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到了,莫冉率先下車,遺棄着唐碧,卻孤獨了自己。
唐碧在亦心溫笑熱情的迎接下,緩緩上了樓。路過莫冉的房門,餘光看到了他背對着她清冷絕然的身影,唐碧隻覺得幽冷如秋葉,心痛難忍。駐留片刻,移步前去。
當唐碧的腳步聲越來越遠,莫冉隻覺得揪痛的心這會終於撕裂開來。
因為他龍胤風,她跟他遠走高飛;因為他龍胤風,她卻與置氣不語;還沒開始對立,她的心便已經傾向了他,那下一次,他與他絕裂對立時,她……
他不敢想下去,他隻覺得自己的靈魂被揉成了一團亂麻,心被巨石碾成了碎片。明知不可為,明知不會答應,為什麼卻偏偏忍不住問了?
她愛他了,他還嫌不夠?他想她怎麼樣?斷了所有的情緣,隻與他沉淪嗎?她不肯答應,他便不願意再看她一眼了嗎?她該怎麼辦?求他,求他應允與其他男人暧昧不清?求他要她?求他不要生氣?
他莫冉不會這麼大度,她唐碧也沒這麼厚顔無恥,更不會卑微下賤。
如果非要從中間選擇一個,她那寧可選擇自己,傷了誰都不如傷自己來得輕巧,苦誰都不如苦自己痛得乾淨。
撫摸着小墨的髮絲,唐碧任由淚水洗刷着刺骨的心痛。
“妳若不在乎,可以讓我幫妳念;妳若在乎他,才不敢看!”在乎或不在乎,她都想看看,是因為期盼,還是因為在乎?(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他自以懂她,可她連自己都分不清,他光憑感觸,又如何能明白?他說龍鳳卷軸唯有她頭上的鳳舞钗才能開啟。呵,龍胤風,妳到底要我唐碧如何是好?
緩緩地抽下了金黃的鳳舞钗,那日他往她頭上匆匆一插,叫她抽下時,卻是如此的難受。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仔細地盯着這根髮钗,除了精細的做工,和钗頭飛舞着一隻栩栩如生的鳳翔,還真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莫冉如此在意,也許不僅僅隻為了這份卷軸的內容,更有可能是因為這個根钗子,還記得第一天出王城的馬車上,他拿這拿這根钗子和小墨的髮絲置氣,控制詭異的能量攪亂她的歡愉。
“碧兒,一路好走,若回來見不到我,妳頭上的……鳳舞钗,百年之後,會帶妳找到我。”龍胤風絕然的聲音在腦海中回想,令她再次震蕩了。
為什麼?鳳舞钗代錶着什麼?
鳳舞钗插入了龍鳳卷軸,“哢嚓”一聲輕響,金燦燦的卷筒彈開了。然而,望着卷筒裹的東西,唐碧的心顫抖了,眼晴陡然模糊了。
碧綠的荷葉置底,卷躺着幾片還帶着水珠的荷花瓣。
碧波殿的荷花呵,碧湖的訣別,碧池的溫泉,聖母湯的歡愛……記憶如倒流的河水般,吞沒了她的腦海。愛……恨……痛……恍惚得令她幾乎快暈厥過去。
這,就是龍胤風,他的冷冽,他的霸愛,他的溺情,不需要支詞片語,隻需要撷取記憶深處最深刻的一朵!與龍獨配的鳳舞钗……龍鎖鳳開的龍鳳卷……情濃鬱香的碧荷花……
“這碧波蓮池中的荷花快開了,興許會好了。”妖比蓮花的笑容自唐碧腦海中綻放,“是會好的。”
荷花是開了,人,會好了嗎?
內室突然傳來了敲門聲,唐碧手忙腳亂地擦去淚水,“誰?”
“娘娘,高先生炖了些湯汁,想請您指點指點。”亦心的聲音傳來,令唐碧期盼的心沉落了,繼而傻傻地笑了。他是那麼驕傲的人,她不先低頭求和,他是絕對不會低頭的。
亦心盛了碗湯,高公公取過湯勺先嘗了口,再遞唐碧,“娘娘,請嘗嘗。”這是蘇含的要求,上一次她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便叫他抵死記住了這個教訓,凡是他們呈上的食物,必須當麵自己先嘗過,才準給她飲用。
湯汁清香微甜,味道不錯。唐碧僅微微點了個頭,高公公便興奮不已,唐碧舀直一碗,“亦心姑姑,請給國師大人送去。”
亦心欣然領命前去,高公公時不時看下唐碧,不安地搓了搓手,唐碧喝了大半碗,“有什麼事直接說吧。”
“娘娘與國師大人……”高公公小心翼翼地掀眉看了眼唐碧,剛對上她微緊的眼眸,立即垂下眼皮,“國師大人不是很好相處,娘娘還須多多體諒。”
唐碧鬆了口氣,還以為他想質問他們的關係?聽他的口氣,似乎早知道了他們的事?這也正常,二人時常膩在一起,晚上又未曾回房,亦心想必是告訴過他了。“說到底,我是妳的主子,怎地為他擔心了?”
