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快忍耐到極限,息筱的呼吸癒漸急促。
“啊啊,真是美妙的身體呢,令人百看不厭。”看着身下之人迷亂的神情,息沂初俯身向前,輕吻着他微啟的紅唇。
靈活的舌尖掃過息筱口中每一處敏感,不依不饒地糾纏上積極回應自己的粉嫩舌頭,息沂初急切的吮吻着他口中甘美的津液,依舊停留在大腿上的手指輕掐一下,讓快要沉醉在快感巨浪中的人差點就此洪泄。
“唔……唔嗯……”在息沂初身下扭動着,息筱白皙的雙腿更是纏上他勁瘦的腰際,試圖在息沂初的小腹上摩擦自己極度渴望撫慰的挺立分身與腫脹雙球。
好想被更進一歩觸碰,被更殘酷的蹂躏……如果在這樣下去,他恐怕會被蔓延全身的熱度燒灼至崩潰。
“這樣可不行喲!”推開糾纏在身上如遊蛇般的雙腿,息沂初撚起床上之人胸前的嫣紅揉捏菈扯,一手在他小腹與大腿間遊弋,卻偏偏繞過那腫痛難耐的炙熱慾望與空虛的菊花。
息沂初太了解息筱,如果想要撃垮這孩子的高傲,讓他日後不敢再擅自勾引別的男人,這種時候就必須徹底征服他。
“嗯啊……為什麼……別……”
“接下來還有更難受的事,現在就忍不住可是會很辛苦的。”起身放開侄兒的身體,看他徒勞地使勁扭動着細腰,妄圖挽留自己,息沂初不禁低聲笑起來。
從床上起身,將自己因為先前的行為而變得有些淩亂的衣衫整好後,息沂初便站在榻旁冷靜地看着被綁縛在床上,快被情慾快感淹沒的侄兒。(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不要……快讓我解放……快……嗯……”快被不斷竄到腦海中的快感給麻痹掉,息筱全身開始不停的冒出熱汗,淚水突然就如決堤般從眼眶中湧出,即使他努力試圖維持自己最後的尊嚴,可哽咽般的喘息卻透露出心中的悔恨。
為什麼當初會決定跟這個人發展成這樣的關係?如果兩個人的關係更簡單,叔父定不會像現在這麼對自己。連最淫浪的模樣都被他全部看見,明明被折磨得全身都顫抖不停,可還是不停地甩着腰乞求更多快感。
“解放?要怎樣幫你解放,叔父可是不明白呢。”嘴角掛着一抹殘忍的笑容,息沂初再次躬下身,擡起床上之人的下颚在他敏感的耳部輕輕吹着溫熱的濕氣。
該說什麼,息筱不會不知道。而且最讓息沂初覺得奇妙的就是這孩子的言出必行。不管是在什麼狀況下,隻要他做出了承諾就絕對會遵守。
其實也不奇怪,身為皇子那是息筱最後的驕傲。所以即使是在床帏間被迫許下的諾言,他也不會找借口否認。不管被要求的事多麼不合理,他都會默默忍耐。
“請……請叔父……啊……狠……狠狠的玩弄……”充滿誘惑的聲音讓息筱就連反抗也做不到,被息沂初冷漠的審視視線苛責着。或許是因為含着淚水的緣故,總覺得此刻映入眼中的一切都變得虛幻,就連自身的存在也開始模糊起來,不管什麼樣的話他都能輕易說出口,“請……玩弄我的……淫……搗……搗碎……穴……嗚……”
尋求歡愉的本能令屈辱的哀求也變得無所謂,放棄了身為皇子的尊嚴說出息沂初期待的答復,息筱眼眶中的淚水不斷地湧下。
“真是可憐……放心吧,既然答應過就一定會幫你。不過這個賤貨太過下賤淫蕩了,居然渴望着我以外的人進入,所以才有必要好好懲罰一下。”看着床上無聲淚流不停的人兒,那種纖弱怯懦的模樣分外讓人心動。的45安慰地輕吻着息筱的額頭,息沂初優美的唇瓣中卻毫不猶豫地用溫柔的口吻吐出殘酷的話語,可他還是伸出手指握住息筱的分身細心套弄起來。
“嗚啊……”脹痛的慾望終於得到撫慰,息沂初靈活的手指技巧的揉弄着息筱腿間的密地,給慾望不得舒緩的部位帶來巨大的快感,腰肢也跟隨着他的動作款擺起來。
“自己把腿張開,用手把想要被撫慰的地方露出來。”
聽到指示的人抽噎着垂下沾着淚水的睫毛,努力立起膝蓋,張大雙腿。
“哈……啊啊……”前方的敏感被不停地刺激着,已經沉澱下去的快感迅速又集中在快要暴發的那一點。早已被慾火折磨得喪失神智的息筱卻是再也顧不得什麼,微張的雙唇不斷的吐出慾望的呻吟。
時輕時重的套弄着息筱炙熱而堅挺的要害,雙頰绯紅、染着淚光的少年是那麼的脆弱無助,楚楚可憐到令人忍不住想將他再次摧殘。
花園中的一幕再次在腦海中浮現,即使經過十幾日的冷靜也無法消減的煩躁感再次讓息沂初冷下來,心中的憐惜瞬間被憤怒所取代。他手指對着鈴口的細縫狠狠一掐,身下之人倏然一僵,熾熱的種子頓時猛地噴射了出來。
“啊啊——”被劇烈快感衝撃的倏然挺身,息筱無法自抑地發出歡愉的悲鳴。身體一陣痙攣後,他便軟倒在床上,動彈不得。
張開沾滿白濁的手在眼前看看,息沂初隨即便伸手在床上無法反抗之人的亵衣上拭幾下。淡淡地看了眼尚沉浸在餘韻中的息筱,他毫不留戀地起身離開。
無力地趴臥在榻上,息筱雙手依然被緊縛在頭頂,從分身頂端流出的粘液漸漸流向更深處的幽谷蜜穴,已經完全被鬆軟卻始終得不到刺激的後庭空虛麻癢得益發明顯。
被無盡的苦悶折磨着,息筱獨自躺在床上,淚眼婆娑地望着叔父離開後未關緊的房門,怨恨的心情油然而生。
他被調教得極度敏感的身體迫切的需要撫慰,渴望着粗暴的進入,然而那個人卻無論如何都不肯再更進一歩,戲弄完自己後就潇灑的離開。
或許在就要大婚的叔父眼中,自己真的隻是被當作一個打發無聊的玩物了吧……那種接近於偏執的獨佔慾,不過是無法忍受自己的東西被他人碰觸而已。
再加上叔父最近似乎變得越來越霸道瘋狂了,把他們兩人間原本簡單明了的情慾關係弄得越來越復雜。在越來越不對等的相處中,他的尊嚴一次次被踐踏,如果說不介意那是說笑。然而身體卻又不受理智的支配,一次次的沉淪在息沂初所編制的的慾望之中。
這種完全無法掌控局麵的狀況讓息筱無法接受,如果繼續再跟叔父糾纏下去,恐怕自己所有的驕矜與尊貴到最後隻會被他撕扯得支離破碎——或許也該到了斷掉這層關係的時候了。
趁着這個人大婚的機會,正好把一切斷得乾乾淨淨。這樣他可以帶着他的王妃在封地內,慢慢尋找可以激起他征服慾的人或者事;而自己也可以從今往後,繼續當着沉迷於美色荒淫的太子……或許不久後就會變成皇子,又或者連沉迷的機會都沒有。
今日怎知明日事?等確定叔父已經走遠,息筱忍耐着手腕上不斷傳來的痛楚,稍微扭動幾下,被緊縛的雙手竟掙脫開來。顫抖着雙手從枕下摸出一個白玉小瓶,從裡麵倒出一粒藥丸迅速放到口中,他這才依着床頭喘息起來。
息沂初還真的以為自己什麼準備都沒有,每次都能如他所願麼?隻不過是懶得讓他有借口做得更過分罷了。不過這樣的事也到此為止,自己可再沒有多少精力更那個人繼續糾纏下去……
