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不到一天的時間內,龍胤風第叁次揮劍指向他人,卻仍然是下不了手,“國師若要殺一個人,從不用刀子的。”
“如此賤命,王覺得國師有必要用高貴至上的靈殺嗎?”
“這個理由,說服不了本王。”龍胤風的金眸湧動着濃烈的掙紮與殺意。“本王想知道的是,妳,還有靈殺嗎?”
“這株血梅,寒冬臘雪的年關才能開花吧。”國師仿佛根本就沒看到眼前的長劍,目光落在龍胤風牆長的一枝梅花上。
這枝梅,不僅隻有冬天才會開花,而且,算算時光,已經有好很多年沒開過花了。這是父王最寵的女人──雲王之母,梅妃的厚愛。梅妃死後,父王把這株梅移至了這書香苑,為此母後與他大吵過。而他接任之後,一直忙於安內攘外,似乎忙得早已忘了這株梅的意義。
牆角一枝梅,誰會記得它的存在?
一頭蒼蒼白髮的國師,縱然麵相再妖孽,但靈體已儘,國魂已喪,與其留在世上動搖人心,不如及早剔除。縱然再不舍,也不行了。龍胤風冷若冰霜地盯緊了他,不懂他死到臨頭,還賣什麼關子,難道他還妄想借前朝帝王的眷戀來提醒他改變自己的命運不成?“事實上,它已經死了。”龍胤風殘忍地說。
“前朝國師也喜歡梅花,但臣更喜歡幽香純潔的茉莉,所以臣的國師府中,茉莉花永遠都不會凋零。”國師淡然一笑,輕輕閉上了眼眸,修長的雙手緩緩地合對於胸前,從小指至麼指,雙手的手指非常有節奏地相對應點擊一週,當十指吻合且呈合掌式時,一朵冰藍色的火苗頓時出現在合掌之尖。
這是……龍胤風訝異不已,他不是沒見過國師施展靈殺,靈殺一施展,生靈淘汰。死亡方式是直接噬殺靈魂,但從未見過如此柔美和煦的靈殺。這……是靈殺嗎?他還沒弄明白,國師的手已經動了,而他,隻看清了定格的畫麵。
兩手已分開,五指微張,每根指尖上,都燃燒着一朵跳躍的火苗,煥髮着生動活躍的靈氣。國師的眼眸陡然張開了,頂着火苗的手動了,而龍胤風卻無法捕捉,隻能從他身側出現的一道橢圓形的上淺下深的火苗軌迹才能猜測出手的動作,火光最濃處,便是他置於胸前交合的雙手。(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而此時,雙手再次揮動了,一道道眼花缭亂的光影劃過身側胸前,時左時右,時而同交,詭異極了。
龍胤風的金瞳除了那冰藍的光影,和國師那妖娆純白的身體,似乎看不到天地間其他萬物了。隻聽門外突然傳來一聲猛烈的噴嚏,另一個人細聲地哆嗦道:“冷,妳有沒有感覺到?”
冷,確實是冷的感覺,龍胤風縱然體質強於常人,卻也隱隱感覺到了。這使得他清醒了幾分,再次聚神盯去,眼前的人藍眸如妖精般閃爍着光華,原來美得妖邪的十指,此刻拈頂着詭異火苗揮舞着,已將整個人浴沐在一場詭異的藍光圓中。
他……在玩什麼把戲?
