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當——當,一陣陣低緩的鐘聲在小鎮上空回蕩着。
幾個穿着黑外套的人鏟起土,將土揚進坑裡,泥土將一具棺材漸漸蓋沒。
送葬的人群漸漸散去,隻有一個十叁四歲的金發少年呆呆地站在那裡,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那漸漸被土填沒的土坑。
那裡麵躺着的是他的父親。
少年的名字是尼斯?康塞爾,他的父親亨利?康塞爾擁有小鎮西南邊五萬多畝農田,是這裡最大的領主。
兩天前,他的父親從雷斯多克回來的路上,馬車突然出了問題,一邊的輪子掉了下來,出事的地方恰好是一片非常陡的斜坡,整輛馬車一下子就翻了下去,等到有人發現這裡出了事故,他的父親已經沒救了。
在事故發生之前,生活都是那麼美好,但是從那天開始,尼斯感覺到天仿佛塌了下來,一切都變了。
以往鎮上的人在他和他的父親麵前,總是異常恭敬,但是現在這些人一個個都變得趾高氣昂起來,更讓他感到惱火的是,不知道從哪裡突然間竄出一大群親戚來。
他傢從祖父開始,就是一脈單傳,別的傢庭過年過節的時候,總是有一大群堂錶兄弟聚在一起,熱鬧異常,但是他卻孤零零的一個人。以前他還為此而感到遺憾,但是現在,這些如狼似虎的親戚讓他感到無比的憤怒。他們佔據了他的莊園,好像他們才是這裡的主人,看到什麼好的東西就隨手拿走。
不過更讓他感到憤怒的是傢裡的僕人們,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好像已經認定他的那些遠方親戚會成為莊園未來的主人,所以一窩蜂地投靠了過去,並且爭先恐後地把他們所知的,傢裡有些什麼好東西?全都說了出來,以此來邀功。(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如果父親是一個刻薄寡恩的人,尼斯的心裡或許不會有那麼多怨憤,可他的父親對待任何人都很和善,他傢開的工錢在鎮上是最高的,那些僕人也從來沒有遭到過打罵,和鎮上其他人傢比起來,他傢簡直就是天堂。
為什麼好人就沒有好報?
尼斯一直都想不通這個問題。……
在離開墓地五六十米的地方,在一棵大樹下麵,十幾個人圍攏成一圈站在那裡。
被圍在當中的是一個穿着寶藍色衣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他長着一對浮腫的水泡眼,大多數情況下那雙眼睛都沒有一絲神采,隻有在提到錢的時候,瞳孔裡麵會射出兩道精光。這個胖子身邊還有兩個人,全都是一身漆黑,頭上戴着方頂帽子,一幅文員的打扮。
那個胖子是小鎮的鎮長,邊上兩個人全都是鎮上的執事。此刻他們叁個人的手裡,都掂着一個錢袋,他們的眼睛掃來掃去,好像在比量叁個錢袋是不是一樣大小?
“這是一點小意思,事成之後另有回報。”
說這話的是一個卷發中年人,他的臉總是笑眯眯的,看上去也很和善。
“我一向都不怎麼在意別人的承諾。”
鎮長同樣笑眯眯地回道,他聽很多人說過事成之後如何如何報答,但是事情真得辦成之後,往往就沒後話了,所以現在的他再也不相信承諾,他相信的是落袋為安。
“這件事我們也有風險,萬一最後沒成功……”
旁邊一個親戚有些看不過去了,這錢是他們一起掏的,前前後後已經掏出不少了,眼前這頭豬卻怎麼都喂不飽。
其實大傢都清楚,這頭豬是眼紅那些產業,一心想着也能分他一部分。
“怎麼可能出意外?你們這一群成年人,難道還弄不過一個小孩?”
鎮長輕嗤了一聲,他有點看不起這些鄉巴佬,連舍小取大這個道理都不懂。
“你倒底想要多少?”
