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醒過,這種危險的花招不要一而再、再而叁地玩,總有一天會把我們自己玩進去。現在我的話應驗了。”
在索貝山谷中的小屋裡,海因茨摸着他那顆光亮的光頭冷嘲熱諷。
底下的參謀們一個個神情惶恐,連頭都不敢擡起來。如果有人看到他們的眼神,肯定會發現他們的眼神中戲谑多於惶恐。
理由很簡單,這個計畫是皇帝陛下親自擬定,動用“滅世輪”也是皇帝陛下的命令。
當初在卡佩奇戦役第一次動用“滅世輪”,確實稱得上是天才的設想。但這次制訂作戦計畫時,不隻海因茨反對使用“滅世輪”,其他參謀也不認為是一個好想法。
之所以反對不是他們認為同盟有了反制手段,而是制造滅世輪需要消耗太多資源,但效果不會像當初明顯。
可惜那時皇帝陛下認為“滅世輪”就算實際效果沒有卡佩奇戦役時明顯,但是恐怖的大爆炸會給同盟的人留下心理上的巨大陰影,所以堅持要用這東西。
喬治五世臉色鐵青坐在那裡,他完全能聽出海因茨的話是衝着誰說的,他同樣也看出那些參謀們一個個心不在焉。偏偏他沒有辦法發作,之前海因茨確實拒絕采用“滅世輪”,是他強行下達命令。
“我想知道,同盟的武器到底是什麼?”
皇帝陛下把話題扯開。(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這要問情報部門的人,迄今為止我沒有得到任何消息。”
海因茨和同盟的巴爾博像是一個師傅教出來的,遇到難題先推到情報部門頭上。
“也不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皇帝陛下身邊負責和情報部門聯絡的人連忙說:“這種武器應該不會很復雜,因為同盟制造它們隻用了兩天時間。”
“隻用了兩天?”
海因茨的大腦終於開動:“這不能用來證明對方的武器非常簡單,可能重要零件已事先制造,隻需要組裝。不過有一點倒是可以肯定,那玩意兒不會很大,它能飛行,而且速度很快。當時有一個天階騎士恰好在第一道防線,他曾經試圖攔截卻沒有成功。據他描述,那種武器的速度比他駕馭靈甲時的極限速度還要快得多;飛行時會發出尖銳嘯聲,所以外麵肯定有一層空氣護盾。有人看到類似反重力裝置發出的白光,但大部分人卻發誓那東西沒有任何光亮,所以在黑夜裡很難攔截。所以我認為那種武器和“滅世輪”可能是類似的玩意兒,通過反重力裝置加速到極高速度,然後依靠慣性飛行。”
這個光頭佬依靠僅有的一些線索,把“羊角槌”的大致輪廓描述出來。那位皇帝陛下隻把其中一句話聽進耳朵裡。
“妳說,那種武器和“滅世輪”可能是類似的玩意兒?”
喬治五世打斷海因茨的話。
“應該是這樣。”
海因茨在心底暗叫不妙,他對這位皇帝陛下實在太了解了,這是一個撞牆也不肯回頭的人物。
果然喬治五世猛地一拍大腿問:“我們是不是也能把“滅世輪”小型化?讓它的速度變得更快、讓對方無法攔截?”
海因茨翻白眼,他猜到陛下肯定會有這種想法。
“這樣做恐怕用處不大,體積小了,威力肯定也會變小。爆炸威力如果不足以撕開防線,和普通火炮有什麼兩樣?”
皇帝沉默了。這個道理他懂,“滅世輪”的恐怖在於它裝填那麼多能量結晶,這樣一來重量必然驚人;若減輕重量,威力就會成倍遞減。
可惜這位皇帝陛下隻要腦裡有想法就一定要實現,以往被認為是果敢剛強,但到了現在卻不是什麼好事。
“讓技術部門的人到這裡來,我要和他們研究,看能不能找到一個折衷方案。”
海因茨和參謀們互相對視,他們全都說不出話來。這原本在他們的預料之中,卻讓他們感覺異常無奈。
皇帝陛下無意和手下的人多談此事,他知道海因茨肯定會反對,所以他問了另一件事:“鐵血兵團已經調上去了嗎?”
“已經就位了,不過我不認為有用。”
海因茨一如既往地唱反調:“我仍舊堅持我的觀點。現在應該放棄第一道防線,退到第二道防線,重新整合隊伍。”
“構築那道防線花費帝國大量人力、物力和財力,難道說放棄就放棄?”
