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敏的心突然蕩了一下,剛才的鬱結一掃而空。她像十幾歲的小姑娘般拍了一下手,並且跳了一下,說,太好了。她跳到餐桌前,拿起酒,倒了兩盃,將其中一盃遞給鄭硯華。鄭硯華頗有風度,接過酒盃,和她碰了一下,坐下來,小小地呷了一口。
鄭硯華說,妳開這個房間,太浪費了。
陸敏說,如果錢能夠買來一種心理安慰,那就不是浪費。
鄭硯華說,是不是每一件事,妳都能夠找到一種符合自己需要的理由?妳對每一件事的思考方法都與眾不同,我一直覺得很奇怪,妳是怎麼做到的?
很簡單呀。她說,妳給自己的思想留一個後門。當妳髮現前門走不通的時候,就從後門溜掉。
鄭硯華說,看來,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麼能夠困擾妳了。妳已經不惑了。是不是?
陸敏端起酒盃,半舉在空中,輕輕並且無意識地轉動着。她說,我曾經確實這樣認為,不過,最近我的想法有些不一樣。
鄭硯華呷了一口酒,問,為什麼?
因為我困惑了。陸敏說,我一直以為,自己真的不惑了,再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困擾我了。可最近,我突然髮現,自己好像走進了一團迷霧中,走不出來了。
鄭硯華端着酒盃看着她,並沒有說話。她繼續往下說,我一直以為,自己這一輩子,肯定就這樣走下去了,雖然有這樣那樣的不如意,但總算還是圓滿。有一個很富裕衣食無憂的傢庭,有一個非常聰明可愛而且至少現在能讓我非常欣慰的兒子,還有一個非常出色的丈夫。作為女人,她這一輩子還求什麼?不就是這些嗎?別人夢寐以求的,我都得到了。(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是啊。鄭硯華說,至少在我看來,妳的人生很圓滿。有很多朋友也都這樣認為。
圓滿。陸敏說着,和他碰了一下盃,然後將盃中的酒一飲而儘,再端起酒瓶,往兩人的盃中酌酒,繼續說,圓滿。妳說,圓滿和豐滿,這兩個詞有什麼區別?
豐滿這個詞,讓他想歪了。他覺得,豐滿這個詞,似乎被當成了專有名詞,專用在對女人胸脯的稱呼。想到這裹時,他忍不住朝她的胸部望了一眼。畢竟,她是準備和他約會的,穿得很性感,上衣領子開得很低,豐乳半露,而這件衣服很緊,將她的胸部束得很高,像兩座突起的山峰一般。
她說,我知道妳想到什麼了。由豐滿想到了女人的胸部,是不是?是啊,人們常常用豐滿來形容女人的胸部。可妳想過沒有?什麼樣的胸部,才是豐滿的?或者說,女人需要用什麼樣的盃罩,才能算是豐滿?有標準嗎?沒有,肯定不可能有。那麼,我們再來談圓滿,圓滿有沒有標準?同樣,圓滿也沒有一個量化標準。這個標準,隻是在每個人的心裹,是一個自定的標準。妳認為這個女人是豐滿的,她就是豐滿的,妳認為是圓滿的,它就是圓滿的。
鄭硯華笑了笑,說,好深的哲理,妳快成哲學傢了。
陸敏輕輕地擺了擺頭,說,問題在於,我最近覺得,圓滿是一個非常相對的東西。圓滿並不一定等於豐滿。比如說吧,一隻蘋果,從開花到結果,妳可以認為它圓滿了,可是,它豐滿嗎?不一定。那麼,人生呢?一個人從生到死,完整地走過了人生全部的歷程,我們就可以說,他的人生圓滿了。但是,他的人生豐滿嗎?同樣不一定。說不定,他的人生有太多的缺憾,有太多的乾癟,太多的殘破。
他不明白她怎麼會對自己說這些,所以問她,妳怎麼想到對我說這些?
陸敏說,以前看書的時候,看到一句話,說是沒有經歷愛情的人生,是不完美的人生。那時,自以為懂得這句話了,也一直以為自己經歷過愛情了。可是,直到最近,我才知道,那並不是愛情。也才知道,我的人生不僅不圓滿,甚至隻能算是偏癱。別人的人生是圓,我的人生,原來一直是半圓。
鄭硯華說,妳剛才說了半天圓滿和豐滿的區別。我現在算是明白妳的意思了。妳是說,妳的人生和別人相比,可以算是圓滿的,但不豐滿。因為殘缺,因為少了愛情,所以不豐滿。
她將手中的盃子轉動了一下,先是盯着盃子看,然後擡起眼皮,很快地瞥了他一眼,說,難道不是嗎?
他說,無論圓滿還是豐滿,都是相對的。妳這麼聰明,怎麼就想不明白?
她確實不完全明白,所以問,妳指什麼?
