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便進了宮。
玄熠沒有親自來接她,隻派了一頂青紗小轎從皇宮西麵的側門,悄無聲息地把她擡了進去。
沒有浩浩蕩蕩的迎親隊伍,亦沒有送給她的奇珍異寶,更沒有所謂的王妃封號,仿佛隻是召了一個普通的宮女一般,連她坐的轎子都寒碜得可憐。
原本嫉妒她嫉妒得眼紅的舞姬們,馬上換了幸災樂禍的錶情。
麵對這一切,如意依舊很淡定,隻收拾了個隨身的包袱,從容地坐進轎中。
她知道,進宮隻是這盤棋的第一步,每年有無數美女被玄熠召進宮,可到頭來能得到玄熠真正寵幸的又有幾個?所以,沒有必要把進宮的儀式看得那麼重要。
何況,她所求的,也並非什麼王妃的封號,更非榮華富貴……她隻是想為收養她的義父做一件事而已。
轎外晴空萬裹,輕風和暖,她掀開簾子,微笑地看一望無限的天。
宮裹的路好長啊,穿過了一道又一道的門,看着紅牆綠柳緩緩地移動,顛簸的轎子彷佛永遠也停不下來。
忽然,她看到了一隻風筝。(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輕風和暖的日子,正是放紙鸢的好時候。擡眼再看,把眼移向另一片天空,竟又看到了無數隻風筝。
蝴蝶狀的,蜻蜓狀的、娛蚣狀的、燈籠狀的、遊龍狀的……飄着彩帶,畫着彩繪,帶着風哨的嗚鳴,密密麻麻地霸佔了藍天白雲的領地,好不威風!
她記得從前在傢鄉,惟每年清明時節才能瞧見如此熱鬧的情景,沒想到在這深宮之中,平日竟也能如此鋪張。不知是哪一位妃子的雅興?抑或宮女們在無聊時的消遺?
如意看着這風筝,心裹不由得有幾分高興——仿佛,這熱鬧的情景是在歡迎她似的。
正引頸張望,忽然,轎子出乎意料地停了下來。莫非已經到她的住所了?可四下望了望,分明仍在偌大的禦花園中,不見門前臺階。
“如意主子,”隨行的宮女低聲道,“前麵有公公傳話,說是請您下轎。”
“出了什麼事?”她鎮定地問。
“嗯……”那宮女支支吾吾的,“回主子,聽說是陳妃娘娘想見您。”
陳妃?如意心中一怔。她知道,陳妃是玄熠最寵愛的女子,義父曾經告誡過她,要想俘獲玄熠的心,陳妃是第一道必過的難關。
她早已做好了跟陳妃見麵的打算,隻是沒料到會這麼快!看來,對方似乎比她還要着急。
笑了笑,她掀簾下轎。她今兒隻着一身樸素的青衣,頭髮隨意地绾起,無花無簪,臉上亦無脂無粉——這副打扮去見陳妃,定是要被對方蔑視的。不過,她希望對方看輕她,因為,惟有對她掉以輕心,她才能趁機獲勝。
隨着太監行了兩步,不一會兒,她便看到陳妃了。
不用旁人指點,她已猜到誰是陳妃。那個坐在荷花池邊,搖着團扇,珠環翠繞,艷麗逼人且神氣活現的女子,不是陳妃還會有誰?何況,所有的人都站着,惟有她坐着,而站在她身俊的宮女,手裹都握着放風筝的線梭,原來,這漫天熱鬧的景象,便是陳妃的傑作,如意低眉垂眼地走過去,屈膝跪在地上,柔聲向對方請安。很乖巧,很無害的模樣。
“聽說王爺在宮外看中了一個人。”陳妃讓她跪了半晌,徐徐品了幾口盃中的茶,方才說道:“我想瞧瞧到底漂亮到什麼地步,竟然能讓王爺連夜為妳收拾住處,嘿,沒想到,竟是這麼一個不起眼的東西!”
她叫她“東西”,而且用一種極輕蔑的語氣。但如意並不生氣,當一個女子對另一個女子用這種語氣說話的時候,十之八九是因為嫉妒。就因為玄熠連夜替她收拾了住處,對方就嫉妒至此?呵,如此沉不住氣的女子,能得到玄熠的寵愛,似乎不是靠智慧。
如意本想把她當作對手,但這一刻,她髮現,對方大概會不堪一擊。
“妳看到這滿天的風筝了沒有?”陳妃又道。
“看到了。”對方為何忽然提起這個?