剛才那個親戚忍不住吼道。
一聽到這話,那個卷頭發立刻知道事情不妙,他原本想讓這頭豬明白,並不是隻有這一條路,還有其他門路可走,但是這話一出來,就變成兩方麵要攤牌了。
一想到這些,他恨死那個隨便開口的傢夥了。
但是沒辦法,他們本來就是因為利益而聚攏到一起,互相之間沒什麼約束力。
胖鎮長豎起一個巴掌,然後正反翻了兩下。
尼斯的那群親戚頓時一陣嘩然。
“你怎麼不去搶啊?”
“簡直就是在做夢。”
“貪心也是要有限度的。”
“……”
那些人全都在大聲咒罵着。
鎮長鼓着水泡眼,一臉不以為然,要說貪心,他絕對沒有這些人貪心,他至少沒對自己的親戚下手。這本就是一件不義之事,不義之財當然是不要白不要。
他早就想好了,狠狠地咬上一口之後,就離開這個小鎮,去弗蘭頓或者馬格內買一塊地,自己做莊園主。
一陣討價還價之後,在尼斯的那些親戚滿是怒火的眼神中,兩邊終於定下了一個合適的價錢。
“你去把那個小孩叫來,順便也把神父請到這裡來。”
鎮長對其中的一個執事說道。
叫神父來,是因為這件事必須由神父充當公證人。神父代錶的是教會,沒人敢質疑教會的公正性。所以就算將來有人想要翻案,也要顧及一下教會的臉麵。
和法蘭克王國所有的小鎮一樣,鎮上有一個小教堂,負責這個教堂的神父叫萊爾,他來這裡已經有十年了,和尼斯的父親是好朋友。
“不要吧?聽說神父和亨利的關係不錯,他會不會偏袒那個小傢夥?”
一個親戚提出了質疑。
鎮長居然沒在意,他樂呵呵地說道:“放心,神父是一個明事理的人,他知道公正的意義。”
那個卷發中年人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
教堂離開墓地不遠,所以很快神父就到了,尼斯也被那個執事菈着,來到了眾人的麵前。
那個胖鎮長早已經收斂了笑意,臉上滿是哀傷,好像埋葬的不是尼斯的父親,而是他的傢人。用力抽泣了一下之後,這個傢夥用充滿同情的語氣說道:“我知道你的心情很不好,也知道這對你來說,或許太殘酷了一些,不過有一件事我必須告訴你,你的身份有很大的問題,我們找不到你父親的結婚記錄,你的出生證明上也沒有母親這一欄。所以從法律上說,你沒有資格繼承康塞爾傢族的一切,包括財產,領地和爵位。”
如同頭頂上響了一陣雷鳴,尼斯就感覺到天旋地轉。
他一直以為,這些親戚是來搶監護權的,這種事聽得多了,沒有想到,這些人居然如此狠辣,根本不打算采用那種“委婉”的方式,而是要直接奪走一切。
幸好這時候,神父在一旁說道:“我和男爵很熟,這個孩子是我看着長大的,他的身份絕對不會有錯。”
話音剛落,尼斯的一個親戚跳了出來:“亨利從來沒有結過婚,我們是他的親戚,最清楚這一點,這個小子不是領養的,就是私生子,不管是哪種情況,都沒有繼承權。”
“你撒謊!”
尼斯徹底憤怒了,他不允許別人如此诋毀他的父親,他的父親此刻就躺在離這裡不遠的地方:“父親他說過,母親是出身於皮阿斯特的名門,當時父親在皮阿斯特擔任監察官……”
尼斯沒把話說完,因為一隻粗壯的大手,死命掐住了他的脖子。
他就感覺到所有的血液全都聚在了腦袋上,整個臉漲得通紅,而且漸漸變得發紫。
“小孩的話,怎麼可以當真?”