鄭硯華說,其實,道理妳剛才已經說了。無論是圓滿還是豐滿,都是相對的。還是以妳剛才提到的乳房作比吧,有某些女人的乳房很大很飽滿,在別人看來,就圓滿了就豐滿了。事實是不是這樣?有的人是有的人可能不是,有些可能因為伴隨乳腺增生。在別人眼裹的豐滿或者圓滿,但在具體的人,極有可能是無窮無儘的痛苦。我不知道妳是否經歷過這種痛苦,我的那一位,曾經是個很豐滿的女人。她的乳腺增生很厲害,這個病讓她長時間陷入痛苦之中。我的意思是說,人生其實並沒有絕對的圓滿,所有的圓滿或者豐滿,都是相對的。
陸敏說,妳這個觀點我不承認。難道說,人生沒有愛情,也是圓滿的人生?
有和無是兩個絕對的概念。鄭硯華說,但我並不認為,妳的人生關於愛情的一頁,與這兩個概念有關係。妳說無,那麼,我的理解是,愛情為零。但是,妳扪心自問,妳的愛情真是零嗎?
陸敏連忙說,和妳在一起之前,確實如此,我所說的,並不代錶我和妳在一起之後。
鄭硯華說,我知道妳的意思。我所說的,也正是妳指的之前,妳們肯定是有愛情的。比如說吧,我們如果用數字來衡量的話,它可能是十,也可能是十五,甚至可能是五十,是六十,但肯定不是零。還有一種可能,妳們之間的愛情,曾經漲到一百,但後來就像冬天的水,漸漸退去了,現在可能退到了五十以下,甚至可能退到了五。可以肯定的是,它絕對不是零,甚至從來都沒有達到過零值。妳之所以覺得自己沒有經歷過愛情,是因為妳覺得愛情應該是一百,並且永遠保持在一百,這就是妳的圓滿觀。
陸敏不說了,正準備喝酒的她,酒盃舉到半空停了下來,似乎在思考他剛才的話。
他接着說,我再來說妳指的圓滿或者豐滿。妳認為,一百就是豐滿。曾經有過一百但現在仍然保持在一個相對高質,比如六十,那也可以勉強算是圓滿。我並不能否定妳這種量化,確實,從理論上說,每個人都在追求一百分。可我個人,更樂於用另一種方法來看待生活看待人生。
陸敏問,什麼方法?
鄭硯華說,妳想吧,假如我像妳一樣,以一百分作為衡量人生的標準,那麼,我的妻子去世了。分數是多少?肯定是零了。這件事,便會成為我永遠的打擊,讓我永世無法從中走出來。實際上,我將我認定為一個人,一個旅行者,我將自己的生命畫一條線。妳讀書的時候,一定學過,線是什麼?線是無數個點組成的。這些點呢?在妳的人生道路上,便是妳將遇到的所有一切。包括妳走過的路,包括妳認識的人。我剛才說了,我是一個旅行者,其實,每個人都在走自己的人生路,每個人都是旅行者,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會陪他走完全部人生旅程。那麼,我們所經歷的這些節點,就是我們走過的景區。
陸敏果然靈慧,她說,我明白了,妳的意思是說,風景雖好,但風景並沒有阻擋人的腳步,更不能和人共度一生。人自從出生起,就注定孤獨地旅行。
鄭硯華說,如果這樣想,妳會得到什麼結果?妳經歷的每一個節點,都是妳的緣分。都是妳人生之路的組成部分。這時,妳會對這些人生節點產生什麼想法?會有想法,但我敢肯定,和以前的想法,絕對不一樣了。
陸敏將酒盃端起來,舉到他的麵前,和他碰了一下,說,我明白妳的意思了。妳是我的風景,我也是妳的風景。妳是不是想告訴我,妳已經看完了風景,準備走向下一道風景了?
鄭硯華不直接回答她,而是再一次拿自己的亡妻舉例。他說,初中的時候,我暗戀過一個女同學,她應該是我生命中的一道風景。大學的時候,我和一個女同學有過一段很短時間的接觸,她也是我生命中的一道風景。要說與女人的關係,我還曾有一些女同事女朋友,大傢相處融洽,應該說,我也挺喜歡她們的,但僅僅是喜歡而已,並不是實質性的,我也認為,她們是我生命中的一道道風景。要說最讓我沉迷最讓我心醉的風景,有兩道,第一道,自然就是那位已經離我而去的人。我常常想,正因為我將她看成我人生旅途中的風景,所以,有關她的回憶,才全都是美好的。如果我換個角度看待這件事,也就是用常人的得失觀來看這件事呢?她的離去,讓我失去了很多。那麼,她留給我的,就並不全是美好了。
陸敏見他不再往下說,便問,還有一道風景呢?
鄭硯華非常肯定地說,當然就是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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