然而,冷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龍胤風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陡然髮現,墨寶中的墨水開始泛起了霧氣,而當他將目光掃向國師時,掠過了躺在地上的小樂子,驚然地髮現,他背後流淌出的血迹,竟然凝固成了冰塊。
此時,書桌上,茶幾上,地麵上,清楚可見藍色的寒霜快速漫延,幾乎是眨眼功夫,便爬上了牆角的那株血梅。至此時,整個室內已如地窖般寒冷。
毫不例外的是,寒霜爬上了他手上的寶刃,快速地漫延至他的手指,他驚得想丟掉劍,卻已經來不及了,整個人已被寒冰籠罩其中。冷得身軀麻木,凍得心寒膽顫!死亡的恐慌,叫龍胤風心中又怒又恐,哆嗦着唇顫道“莫冉……妳好大的膽子……”
“元氣未分,混沌為一;動極生陽;靜而生陰……”國師的唇瓣輕啟,如魔音般低低傳出。“寒極而綻放,王,請看,下雪了,血梅……該開花了。”
龍胤風側眼望去,一朵雪花落在了他長長的睫毛上,第二朵,第叁朵,如精靈般飄灑在整個室內。
這……這是極冬的景象啊,可他清楚地知道,室外此時卻是中夏,很快便是炙熱之季了。而如此逆時之象,是他弄出來的嗎?他怎麼變成這樣了?他到底想乾什麼?這是……
牆角那株血梅,仿佛髮出了“嘎吱”的輕響起,如地底復蘇的冬筍般,破土鑽出地麵的聲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朵細小的紅蕾竟從枯株中冒了出來。
天,這是……幻覺嗎?太……太奇異了……
一點……兩點……一朵……兩朵……幾乎不到一分一口茶的功夫,整株血梅已迎寒而開了。龍胤風不敢置信地瞪着血梅,再看瞪向國師。國師此刻已跪出地麵上,雙手已置於身側,身後的橢圓光影,與雪地上映出的倒影,竟形成了一個渾圓。
“王可以去摘一枝下來,或許有用得上的時候。”
龍胤風半信半疑地起收回了劍,一股強悍的陽剛之氣幾乎是瞬間將身上的冷寒之束給化開了。地闆上已鋪上薄薄一層雪花,踩上去竟會髮出咯吱的雪聲。
他折下一株,置於鼻前聞了聞,果真,是血梅獨一無一的幽香,心中的一個凝團此刻突然被一個認知破解,不敢置信地瞪着國師,“妳這是……傳說中的靈生?”
靈殺,是每個國師都必備的基本絕殺。但靈生,卻隻有國師典記中記載開靈祖師擁有過。
“天地陰陽,日月變替。”國師並未應答,隻是輕聲道:“時值熱季,這一室寒冰太過驚人,王既已見證,可否撤去?”
龍胤風從驚濤駭浪中清醒過來,點頭示意。這是自然,若不撤去,他倒是可以忍受,不過門外那些下人,怕是已經凍殘了。以後誰還能進這間屋子。隻是,若真是靈生……“四象復始,順應自然,室內已是至冬,若過渡到此時的熱夏,其中是否還有一象?”
這絕對是刁難,縱然國師已悟出靈生,但要調整好四象,怕是真的隻有開靈祖師才有可能做到啊。
“這是自然!”他眼眸輕輕一閉,斂去了無儘的光芒,身子徐徐而起,藍光再次飛舞着,地上麵的冰雪隨着他的動作,以清晰可見場景,清楚可聽的聲音,慢慢地化開了,寒氣褪儘,血梅凋謝,一朵朵花瓣在春暖中飄零了起來。
門外的下人仿佛從冷窒中活了過來,撫摸着臉上流下的冰水,驚喜地大叫道:“春暖來了……”
寒雪至極,梅花初開;春暖花開,血梅吐芽。
龍胤風再次震撼了,國師的雙手已停止,交合在胸前,兩手十指火苗交合為一,再慢慢地消失,形成了初合之狀,成就的,便是天元未分。
夏風從窗外佛來,將室內的雪水吹成了霧,國師與龍胤風置身在這霧中,妳看着我,我看着妳,身距很近,心卻很遠。
國師手一伸,小樂子背子的精美匕首已置於手上,另一隻手拂過,血迹乾乾淨淨。“一頭的華髮,還有一個意義,王不知道嗎?” 他一步步朝外麵走去。
靈師……他何嘗不知道,隻是……唐碧……莫凡……
霧散了,血梅在牆角綠意盎然。而他們,卻再也無法回到從前了。龍胤風悲涼得淚水陡然滾落,“妳……不會原諒我了嗎?我……隻想在這條孤獨的王權路上,有人陪我下棋。”
“妳因為掠奪而蒙蔽了心德!”
“妳說,我愛上了她!以前不信,後來不肯信,現在……不敢信。”龍胤風咬着牙逼着眼淚往回流,“昨日,她與其他男人同床而歡,我這心裹,比死還難受。可她,抓着我的劍,讓我殺了她,否則,她就要為他殺我!”
他的聲音在顫抖,他的恐慌與痛苦,使得他幾乎都站不住了,搖晃着退了一步,反手撐着書桌,“知道為什麼會拿劍對着妳嗎?因為她叫着莫凡掐着我的脖子……莫凡,是妳嗎?”
伫立在門口的國師轉過身來,藍眸一片平靜,“也許天下沒人知道龍淩王朝的國師叫莫冉,但這點,王比誰清楚,需要把來歷再禀報一次嗎?”