喬治五世想到花在上麵的金錢,心裡就在滴血。
“當初我同樣也提過,這道防線根本是雞肋,弄得那麼長,花費的代價異常高昂,但壕溝才二十公尺寬,很容易被越過去;壕溝後麵沒有布設人馬,連一點障礙物都沒有。事實證明我說的一點沒錯。”
海因茨說起這道防線,心裡異常惱火。這又是皇帝陛下不肯采納意見的證明。
那時他提出既然要搞這道防線,乾脆多花一點錢,把壕溝弄得寬一些;壕溝另外一邊再弄一道防線,就像同盟的布置。
結果讓他非常失望,因為防線長達一千多公裡,他的方案要花許多錢,所以被毫無疑問地被棄擲了。
當然他沒有想到,同盟居然會用這種方式飛躍那道二十多公尺寬的壕溝。那種辦法像是耍雜技,但他們確實成功了。
“會有人為此負責。”
喬治五世陰沉着臉說。這件事肯定要有一個交代,他已經想好了,讓當初審核防線建造方案的人背這口黑鍋。
突然旁邊的喊聲打斷陛下和參謀總長之間的爭論。
“一支不為我們所知的神秘部隊剛被調上來,他們已經和我方的鐵血兵團交手,鐵血兵團情況不妙。”
說話的是負責聯絡的念者,在這間房間靠牆一圈全都是念者,他們和前線指揮部以及數百個觀察員隨時保持聯絡。
這和帕金頓皇室的神秘宮殿有異曲同工之妙。
一聽到這個消息,喬治五世和海因茨同時跳起來。鐵血兵團已經是弗蘭薩帝國僅剩的幾張底牌之一,如果連這張牌都被同盟克制,他們真的要考慮後事了。
兩個人快歩走到那個念者旁邊,海因茨搶先喝令:“妳馬上聯絡那邊,讓他們發一段影像過來。”
那個念者照做。
半個小時之後,一段異常模糊的影像傳來。
在一片朦胧火光中,許多影子來回晃動,還有幾道很亮的光柱掃來掃去,那是布設在前線的高功率探照燈。
在火光和燈光照射下,隱約可以看到有戦甲在交戦,其中一方快如閃電。影像中隻能看到一道淡淡的影子,而另外一方速度同樣很快,但遠遠比不上前者,不過它們看起來異常詭異,完全是一片殘影,有的清晰一些,有的模糊一些,有的隻能看到輪廓。
此刻在前線,同盟和聯盟最精銳的部隊第一次發生衝突。
被派上來對付鐵血兵團的這支隊伍被稱為“鏡騎士團”,是利奇為了對付鐵血兵團而準備的王牌。
這些戦甲和他當初所用的那部戦甲一樣,通體銀光閃閃,錶麵也經過鏡化處理,這就是“鏡騎士團”名稱的由來。它們的形狀卻和羅菈莉絲的那部靈甲有幾分相似,通體由許多大塊平麵組成。上麵裝着一套光學折反射係統,是從羅菈莉絲的靈甲上的光學隱形係統簡化而成,雖然做不到隱形,卻能制造許多虛像,動起來之後還會菈出無數殘影。
如果在白天陽光充足時,或許可以捕捉到戦甲的本體,但此刻是夜晚,看東西模模糊糊,虛像和殘影疊加在一起,即便是天階騎士也看不清其中的虛實。
鐵血騎士很強,在同級騎士裡堪稱無敵,幾個鐵血騎士聯手甚至敢挑戦輝煌騎士,但是有一點對他們來說卻是致命的:他們本身的境界不高,王牌騎士鳳毛麟角,大部分隻是普通騎士,所以無數虛影立刻晃花他們的眼睛。
他們的速度極快,但是再快的速度也要能夠打中才起作用。現在他們根本分辨不出目標在哪裡,隻能盲目亂砍。
“砍”不是鐵血兵團最擅長的攻撃方式,他們最厲害的是“刺”,憑着極快的速度,對準敵方戦甲的弱點刺出致命一撃,這是鐵血騎士最令人恐懼的一招。但現在他們隻能舍棄這個殺招,不得不采用攻撃範圍大得多的“砍”。
此長彼消,“鏡騎士團”的優勢很明顯了。
這支部隊的成員同樣修練爆裂鬥氣,不過他們修練的是利奇和大叔聯手搞出來的版本,隻能做瞬間加速,對人體的傷害要小得多。
對他們來說,瞬間加速已經足夠,足以讓他們避開或格擋對手閃電般的攻撃。
當初組建“鏡騎士團”時,利奇對騎士團成員說的第一句話是:“我不指望妳們能戦勝妳們的對手,妳們要做的隻是拖時間,拖到他們承受不住、拖到他們自行崩潰。”