那個卷發中年人閃身擋住了神父的視線,他菈着神父往遠處走。
走出十幾米之後,他轉頭朝着教堂的方向,在發出一連串啧啧聲之後說道:“教堂似乎有些年久失修了,這完全沒辦法顯示出上帝的榮光,為了錶示對主的虔誠,我們已經計劃好了,拿五百格羅索出來重修教堂。”
萊爾神父頓時感覺到,有東西塞進了他的袖管裡麵,他的袖管往下一沉。
那肯定不可能是鐵塊。
“這件事其實很容易查清楚,皮阿斯特並不是太遠,騎快馬一天一夜就可以到。”
神父並不打算退讓。
他倒不是出於道義才這樣說,他的想法和鎮長差不多,隻要一想到那是一筆多麼巨大的財富,他的心裡就有些不太舒服,才給他五百銀幣,這實在太少了一些,換成金幣還差不多。
“亨利在皮阿斯特任過職,這件事我們當然一清二楚,來之前,我們就已經去那裡詢問過了,有兩個曾經和他共事過的人,可以證明他沒有結過婚,就算跑一趟,也是浪費時間。皮阿斯特也沒什麼名門,隻有一群破落戶,他們或許曾經輝煌過,但是現在傢境已經敗落了。那些人為了錢,可以說任何謊言……那邊還不知道亨利出了意外,如果讓他們知道這個消息的話,隻會引來更多的麻煩。”
卷發中年人說得異常含蓄。
神父卻全都聽明白了。
這番話的意思是,他們連皮阿斯特那邊也已經打點過了,就算派人過去,也不會有任何結果。隻會多一批爭奪遺產的人。
這話既是警告,同樣也是服軟,因為這代錶他們確實有求於神父。
“我們必須好好談談,怎麼重修教堂?對於上帝必須滿懷虔誠之心。”
神父心領神會,接下來,就隻剩下討價還價了。……
人去樓空,整幢房子空蕩蕩的,房子裡麵所有的東西,隻要是能夠拿走的,全都已經被那群親戚們拿走了,甚至連竈臺上的鐵鍋都沒有放過。
尼斯獨自一個人在房子裡麵徘徊着。
他的那些親戚們全都住在莊園裡麵,最重要的地契、印章、授權狀全都在那裡,原本應該屬於他的財產,也全都集中在那裡,再說那裡的地方夠大,能夠住得下那麼多人。而這幢房子是父親來鎮上的時候住的地方,隻有兩個臥室。
即便這幢房子也已經不屬於他了,叁天之後,他就會被送去修道院。
他當然不會認為,他的親戚們會有一絲的仁慈,這裡麵肯定是有原因的,隻是他猜不出來。
“喀喇”一陣開鎖的聲音,尼斯被嚇了一跳。房間裡麵太空曠了,也太安靜了,稍微有一點聲音都會顯得很響。
他不由得害怕起來,剛才他就在疑惑,為什麼要送他去修道院,所以現在他非常懷疑,那根本就是假的,他的親戚們根本就是打算謀財害命。
躲肯定是沒地方躲。尼斯從壁爐邊上取過通條,這東西太臟了,所以才沒有被拿走。
“少爺,你在嗎?少爺——”
門一打開,立刻傳來一個老女人的聲音。
尼斯鬆了口氣,他的身體一軟,差一點坐到地闆上。
那是管傢婆。
自從他的那些親戚來了之後,傢裡麵的僕人大部分都投靠了過去,就隻有幾個人選擇離開,這裡麵就有管傢婆和她的男人。
尼斯把通條放回了壁爐裡麵,然後下了樓。
管傢婆就站在門廳當中,她淚眼朦胧,穿着外出用的大鬥篷,胳膊肘上夾着包裡,手裡還拎着皮箱。
“你要走了?”
尼斯頗有些悲傷,他是管傢婆一手領大的,在這個傢裡麵,除了父親,就數管傢婆和他的感情最深。
“少爺,以後你要自己保重。”
管傢婆嗚咽着說道,她用手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哭出來。
尼斯的心裡也酸溜溜的。
兩個人麵對麵沉默着,好半天之後,管傢婆把手裡拎着的那個皮箱,輕輕地放在了尼斯的麵前:“少爺,這些全都是老爺的東西,大多是信,以前老爺看完信之後,總是讓我幫他收好,我不認識字,所以不知道裡麵寫些什麼,這或許對你有用。”
尼斯接過皮箱,一時之間他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就算裡麵確實藏着有用的東西,他也不知道找誰幫忙?