高公公訝然臉紅,訕訕道:“國師大人在王朝位高權重,惹了他對娘娘不利……”
“客套的話就不必說了。”唐碧攪了攪勺子,淡然問道:“我頭上這根钗子,妳知道有什麼特殊意義嗎?”
“這……”高公公驚得說不出話來,許久才搖了搖頭小心翼翼道:“帝王既沒與娘娘明說,奴才哪敢胡言亂語。倒是這龍淩上下,凡認識這钗的人,基本上都知道的,反倒娘娘怎會不知呢?”
他的回避和反問,倒令唐碧無法反駁了,尷尬中,亦心回來了,神色微微沮喪。
“怎麼了?”
“國師大人今日不知是怎麼了?奴婢聽從娘娘吩咐送湯過去,剛開始隻是說放着,後來奴婢說是娘娘特別送來的,他便抓起自窗戶扔出去了。”亦心剛說完,便接到高公公投來制止的目光,才見唐碧的眼圈紅了,淚水滾落在湯碗裹。
“娘娘……”
“沒事,我去睡會。”唐碧轉身急急地跑進了內屋,趴在床上忍不住淚如雨下。
“亦心姑姑在宮中也是地位不低的長輩了,怎可拿這話與娘娘說。”高公公菈過亦心低訓道,亦心麵色難看,卻是眼神閃爍,“我不知道,我隻想到娘娘一片好心,國師大人如此冷酷無情!”
“國師大人和娘娘是什麼身份,他們的事豈是妳我可以評頭論足的。”高公公沈聲道:“姑姑也許別有用心,但作為奴才而言,娘娘是個好人,她對咱們都不薄,妳可不要辜負了她。”
“我……”亦心驟然擡頭瞪着他,卻被他威冷的眸光驚得半點都說不出來了。“我不是故意的。”
“如此最好,主子歡喜了,咱們做奴才的,才能活得下去,某些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便是了。”高公公說完,歎了口氣,“還望姑姑對照顧得娘娘細致入微點,娘娘心思細膩,優柔多情,更易傷了自己。”
“是!”亦心對他微微一禮,待他離去後,重重地喘了口氣,等她再進屋時,唐碧已蓋下被子躺下去了,看似睡着了。亦心歎了口氣,替她將手塞了進去,並菈了菈被子。
回身離去時,卻看到了梳妝臺前龍鳳卷軸內的荷花,頓時震撼不已。才離開不到幾天,再看到荷花,與那深宮重苑,竟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如此新鮮的荷花躺在這黃金鑄就的卷軸中,定是帝王傳來的。轉首望着床上的睡顔,憶起從第一眼見到她,到聽聞她的每一件事,都令她深深地心悸。
高公公說得沒錯,娘娘,是個好人,亦心不敢碰觸龍鳳卷軸,顫抖着小心地拈起荷花瓣包,以絲娟包好,看了眼揪眉含淚的唐碧,輕步走了出去。
窗邊的莫冉仿佛成了一根毫無生機的柱子,直到敲門聲響起,心才驚然活了過來,是她嗎?她終於來了……呵……一個閃身瞬間便打開了門,門口的人影令莫冉驟然冰下了臉來。
這一眼冷得叫亦心渾身都快冰住了,眼見他冷意褪去,正慾關門,慌忙擠了進去,“國師大人,這是娘娘吩咐奴婢送給您的……”
“找死!”莫冉怒吼一聲,連看都沒看她手上拿的,陡然猛地扣住了亦心的脖子,“誰允許妳猜測本國師的心?
亦心驚恐萬狀卻無法髮出一聲,越來越緊的窒息感令她忍不住流出了眼淚。手上的絲娟滑下,荷花也跟着飄了出來。
莫冉的目光落在了荷花上,他終於鬆開了手,撿了起來,荷花鮮艷慾滴,花香正濃。
“這是卷軸內的荷花,國師是否記得,那日與娘娘雨中一麵,對娘娘說的話?”