爆裂鬥氣是一把雙刃劍,傷人的同時也會傷己,一旦拿不下對手,自己就要倒楣。
這邊在苦戦,另外一邊,在幾個炸開來的缺口後方,同盟的精銳部隊已經殺進來。
那些戦甲有着鐵灰的顔色,樣子說不出的猙獰。它們的雙手各持一把長刀,兩側肘上伸延出一把長刀,背脊上同樣豎着一排刀鋒。兩邊肩膀各有一麵可以活動的護盾,盾的錶麵也是刀鋒林立。
看起來就像一隻刺猬,讓人一眼感到毛骨悚然。不過最令人感到恐怖的是戦甲頭盔上一條條舞動的蛇發。
它們是傳說中能令人變成石頭的魔物——美杜莎。
帕金頓聖國五大兵團之一,最擅長亂戦的“美杜莎兵團”。
這些美杜莎騎士一個個眼觀六路,隨時注意四週,隻要出現在他們十公尺之內的敵人都會成為目標。
這是“美杜莎兵團”的厲害之處,任何一個敵人隻要闖入那可怕的戦陣,立刻會發現他同時被好幾個美杜莎騎士盯上,下一瞬間他會發現自己上中下叁路同時遭到攻撃,而且前後左右都被封死。
隻有高手能從美杜莎的殺陣中逃生。但高手畢竟是少數,所以大部分敵人都倒在這恐怖的殺陣之下。
這支可怕的部隊像是一把利刃,深深插入聯盟防線深處。在它身後,越來越多的精銳部隊湧進。
不過聯盟也不簡單。聯盟的精銳部隊確實不能和“美杜莎兵團”這種怪物相比,但和同盟其他精銳部隊比起來卻不差。
兩邊的精銳部隊糾纏在一起。
戦場上鬥氣縱橫,劍光交錯,斧影重疊,時不時劃過一道閃光,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震耳慾聾的爆炸聲,那是戦甲自爆了。
在這種亂戦之中,誰都知道一旦受傷,想撤回去根本不可能,所以他們隻有兩個選擇:要不獲勝,要不永遠躺在這裡。
擁有這種覺悟,兩邊的騎士全都不顧生死地拼殺,他們出手毫不留情,更是放棄一切虛招。也不再閃避,甚至連格擋都很少,大多數時候是靠戦甲本身的防禦承受對方進攻,隻有敵人攻勢很兇、戦甲未必能夠抵擋時,他們才會用兵刃格擋。
這就是傳統的陣地戦,沒有絲毫技巧,完全是力量與力量的抗衡。
想要在這種戦場存活下來,看重的是互相的配合,除此之外就是勇氣和自信,個人實力的強弱反倒意義不大。
對於指揮中心、會議室和山谷小屋裡的人來說,前線的浴血厮殺在他們的眼中隻是一串數字,其中最重要的是傷亡數和戦損率。自從同盟佯攻部隊轉入正式進攻,傷亡數急速增加,每一秒都有人死亡。但戦損率卻被漸漸菈平。
同盟雖然打得很順,平均實力也更強,但畢竟是在聯盟的地盤,聯盟大軍源源不斷地壓上來,他們隻能透過窄小的缺口往裡麵調兵。
“要不要先把部隊撤下來,重新調整一下,然後再讓他們進攻?”
在會議室裡,卡洛斯老頭一臉凝重地和安妮莉亞商量。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戦損率,現在戦損率已經跌到了一比一點五左右。
安妮莉亞知道這不能當真。把指揮權全部交給利奇是卡洛斯提出的,他不會出爾反爾,剛才這番話隻是隨口說說,用來緩解心中的緊張感。
更何況稍有常識的人都知道,剛才沒有攻進去之前還可以把部隊撤回來,那就如同拳撃,一拳出去如果被擋住就要迅速抽回來。但現在兩邊已經僵持,有如角力,誰的勁道一鬆,立刻會被壓倒。
果然,她剛這樣想就聽到卡洛斯老頭又自言自語:“為什麼後隊還不壓上去?為什麼不把口子撕得更大一些?”
老頭的話顯然前後矛盾,他自己沒有意識,旁邊的安妮莉亞還有高級參謀全都看在眼裡。
那些參謀們自顧自地在沙盤上插拔着旗幟。
沙盤早已變得讓人眼花缭亂,上麵全是紅色橙色和藍色的旗幟。藍色錶示同盟的軍隊,紅色則是聯盟中線部隊,橙色是聯盟東線部隊。在戦線附近,叁種顔色完全攪在一起。
“妳的看法呢?”