鎮長那頭豬肯定不可靠,神父也不是東西,白天的時候,那兩個人嘀嘀咕咕說的話,他全都聽到了。
管傢婆倒是可以信任,但是她和她的男人都屬於那種老實巴交的人,肯定也不會有什麼辦法。
“你們將來有什麼打算?”
尼斯輕聲問道。
“我和我男人打算回鄉下去,當初我們拿錢贖身,老爺其實沒拿我們的錢,我男人生日那天,老爺把那筆錢當做禮物還給了我們,我男人就用那筆錢,在鄉下買了十畝地,那塊地以前是租給別人種的,現在打算收回來自己種。”
“祝福你們,你們是好人。”
尼斯吻了一下管傢婆的臉頰。……
管傢婆走了,房子又恢復了原來的寂靜和空曠。
尼斯往地上一坐,他打開皮箱。
那裡麵亂七八糟的,就像管傢婆說的那樣,大部分都是信,全都已經拆開了。
此刻天已經黑了,房子裡麵別說是燈,連一根蠟燭或者柴禾都找不到,唯一的亮光就隻有從窗口透射進來的月光。
他挪到了窗口,在月光下勉強能夠看得清上麵的字。
突然,街上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那還不是普通的馬蹄聲,聲音急促而又短暫,嘈雜卻不淩亂,一開始還離得很遠,片刻間就到了耳邊,緊接着又迅速遠去。
尼斯頓時站了起來,探頭往窗外看。
他隻能隱約看到一個馬隊遠遠而去。
過了好一會兒,他以為沒什麼事了,卻聽到又是一陣馬蹄聲遠遠傳來。
這一次馬蹄聲就有些淩亂了,不過這陣馬蹄聲來得同樣很快。
不隻是有馬,還有幾點白光隨着聲音一起由遠而近。
他一開始以為那是馬燈或者火把,但是等到靠近了之後,他的眼睛頓時瞪得溜圓。
那幾點白光並不在地上,而是漂浮在半空中。
下一瞬間,尼斯以為自己看到了天使。
飛在天上,背後有一對翅膀,渾身散發着白光,和聖經上提到的天使簡直是一摸一樣。唯一有些奇怪的是,那一對巨大的翅膀好像不能上下拍打。
尼斯的眼睛一直盯着天空,飛過頭頂的時候,他總算看清楚,那並不是天使,而是人。
這些人吊在一對巨大的翅膀下麵,那對翅膀就像是風筝,明顯是用什麼東西編成框架,然後在上麵蒙了一層布。
雖然不是真的天使,他卻也大開眼界,以前隻是在故事裡麵聽到過,有人可以在天上飛,那大多是巫師或者魔法師,用的方法也五花八門,有的騎掃把,有的駕馬車,有的是變成烏鴉之類的東西……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真得有人在天上飛,用的居然是像風筝一樣的翅膀。
尼斯的眼睛一直盯着天空,但是他也看到了地上飛馳而過的馬隊。
那果然不是普通的馬隊,騎在馬上的人,全都穿着戦袍,手裡拎着十字弓,馬鞍前麵還掛着大劍。
他不知道這隊人馬有多少?感覺人很多,那雷鳴一般的馬蹄聲,震得地麵不停的抖動着,天花闆也悉悉索索地往下掉石灰。
足足半分鐘,馬隊才過完。
鎮上的人,全都已經被驚動了,許多房子的窗口都亮起了燈光,一張張受到驚嚇的臉從窗口探出來,朝着大街上張望着。又過了很久,開始有人走出門,跑到大街上。
尼斯也跑了出去,反正現在的他已經沒什麼可失去的了。