“這是王爺特意命人為我從南方買回來的,”陳妃得意揚揚,“這些風筝我隻放一次就不要了,剪斷繩子讓它們飛到天上去,所以,每天都會有好些個箱子從南方快馬加鞭地運來,全裝着最新奇最好看的風筝。”
她是在故意炫耀吧?用炫耀的方法示威。如意不禁迷惑——既然玄熠如此寵着陳妃,陳妃為何還會對一個剛剛入宮、前途未蔔的女子大生醋意?玄熠不過是命人替自己收拾了一個住所而已,值得引起她如此的反應嗎?
“妳會玩紙鸢嗎?”陳妃忽然抿嘴笑。
“在傢鄉的時候,奴婢曾經玩過。”如意點了點頭。
“那麼……”勾了勾手指,身後立刻有叁四個宮女小心翼翼地擡上來一隻碩大的風筝,鷹般的形狀,翅膀足足有五丈長,“妳就把這個放到天上去吧!”
“這個?”如意一愣。
她並不介意陳妃差遺她放風筝,但這麼大的風筝,並非一個人可以放飛的。陳妃明顯在刁難她,抑或想出她的醜。
“怎麼?妳不會?”陳妃挑挑眉,“不要緊,隻要跑快一點,它就可以飛起來了。聽說妳昨天跳了一種很有意思的舞,沒有任何姿勢,隻是不停地轉圈。我想,既然能夠轉圈,自然也能跑,來,快把這個放到天上去!”
嘿,傳聞好快,昨日她的一舉一動,竟然如此詳細地傳入了宮中。看來,想巴結陳妃的人肯定不少,又或者,她在玄熠身邊安排了探子。
如意立在原處,腦子飛速地轉着,想着躲避陳妃刁難的萬全之策。
“這個風筝這麼醜,我看還是不要放了!”忽然,一個響亮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如意驚愕地循聲望去,髮現花徑上立着一個身着宮裝的女子。
那女子與自己年紀相仿,笑容燦若桃花,橙色的衣袖在風裹翩翩起舞,雖沒有絕色之姿,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可愛。她高高地昂着頭,明亮的眼睛與陳妃的相觸,微翹的嘴角帶着挑釁的意味。
她是誰?是否是玄熠的另一個寵姬?所以,她才敢如此放肆地與陳妃說話……
但看她仍舊梳着少女的髮辮,又不似已為人婦的王妃。
“妳……妳竟然敢說我的風筝醜?”陳妃頓時氣得雙眼冒火花,“這是王爺派人從南邊為我買來的,妳居然敢說它們醜?”
“的確很醜呀!”那橙衣女子故意繞着風筝走叁圈,左右端詳了一陣,啧啧搖頭,“我要是有這樣的東西,早就藏起來不敢見人了,哪還有臉讓人把它放到天上去?錶嫂呀,妳想炫耀錶哥疼妳,也不該用這樣的方法呀!”
“炫耀?”被擊中心事的陳妃滿臉通紅,“王爺本來就疼我,何需我炫耀?”
“不是炫耀?”橙衣女子咬唇笑了笑,“那就是嫉妒喽?”
“妳……胡說八道!”她跺了跺足,“我嫉妒什麼?以我今時今日的地位,還用得着嫉妒?”
“因為錶哥把景陽宮挪出來,讓給了她。”橙衣女子踱到如意身邊,非常友好地挽住了她的胳膊,“而且,錶哥還親自打掃了一晚,所以,妳嫉護!”
親自打掃?如意內心一震——堂堂的攝政王,竟然不懼塵埃與辛勞,親自為她打掃住處?這……難怪是要招人嫉妒的。不過,不知那景陽宮是怎樣的所在,聽這兩人的口氣,似乎極神聖的樣子。
“妳……妳給我住口!”陳妃摔了手中的茶盅,幾乎要被氣哭了。
她越氣,橙衣女子反而笑得越是燦爛。
對峙的氣氛正熾熱,忽然聽太監高聲宣報“攝政王駕到”,玄熠一身華服,似剛剛下了早朝,身後還跟着幾個大臣,一邊議着事,一邊信步朝這邊走來。
“在聊什麼呢?聊得這麼開心。”
無意中瞧見她們,他停了腳步,微笑地問。
“王爺——”陳妃連忙迎上去撒嬌,“郡主欺負妾身,說妾身的風筝難看。”
“是嗎?”玄熠依舊莞爾,安慰道:“她在逗妳玩呢,也隻有妳才會被她騙到。”
“哼!”陳妃努了努嘴,“我不管,隻求王爺趁早把這丫頭嫁出去,省得她天天氣我。”
“我偏偏不嫁!天天氣妳!”橙衣女子對她吐吐舌頭。
“妳們兩個,真是長不大的孩子。”玄熠無奈地搖頭,晃眼之中,瞧見默立在一旁的如意,不覺雙眸變了顔色,但很快,又恢復了自若神情。
“奴婢給王爺請安。”如意見他的餘光已經掃到自己,不得不上前跪拜。
“不必多禮。”他淡淡地答,“看來,妳已經見過這兒的人了?”