女皇陛下決定不管旁邊的老頭,她轉向自己的參謀總長,她想聽聽這些人的意見。
“這一局我們臝了,聯盟至少有兩個不得不撤的理由。”
巴爾博看透全局,對於戦局將如何演變早已了然於胸。
陣地戦講究的是開局和戦場的控制,雖然會有意外卻少得多。
“第一個理由是他們太早把鐵血兵團這張王牌打出來,卻不知道我們有了一張相應的牌,所以鐵血兵團這一次栽定了。聯盟那位歇斯底裡的皇帝陛下把這支部隊看得比性命還重,他舍不得讓這支部隊全部折損在這裡。第二個理由是東線部隊打得太難看,遠遠沒有起到消耗我們兵力的目的,此刻那位皇帝陛下恐怕已經知道進攻右翼的是我們的二線部隊,隻要他的腦子沒有徹底壞掉,應該明白這意味什麼。所以他隻能撤退,也必須撤退。”
當巴爾博在同盟指揮部會議室裡分析戦局時,在萬裡之外的山谷,在河邊小屋裡,喬治五世兩眼赤紅地看着傳過來的影像。
這是新的影像,比之前的影像清楚得多。觀察員冒着生命危險進入戦場。
從影像中可以看出鐵血兵團的情況顯然不妙,時不時會看到一部鐵血兵團的戦甲轟然爆炸。
這不是為了和對手同歸於盡而自爆,雖然那麼做的鐵血騎士不少,但更多的是憑空爆炸。
喬治五世當然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為了不讓鐵血騎士的秘密落到其他國傢手裡,在制造戦甲時,他們的戦甲全都安裝特殊裝置。隻要駕馭戦甲的騎士出現身體僵硬的迹象,而這個人不能在半分鐘之內撤回安全區域,戦甲上的自爆裝置就會啟動。
“看來情況很不妙。”
海因茨這次變得不緊不慢,他很在意鐵血兵團,但不像皇帝陛下把鐵血兵團當成心肝寶貝,損失一點就心疼得難以承受:“敵人已經找到鐵血兵團的弱點,連我也未曾想到鐵血兵團居然有這種弱點。一個小小的幻術就讓我們辛苦半個世紀的努力全都白費。”
“住嘴。”
喬治五世憤怒了:“有說這些話的時間,妳還不如好好想想怎麼對付同盟這招……現在,先想辦法讓他們撤回來吧。”
“恐怕非常困難,他們已經攪在一起,除非全軍撤退,把防線讓給同盟。”
海因茨看着皇帝陛下。他知道這位陛下最不想聽到的就是撤退,但他不得不這樣說:“同盟肯定沒有想過隻靠一次決戦就把我們完全吞掉,因為這是不可能的,我們撤退已經是他們能夠得到的最好結果。一旦我們撤了,他們不會希望出現變數,不會為了鐵血兵團而和我們死拼到底。他們肯定會放鬆進攻,讓我們把剩餘的鐵血兵團撤回來。”
喬治五世明白海因茨的意思。
看着一部接着一部爆炸的戦甲,這位皇帝陛下知道不能再延誤了。爆裂鬥氣的極限時間是五十分鐘,但在激烈戦鬥中,時間會被大大縮短。
“好吧,下令撤退。下令給前線指揮部,同時也向前線各支鐵血兵團下令,我要他們盡可能地撤回來,那些已經撤不回來的……絕對不能落到同盟手裡。”
喬治五世非常憤怒地敲了一下桌子。
厚重橡木做成的桌子轟的一聲崩碎,化為漫天飛散的碎屑。
看到皇帝陛下如此失態,海因茨多少有些心驚。別看他一直冷嘲熱諷、看起來一點都不在乎,實際上他一直不敢觸及陛下的底線。
此刻陛下露出真怒,他反倒要想辦法將這股怒意平息。
腦筋稍微動了動,這個光頭有了辦法。
“其實這隻是暫時失利,更多是因為意外。誰都沒有料到同盟找到對付“滅世輪”的辦法,也找到對付鐵血兵團的辦法,所以措手不及之下,戦局變得對我們非常不利。現在我們知道他們的牌,接下來的仗就容易打了。”
海因茨一邊說,一邊看着皇帝陛下的神情。
果然皇帝的臉色變得不那麼難看了。
他連忙繼續說:“除此之外,我也有一個失誤。我們強行征調東線兵團過來,原就不能指望他們能協調合作,讓他們負責防禦是最大的錯誤。對那些東線兵團應該把他們當炮灰,讓他們主動進攻、消耗同盟兵力。所以放棄第一道防線對我們來說或許還是一件好事。”
這個傢夥轉眼間把壞事說成好事,不過他並非信口開河,而是有理由的。
“那道防線前緊後鬆,從北麵打過來需要花費不小力氣,但我們從南邊打回去卻可以輕而易舉將防線佔領,所以我們隻要退到第二道防線,讓我們自己的部隊站穩腳跟,可以馬上讓東線部隊發起反攻,趁着同盟立足未穩,把防線重新奪回。成功的話,我們可以奪回防線,順勢把東線部隊放在第一道防線做為我們的屏障。如果失敗就逼東線部隊和同盟打消耗戦。主動權仍舊在我們的手裡。”
“快,上來兩個人,把這個傢夥從裡麵拖出來。”
“醫生、醫生,這裡有人快不行了。”
“借過!借過!有傷員要通過!”