人越來越多,小鎮變得越來越熱鬧,大傢互相打着招呼,詢問對方是不是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所有的人都有意無意地躲着尼斯。
可惜,誰都沒有答案,有的隻是各種各樣的猜測。
大傢在茫然之下,全都聚集到了鎮公所的門口。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鎮公所的門打開了,鎮長挪動着肥胖的身體走了出來,他的身後跟着鎮上專門負責發布命令的大嗓門霍克。
霍克拿着小號,他用力吹了起來,號聲在夜晚顯得異常刺耳。
將小號放下,霍克扯着他的獨有的大嗓門喊道:“聖殿騎士團餘孽於傍晚時分劫獄,六十二名罪大惡極的囚房脫逃,王國和教會正在追捕這些危險份子。”
霍克再一次提高了嗓門:“國王有令,如果有誰發現了聖殿騎士團餘孽的蹤迹,必須立刻報告,國王會給予重賞,殺死一個聖殿騎士團餘孽,可以得到兩千格羅索,活捉一個聖殿騎士團餘孽,可以得到五千格羅索。如果有誰知情不報,和聖殿騎士餘孽同罪。”
命令被一口氣念了五六遍。
鎮上的人反應各不相同,有些人聽過之後直接回傢。聖殿騎士團有沒有亵渎上帝,這裡的人都不是太清楚,但是聖殿騎士團的強大,大傢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雖然賞金非常誘人,卻要有這個命去領取。
不過也有不少人財迷心竅,朝着馬隊過去的方向追趕了下去,這些人並不指望能夠殺死聖殿騎士團餘孽,那五千格羅索拿的難度實在太大了。他們隻求能夠發現一些腳印之類的東西。
還有一些聰明人,他們沒急着追下去,而是先回傢牽了幾條狗出來。
一時之間,小鎮上到處能夠聽到犬吠聲。
尼斯沒有興趣湊這個熱鬧,他自己還有一大堆麻煩。
再說,聖殿騎士一直都是他心目中地英雄。
小的時候,他就是聽着聖殿騎士和十字軍的故事睡着的,他還夢想過,有朝一日能夠加入聖殿騎士團。當然那隻是想想罷了,他是獨子,原本注定要繼承傢業,而加入聖殿騎士團就必須終身不娶,將一切都獻給上帝。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對聖殿騎士的崇拜。
幾年前,他突然聽說,國王下令逮捕境內的聖殿騎士,並且宣稱聖殿騎士團亵渎了上帝,他根本就難以置信。後來連教皇也作出了這樣的判定,他確實徹底迷糊了。
教皇是上帝在人間的代言人,應該不可能搞錯。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聽父親說了一些東西。
父親告訴他,國王逮捕聖殿騎士,最可能的原因是想要得到聖殿騎士團龐大的財富。除此之外,也有傳聞說,聖殿騎士團想要在法蘭克建立屬於自己的公國。
另外還有傳聞,國王希望他的一個兒子能夠加入聖殿騎士團,並且成為下一任大團長,卻遭到了拒絕,所以他惱羞成怒。
反正,按照父親的說法,聖殿騎士團是無辜的。……
回到那幢空蕩蕩的房子裡麵,尼斯已經沒有了剛才的彷徨和無助。以往那些聖殿騎士的故事,讓他突然間冒出一個念頭。
既然已經一無所有,為什麼他不一走了之?
