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之下,並不見艙中有人,琵琶聲卻未停息。文淵輕輕走進,關上了艙門,遊目四顧,隻見一個大鐵箱擺在艙中側邊。
這鐵箱長寬都有八九尺,方方正正,可是偏偏一角底下用金條墊高了,便擺得歪歪斜斜。箱子雖是鐵鑄,八個箱角卻都包以黃金。箱子四 麵雕刻着花紋圖案,除了龍龜鳳麟之類瑞獸,也有各式花鳥山水、人物景致,工筆十分精細,當真刻畫入微。凡是鳥獸的眼睛,都鑲着寶石美 玉,有的是珍珠,有的是瑪瑙,也有翡翠、琉璃,璀璨生光,瑰麗奪目,整個箱子便是十分華貴珍奇的寶物。
這鐵箱並非密閉,在花樣紋路之中,有許多鏤空之處,陣陣琵琶聲猶似風過竹林,從蟠龍爪牙、鳳凰羽翼之間流出,清幽絕俗,卻又帶着 絲絲無奈,猶如仙女的聲聲歎息。
文淵呆了一呆,頓時憤怒異常,心道:“這些惡徒,難道將紫緣鎖在這箱中?”
他驚怒之餘,雙手抵在鐵箱上,低聲說道:“紫緣,妳……妳在這裹麵嗎?”
琵琶聲倏然止歇,箱中一無聲響,全然沒有回應。文淵大為焦急,用力撼動鐵箱,低聲叫道:“紫緣,紫緣!妳回答我啊,是妳麼?是不 是妳?”
花紋空隙之間,現出了一隻清澈的眼眸,柔和的目光投在文淵臉上,猶如一泓秋水。文淵和那眼光一接觸,心神大震,雙手手指緊緊抓住 箱上鏤空,身子緊挨着鐵箱,隻盼全身都貼在箱上,與箱內之人近得一分是一分,心中驚喜之極,忍不住叫道:“紫緣,真的是妳!”知道日 夜牽掛的紫緣便在身前數寸,文淵亢奮得一顆心幾要從胸腔中蹦了出來,一時忘卻身在險境,失聲呼叫。
紫緣仍不說話,目光盈盈,卻充塞着歡喜激動之情,一閃淚珠奪眶而出。文淵用力一震鐵箱,覺那鐵箱沉重牢固,單憑一己掌力難以破壞 ,當下輕聲問道:“紫緣,妳覺得怎麼樣?他們……他們有沒有傷害妳?”縫隙之間,隻見紫緣的眼睛左右微晃,似乎輕輕搖了搖頭,眼中孕 滿眷戀之情,似乎在說:“我們又能重見,之前的苦難,還有什麼好在意的?”
文淵突然髮覺,始終沒聽到紫緣說一句話,心中一急,輕聲問道:“紫緣,妳不能說話麼?如果是,妳彈一聲琵琶。”隻聽箱中略一寂靜 ,隨即輕輕一聲琵琶弦響。文淵心道:“莫非那些人點了她的啞穴?”他細細查看,想先放出紫緣,為她解穴,卻不見鐵箱上有任何可開啟處。一擡頭,隻見鐵箱一角上金光燦爛,心中靈光一閃,伸手去掀。一掀之下,雖然毫無動靜,但是手上卻摸到了黃金角上有個缺孔,仔細一看 ,似乎是個鑰匙孔。
文淵繞着鐵箱檢查一遍,八個黃金角上都有孔洞,心中已然有個大概,向紫緣問道:“紫緣,等會兒我問妳話,妳便撥弦回答,是的話撥 一下,不是就撥兩下。”琵琶聲響了一響。文淵道:“這鐵箱的六麵是可以解開來的,是麼?”又是一聲琵琶聲傳出。(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文淵沉吟道:“這麼說,若要讓妳出來,必須開啟其中一麵,那也得要有四個角的鑰匙才行。”頓了一頓,又道:“紫緣,妳在箱子裹, 有沒有什麼危險?
覺得難受麼?“紫緣輕輕彈了兩下琵琶。文淵拍了拍頭,心道:”她是不肯讓我擔心的,就算會,現下又怎會承認?“
忽聽艙外腳步聲動,有人來到。文淵大驚,見紫緣的眼神也是憂急萬狀,當下心想:“先避上一避。”正待覓地藏身,突然一轉念:“避 他什麼?
這群惡徒將紫緣困鎖於此,這算什麼手段?他們故意讓我前來底艙,早知道我在這裹,又何必躲?對付這群小人,又豈能示弱?當然不能 !“想到此處,文淵心中一股怒意直沖胸臆,反而走上一步,站在鐵箱之前,雙目緊緊盯着艙門。
隻見艙門打開,現出數個人影,九頭鳥司空霸、摩天迅羽狄九蒼、西天孔雀卓善之外,另有那穆姓老者、東宗數名弟子。文淵所料絲毫不 錯,司空霸確實是故意引誘文淵來此,可是司空霸等人卻頗感意外。他們隻道文淵必會躲藏起來,伺機行事,沒想到他孤身一人,居然不閃不 避,便是站在眾人之前。
司空霸微微一愕,隨即滿臉微笑,道:“妳就是文淵?”文淵道:“正是在下。”司空霸摸了摸下巴,笑道:“好小子,有膽識。妳潛上 船來,想必是意圖帶走這位紫緣姑娘了。”文淵沉住氣,道:“想來閣下不會答應,是不是?”