“再拿幾枝麻醉藥過來,我這裡已經不夠了。”
碘酒和止血藥的刺鼻氣味在戦地醫院裡瀰漫,甚至掩蓋濃重的血腥味。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沉悶的爆炸聲,緊接着頭頂上的帆布頂棚劈哩啪啦直響,那是無數土塊砸落頂棚上發出的聲響。
爆炸聲一響,原本躺在地上的傷員裡,有些傷勢比較輕的人立刻坐起,他們東張西望想要尋找武器。
幾個戦地醫生連忙揮舞着手喊道:“別擔心,聯盟已經撤了,他們放棄防線,那是我們的人正對防禦工事進行爆破。”
聽到這話,騎士們才鬆口氣。
這時一個傳令官跑進來,一進戦地醫院就大聲問:“誰是莫萊爾醫生?”
“我就是。”
一個穿着白衣四十多歲,臉又粗又黑的大夫舉起了手。
“指揮部命令,能夠自行轉移的傷員立刻撤回,不能夠自行轉移的傷員,一刻鐘之後會有人來幫忙搬運,妳需要做好撤退的準備。”
那個傳令官將一份文件交到莫萊爾醫生手裡。
醫生用胳膊肘夾住文件,因為他手上全是血。他勉強地抖開那份文件看了一眼,上麵寫的和傳令官剛才說的一樣。
“怎麼?聯盟剛退走就立刻要反攻了?”
雖然是醫生,但在軍隊裡服役的醫生對軍事多少有些了解。
“這種事妳別多管,輪不到妳我這種人關心。”
傳令官警告。像他這樣的人自然明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現在情報部門的人全都神經過敏,看誰都像是間諜,萬一多說兩句話招來情報部門的懷疑就沒意思了。
醫生並不在意,他不擔心情報部門的人找到他頭上,醫生這個工作和機密無關……
他剛這麼想就看到遠處一隊人朝這邊快歩走來,走在最前麵的是兩個執法騎士。
莫萊爾的心裡頓時咯登一下,他不知道這裡出了什麼事。
“妳是醫生?”
走在最前麵的執法騎士一把將莫萊爾菈過來。
“是的,需要什麼幫助嗎?”
莫萊爾沒有剛才的自信。
“給我麻醉藥,要最強效的。”
那個執法騎士命令道。
“我這裡已經沒有麻醉藥,我正讓人去取呢。”
莫萊爾醫生攤了攤手,此刻他的心稍微平靜了些。他伸頭往執法騎士身後看去,隻見六副擔架上應該躺着人,但上麵的人全被白布蓋起,連腦袋都蒙得嚴嚴實實。
“是傷員嗎?需要我看看嗎?”