妖媚的月亮高高懸掛在深黑的夜空中,釋放着它蒼白而鬼魅的氣息。
任憑蝴蝶在前麵帶路,息筱慢慢地踱着,此刻反倒不焦急。一更敲響的時候,宮中突然傳來皇後病危的消息,藥效剛過的他急忙從床上起身,跟着不知為何沒有守在皇後身旁反倒特地來接他的蝴蝶入到宮內才發現,或許狀況並沒有聽到的那麼糟糕——如果真是到了不得已的地歩,宮中此刻定是熱鬧非凡。
然蝴蝶帶他一路都是循着小路,避開所有宮中守衛,就連經過宮門時也是她不知跟侍衛如何打點,竟然沒留下記錄便帶着人直接入內。
在偏僻的地方下了轎,然後兩人歩行到皇後寢宮。息筱慢慢地踱着,臉上錶情雖然焦急,可蝴蝶也未催他。
兩個人什麼話都沒有說,可大概都知道今天晚上是怎麼回事,所以蝴蝶能理解息筱抗拒的態度,而息筱則是借故推遲着知道答案的時間。
如果他猜得沒錯,母親應該是突然下定了決心要告訴他一些什麼不能讓別人知道,可必須讓他謹記的事情。或許還跟他為什麼從一出生便注定是廢太子有關……雖然一直以來都想知道,可事到臨頭又畏畏縮縮,這樣的自己還真是沒用呀!
自嘲地站在原地,息筱輕嘆着搖搖頭。蒼白泛涼的月光打在身上,讓他覺着身體微寒,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可即使這樣,他也沒有加快歩伐的打算。
仰頭靜靜地看着那輪從兒時起便不曾改變過的明月,也可能有改變,隻是自己一直用同樣的眼光去看,所以看到的東西才總是不會改變。到底是事情出了問題,還是自己出了問題?這個答案似乎永遠找不到答案,所以息筱也會繼續像兒時般,喜歡站在皇宮裡麵看月亮——在淫亂穢暗的皇宮裡看同樣淫亂而穢暗的月光,他會有一股很懷念的感覺。
似乎從那個時候起,他身體內就一直都壓抑着一股渴望,不停地叫囂着想要解放。明明是那麼小的孩子,卻總是想得太多,所以性子也跟着變得奇怪起來,也難怪父皇會討厭他。
走到回廊上,靠着朱紅的木欄閉目養神,偶爾還會感到疲軟的身體讓息筱走一小段路便必須停下休憩會兒,才不至於氣喘籲籲。
不用睜開眼睛他也知道,現在週圍連一個侍衛、宮娥、內侍都沒有,所以就算他動作再慢也無所謂。蝴蝶是那種如果不把事情安排得滴水不漏,就絕不會輕易有所舉動。所以這種人,如果不是為自己效命,最好立刻除掉以免麻煩。
好在蝴蝶對母親的忠心務須懷疑,息筱也便心安理得的享受她的照顧。
夜已深,人未眠!
“蝴蝶,母後真的病了麼?”忽而擡起頭,似笑非笑地看着停下腳歩側身站在他旁側的女子,息筱淡然開口。即使明了肯定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也不介意。這樣做不過是為了舒緩自己此刻的情緒,別人回答不回答,回答什麼都無足輕重。
真是糟糕得很!早知道今夜有事的話,下午就不該為了應付息沂初而耗費那麼多精力的。現在倒好,藥效雖然已經過去,但被徹底折磨過的身體總是沒辦法提起精神來。一不注意,自己就又分神了。
“太子不認為皇後娘娘一直都在生病麼?”臉上恬淡的錶情一如既往,似是想起什麼,蝴蝶加重語氣道,“從來就沒有好過。”
一時間,幽靜回廊裡的兩個人望着彼此,誰都不做聲。
忽而站起身,息筱拍拍自己肩上不經意盛着的淡薄露水,微擡下巴,示意蝴蝶繼續帶路。
他可不是大半夜跑到皇宮中特地來聽人打啞謎的,與其浪費時間在這裡,還不如早些見到母親才是。
帶路的蝴蝶突然加快腳歩,用繁瑣的王宮禮儀所能容許的最快速度行走着。空蕩蕩的回廊響起微弱的腳歩聲,給人一種怪異的空曠感。
跟在後麵的息筱已被菈開一小段距離。並非他不願意加快歩伐,隻是此刻力不從心。努力挺直還酸痛不已的腰背,他跟着前方女子左轉右拐,終於在進到皇後寢宮。
平日總是許多宮娥、內侍出入的寢宮正門,此刻隻有兩個侍衛守護,顯得有點冷清。見蝴蝶跟太子到來,他們也不行禮,反倒機警地四下看看,然後對着蝴蝶點點頭。
一言不發的兩人並未想着皇後的臥房行去,反倒是進到點着幽幽燭火的偏房。雕刻着繁復花紋的大門打開又關上,“嘭”的一聲後,週圍再次回復平靜。
掩藏在寬大的衣袖下的右手緊緊握成拳,息筱左手掌心早已滲出冷汗。
“息筱來了麼?進來吧!”剛到房門口,還沒等蝴蝶進去,便聽到裡邊傳出皇後威嚴冷肅的聲音。
低聲應諾,蝴蝶對太子微微擡眼,而後便垂首肅立在門側。
帶着些許逼迫感的音質在這樣寂靜的夜裡顯得詭谲而清泠,輕輕推開門,亮光立刻流瀉而出,息筱踏入房中時順勢將門扉關緊。
偌大的房間中,除卻一個靈臺,便隻在屋子正中央擺着一張高椅。端坐在椅子上,皇後芙蓉之頰上細眼長眉,為上半點妝容,卻依舊皓齒朱唇。蓋過雙足的長裙曳地,映着她的素手粉頸,窈窕之姿盡顯。
見到這樣的母親,息筱緊張的心情沒來由地緩下幾分。一絲不苟的行完母子之禮後,他趕忙站起身,沉默着走到還端坐在椅子上動也不動的母親身旁。
揣測不到她想要跟自己說什麼,息筱下意識地蹙起眉,一言不發的等待。在母親身旁他已經習慣等待,因為隻要等待也是忍耐的一環。生為皇子他最擅長的不是國事,而是忍耐。能經受常人所不能承受的痛苦磨難,才會生出別人所比擬不過的堅強意志。當巨大危險襲來時,隻有堅強的人,才能活下去——不管多痛苦,不管多卑劣也要活下去。
“現在你還不想跟母後說實話麼?”年輕的皇後冷笑着將從手中的紙錢一張張,不疾不徐地遞到靈臺下的炭盆裡,下一刻,紙張在彤紅的火焰中化作飛灰,“以前我不說是因為你有自己的盤算,可現在……比起你盤算的事,母後更在意自己的孩兒。”
視線定在息筱臉上,看着他漸漸凝固的笑容,皇後臉上溫婉娴靜的錶情竟沒有絲毫破綻。
“母後什麼時候那麼關心起這種小事了?雖然孩兒愚鈍,但進退分寸還是知道的。皇叔的事本也不是什麼大事,反正我不說,母後不說,他也不會自討沒趣去向父皇名言。既然父皇不知道,那母後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反正這個太子位,約莫過不了今年。”知道太子淫亂的人多不枚舉,但知道他跟叔父有染的,恐怕也隻有幾個有心人。
不想問母親是什麼時候察覺,反正也不會是因為今晨的那盒點心。硬生生的咽下喉間湧上的苦澀,息筱藏在衣袖下的拳頭握得更緊。
原來他還是沒有長大,一如以往般無能。在母親麵前的言辭灼灼不過是虛張聲勢的自我保護,就算母親接下去一句話都不說,他也會被傷得體無完膚——既然這麼在意自己的孩兒,為什麼要等到事情變成這樣才說出來?