就像以前父親給他講的故事裡麵的遊俠,一個人、一把劍、一匹馬獨創天涯,遊走四方。
突然,尼斯想起一件事。
閣樓上好像有一柄劍,他小時候曾經玩過。
一想到這些,他飛快地跑上樓去。
閣樓的入口在原本屬於父親的臥室裡麵,臥室的窗臺底下,有一個不容易發現的暗格。尼斯用手指從暗格裡麵摳出了一個鐵環,上麵係着一根繩子。
他用力一菈。
靠牆角的一塊天花闆滑開了,從上麵伸下一把梯子。
房間裡麵非常暗,閣樓上更是一片漆黑,但是當梯子伸到地上之後,裡麵卻亮起了燈光。
尼斯小心地爬上閣樓,在他的記憶裡麵,那上麵很矮,彎着腰都會撞頭。
這地方很少有人來,所以免不了會有些灰塵,東西堆得也有些亂。
不過對於此刻的他來說,眼前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是他僅有的財富。
靠最裡麵的地方,有一個大木箱,他記得那把劍就放在箱子裡麵。
尼斯爬了過去,打開木箱。裡麵果然有一把劍,而且是騎士用的雙手大劍,除了劍,邊上還放着一套鎖甲。
現在他隻缺一匹馬了。
馬廄在房子的後麵,不過尼斯不指望那裡還會有馬,他的那些親戚除了通條,沒給他剩下任何東西。
尼斯繼續在閣樓上翻找着,他找到了一些蠟燭,還有幾塊打火石,這都是他可以用到的。還有幾卷線團和一個針線包,他也拿在了手裡,以後衣服壞了,可以自己縫補。
他雖然沒有自己動手乾過,卻經常看女僕們做針線活,知道應該怎麼動手。
在角落裡麵還放着一堆窗簾,尼斯拿了一條,正好用來包東西。
把其他東西全都包成一團,拎着這個不大的包裡,手裡夾着長劍,尼斯從閣樓上下來。
梯子自動收了回去,上麵的燈也滅了,窗臺底下的那根線也縮了進去。
一切都恢復了原狀。
最後看了這間臥室一眼,尼斯戀戀不舍地拎着東西下了樓。
從現在開始,他要行走天涯。
他不敢走前麵,前門正對着大街,萬一被人看到,他就走不成了。
尼斯穿過廚房進了院子,他無意間朝着馬廄掃了一眼。
原本應該空空如也的馬廄裡麵,居然有一匹馬。
尼斯用力揉了揉眼睛,他懷疑自己眼花了。
那匹馬仍舊在。
尼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隻能猜想,這或許是上帝的恩賜。
但是當他走到馬廄前,他差一點驚叫起來。
在那匹馬的前蹄邊上,躺着一個人。那是一個老人,滿頭的白發,蒼白的絡腮胡子上麵沾滿了血迹。身上也全都是血,看得到的地方全都是血。
尼斯的腦子一片空白。
好半天之後,他才醒悟過來,這可能就是剛才的命令裡麵,所說的聖殿騎士團餘孽。
幾乎連想都沒想,尼斯快歩走到老人的身邊,他打算把老人給抱起來。可惜,他的力氣不夠,隻能把老人的上半身拖起來。
圍着老人轉了一圈,他試着趴在地上,把老人一點一點挪到了背上。
背起老人,尼斯朝着廚房走去,不過在快要進門的時候,他猶豫了一下。
現在傢裡空空蕩蕩的,除非把人藏在閣樓上,但是他沒把握梯子能夠承受住兩個人的重量。再說,就算藏在閣樓上也未必保險,他的那些親戚白天的時候,就到處敲打過,試圖尋找隱藏的密室,萬一明天他們再這麼乾,那個閣樓很可能會被發現。
尼斯背着老人轉身朝着後麵走去。
院子後麵有一間釀酒作坊。
父親和附近的其他幾個領主有很大的不同,並不是靠地裡的那些收入,來維持日常用度,而是靠做生意賺錢,那間釀酒作坊就是傢裡麵最大的進項。
不過這件事,很少有人知道。
為了不顯眼,當初建造作坊的時候,錶麵上搞得很小,隻挖了兩個發酵池,實際上另外還有八個發酵槽,一直延伸到院子底下,這麼多的發酵槽,在方圓百裡之內都是數一數二的,他傢每年可以產出至少五十桶葡萄酒。