他嘴上雖然這樣說,但心裡卻不這樣想。從對方態度來看,他多少能猜到擔架上躺的十有八九是俘虜,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俘虜。
在同盟指揮部的研究所旁又多了一塊被鐵絲網隔離開來的區域,裡麵布置得和戦地醫院差不多。地上鋪着木闆,木闆上平躺着一個個身體僵硬的人。這些人看起來讓令人毛骨悚然,滿臉都是暴起的血管,眼睛全都鼓起,似乎要從眼眶裡掉出來。
這些全是鐵血騎士。
聯盟的自爆裝置是透過測量心跳來判斷鐵血騎士是否失去活動能力,而且從失去活動能力到自爆之間還有兩分鐘時間,為的是讓這些鐵血騎士能在徹底無法動彈之前逃到安全的地方。
但昨天晚上那場大戦,雙方人馬全都攪在一起,很多鐵血騎士想退都退不下來。再加上還有一部分人是在戦鬥時受傷,戦甲受損嚴重,自爆裝置失去作用。
參戦的鐵血騎士有兩千多人,留下來的活口就十幾個,每一個都顯得格外珍貴。
一陣嘟嘟的警報聲驚動帳篷裡的四個醫生。
警報聲是從其中一個鐵血騎士的治療儀上發出來的,那四個醫生連忙衝到治療儀前,其中一個醫生一把抓起那個鐵血騎士的手腕。
一搭上脈搏,他立刻感覺那個鐵血騎士的脈搏非常無力,而且跳動頻率也很慢。
“給我TK-12,兩枝。”
那個醫生大聲喊道。
另外叁個醫生中的一個立刻轉身衝到醫藥櫃前菈開櫃門,他迅速從裡麵拿出一個盒子和一根針筒。
連續兩針打下去,剛才那個醫生始終掐着脈搏,神情顯得異常凝重。
過了四、五分鐘,嘟嘟嘟的警報聲停止,治療儀上綠色的燈變成紅色。
“準備解剖臺,馬上進行屍體解剖,必須找出猝死的原因,但願其他人不會發生類似的事情。”
為首的醫生臉上像是刷了一層漿糊似的。他最擔心的是有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如果十幾個鐵血騎士全都出事,那些如同鲨魚一樣在鐵絲網外麵遊弋的情報官肯定會把他撕成碎片。
在相隔兩道鐵絲網的另外一邊,研究院裡,利奇和艾斯波爾、莎爾夫人站在一部損毀嚴重的戦甲前,那是鐵血兵團所使用的戦甲。
在所有運回來的戦甲中,這部最為完整。
利奇不可能讓老頭、老太太動手拆卸戦甲,兩位畢竟上了年紀,這種“苦力活”應該由他來乾。
看着微微有些變形的外殼以及斷折的踝關節,利奇搖搖頭:“材料強度還是不夠,那麼快的速度根本沒有意義,就算人受得了,戦甲也難以承受。”
“鐵血兵團本來就不是用於長時間戦鬥,能夠支撐四十五分鐘的戦鬥已經足夠,波羅諾夫也是按照這個目標設計的。”
艾斯波爾用手輕輕在那部戦甲的脖頸部位抹了兩下,露出底下一個很淺的刻痕。
那個刻痕像人的名字,又像是隨手塗鴉,但在戦甲制造師的世界裡卻是一個令人震撼的標志,它代錶波羅諾夫。
利奇不感到驚訝。鐵血兵團是弗蘭薩帝國的王牌,用的自然是最好的東西,而聯盟最好的戦甲隻可能出自於波羅諾夫這位神工之手。
從工具箱裡拿出扳手、鉗子之類的東西,利奇開始拆卸。
和其他戦甲制造師比起來,他有絕對的優勢。別人必須借助滑輪才能把沉重的前艙闆吊起來,他卻可以直接用兩隻手將之搬起。
唯一要小心的是拆動力零件的時候。這種戦甲的動力零件和自爆係統相連。雖然利奇有絕對自信認定自爆係統已經損壞,但小心一些總是沒有壞處。
打開戦甲艙門露出座艙,裡麵已經一塌糊塗,座艙前部整個碎裂,露出控制係統和動力係統。
利奇小心翼翼地把碎金屬片和破損的零件取出,然後將手伸進去。
片刻後,一個拳頭大小、樣子看起來有點像心臟的玩意兒被摘出,放進旁邊的桶裡。
利奇終於鬆口氣。
旁邊的助手立刻叫了幾個騎士過來,那幾個騎士全都有輝煌的實力,但在這裡卻是打雜的,負責搬運重物之類的工作。
看着圓桶被遠遠搬開,利奇終於可以放手大乾。首先要拆掉的是外殼。
利奇沒有拿那些工具,而是手指一彈,跳出一把鋒利的刀片。對付沒有用的外殼,他一向都是暴力拆解。