龍胤風搖了搖頭,他是前朝國師從八歲便開始培養的下任國師,換而言之,他們從小就認識,並且早就知道會一起扶持支撐起這片天地。“冉,求妳,原諒我可以嗎?風太子從小便與莫冉一起四海征戰,時值今日的帝王,雖僅下棋談天,卻也融洽。從前,現在,往後,龍胤風的日子裹沒有莫冉,便覺得孤獨清冷,縱然得天下,也覺得索然無趣。”
他處於權霸之頂尖,他位於靈修之巅峰,他的孤獨,對他何言,何嘗不是另一種孤獨。然而,能溫暖他們心靈的,隻有一個人……
好在,她還在!
望着床上的人兒,他綻放出苦澀而憐惜的笑容。
“碧兒……碧兒,妳醒醒……”
唐碧撲閃着如蝶翼般的長睫毛,緩緩睜開了眼睛,映入眼中的是一頂金色的髮冠,和一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
“帝王……龍胤風”。仇視的防備與驚懼的退縮叫龍胤風心中疼得抽搐,他儘量讓自己笑得和煦如陽,伸出了大手,“碧兒,本王……我來接妳回去了。”
“不……妳滾開。”唐碧撐起手後退,被包紮好的掌心傳來的刺疼,令她的大腦清楚地記起了昨夜的那一劍。今日的溫柔,在她看來,太假太可笑!
“麗妃已打入冷宮,文史一傢背叛本王上了盤龍山。我……親自來接碧兒回碧波殿去。”龍胤風耐心地解釋。
“呵呵,冷宮,背叛,盤龍山,很好,這樣妳不需要我也可以有理由捉拿唐國公了,如此最好,我哪兒都不去了。”原本清冷的眼眸噴出憤怒的恨意,朝着龍胤風尖叫着,“我隻要妳把我的小墨還給我,我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龍胤風陡然握緊了拳頭,“他已經灰飛煙滅了!”
“我不信……”唐碧淒厲地哭叫着,猛地就這麼光着身子爬了起來,從床上撲上去掐住了龍胤風的脖子,“還給我……不還給我,我殺了妳。”
她的力度縱然再大,也無法撼動龍胤風一分。但她自己的手,已再次滲出了血來。這血,刺得他眼睛生疼;這手掐着脖子的力度,仿佛掐着他的心脈。他大手攔腰抱起,將她扣入懷中,如受傷的狼般低吼道:“妳就這麼愛他……”
“是的,我就是這麼愛他。”唐碧哭着吼道,用力地推開他的胸脯,小手卻被他另一隻大手抓得死緊。“放開我,貼着妳,讓我惡心極了。”
這話極重地打擊了龍胤風,下意識的反應令他差點就將她甩了出去,“惡心,好……極好,這輩子,妳將被本王禁辱,本王要讓妳惡心到底。”狂傲的大笑聲中,是滴血的心換來的。無視她的掙紮與哭吼,扯過被單裹着她,在眾下人的畏畏縮縮的注視下,摟抱着大步朝碧波殿走去。
這一段路不近,卻似走了一場血與淚鋪成的長路。他似乎開始慢慢感覺到了她那日踩着青石一步步踏去的刺骨之痛。手上的血一路滴到了碧波殿,哭到最後的抽咽中,還是在喚着小墨。
到底是他故意傷了她?還是冥冥之中的血淚償還?
坐在大門中間青石門檻上的蘇含一看見來人,驚得慌忙站起來,卻是手足無措,一個月不是還有兩天嗎?這會怎麼?還是王親自抱來的?血……垂落的手正滴着血……
“還愣着乾什麼?”龍胤風冷聲訓道。
“哦,哦,奴才蘇含參見帝王。”蘇含連忙下跪迎接,無聊得東倒西歪的宮女公公們一聽見聲音,全部嘩然醒來似的啪啪跪下。
“愚蠢,本王不是讓妳行禮。去,把床鋪好。”
“哦哦。”蘇含不知是喜過了頭,還是嚇傻了,連忙爬起來就朝室內跑去,剛跑兩步又折回,傻傻地笑道:“回王的話,玉骨合歡床早就移到這正殿了,這會王是要……”
“本王是想要,可也得看情況。妳一個月沒當差,是腦袋遲鈍了,還是眼睛瞎了,沒看見她的手受傷了嗎?”
“那……這……床……”蘇含又急又驚又無措,不知道王到底想乾嘛。
玉骨合歡床,還是那麼的晶瑩剔透,溫馨而華美。往日的種種美好和今日的仇恨,為什麼會變得這麼徹底?