在自己已經選擇好,義無反顧地決定今後要走什麼樣的路途後她才來錶現那所謂無私的母愛……不過是愧疚心與責任感作祟下的驅使罷了。但即使是這樣,息筱還是覺得而很開心。母親隻要肯為他多付出一點,哪怕隻有一點點,他都會雀躍無比。
因為早就知道自己不能回頭,在從皇宮搬出去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所以決定放棄,或者沒有得到過的東西才更顯得瀰足珍貴。
年輕的皇後側頭,微眯着眼望向自己的兒子,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有任何波瀾起伏。身為一個母親,她很想用盡全力去喜歡這個賭上自己一生幸福才好不容易生下的孩子。可是,每當看到這孩子的與自己期望中完全不同的容貌時,她心中無法釋懷的恨意就開始蠶食早已所剩不多的溫柔情感。
其實她知道,作為一個母親自己非常失敗。可即使是這樣,她偶爾也會想要補償那個孩子,讓他能獲得自己應有的幸福,而不是僅僅作為注定被犧牲的棋子——她並不是為了要讓息筱被犧牲才把他生下來的,她想看着這個孩子長大、看着他在自己手中羽翼漸豐,然後總有一天飛離。
然而事實不會總是盡如人意,自己能做到的跟想象中的想差實在太多太多。看着滿臉不以為然的兒子,皇後微微嘆息一聲。
“母後?”略微提高音量,清朗的聲音將有些失神的皇後拖回到現實中,“母後今夜找孩兒入宮……是有什麼要事麼?”遲疑着該用什麼詞彙才不好,息筱眨眨眼睛,語氣中找不到任何急躁的痕迹。
有一種人,總是讓人即使心煩意亂、惴惴不安也不肯為與其為難,譬如母親——所以息筱可以等。但是等待有的時候並不是美德,反而是軟弱的錶現,會讓對方更加為難,這是他更不想看到的。
“隻是,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事了。”輕柔地淡笑着,皇後臉上的錶情終於恢復如常,視線停留在火盆中跳躍不停的火焰上,是否得到之前問題的答案其實根本不重要。深夜找這孩子進宮是為了讓他以後再也不能入宮,恐怕今晚一別,就再也見不到息筱,自己竟然在這種時候還忽略他,真是過分得很呀。
可是一看到這孩子,她就會忍不住想起那個已經很久遠的夢。淡色的夢裡草木芳麗、垂柳飛絮迎風舒展,翠影搖動的蓮池中央,嬝嬝葵亭間那個站在畫帳中的爾雅君子若隱若現。至今還記得那是在梅子時節,呼吸時都能感受到別樣的清冽氣息,正在與人捉迷藏的自己探頭四下尋找不知躲到何處的小宮娥,卻恰巧見到翻飛的薄紗垂簾後的男子嘴角噙着吟吟笑意。
那一笑的風情,恐怕至死她都無法忘卻……那是她十四歲的人生中第一次體味到能讓人落淚的甜蜜滋味。
“母後……”看着就連眼角眉梢都完全軟化下去的母親,息筱心中憑添幾分悲涼。
滿爐炭火,炎炎夏夜,他卻抵不住從心底擴散開的陣陣寒意。深深吸一口氣,衝散眼眶中凝聚的酸意,莫名沉重的悲哀壓得息筱快要喘不過氣來。正在承受着的不知名壓力太沉重,快要將他壓得站不直身體。
“這麼晚入宮,你父皇知道後,恐怕息筱從此便再不能入宮了。”沉默半晌後,皇後將腦海中的身影繼續埋進記憶深處,對自己的兒子點點頭,她然後揮手示意他彎下身來。伸手抱着兒子還帶着幾分青澀稚嫩的臉龐,她粲然一笑,“什麼都別問,時候到了母後自會讓蝴蝶陪着你一起回去,回到那個你該去的地方,知道你該知道的事。”
事到臨頭她才知道自己有多舍不得這個孩子,可是必須放手了,在這個不屬於他的地方,息筱隻會漸漸被蠶食掉,最後什麼都不剩。
驚疑地望着母親,還不等他回話,輕微的腳歩聲突然在在緊閉的房門後響起。伸出雙臂猛地用力將息筱抱進懷中,看着房門上倒影出的修長身影,皇後淡不可聞的笑聲傳到懷中之人的耳中,讓他乾脆地放棄掙紮,手緊緊揪住母親胸前的衣裳,硬生生把快要湧出的淚水逼回去。
就連一句體己的話都還沒來得及跟母親說……已然猜到不久後會有什麼結果,息筱卻無法反抗。
是的,他根本沒有能力與自己的處境與遭遇對抗。即便能預測到即將發生的事,他也總是隻能在自己盡可能的範圍內躲避。然而這次他顯然沒有母親那麼好的運氣——他避不開,母親的目的就達到了。
在外麵的蝴蝶沒有同傳過,門便被“碰”地一聲推開。沒有帶着侍衛跟內侍,深夜獨自出現在此的皇帝背着雙手審視着房中的二人,眼中燃起洶洶怒火。
“朕說過,沒有允許他不準入宮。”沉着嗓音緩緩踱到皇後麵前,怒不可遏的皇帝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要說的話,“尤其是夜半時分。”
尤其是看到他們母子親密相擁的狀況,隻是看到就教他恨不得立刻……他不忍心,至今仍不忍心對這個自己從第一眼見到便深愛至今的女子。無論在多麼震怒的時候,他都不會忘記告訴自己千萬要冷靜,莫傷了她。的3d“隻是母親深夜突然想念孩子,即便見一麵也不行麼?”擡起頭冷冷地看一眼伸手慾將息筱從她懷中菈開的皇帝,皇後雙臂更加擁進懷中之人,臉上露出警戒的神色。
那種像是對待入侵者的視線徹徹底底將半夜未眠,一聽到消息就趕忙朝皇後寢宮而來的皇帝。他用力踢一腳,炭盆裡還燃着的火炭全都滾到地上,滿室揚起陣陣火灰。
不想再開口多言,反正這麼多年他跟皇後就連爭吵也做不到。或許本就是公主出身的緣故,這個女子在處理後宮事物上完美得無可挑剔,謹言慎行,對皇帝的其他嫔妃從不錶現出妒意……若是她能嫉妒的話,自己不知道會有多高興。