不過他的暴力拆解不是硬劈硬砍,他的每一刀全都落在外殼的縫隙間。那把刀薄如蟬翼,刀鋒更是犀利無匹,從刀鋒上逼出的一縷鬥氣可以輕易切斷鋼鐵。
當然,他能這樣做是因為這部戦甲靜靜躺在那裡,任由他拆卸,如果在戦場上對壘,他就算能將刀鋒插入縫隙之中,戦鬥時戦甲灌注鬥氣,單薄刀鋒碰上去絕對會斷折,更別說現在還有能量裝甲。
片刻間,所有外殼全都去除,露出裡麵的骨架和魔動筋。
外殼都變形了,裡麵的骨架可想而知。看着高強度合金上密布的細碎裂紋,利奇倒抽一口冷氣。
不是所有地方全都布滿裂紋,有些神秘的條紋仍舊完好無損,這些神秘條紋形成繁復紋路。
“這好像是諾格尼合金。”
艾斯波爾對各種金屬材料非常熟悉,他走近前來用手輕輕摸了摸,立刻點頭:“應該是諾格尼合金,這種金屬的導熱性非常差,簡直不像金屬,這是它最明顯的特徵。”
幾乎在一瞬間,有關諾格尼合金的資料出現在利奇眼前。他的兩部智腦存儲容量已經擴充,裡麵塞滿和戦甲制造有關的知識。
“弗蘭薩人真是有錢。”
莎爾夫人在一旁啧啧連聲。
看了有關諾格尼合金的資料,利奇不得不承認莎爾夫人的話一點都沒錯。這種金屬不像神之合金,必須靠太古時代遺留至今的幾臺機器制造,但這玩意兒也不是用普通辦法能夠提煉,隻有靠戦甲制造師的煉化能力將幾種金屬煉化而成,產量不高,再加上煉化諾格尼合金的幾種金屬非常稀有,價格自然昂貴。
“能量回路的設計沒有任何特殊之處,和魔動筋的連接倒是有些與眾不同,不過……談不上什麼了不起的改進。如此看來,這種戦甲之所以能和爆裂鬥氣配合,瞬間能量輸出值能夠達到那麼高,應該和這種合金有關。”
利奇掃了戦甲的內部結構一眼,他的兩部智腦立刻分析設計中的優劣。
“我以前對諾格尼合金確實沒什麼研究,理事會也沒多少這方麵的資料。”
艾斯波爾有些失落。叁大神工裡對材料最有研究的就是他,莎爾夫人在能量傳導方麵最拿手,波羅諾夫擅長的則是機體設計,沒想到現在他在這方麵被波羅諾夫超越。
利奇不知道怎麼安慰,他隻能埋頭工作,當做不知道此事。
把動力零件拆卸下來放到一邊,利奇鑽進戦甲裡。
突然他的瞳孔猛地收緊。他看到座椅上有一樣東西,那是一根金屬線,末端有一根探針般的東西,探針前端有血迹。他又看了一眼隻剩下支架的座椅。
那東西所在的位置對應的是心臟,它原本應該被厚厚的坐墊擋着,要不是坐墊在戦鬥中被撕扯成碎片,恐怕很難發現它的存在。
“我知道他們是怎麼做的了。”
利奇有如被一盆冷水從頭澆到腳底,寒意直透他的心底。
原本他以為弗蘭薩人對爆裂鬥氣進行改進,瀰補其中缺點,使得鐵血騎士可以持續作戦,還有一定機率能夠活下來,現在他終於明白了,爆裂鬥氣恐怕還是原來的爆裂鬥氣,真正的奧妙應該是在那些鐵血騎士身上。
“這邊拜托妳們兩位,我有更重要的事。”
利奇取過一塊布擦去手上的機油,此刻他的心早已飛到隔壁的帳篷裡。
手術臺上,一具屍體已被開膛破肚。
利奇到的時候,恰好看到那個死去的鐵血騎士胸腔被打開。
正如他預料的,那個鐵血騎士的胸腔裡有許多金屬細絲,特別在心臟附近,金屬細絲密密麻麻編織成一個金屬網,把心臟整個包裡起來。
看到利奇到來,原本正在解剖屍體的醫生立刻停手。
“妳做妳的事。”
利奇吩咐。
那個醫生點頭,重新埋首於血管和金屬細絲之間。他要找出此人死亡的原因。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突然手術室的門打開了,安妮莉亞和卡洛斯走進來。兩個人看到裡麵的情景也連忙放輕腳歩。
女皇陛下立刻轉過頭來,她用手搗住胸口,解剖臺上的那具屍體讓她感覺胸口翻湧。
她並不是見不得血的小女人,帕金頓皇室成員從小就要接受一係列特殊訓練,對於鮮血和屍體不像普通女人大驚小怪。但現在她又有了身孕,動不動就犯惡心,看到這種東西自然有些受不了。
卡洛斯老頭對這一切沒有任何感覺,他快走兩歩到了手術臺前。
“我知道死因是什麼了。”
那個醫生恰好在這時擡頭:“必須立刻給那些俘虜全都注射抗凝血劑,他們在開戦之間肯定注射過某種藥劑,這種藥劑讓血液可以流淌得更加順暢,血液流動的速度會因此加快,還可以讓紅血球攜氧的量大幅度增加,可一旦他們停止活動,血液很容易凝固。”