“蘇含已去找神醫了,妳的手……”望着唐碧一言不髮,淚水模糊的樣子,龍胤風難受極了。再呆下去,不是暴怒將她剝光按在身下,就是把自己氣得血脈儘斷。“妳好好休息,本王……我還有事。”
龍胤風前腳剛走,蘇含後腳便領着神醫到了。俊臉通紅,氣喘如牛,看樣子他是拼命跑來跑去的。
“娘娘,讓臣看看娘娘的手傷得怎麼樣了?”
“妳……出去。”蘇含連忙轉身,唐碧的聲音自身後響起,“蘇總管留下。”
年輕的神醫愕然退出,蘇含卻是不安了,眼前這個女人於他,是從來不叫蘇總管的,私底下喚蘇含,縱然在外人麵前,也喚蘇公公。左手抓着裹身的被單,光着腳踩在腳榻上,一步步走到了他麵前。
望着玲珑有致,若隱若現的嬌軀,蘇含心神恍惚,不敢再目視,連忙跪下,垂下頭去。
“啪!”滴血的右手打在蘇含的臉上。
蘇含委屈地撫着疼得麻木的臉,卻摸到了粘稠的濕意,血順着他的手滑下了手腕,驚得他愕然擡起頭來,對上的卻是唐碧恨怒交加的美眸。
“娘娘……”
“不準叫我娘娘。”唐碧再次拍出一巴掌,挨到臉之前,卻被蘇含抓住了。“不管是因為什麼,娘娘要罰蘇含,蘇含死也甘願,但求娘娘,別傷了自己,這手……”
他的話令唐碧眼圈陡然紅了,命都沒了,還敢提手。“妳這個吃裹爬外的狗東西。”愛恨交加令她氣得一腳踢向他的下巴,自己卻因虛弱而一個站立差點倒下,蘇含鬆開她的手,快速抓住了她腳,這才使得她沒有倒下。
他輕輕地放下她的腳,眼圈紅得快滴出淚來。“娘娘,要罰,奴才自己來。”說罷,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臉上,緊接着,第二巴掌揮在另一邊臉上。如此的委屈與卑微,叫唐碧的心刺疼了。如果不是因為小墨,如果他是個正常男人,或許……
“夠了。”唐碧低叫道:“妳從哪來,滾哪去吧。”
這聲令下,叫蘇含如遭晴天霹雳,她要趕他走?她不要他了?王將她賜給他的那一刻起,他原以為,自己縱然沒法給她男人的歡愉,卻也能卑微地相伴到老?
可是,可是她不要他了?她叫他滾回去?他還能回得去嗎?空心守候了一個月,每天撫摸着這玉骨合歡床,她所到過的地兒,被他撫摸得乾乾淨淨,她所用的茶碗盃具,都被他洗得乾乾淨淨。
然後,他就這麼坐在門檻上,等啊等,等啊等!
終於等到她回來了,她卻趕他走?那還不如讓他一死百了,但即使是死,他也死得不安。
“求娘娘給個緣由,奴才去了,也安心。”蘇含響響地磕了一個頭,眼淚落在地上,隻有自己看得見。
“好,妳要安心,我便給妳。朱棗蓮心羹,是妳托高公公送去的吧。”
“是!”蘇含不懂,湯羹是亦心親手熬制,他親手交到高公公手上的,有什麼問題嗎?
“妳是他安插在王身邊的人吧。”
蘇含一驚,她知道了什麼?這個他又是指誰?
“別給我一幅無辜的可憐樣,當妳把媚歡丹做成蓮子羹送到我麵前,還特別提醒高公公是蘇含送來的。妳就該想到,會有今天的下場!”唐碧氣得喘息,“我若不是念着舊情,心中有對妳……”
她說的每一個字蘇含聽得清清楚楚,唯恐漏了。他由心驚到心悸,再到感動至極。她對他,有情,也許還有……那個字眼,他連想都不敢想。但此刻他死,也安心了。可是,蓮子羹,還有什麼媚歡丹,以及這隻滴血手,令他無法不心驚膽顫。
這與她每夜必然的髮情有關嗎?他還以為自聖母湯後,便不會再有媚藥這種東西會加諸在她身上了。她要他滾回去,如果碧波殿是他的終點,那麼龍淩殿,便是起點。也好,不在王的身邊,這一個月以來的如盲人摸象般焦躁的擔憂與期盼,也快熬瘋了。
掌握對她有利的一舉一動的,即使隻能遠遠遙望着她,也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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