“蝴蝶,送太子出宮。”狠狠地咬着牙,皇帝對門口的宮娥振聲喝道。
悄悄從母親懷中擡起頭,息筱窺視着父皇的反應,心底那股巨大的陰暗擴散得更加大。即便是在這種時候,父皇也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完全漠視了他的存在——啊啊,真是預料之中的事,讓人連想要抱怨都不知道從何說起。
即使如此,在離開房間時息筱也不忘向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皇後中的父皇行禮告別。不期然地沒有得到半分關注,他無所謂地聳聳肩,還帶着一點少年微胖的臉上卻堆滿寂寞。
他不像母親那麼悲觀,認為這次過後他們母子二人便要永遠分開。或許會被禁止很長一段時間不能進宮,也可能是父皇在震怒中決絕地褫奪掉他太子的名號,但隻要耐心等待就肯定還會有機會。
“公主是擔心您。”剛行至回廊轉角,走在前麵的蝴蝶突然停下盈盈身段,對沉默不言的息筱斷然道。
作為公主陪嫁的宮娥,她到這個皇宮已有十六年,早已習慣開口將自己照顧了二十多年的女子稱作皇後。但是在息筱麵前,如若沒有旁人,她就會自動改口將皇後喚作公主。
“我知道。”安撫似的對蝴蝶點點頭,息筱卻不想再聽那嬌俏而甜美的聲音。
母親故意要惹怒父皇,應該是有所目的。將自己當作擋箭牌明明白白地掛出來,是為了讓什麼,息筱倒是還沒猜到。上次見母親時,她還笑吟吟地說大概在冠禮後他們母子就能經常見麵,不必再管那些冗繁的宮中之禮。
當時母親的意思如果他沒猜錯,應該指的是他會在冠禮後由太子被貶為皇子,如此一來皇帝便不會再過度提防於他,那進宮便會容易得多。相對於毫無實權的太子,息筱更在意自己是否能常伴母親左右。近兩年母親的身體一直不太好,小病不斷。雖然很快就能醫治好,但反反復復得太頻繁,總是讓他放不下心。
可今夜之事卻是與母親日前所指之意大不相同,莫不是在他不查時,事情有了什麼奇怪的發展。
被完全隱瞞起來的感情實在很難受,就算猜到很多事情,可沒有得到對方的親口證實就會不斷的往下猜測,陷入泥潭中難以自拔。
“蝴蝶,是不是……沒事。”行至湖邊,息筱停下腳歩立於寒風中,擡頭仰望藍黑夜空中的一彎明月,眼角眉梢處微微透出幾分笑意。
接下來的事雖然有點突兀,卻不會讓息筱覺得難以接受。
回到太子府邸一夜輾轉難免,天還未明時便有內侍前來宣旨,命太子做好出使別國的準備。
要出使所到的國傢息筱並不陌生,母親跟蝴蝶都曾經跟他說起過,那是母親生長的國傢。富庶強盛的國傢,隻是為了保證邊疆安寧便答應將公主嫁到邊陲之國——雖然隻聽過一次,但母親在說起她兒時生活的那個皇宮時,眼中卻閃爍着孩子般純淨的光芒。
那是息筱唯一一次見到母親有那般和藹的錶情,沒有哀傷與痛苦,甚至帶着一點小女兒的甜蜜羞澀,讓人看到就覺得心裡一陣暖流。突然明白為什麼父皇會喜歡總是冷冰冰的母後了,或許正是被她這個錶情給俘獲了吧——傾國紅顔一笑,未必能真的傾國,但也足以讓一個男人為她甘願付出所有,隻求博得佳人回眸。
如果真的是那麼美好,他也很想去看看。看看那個讓母親魂牽夢萦,卻又不願開口多提及的地方。
所以對父皇的決定他沒有任何反抗之心,他開始每日都跟着前來太子府中的使官學習應有的禮儀跟學識。出使的時間還未定,但是太子因為忙於瑣事,就連想要分身進宮的時間都沒有。
一段時間都沒有再更息沂初聯係,靖安王的婚事已經當朝宣布,在過了文聘之後,靖安王與首輔嶽父之間的往來也變得頻繁起來,婚典需要準備的東西太多,他估計也無心別的事情。再加上首輔千金端莊娴雅,容姿文采都是皇城中無可挑剔的。
這樁婚事是男才女貌,朱門對朱門,結果隻會是和樂融融,滿堂歡慶。所以為了避免途中出錯,據說皇城中最風流的靖安王竟然從訂婚後就遣散了傢中所有歌姬、舞姬,更是不再流連於花街酒肆中,每日都到首輔府中與未婚妻隔着竹簾吟風弄月、賞詩品詞,真是羨煞旁人。
而自從太子即將被遣往臨國出使的消息傳出後,幾個無論關係好或者不好的兄弟都前來道賀,唯有五皇子息箓至尚未來過太子府。息筱不認為自己像從前那樣不小心錯過了他來訪的日子,因為他最近連堂兄息銘的邀約都拒絕掉,不肯輕易出府門。
上一次這麼做是因為身體不適,這一次,則是因為他必須集中精力把自己可以做的事做到最好。他不想在出使後見到母親的親人,與親舅舅跟外婆見麵時因為自己的學識淺薄,而使得母親臉上蒙羞。
所以幾次上書懇請父皇讓皇後的陪嫁宮娥前來為教導皇後母國宮中的規矩,幾次被駁回後,父皇終於不勝其煩,禦批首肯。
昨夜一晚大雨,清晨起來後便見到院中池塘上煙霧瀰漫,青石闆的小路上蒸騰的霧氣潤濕了來往宮娥們倚地的長裙,盎然的雨意染紅了她們的俏臉。花園中蝴蝶在蹁跹,檐梁下築巢的鳥兒並首嬉戲纏綿。
“如果倦了的話,就先休息一下吧……要不出門轉轉也好,今日城郊的廟前有集市,聽說熱鬧得很。”蝴蝶合上手中的手抄小本,上麵密密麻麻地寫滿娟秀的毛筆小字。
旬月來,太子殿下已經深居簡出,認真到讓人咋舌的地歩。雖然很高興他終於收了性子,但一下子轉變太多也讓人不太安心,總該有點調劑才是。想起今日坐着轎子從宮門一路到太子府上,都見到叁叁兩兩的婦人出遊,問過轎夫才知道有集市,所以她才特地上了心。
淡笑着看着蝴蝶搖搖頭,息筱卻不作答。為別人擔心時,蝴蝶臉上的錶情有說不出的嬌羞,說不出的風情。他很喜歡看這樣的女子,隻是用眼賞析就覺得心曠神怡。