“妾身聽說妹妹要進宮,高興得不得了,一心想瞧瞧妹妹的標致模樣,就迫不及待地把她邀來一道放風筝。”陳妃裝出一副賢良淑德的麵孔,極力解釋。
“這麼說,她已經知道妳是誰了?”玄熠點點頭,“那麼南安郡主呢?如意是否也拜見過了南安郡主?”
“款,什麼南安郡主呀!”橙衣女子大笑,“我不喜歡這個稱呼,怪生疏的!錶哥,您就讓新嫂子叫我橘衣好了。”
橘衣?如意微微擡眸——原來,這可愛的女子名喚橘衣?呵,人如其名。
曾經聽說過南安郡主的名號,據說她是玄熠在這世上為數不多的親人之一,很受寵愛和信賴,難怪她能如此放肆,不把陳妃放在眼裹。
義父曾經說,隻要多加親近南安郡主,她遲早會對自己有用。看看那張友善熱情的麵孔,似乎親近她,不是一件很難的事。當下,如意對着這女子微微一笑。
“哎呀,看來新嫂子也很喜歡我。”橘衣拍了拍手,“錶哥,不如妳在這兒跟舊嫂子放風筝,我領新嫂子先去瞧瞧她的住處,如何?”
“什麼新嫂子舊嫂子!?妳在胡說什麼?”陳妃臉一黑。
“這樣多順口呀!”橘衣調皮地眨眨眼,“難道妳不覺得嗎?舊嫂子。”
“妳……”陳妃當即軟在玄熠懷中,“王爺,她、她又欺負我了,我不想活了!”
“呸,這話我才不信呢!否則妳早死了一千回了。”橘衣又扮了個鬼臉,菈着如意便往景陽宮的方向跑。
她的身後,陳妃哇的一聲,真的哭了出來。
如意不由得回眸望了望,她看到玄熠正把陳妃攬在懷裹,寵溺地哄着。這夫妻恩愛的場麵,本是稀鬆平常,但不知為何,她如鏡湖般平穩的心,忽然泛起了漣漪。
橘衣菈着她的手,一路小疱,來到景陽宮門前。
剛剛步上臺階,如意眼中便一片驚艷——那樣繁花似錦的庭院,那樣玲珑雅致的殿堂,那樣缥缈如煙的湖泊,那空氣中瀰漫的芳草清香……整個皇宮,整個南桓國都見不到這樣漂亮的地方。
難怪陳妃會嫉妒!現在,她終於明白是為什麼了。
“喜歡嗎?”橘衣側着身子問她。
“這兒……真的是給我住的地方嗎?”而且,玄熠還親自打掃了一晚?
“對呀,這兒還是從前九公主住的地方呢。”
南桓帝最疼愛的女兒九公主?如意驚訝地擡起眸子。
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聽說過那位公主的名字,雖然遠在江陵,但左鄰右舍都喜歡俏俏議論這位高高在上的女子,議論她喜歡吃什麼、穿什麼,最近又乾了些什麼?議論那些從京城傳來的,關於九公主的新鮮趣聞。
而街上的閨女們,每一次買衣服首飾之前,都會爭相問店傢,這是九公主穿戴的款式嗎?”倘若店傢點頭,那些衣飾就會被一掃而空。
九公主仿佛一顆價值連城的寶石,被南桓國上下小心翼翼地保護着、珍藏着、愛戴着……
但忽然有一天,傳來了一個不幸的消息——公主因病亡故!
從此以後,街坊鄰居們再無茶餘飯後的話題,愛打扮的閨女們也不知該再模仿誰。
此時此刻,如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就站在九公主曾經住過的宮殿裹,而且,這座宮殿從此以後要歸她所有,仿佛身子忽然飛上了九重雲霄,腦子一片眩暈。
她擡頭望望空中,空中似乎還蘊藏着九公主的笑聲,她撫了撫身邊的椅子,椅子上似乎還殘留着九公主的體溫。
曾經是傳說中的一個人,現在居然離自己那麼近,這種感覺,奇異而美妙。但想到這個人已經不在世上了,又忽然感到一絲淒涼。
“王爺為何如此厚愛我?”良久良久,如意低低地問。
“厚愛?”橘衣聳肩一笑,臉上的錶情諱莫如深,“這隻是暫時的。”
“暫時的?”如意不解地凝眉。
“對呀,每一次,他覓得了中意的女子,都會讓她們搬到景陽宮來,可是能夠一直住下去的,至今卻沒有一個——包括最受寵的陳妃。”朱唇微啟,吐出令人瑟縮的話語。
“郡主是說……陳妃也曾經住過這裹?”她聞言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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