他怎麼會不記得,與她的每一次見麵,每一個眼神,都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間,深深地撼動了他的靈魂。
“那是望着國師大人的背影,娘娘說,來時雨微涼,去時雨也暖。”
“來時雨微涼,去時雨也暖!”莫冉低喃道,藍眸閃動着淚花,“她既已惦記着荷花,為什麼不親自來?”
亦心垂眉低聲道:“適才國師丟了湯碗,奴婢愚笨,直接回了娘娘,娘娘……哭了!”
哭了……她,莫冉一個恍惚,隻覺得身心皆痛,愧疚極了,“剛才那湯……真是她的心意……”
亦心驚訝地擡起了頭,“國師一直以為是奴婢自作主張的嗎?國師大人就是借奴婢一百個膽,奴婢也不敢如此放肆。”
莫冉聞着花瓣,悔恨與自責湧上了心頭,他丟了她的湯,毀了她的心意,她一定怨死他了,“碧兒,對不起……是我孤傲自滿,是我不願意低頭,是我不好,想逼着妳認命……”
莫冉急着踏出房門,卻陡然聽到了一絲詭異的音律──魔音,洛羽……出什麼事了?該死的,他們到底去乾嘛了?“照顧好她,我去去就回。”他回頭看向亦心,卻見亦心呆若木雞,才知洛羽這次怕是遇上強敵了。
一縷冰冷的藍光射入了亦心的眉心,她才幽幽清醒了過來。“剛才,謝謝妳。”莫冉話音未完,整個人消失在夜幕中。
好痛,好暈,好冷!
唐碧從半醒半醒中悠悠醒來,隻覺得被涼如水。望向窗外,似乎是半夜叁更,原來沒有莫冉的懷抱,連覺都睡不踏實了。赤足從床上走了下來,借着幽冷的月光走了出去。
燈還點着,亦心卻不在屋內,打開了門穿過走廊來到莫冉的屋前,屋內漆黑一片,她按捺不住酸楚的心潮,終於忍不住敲了敲門,卻是無人回應。看來他是氣頭未消,不願見她。
放眼望去,仿佛整座盤龍城都沉浸在甜夢之中,唯有她,像個孤魂般無處可依,一時間隻覺得憂鬱滿懷,想回去卻又覺得孤獨得心慌。然而耳邊傳來仿佛是洛羽的清幽的琴聲。
移步來到洛羽的窗外,油燈還亮着,裹麵傳來若有似無的琴聲,唐碧正慾敲門,手剛擱在門上,便被推開了。
床邊不遠,白袍的人兒正背對着她坐在琴前,“洛哥哥……”
唐碧隻覺得心頭一酸,如見救命稻草般撲了過去。然而當她離人兒不遠時,陡然刹步了,這氣氛,不對!琴前的人站了起來,緩緩轉身!
“洛雪!”洛羽的雪白衣袍中,是洛雪略顯蒼白的俏顔。那麼身後的殺氣……唐碧驚然回頭,卻陡然感覺到背後被插入某物的驚恐,“呵……”
“雪公主……妳……竟敢……”唐碧看着胸口刺出的一截血淋淋的劍尖,恐懼與疼痛的感覺終於傳了過來。
“不……雪公主,您隻說教訓她一頓,我才答應引她過來的。”洛雪驚慌地尖叫起來。
“教訓,這就是教訓。”雪公主陰陽怪氣地冷笑了起來,“呵呵……今天晚上,莫冉哥哥不在,妳死定了。”
“妳把他……怎麼了?”唐碧捂着劍尖,揪心地低叫道。
“莫冉哥哥是我的最愛,我不會把他怎麼了。我隻不過告訴我傢少南這個傻瓜,唐傢堡有一件龍淩帝王賜的至尊之寶──冰蠶金縷衣。當本公主看到鏈蛇骨劍,就知道他一定會想方設法把這件衣服弄來。但是唐傢堡,他單槍匹馬是有去無回,原以為他會請求莫冉哥哥去幫忙,誰知道去的是洛神師,不過洛神師還真沒用,總算把莫冉哥哥也弄走了,也不枉我一番苦心。”
“不準說我師傅壞話!”洛雪陡然抓着笛子指着雪公主,卻是手顫抖個不停。
“蠢丫頭。”雪公主傲然冷笑,“妳的敵人是她。”
洛雪顫抖不息,“妳殺了她,不怕國師大人殺了妳嗎?”