看着她,息筱總有一種很溫暖、很安適的感覺,就好像不管將要經歷什麼事都變得無謂。孤寂在宮中不知如何派遣的那些孩童歲月,是這個女子用溫暖的懷抱撫慰他,一遍又一遍用溫柔的聲音說着“太子不用害怕,公主隻是倦了,等精神好些就會沒事”。
他不知道對母親而言什麼叫有事,什麼叫沒事。其實他並不害怕母親偶爾失神的錶情,隻是蝴蝶的安慰實在太溫柔,讓他舍不得告訴那個女子實情。好在那種狀況並不多,所以息筱依賴卻不會迷戀蝴蝶,就連在知曉男女情事後他也未對那個柔美清麗的女子產生過任何的非分之想。
那份似水的柔情他不想失去,更不願玷汙。記憶中難得的美麗存在,就讓它一直繼續着美麗下去吧。
“殿下?太子殿下?”見息筱久久不做聲,蝴蝶探詢地叫了他幾聲,執着抄本的手在發呆的人眼前來回劃動幾下。的6b微微斂神,息筱臉上堆起甜膩的笑容。這個在人前總是落落大方、舉止得體的女子在他麵前就像是個無論如何都沒法不操心孩子的母親。可她不是息筱的母親,永遠也不會變成息筱的母親。
曾經有一次,息筱對着心情頗佳的母親笑眯眯地開口討人道“母親能否將蝴蝶送給孩兒”,那個時候蝴蝶已經早就過了女子該找婆傢的年齡,可當時正在下棋的皇後連想都不想便搖頭拒絕。
“蝴蝶就算死了也是我身邊的人,不會讓給你的。”當時母親應該是這麼對自己說明的吧,那種軟着拒絕的態度放倒更讓息筱明白,對於深居在宮中的母親遠比自己更寂寞。而她不像自己,可以派遣的方式,隻有與陪嫁的小宮娥一起空坐閒聊,說起兩人都記得的故國美景。
“蝴蝶,我想今日先把那幅畫畫完再出門。”沒有太堅持自己的想法,息筱想到自己最近連想法都變得有些遲鈍,突然決定采納她的意見。如果不貪戀外麵的繁花景色,他隻是走一趟便回傢的話,也省得讓蝴蝶回宮後禀告母親他開始變得不喜外出,讓母親平白多擔憂。
“那蝴蝶替太子殿下研磨。”放下抄本站在書桌旁,蝴蝶一手擡着寬大的衣袖,一手執起墨塊細細地研磨起來,紅袖添香。
“不必。”伸手壓住蝴蝶的手腕,息筱的臉卻慢慢紅起來,“今日還是老規矩,我要獨自在房中作畫,你也不得偷看。”不放心地再次提醒這個女子,畫中的內容他實在沒有勇氣讓她看到。
“又是那幅不知道畫了多久的美人圖?太子豈不是更該出外遊走一番,見到合適的美人模子才能畫得更好麼?”取笑般說着,蝴蝶卻也並為與他為難。
曾經又一次到太子書房時,他正拿着那卷隻畫了個輪廓的紙張在揣摩,雖然不知他畫的是誰,但光是憑那簡單的幾筆就能看出畫中之人是個女子。當時息筱是臊紅了臉,忙着將卷軸卷起來,不許她多看。所以每次遇到息筱說不能讓她看的時候,蝴蝶就會想起那幅畫——畫中的女子身形可是很熟悉,卻偏偏想不起是誰。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蛴,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對呀,我畫的就是這種國色天香的美人,就跟蝴蝶長得差不多。”調笑着對蝴蝶說出這句話,卻沒想到被她翻個白眼,直接伸手過來想擰人,息筱趕忙討好笑道,“好好好,我這就出門總行了吧。蝴蝶真是老了呢,連玩笑也禁不起。”
喜歡跟不會太介意他太子身份,可以任他撒嬌,也能無所謂與他相處的蝴蝶。這種時候息筱便會覺得很幸福,至少他會覺得這樣的自己是存在的,而不是個隻有太子名號的空殼。
笑着走到房門前,正要讓伺候在外麵的內侍準備好馬車,息筱突然回頭看看收拾停當準備回宮的蝴蝶,莞爾一笑。的ca其實他並不是故意想要與她為難,隻是既然撞上了,就兩個人一起走去吧。
最終還是拗不過息筱的執意,蝴蝶隻得心不甘情不願地陪他一同上了馬車。剛到山腳下的時候,馬車便停了下來。從下麵通道一直延續到山上寺廟都是市集,根本無法駕車行過,更何況也沒有必要。在蝴蝶吩咐車夫就在原地等候後,他們二人便下了馬車。
“這次的廟會好多人,真不知道有什麼好看的,蝴……”在山腳下走了沒多久,息筱便雀躍起來,他果然還是覺得熱熱鬧鬧的人群就算再臟亂也比冷冷清清的太子府好得多。道旁滿種的桃花印不過息筱因為走得太久而染上無限嬌羞紅暈的雙頰,顧不得熏上臉的蒸騰熱氣,正要將想法說與蝴蝶聽,可回頭望去,原本應該跟在身後的人兒卻找尋不到蹤影。
微微皺起雙眉,息筱踮起腳尖想要越過身旁人群的高度,那樣或許容易找人。然而剛試了兩下他就乾脆地放棄了。以現在的高度是不可能做到的吧,就算他再踮起腳,這樣還不夠高的身體也不可能突然就拔高多少。的7乾脆離開人群,往人少的邊道走去,選定一塊大石坐下,息筱也懶得再去找人。反正沒關係,等到集市散後自然就會在出口處發現蝴蝶在那裡等待。他太了解蝴蝶了,她如果找不到人也不會慌亂,隻會選擇更有效實際的做法。
聽着耳畔不時傳來喧鬧的聲音,息筱雙手撐在石麵上,冰涼堅硬的觸感從掌心傳來,他意識有些恍惚。這種時候突然想起了息沂初,最後一次跟他見麵的時候自己被那般對待卻始終沒有得到滿足,之後的旬月都忙得忘了找人發泄,現在一回到渾濁的俗世中,就身體內的渴望就開始蘇醒過來。
“你看,你看,那邊的那位公子長得好俊呢!不知他定了親事沒有。”忽而聽到有幾個女子在不遠處莺莺燕燕的聲音,若是以往息筱定會立刻被引起興趣,然此刻他卻一手緊緊揪着腿間散開的衣袂,臉色潮紅,額頭也開始滲出薄汗。
上次被息沂初喂下的藥他實在太大意,沒有想到他會幾種媚藥一起使用,害得自己準備的解藥隻能暫緩藥性,卻不能完全將藥效減掉。每天總會有一段時間他全身火熱得不行,在府中還尚可用冷水澡應付過去,而且雖然每次發作的時間都不定,但大多都在晚上,所以他也未太在意。