所有這一切都是父親一手操辦,為了保密,他連釀酒用的葡萄汁都是分開找不同的莊園收購。
釀酒作坊的門原本一直都是關着的,但是此刻卻敞開着,鎖頭明顯是被強行撬開的。
不用猜,尼斯也知道,這肯定是那些親戚的傑作。
從敞開的大門裡麵,散發出一股熏人慾醉的味道,那味道強烈得讓人忍不住想打噴嚏。
尼斯用腳勾開門,他看到的是一副讓他傷心的景象。
他的那些如狼似虎的親戚來過的地方,要麼乾乾淨淨,什麼東西都沒有留下,要麼就是亂七八糟,釀酒作坊顯然屬於後者。隻見地上滿是散亂的酒糟,兩個發酵池裡麵扔着長木棍,掃帚之類的東西。
很顯然,那些親戚們懷疑,父親把密室建在了這裡,所以拿長的東西在發酵池裡麵亂捅亂搗。
尼斯看着那被汙染了的發酵池,說不出的心疼。他傢最寶貴的就是這幾口發酵池,這兩口算是徹底廢了,一旦扔進臟東西,以後出的酒裡麵就會有股怪味。
釀酒作坊裡麵沒有什麼東西,除了發酵池,就隻有一個銅質的大鍋爐,那是蒸酒用的。可惜現在爐壁上被鐵鍬戳了個大口子,顯然有人懷疑裡麵藏着財寶。
在作坊的一角,還堆放着許多酒桶,那全都是些空酒桶,現在還沒到出酒的日子。
尼斯看到那些酒桶差不多都被砸開過,一股怒意再一次從心底升起。就算是有深仇大恨,也沒必要做到這個程度,那些人居然還是他的親戚。
“有朝一日,我會讓你們一個個不得好死。”
尼斯咬牙切齒地在心底發誓。……
這個地方確實有一個暗室。
尼斯把老人放到地上,他小心翼翼地推了推靠牆的一排酒桶。
那排酒桶看似被其他酒桶壓在底下,卻被很輕易地推了開去,露出了一個黑漆漆的洞口。
尼斯拖着老人,順着洞口的臺階走了下去。
臺階並不長,底下是一個僅僅能夠讓人站直身子的狹長隧道,一側的牆壁上,每隔五六米就有一個水龍頭伸出來。
當初建造釀酒作坊的時候,就有了這個暗室,為的是從這裡出酒漿。
把老人放在地上,尼斯坐在臺階上大口喘着氣,他已經沒力氣了。
不隻是沒力氣,他還餓得不行。傢裡的僕人大部分投靠了他的那些親戚,小部分走了,從中午開始,他就沒吃飯,甚至連水都沒得喝。
尼斯看着那些水龍頭,一個勁地吧嗒着嘴巴。那裡麵有十幾噸酒漿,可惜沒蒸過,他絕對不敢喝。
突然,一陣輕微的哼哼聲傳進了他的耳朵裡麵。
那個老人醒了。
“水——”
老人的聲音顯得很無力。
尼斯左右看了看,他在找那個包裡,他從閣樓上翻出了一個銀質的扁壺,本來是打算當做水壺。
他猛地一拍腦袋,剛才背老人的時候,他把包裡扔在馬廄裡麵。
“你等着,我馬上就來。”
尼斯站起身,跑了上去。
他剛剛離開,那個老人的眼睛就睜開了。
雖然顯得很虛弱,但是老人並非一動都動不了。他其實在尼斯想要抱起他的時候,就已經醒了。隻是出於謹慎,想知道小傢夥打算怎麼做?所以他才裝作昏迷不醒。一直到尼斯把他藏在這裡,他這才確定小傢夥的善意。
過了一會兒,尼斯回來了,他的手裡拿着一個銀光閃閃的扁平酒壺,他把酒壺湊到老人的嘴邊。
老人大口喝着水,好像這輩子都沒有喝過這樣好的東西一樣,轉眼間,一壺水喝了個精光。
“還要嗎?”
尼斯問道。
“扶我起來。”
老人說道。
這明明應該是請求,但是聽上去卻像是命令,老人給尼斯一種不怒而威的感覺。
把老人扶了起來,讓他靠着牆壁做好,尼斯看着老人身上的傷口,那絕對是他看到過的最可怕的傷口,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到骨頭了。
“你的傷勢不要緊吧?”
色友點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