“我是龍淩公主,他不敢殺我。”
“那帝王……”
“一個女人而已,對帝王來說,還如一件衣服,就憑她這個淫蕩的賤人,有什麼資格坐享帝後!”雪公主陰笑地抽去了唐碧頭上的鳳舞钗,“妳該感謝我,不用再忍受噬情蠱的疼痛了。”
“出來混的,遲早是要還的。”唐碧傲然冷笑着,感覺到劍身從體內被抽出的恐怖,疼痛,心跳,恐慌,血液……通通都在瘋狂流失。如果……如果莫冉不再理她,如果非要統統舍棄才能活下去,那麼她不如現在就死。
第一次死的感覺,很恍惚,很短暫;然而這一次,卻是那麼的真實,漫長!
唐碧的身子無力地倒下,洛雪驚恐地跪在了血泊中,豆大的淚珠和汗珠同時滾落。“不,我不真的想害死妳的……她昨晚也是說,隻是略施薄懲的……”
“傻瓜,快走吧,妳師傅不會知道是妳的,暗月的人很快就會來了。”雪公主拖着洛雪掠了出去,唐碧捂着胸口,隻覺得神智越來越恍惚,身子越來越冷。
莫冉……呵,她的莫冉,她死了,他會不會就解脫了?龍胤風也沒什麼可牽掛了?洛哥哥,他一向超凡脫俗,也不用墮落紅塵了;小墨,痛過一段時間,就好了;雲王也不會念念不忘了;昨夜那個可惡的壞男人,唐澤,也不會再有棋子可利用了……大傢都會好了!
一道鮮艷奪目的煙花自客棧上空傳出,幾十條人影頓時出現在樓欄,幾個人踢開了門沖進了屋內,驚然望着倒在血泊中的人兒,“是他嗎?”
“就是他!他就是唐少爺,就是他殺了咱們的人。”
幾十把長劍刺向了地上的人兒,恍若一個刺眼的光球,射了唐碧煥散的眼球。
然而“當當”幾聲劍響,一柄陰寒的長劍擋住了眾人的劍勢,“蠢貨,說了叫妳們別再追究了,妳們還敢來,沒看見妳們被人利用了。”
“離歌,縱然妳現在暫代暗帝管理暗月,也沒資格阻擋我們!”
“是妳!”唐碧吃力地眨了眨模糊的眼眸,銀色麵具的男人,竟然是他──該死的……離歌!
“還不快走,再遲,妳們都走不了了。”他的聲音柔美動聽,麵具下的那雙眼睛望着血泊中的垂死邊緣的人兒,瞳孔抽搐,淚眼模糊。他單腿跪下,伸手摸上了唐碧冰冷而慘白的臉,“傷害了妳,對不起!”
“離……歌,辱我的,我……還沒討回來……”唐碧的唇瓣一動,血液湧了出來。
眾劍客不敢相信眼前號稱無情無義隻為錢的銀麵離歌,竟然眼圈通紅,淚水盈眶,如看着死去的戀人般傷心慾絕。“我等妳,隻要有機會,我會還妳……一輩子。”
他依戀地起身,環顧四週呆愣的暗月子弟,“走!”
然而等他們正慾轉身,卻髮現四週的空氣被凝固了般,每個人都感覺到髮自靈魂深處的恐懼感。那是,來自於身邊不知何時出現的人影。
寒光閃爍的青絲,雪白的妖顔,攝人心魄的冰眸──國師,龍淩帝國的國師,天,為什麼非要等他髮出靈殺,他們才髮現自己惹了不該惹的人。麵具下的男人心寒膽顫,一個是國師,一個是洛神師,另一個是魔劍高手,看來,今日想從這叁人手上保住自己的性命,還真不容易啊。
“走?妳們竟敢動她!統統給我……死。”莫冉聲音如來自地獄的魔王,眸光如索魂的撒旦,他張開了優美的雙手,每根長指都盛滿了寒霜。
“莫冉,別浪費靈氣,救人要緊。”洛羽最先一個從驚恐中清醒過來,莫冉在他的警告聲中,陡然清醒了過來,靈氣一收,所有的人頓時驚恐逃命。
“碧兒,對不起,對不起……”莫冉淚眼通紅,他從來沒有現在這般無助過,恐慌過。他不敢抱起地上的人兒,隻能跪在她麵前,雙手按在她的胸前,滿頭的青絲陡然變成了雪白的華髮,冰藍的光芒如光球般,將二人籠罩其中。
“莫冉……”唐碧艱難地張開了口,氣若遊絲,莫冉卻聽得一清二楚。
“碧兒別說話,求求妳。”唐碧努力地伸過沾滿血液的纖手,莫冉慌忙將她的手接住,貼在自己的臉上,“有莫冉在,沒事的。”
“我要……說,我怕……我來不及了。”
“好……好,妳說!”莫冉吻着她冰冷的唇,淚水如決堤般洶湧。
“那晚夜雨遙望,荷花……其實已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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