可想不到的是,此刻在光天化日的熱鬧集市旁,竟然發做起來,息筱頓時覺得天旋地轉,便連擡頭都不敢,生怕隻要一動就會被人看出端倪。
“這位公子,你還好麼?”一道溫柔的嗓音突然從頭頂上方傳來,息筱有些怔怔。
擡起頭,循着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眼前站着一個身着青衫的男子。他身形修長,略顯瘦弱的身體包裡在粗陋布衣中卻無損他的身姿。他眉目分明、清舉爽朗,雖然給人一股莫名的孤高感,但又忍不住想與這樣的人親近。
滿臉擔憂地望着息筱,男子耐心地等了等,在見到息筱下意識地咬着下唇搖搖頭後,他淡然笑笑。乾乾淨淨的臉上關切的錶情找不到半點虛假,他一雙漆黑的眸子仿佛兩汪誘人的深邃。沒有詢問,男子直接伸手貼到息筱的額頭上試了試溫度,冰涼的觸感從額頭一直熨到息筱心底。
“沒什麼大礙,隻要稍作休息就好。”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男子收回手,溫聲寬慰臉色潮紅的息筱。
一陣風吹來,被迷了雙眼。息筱趕忙伸手刮開被風吹到眼旁,擋住自己視線的發絲。卻見垂在那男子肩頭上的楊柳枝婀娜飛舞,石青色的外袍映着翠綠的枝條,衣袂飄飄。
心沒來由地咯噔一下,息筱原本就紅透的臉頰燒得更紅。
想要看他,又害怕看他。心不停地劇烈跳動着,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這麼丟臉的錶情,可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息筱猛地放開自己還拽着衣衫的手,臉上露出甜美的笑容。
“多謝公子。不知該如何稱呼?”努力壓抑住體內的不適,息筱笑得眼角都眯了起來。
真是奇怪得很呢,他突然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了。
這可是生平第一次……所以,決不能放過。
悄悄地推開柴門,院子中的架子上曬滿了林林總總各色藥材,主人卻不在院子中。
在這偏僻的郊外小村莊中很少有外人來,民風淳樸,應該不必擔心因為院門沒有關好而丟失藥材的事。可如果隻是因為這樣就鬆懈了警戒心,那可不是什麼好現象,雖然對闖入者而言很便利倒是真的。
盡可能不發出聲音的打開房門走近屋中,看到正躺在竹椅上淺寐的元珏,息筱臉上不自覺地揚起幸福的笑容。
與元珏的相識隻是偶然。那日前在集市上的相遇後,元珏什麼話都沒有說,靜靜地坐在他身旁陪他一直等到蝴蝶尋來。分別之前,息筱已經忍耐着身體的不適將那個人的姓名與居所之處全都記牢。
然後就那樣認識了元珏,從那天開始就每天都到這個人傢中,隻是看着他,息筱就會覺得自己很幸福。這或許就是所謂的情吧,隻要沾染上,便不管看什麼都甜蜜無比。
所幸的是,在出使日程越來越近的時候,每日都在太子府中進出的蝴蝶倒是沒有多言勸他莫要橫生枝節。雖然蝴蝶的話就算說了大概也無用,但若是她將事情禀告到皇後那裡,息筱就會覺得頭痛了——他喜歡元珏的那種感覺不假,喜歡母親的那份心情更是沒有半點雜質。
如果母親開口讓他放棄元珏的話,息筱肯定會連考慮都不必,直接應允。但允諾過後會不會真的放手那個人……答案明顯得不用說出。
“我來了。”陽光的笑容灑滿了整個房間,息筱蹑手蹑足地走到他身旁,小聲說道。
元珏沒有醒來,過長的睫毛在臉上映着兩扇影子,清俊的臉龐寫滿倦意。息筱不知道他為何總是那麼勞累,既不見這個人忙着讀書考取功名,也沒見他需要為生活所苦,每日所做的不過是翻閱那一屋子的醫書,或是曬着一些奇怪的藥材。
在他身旁站了許久也不覺得厭煩,故意湊近過去對還在睡夢中的人吹兩口氣卻不見他醒來,息筱臉上這才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
低下頭,一雙紅唇輕輕地貼到元珏有些蒼白的唇瓣上,隨後便立刻撤走,息筱滿臉彤紅。跳動得太過劇烈的心還在鼓動,害怕被知道,卻又想被他知道。
喜歡這個人?還是喜歡上喜歡他的感覺?息筱並不知道,隻是每次在元珏身旁,嗅着他身體內散發出的淡淡香氣,他就會心神寧靜下來。
看到他微笑,自己便會跟着開心;看到他蹙眉,自己立刻又擔心不已——這種心情在麵對叔父時從來沒有有過……不,或許曾經有過,可現在他已經忘記了。
並不是因為失去了叔父,所以才特別在意突然出現在自己生命中的元珏。息筱明白他心裡對誰的掛念與愛恨並無關係。十幾年的情感湮沒了太多太多本來可以是簡簡單單的東西,就像寒冬時節他盡日裡抱着的那個紅泥火爐——本來是個尋常人傢裡都可以買的到的俗物,可是被善於工筆之人提毫潑墨後,便成了附庸風雅者競相爭奪的物件,就連想碰一下都難。可當不小心把那火爐上的字迹擦掉,沒有誰再去爭奪的東西才又變成他獨一無二的寶貝。
獨一無二……這世上,誰又是誰的獨一無二?定睛看着元珏細瘦的身軀,感受到從他週身上下散發出的冷清,息筱的心沒來由地一陣緊縮。這個人是他想要的,但這段日子的接觸下來就算對方沒有明說他也能感受到,自己不是他的唯一。
元珏有喜歡的人。就算他從來沒有對說過,可息筱還是能感覺得到。因為這個人經常會獨自站在院中,望着滿園的藥材眼神開始變得飄忽起來,似乎在望着遙遠之處的哪個人。
不想開口問他答案,對息筱而言元珏的回答毫無意義。自己不會因為元珏心有所屬就不想要他,既是如此,又何必多事?!
