幽冷殺氣的重拳。
靖雨仇當然不會放在眼裡,輕鬆的一一避過他連珠般層疊不窮的後招,待他銳氣稍惰,才呵呵一笑道,“這位將軍,剛才多有冒犯,見諒,見諒!敢問你們是哪支義軍啊?”
靖雨仇隨口喂了他一記甜棗,見他臉色稍霁,眼中閃過一絲得意,手下也放慢下來,知道這一聲將軍說到他心坎去了,當下又叫過一聲“將軍”便立定腳歩再拱手一揖,然後擺了個洗耳恭聽的樣兒。
這百戶長與靖雨仇甫一交手,便立知自己遠非人傢的對手,停手不打嘛,又礙不下麵子,正感心煩;這下聞得一聲將軍,心中實感快意,再見靖雨仇一副恭順有加的模樣,哪還不懂借坡下驢。他先是故作傲慢的瞧了眼靖雨仇,又拿捏了有番,覺得擺足了將軍的威風,才開口道:“我們是流民大軍攻奪雲石城的先遣部隊,本將軍是這次行動的總調領,——恩,對了,你是什麼人,竟敢對本將軍無禮——什麼,你是世居雲石城的良民?哼,你現在明擺是來刺探軍情,我懷疑你是魔門在城中的餘黨!”
不過他顯然對聽來口甜舍滑的靖雨仇印象甚佳,不待靖雨仇開聲,便裝作不以為意的擺擺手,“不過呢,我們流民營素來主張任人惟才、才為我用,從剛才那幾下,我看得出你還是個可造之才,不若跟着本將軍——”
如他忽起的猜想那樣,對方果真是流民大營的軍隊,那他們口中的嶽將軍九成九就是紅塵了,呵呵,從剛才此人的說話來看,紅塵不刻便要由水路從華寧抵至雲石城,不知二哥他們會否同來,靖雨仇心中升起一股迫不及待的衝動,朝那百戶長着了眼,他一臉陶然如醉的神態,不管對方是否在聽,依然樂在其中的說教些不知所雲的話,靖雨仇暗自笑了聲,再無興趣聽下去,便待要離開。
就在這時,喧嘩聲大起!
雲石城的百姓目瞪口呆了看着這些舉動大異以往任何一撥軍隊的士兵,終於明白他們要把這座城池據為己有,頓時挑起一陣騷動。如果僅僅是劫掠一番還好,反正他們又不是有錢的主,但是他們好象並不怎麼擄掠財物似的,這就費思量了。不過止就——賴着窮兇極惡的水源軍的地盤不走——這一端而言,往後城裡就有得一番乾戈擾攘了。
“各位鄉親父老,大傢不要驚擾!我們是流民大營的義軍,是來拯救你們於水火之中的。
現在我代傳我們嶽將軍的一個命令,流民營大軍所至,所有將士不得擾民!但有違令者立斬無赦!此外,嶽將軍還着我與各位鄉親父老約法叁章: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我們流民義軍的宗旨便是代錶廣大窮苦老百姓的最根本利益的,從今往後,你們的一切冀望便有了牢不可破的依托了!我現在再給大傢傳個捷報,石公山的水源軍在我們流民大軍秋風掃落葉般的攻勢下已然全軍覆沒了!雖然這隻是跋涉千山萬水的第一歩,但你們要堅信,我們的勝利是不可阻擋的歷史潮流,妄想與我們為敵者,隻是螳臂當車,是無阻我們一往無前的勝利腳歩的!你們要堅信,在不久的未來,這大好江山就會屬於我們,當然也是屬於你們的。最後,我,師捷,以虎贲軍先鋒大將的身份宣布,雲石城由即刻起,就歸屬我們流民營所有了!而你們就是這個重要的歷史時刻,最佳的見證人!“這位叫師捷的百戶長從百姓們的驚擾聲中緩神過來,但那番意想中的豪情卻猶有未盡,便借勢慷慨陳詞起來。
師捷?好名字!看來他倒是不可多得的激勵士氣的人才!靖雨仇趁他有意無意間向他望來的一瞬,讚許的向他一遞大拇指。
雕欄玉砌應猶在,隻是朱顔改。
雲石城早換上了流民大營的旌旗,不過不是原先在華寧他見識過的那麵,而另更易了一畫,滾了雲邊的旗幟飾以耳目一新的虎黃底紋,乍看下讓人感覺象是一貴族的紋章多於一麵麾軍蹈厲的旌旗;但再有一眼,便倍覺精神長振,繡於其上的李字,筆逐龍蛇間頗像一個橫戈立馬間千軍致師,萬夫辟易的猛將。那種渾然的厲烈嵯峨之氣,便若有伏着萬千軍馬的遁甲奇門布着其間。忽地,好似一心生的幻境,那旗上本是死物的畫影像是得了靈氣似的,隱隱約約之際,逐顯出寥廓的戦場,塵土飛揚處若有百獸率舞:氣魄之大,尤令靖雨仇咋舌不已,“虎贲,勇士稱也。若虎贲獸,言其猛也。”
隻是不知是出自誰的大手筆?軍中有此等人物,有機會的話,自己怎麼也要請益一番。
谯樓鐘聲四起!
該是紅塵他們到了,靖雨仇向四週環視了下,城中的百姓看來是接受了師捷的安撫,大都夷然不驚,除了些大着膽兒跑去看熱鬧的百姓外,該乾什麼的還照樣忙活什麼。
靖雨仇放開腳歩,興衝衝的往城外碩果僅存的雲津渡頭掠去,師捷一行早恭候在那裡,好迎他們嶽將軍的大駕。
西向元江極目望去,在約莫距城叁裡許的水麵,旌旗蔽空,漫江的旗艦浩浩蕩蕩吞江而來,以犬牙交錯之勢,列成兩梯縱隊,首尾相應,給人無隙可乘、渾然大觀的萬千氣象。
到了雲石城外一裡許處,一艦從眾船列成的戦陣中排眾而出,艦牙那麵虎贲大旗比起其他的旗幟都要更高和更大,在江風中如天威怒掃般拂拂飄揚,這使靖雨仇知道它應該是流民大營的主艦。
九萬裡風鵬正舉,風休住,蓬舟吹取叁山去。元江一時現出千帆竟舞、百舸爭流的久不復有的盛況。
靖雨仇運足目力,嶽紅塵迎立船首,飒然作響的江風吹拂開她係在肩頸間的披襟,露出一身特制的黃金軟甲,越發的襯得素來不喜紅裝的她英氣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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