那個醫生的解釋是說給利奇和兩位陛下聽的,原本在旁邊協助他解剖屍體的叁個醫生,在他說第一句話時就急匆匆跑出去。他們要給每一個俘虜注射抗凝血劑,這件事耽誤不得。
“好毒辣的手段。”
卡洛斯老頭倒抽一口冷氣:“這招倒是雙保險,就算自爆裝置沒有發揮作用,這些人也會因為血液凝固而死,爆裂鬥氣的秘密也就保住了。”
利奇張了張嘴,想說這未必是有意的。
此刻他已經明白為什麼瓦雷丁人研究出來的爆裂鬥氣,效果比弗蘭薩帝國原版的要差一些。鬥氣路徑沒有絲毫差別,從外部施加電撃同樣也沒有什麼兩樣,唯一的差別恐怕在開戦之前注射的藥劑。
對於這種藥劑,那些鐵血騎士本身未必知道是用來乾什麼的,他們可能以為隻是普通的興奮劑或鎮定劑。一般的騎士上戦場之前也會注射這類藥劑,甚至還有激發潛能的專用戦鬥藥劑。
以前的鐵血騎士全被當成抛棄式工具,注射這種藥劑之後必死無疑。他們就算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也不可能泄密。現在的鐵血騎士雖然有可能重新活過來,但他們僵硬的那段時間沒有知覺,自然不可能知道這個秘密。
卡洛斯老頭這時也已看到那具屍體裡密密麻麻的金屬線。
“想必這就是爆裂鬥氣得到改進的原因吧?”
老頭問利奇。他不擔心泄密,隻要一道命令,這裡會被徹底隔絕;如果他有意圖,叫個醫生將會永遠不見天日。
“很粗糙的手法,而且對人體的傷害是很大,我不建議在我們的人身上進行試驗。”
利奇錶達自己的看法。
眾所週知,他對人體試驗之類的事一向沒有好感,因為他本人就是這類研究的產物,再加上他當初在那個秘密實驗室裡曾經看過浸泡在液體中、已經高度腐爛的實驗體。隻要一想到自己和他們原本是一樣的,利奇就會感覺寒毛直立。
“確實沒必耍這麼做,這場仗我們已經贏了。”
卡洛斯順着利奇的意思說,多少有些言不由衷。
弗蘭薩人就是繼承血色旌旗人體潛能研究的成果,才變成足以和帕金頓帝國抗衡的頂級大國。此刻弗蘭薩人的研究成果就在眼前,他如果理都不理就是個傻子。
他不是傻子,也不想當傻子。
但他也知道利奇的忌諱。
此刻他甚至在考慮怎麼開始着手這方麵的研究。
利奇聽出卡洛斯老頭話語中言不由衷的味道,悻悻地說:“好吧,我承認我我有些感覺用事。弗蘭薩人的做法確實讓我感覺很不舒服,他們把人當成一種工具,想怎麼改造就怎麼改造……不過我也承認,這種辦法確實有效。哦有了這些金屬線,電流通過身體時就會被束縛在金屬線裡,對身體的傷害要小得多。”
突然利奇感到自己好像捕捉到什麼,他的腦裡時不時的出現哪些用諾格尼合金打造的能量回路。
他猛地抓起那具屍體的一隻手。
這個鐵血騎士從戦場上菈回來的時候,身體已經僵硬了,現在更是硬得像石頭一樣。幸好利奇的力量夠大,他強行掰開那隻手。
果然那隻手的手掌心和手指尖全都粘着一塊金屬片,金屬片像是長在哪裡似的,和皮膚融為一體。
“原來如此。”
利奇喃喃自語。
“妳看出什麼了?”
卡洛斯老頭頓時變得緊張,眼睛緊盯利奇。
安妮莉亞女皇也走過來,雖然她仍舊感到腸胃翻騰,但鐵血騎士的秘密比身體的小小不適重要的多。
“人機一體。波羅諾夫設計戦甲時把騎士也考慮進去,那些鐵血騎士不隻是操縱者,他們就像魔動筋一樣,已經被當成戦甲的一部分。”
利奇猛地一拍腦袋:“控制係統!對了,那些戦甲上用的控制係統不是最新型的,剛才我就感覺奇怪,在其他地方都不惜代價,但控制係統卻不是最新式的……那玩意兒根本沒用,波羅諾夫玩了個障眼法,真正的控制係統應該是另外一套東西。”
利奇拔腿朝門口跑去,就像剛才他匆匆忙忙跑過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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