苦悶地低下頭,息筱正陷入沉思時,耳畔忽然傳來一道柔和清朗的聲音:“今日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已經醒來的人淡笑地看着站在旁側不停變臉的孩子,或許是心情好轉的緣故,他蒼白的臉上也泛起幾分血色。
對於息筱的出現,元珏沒有太多抗拒。就好像這個人的存在是理所當然的,在初見分手的第二天,看到忐忑不安的息筱站在門外,白嫩漂亮的臉漲得通紅的模樣,他隻是笑着點點頭,便讓人進到屋中。
從那日開始,息筱便每日都來找他。兩個人的交談並不多,元珏不是個善於更人相處的人,很多時候他都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或是打掃庭院與擺弄不知道從那裡找到的奇怪藥材。
而息筱的要求也不多,隻要能讓他坐在回廊下,靜靜地看着這個人就足夠了——兩人的這種相處模式雖然算不上多親昵,卻讓息筱覺得非常滿足。
沒有甜言蜜語,沒有假裝的關切,甚至有時候會冷落自己……可那些都沒什麼,都是元珏的性格所造成的假象。隻要認真的體會便能發現,這個人其實是個很溫柔的。
“這麼早過來會讓你覺得困擾麼?”看到躺靠椅子上的人站起身,息筱反倒撿了個對門的位置坐下,伸手端起茶壺,給自己到了盃冷茶。
“會啊。”溫溫地笑着,在見到息筱因為自己一句話便惱怒得快要變成黑色的臉,元珏臉上興起戲弄的神色,“因為給你準備的藥可能還沒煎好,被看到這麼狼狽的一麵,我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越是正經的人,在端着麵容調侃別人時才更難迅速分辨真僞。對於他無傷大雅的打趣,息筱反倒覺得甜蜜無比——覺得那個人好的時候,他便無論怎樣都是好的。
擺手示意息筱留在座位上不要動,元珏轉身便像後屋走去。擡手剛挑起簾子,一股濃鬱的草藥香味贏麵撲來,熟悉的氣味將他身上散發出的清冽竹香掩蓋掉,息筱微微皺起鼻子,對這種狀況有些不滿。
息筱是極喜歡元珏身上的氣味,那種不知道是熏在衣物間,還是由身體子內而外散發的香味很獨特,清雅有餘富貴不足,但配上他在山野書生的身份,倒也相得益彰。
不過現在不是計較那些的時候。雖然相處日子不長,他卻也隱隱察覺出元珏醫術確有過人之處。縱使沒有開醫館,平日亦無病人上門求治,可光憑他在此處喝過湯藥後每日體內媚藥的發作便會較前日輕不少,息筱就開心不少。
宮中太醫對這種藥肯定也有辦法,但息沂初就是笃定他就算是要忍耐到身體難受得連床都下不了,也不肯將這麼丟人的事讓別人知道——別人無論將他看做是淫蕩還是庸庸碌碌,對於息筱而言都無所謂。可身為皇子的尊嚴他卻無法忍受被人下了這種藥,最終還落得需要太醫來幫忙的地歩。
所以當那日元珏淡聲說着讓要替自己診脈時,息筱雖然沒有拒絕,可臉色也好看不到哪兒去。至少直到現在,他最不願意的就是讓這個人知道自己生性有多淫亂。如果這個人從此看到自己時臉上露出鄙夷的神色,或要與他割席而坐……那樣的情況光是想到就覺得麻煩。
然而診治過後元珏卻什麼都沒有說,隻是每次息筱來前他便會準備一碗湯藥,讓人服下。第一次時,心有戒備的息筱趁着元珏放下藥碗便到院中翻弄藥物時,悄悄用身上的銀飾放到碗中試探,在發現確實無誤後狠一咬牙便喝下去……現在想來,當時自己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寂靜的房裡甚至可以聽得見自己混亂的心跳,靜靜地凝視後屋內忙着煎藥的男子背影,息筱眼中寫滿幸福的。那瘦弱的腰身不贏一握,身段風流誘人,週身冷冰冰感覺展現出恰到好處的禁慾感,讓人遐想無限卻又不忍汙臟了他。
什麼時候開始習慣坐在這裡看他?息筱不知道,不記得;不想知道,也不想記得……唯一讓他感到驚訝的,大概就是自己會那麼快就習慣某件事吧。
站起身,想要過去幫忙,可還沒他完全站直,體內猛地竄起一陣熱氣。陣陣寒風透過未關緊的門窗吹到屋中,卻吹不散息筱身上的燥熱。倦倦地菈菈誇大的衣襟,被包裡深藏起來的白皙肌膚上微微泛紅,息筱皺起秀氣的雙眉——真是該死,早不發作晚不發作,偏偏這種時候讓他丟人!
隨手再給自己倒了盃涼茶一飲而盡,息筱用力掐一把自己的腿,讓痛苦分散越來越集中的注意力。
白煙皚皚升起,元珏整個人籠罩在一層朦胧的水霧氣中。似是察覺到息筱的觀察,他微笑着回頭,一雙眼眸彎成了月牙。在屋中之人尚未回過神時,他已是用茶托端着藥碗走了出來。
“是不是過了今日,就不用再吃這藥了。”仰起頭,用澄澈的目光看向元珏,息筱單純的笑容中不經意間流露出幾分嫵媚。這個不知道哪裡來的大夫前日就對他說過,藥隻吃到今日便行。雖然不想懷疑,可方才自己不小心又發作了,真的喝這最後一碗合適麼?
將藥碗放到息筱身前,元珏微笑着點點頭,眼眉間卻籠着一層淡淡的失望——不應該如此的!這個少年青澀風韻、純真潔白的存在。如果,能早點來見他就好了……
“元珏,怎麼了?”看着身旁之人眼神突然黯淡下去,息筱心沒來由地抖了抖,直覺地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不安。
快要挽留不住,無論怎樣伸手都會失去的感覺襲上心頭,他腦中思緒頓時飛快地轉動起來,臉上卻露出怯生生的錶情。
對那個錶情完全沒轍,元珏寬慰似的對息筱笑笑,伸手想要撫摸一下他的頭發。忽而想起自己這樣做有些不妥,他踟蹰幾下,還沒碰到息筱又將手緩緩收了回來。
無奈地站在一人高的銅鏡前張開手,任宮娥一件件的將繁瑣的衣服套到自己的身上,息筱臉上寫滿不耐。太子禮服穿起來太麻煩,早知如此費時,他就該一大早就出門,也免得浪費那麼多時辰。
青灰色的圓領、垂下時及膝的寬袖、白玉腰帶上刺繡花紋精致無比。任憑宮娥的翹首環過自己腰際,將束帶上的扣袢係好,息筱轉頭看看窗外天色,不由得重重嘆口氣。
昨日分別時才跟元珏約好,今日陪他一同去城東藥商那裡取他早就定好的稀奇藥材,可耽誤了這麼久,眼見天色就要轉陰,不知道待會兒會不會下雨。
“皇兄要是覺着這宮娥手腳不夠利索,弟弟倒是可以效勞。”依着門框,息箓不進也不出,看到見他出現後臉色變得更加難看的兄長,他反倒笑將起來,“今日可是靖安王府與首輔府的大宴,還不定要晚到什麼時候。這陣子天氣雖是挺熱的,可到了夜裡卻也會轉涼,太子出使在即,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病倒,怕是不禁父皇,就連皇叔也恨不得把前來催人的我給直接把扔去喂馬吧。”
“不過就是下個文聘,有什麼好張揚的。我去不去也沒什麼關係吧,真是麻煩!”待到細心的宮娥將掛在腰間的玉佩流蘇都打理好,息筱這才看着及第的暈黃銅鏡裡自己的模樣。
今日的主角又不是他,若不是母親昨日特地吩咐蝴蝶囑他千萬不得失禮,息筱甚至連去都不想去。反正他也有了新的樂子,何苦要委屈自己穿得規規矩矩地端坐在宴席上,讓人評頭論足。沒好氣地瞪一眼較之上次相見時又內斂了不少的弟弟,他心中卻不若從前那般羨慕了。
被父皇吩咐要看着太子,以免那個在朝堂內外早就沒什麼威信的殿下隨興所至丟了皇傢臉麵,故而息箓一大清早便來接人。在太子府中等了快一個半時辰也不發火,看到兄長終於準備妥當,他微微躬身做了個請禮。
在車中與弟弟也無什麼話可說,聽着外麵街道上車水馬龍的聲響,他垂下眼睛,思緒很快便被元珏消瘦的身影佔據——現下那個人在院子的樹蔭下翻曬那些永遠也曬不完的稀奇藥材?還是坐在回廊的竹椅下,泡着一壺清茶,臉上露出寂寞的錶情?
至少在息筱看來,元珏並不是很喜歡醫理,因為還從來沒見他救治過自己以外的病人;而他對待尋常藥材的態度更是惡劣得讓人咋舌。可他卻每次一聽到有稀奇的藥材,眼中就會閃爍出期望的光芒;每每在研讀醫書時,臉上不自覺就會帶着贖罪般的錶情……就好像,他這麼做並不是因為這樣能使他快樂,卻可以減輕心中的痛苦。
人究竟要被傷到什麼地歩,才會將自己逼到這種絕境?!可元珏越是如此,息筱就覺得自己越是喜歡他。尤其是每次看到他痛苦的眼神,自己心中便會升起抹不去的憐惜之情,那種感覺實在是太美妙,讓他光是回想便不會自覺地笑出來。
而拿着一本書冊看個不停的息箓也沒有與兄長搭話,隻是微妙的眼神偶爾會落在他身上。若是按照以往,好幾日不能出門,他定會不停地掀開車簾往外看,興致勃勃的模樣讓人就算覺得他行為不恭也不忍苛責。可今日的兄長卻一反常態,隻是靜靜地坐在車廂內,臉上恬淡的笑容比以往沉靜了許多,眼角眉梢處所隱現的是息箓陌生無比的神色。
是叔父的婚事上他改變的?還是另外的什麼人,什麼事讓他改變的?在自己不注意的小小一段時間內,仿佛跟兄長間的距離相隔得更遠,卻又無可奈何。息箓心煩意亂地坐着,眼睛雖然盯着書冊,卻一個字都沒看進去,可臉上倒也瞧不出什麼端倪。
正在思索間,馬車已經到了靖安王府門前。其實比起傢宴,今日靖安王府更像是在辦朝宴。
當朝天子親自做媒,撮合胞弟與把持半邊朝政的首輔傢千金的婚事,光隻是下文聘的日子就讓太子及諸皇子全都要到場。莫說是靖安王,就連首輔府上也是掙足了臉麵。
滿朝文武但凡還在皇城內的,幾乎都到場恭賀;即便是沒到場的,也將禮數送到。靖安王府門前也就是熙攘喧鬧些,首輔府門前竟擺了一條長街宴,熱鬧非凡。
“喲,難得見到太子大駕,果然還是靖安王麵子大。”剛踩着踏腳走出馬車,就聽到邊上傳來一道涼涼的聲音。微微嘆口氣,息筱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似曾相識的場景……好像每次到靖安王府就能在門口與兩位兄長狹路相逢,真不知該說他太倒黴,還是兩位兄長精神太好特地在此等候。可無論怎樣,他都不想與他們糾纏。見息箓已經從另一旁下車向自己走來,他對兩位兄長淡笑着點點頭,然後便翩翩然向府行去。
幾日前大皇子府上請宴,帖子發到各位皇子手上,自然太子也是請了。可息筱卻將帖子扔到一旁,懶得去露個臉。他很討厭那個不管對誰都笑眯眯的大哥,所以沒必要特地賣麵子過去。反正太子與大皇子平素也無甚交情,就算被人诟病他也不介意。
然而現在想來,自己那日若是去了可能反倒好些,至少今日不會被兩位兄長借機糾纏。他還想盡快跟叔父打過招呼,然後找個空檔早早的離開呢。
“殿下近日在府中勤於學問,分身無暇,兩位兄長還是莫要太苛責……”見息筱剛走兩歩就被二皇子與叁皇子擋去前路,走在後麵的息箓微微躬身一禮,不亢不卑地說道。
對於兩個從小就跟他不大對盤的兄長,息箓的態度與其說是恭謹,還不如說他在人前會裝模作樣。隻要沒有旁人在時,他的態度雖然挑不出半點毛病,但言語間譏諷的意味卻濃得讓人想忽略都難。
“怎麼他自己做得,我們就說不得了?”最是見不得息箓那種虛僞的錶情,叁皇子沒好氣地揚起下颚,毫不客氣地打斷弟弟的話頭,“好像一開口就變成苛責,這麼大的罪兩位哥哥可受不起,五弟你還是自己擔着吧。”說罷,還不忘朝地上狠狠地唾了一口。霎時,叁位皇子與太子殿下在王府門前膠着着,氣氛緊張到旁側進過想要與他們打招呼行禮的官員們都不禁停下歩子看熱鬧,卻又不敢隨意走近。
“五弟以為未來的太子位就穩是你的了?現在就敢教訓兄長。”素來喜歡熱鬧的二皇子冷冷地瞥一眼息筱跟息箓,言語之間更顯尖銳,“可別太得意。保不準咱們的太子殿下還有什麼後招,父皇未必會廢儲另立。”他倒是不信,父皇若真是把太子廢了另立五弟,這兩個人關係還能這麼好。
從小就是這樣,太子跟五皇弟關係就好得不得了。雖然小時候他也想過要親近太子弟弟,可那傢夥仗着自己是嫡長子的儲君身份,再加上臉蛋漂亮得不行,便對其他哥哥們沒個好臉色,反倒與母親是邊夷之地進貢女子身份的五弟走得越來越近……現在知道錯了吧!能搶太子位的最有利人選便是太子最疼愛的五弟呢,真真是個大笑話。
本不想與兩位兄長做更多的爭辯,可見到二哥看他就好似看白眼狼的眼神,息箓頓時怒從心起。他對太子哥哥的心意從來沒有虛假過,可容不得別人汙蔑,隨意揉沙子。
年少的皇子立刻沉下臉來,跨一歩走到與息筱並肩站立的位置,開口正要反駁,卻被突然伸手橫在他胸前的太子兄長給攔下。
“太子為儲君,對太子出言無狀即是不忠;若是按身份,我與五弟都是後輩,兄長這麼不夠友善,看來十幾年的詩書也是白讀了。”微微挑起眼角,橫一眼那些都噤聲站在旁側想看熱鬧的來往官員們,待到他們見到太子的臉色不佳,趕忙匆匆行禮過後便走開,息筱這才接口笑道,“難怪……”眼珠子將兩位兄長上下打量過,那種刻意的做法讓人一眼便能猜出他話中意指為何。
若是比鬥嘴,息筱自認為不見得會輸給兩個光是隻有年齡比自己強的兄長。雖然很不想在他們麵前過分錶現自己,但他更不想讓息箓在這種時候得罪兩個還經常在宮中行走的皇兄,背上個恣意妄言、不敬兄長的罪名。
臉上掛着雲淡風輕的笑容,息筱的態度讓兩位兄長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應對。要是對着這樣的太子發火,他們於情於理都站不住腳;若是就此罷休,又覺得心有不甘。反倒是息箓聽到太子哥哥的一席話,驚訝地側頭看着他,心底爬出就連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四位殿下果然還在這兒,總算是沒讓小人白跑。”就在他們兄弟死人僵持着的時候,一道過於尖細的聲音從屋內傳來,往日都在皇帝身旁伺候的內侍總管忙不迭地走到門口,“今晨司天監來報說天氣有變,下禮的時辰宜提早,所以各位殿下的府上都已經差人重新去通知過了。可時辰到了還不見幾位殿下到來,靖安王已經先行去到首輔府上,特地令小的在此等候。”
他嘴裡雖是說得輕巧,可聽到之人都麵麵相觑,不敢多言。他們若是昨夜都在府中,自然能接到統治。可每個人都錯過,也便是說他們可都是夜不歸宿,如果話傳到天子耳中,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兩位兄長究竟去乾了什麼息筱分毫不敢興趣,隻是他想不到竟然連息箓也有夜不歸宿的時候,看來這個弟弟真是長大了。興味盎然地轉頭看着息箓,卻在見到他別開頭尷尬的模樣後,息筱忍不住笑出聲來。
虧得這個人今晨在他府上還一副正兒八經的樣子,卻沒曾想也是一肚子的渾水。若不是被內侍總管揭穿,他自己還被蒙在鼓裡,以為息箓這傢夥有多正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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