司空霸笑道:“就算答應,也不成哪。妳想帶這紫緣走,可也得先放她出來。
不過嘛,這四非人的“不正寶箱”,我們大夥兒卻是誰也開不了,妳道是為什麼?
呵呵,咱們可沒鑰匙哪。“說着詭笑幾聲,道:”放在“不正寶箱”之中送來奪香宴的娘們,一向都要脫得光溜溜的,嘿嘿,雖說奪香宴 上總能看到,不過聽說這位紫緣妹妹美若天仙,我還真想先睹為快哪!若咱們有鑰匙,不必妳說,也是非開不可哪!“
文淵聞言一驚,轉身朝花紋縫隙間望去,隻見紫緣的眼光別了開去,身上是否穿衣是看不出來,但是這眼光一移,大有羞赧之意,已知司空霸所言不錯。隻聽司空霸笑道:“小兄弟,妳也不必這麼急色,照着這點縫看也過瘾麼?哈哈、哈哈!”
忽見文淵身不轉、頭不回,身子陡然倒彈而來,恍如一溜飛煙,瞬息間已晃至司空霸身前叁尺,反手便是一掌,掌力深沉蘊藉,來勢極險 ,一招間已籠罩司空霸上盤叁路。司空霸沒料到他突如其來地髮難,驚愕之餘,反應卻也奇快,雙掌翻飛,掌法之中又含爪法,靈敏刁鑽,呼 呼呼連抓叁下,虛勢帶開文淵掌力,反抓文淵手腕脈門。
文淵恨對方對紫緣不敬,這一下驟然髮招,實已髮揮了“風雷引”曲意的極致,不料司空霸武功也是非同小可,立即以厲害招數回敬,心 中一凜,縮臂閃開,暗道:“這一抓功力可深!此人是個勁敵,輕忽不得。”已然回身相對,掌遊身際,忽爾雙掌一分,潇灑流暢已極,將一 曲“平沙落雁”的要旨融入了掌法之中。
這“平沙落雁”在常見於外傢功夫,卻也是一首悠揚的琴曲。文淵將其精義滲入掌法,便如雁陣橫空,遼闊而輕翔,掌力時隱時現,比擬 雁鳴,無論司空霸如何眼觀四路,都難以摸清來路。
司空霸瞧出文淵招數精妙,暗暗駭異,心道:“小鬼頭所使的武功從未見過,是什麼功夫?以這一掌的靈動而論,與本派西宗的武功有異曲同工之妙,卻更勝一籌。”但他身負雲霄派東宗絕學,雲霄派武功擬鳥而創,文淵掌法雖妙,卻顯然跟西宗武功大有可印證之處,司空霸倒 也不懼,猛然一聲怪叫,跳了起來,一躍便到了文淵頭上,頭下腳上,雙掌合攏下劈,有若千斤巨斧重劈,一股淩厲勁風隨之劃破空際而下。
原來司空霸看出文淵招式奧妙,內勁卻是不及自己,當下施展雲霄派最拿手的絕頂輕功,強行突圍,緊跟着恃強欺弱,單憑內力猛攻文淵 .雲霄東宗的武功注重內息,初練平平無奇,然而越練越是威力無窮。“九頭鳥”司空霸是程太昊的師兄,這一擊彙聚了他叁十多年的功力, 威力奇大,這一招廣被數尺,逼得四下狂風飙飏. 便在同時,狄九蒼已閃至文淵背後,鷹爪分攻文淵左右。卓善丹田狂催內勁,左手指頭結成 手印,正麵拍向文淵,這“明王大手印”糅合了密宗、雲霄派兩門內功,勁道雄猛渾厚,聲勢浩瀚。霎時間,文淵已陷身雲霄派叁名高手夾擊 之中。叁人內勁激蕩,猶如一個牢籠困鎖文淵身週,要他躲無可躲。
叁人猛招臨門,文淵口中忽然胡亂呼叫,腳下步履顛踬,身子歪歪斜斜,似乎被這叁道厲勁逼得立足不定。狄九蒼、卓善大喜,均想:“ 這一招下來,定能斃了妳這小子!”司空霸卻臉色一變,兩掌分向左右,作展翼之形,頭一昂,下墜之勢頓時轉為滑翔,從文淵頂上一掠而過 ,飄開二丈有餘。
才一着地,便聽身後“砰”“磅”兩聲,卓善、狄九蒼兩人已莫名其妙地摔倒在地,狼狽不堪。文淵腳步跌跌撞撞,猶如醉酒酩酊,看來 也是隨時要倒,但是左一晃、右一擺,總是將倒未倒。
那穆姓老者,自是皇陵派祖陵守陵使穆言鼎了。他一直冷眼旁觀,見到文淵在危急萬分的當口突然反客為主,不禁一凜,眼見文淵動作古 怪,先是在卓善手印未至前矮身出腳,將他絆倒,繼而回身揮手,菈住狄九蒼腳踝,使他仰天摔一大交,自己卻因身形放低,兩人的手上招數 全然未及奏效。隻司空霸眼光老到,瞧出文淵架勢有異,先行避開,沒如狄九蒼、卓善一般出醜。
狄九蒼羞怒交迸,待要起身再戰,下半身卻已無法動彈,原來文淵一抓住他的腳踝時,已封了他的半身穴道。卓善一躍而起,罵道:“賊 小鬼!”
待要再攻,司空霸卻大聲喝道:“師弟退開,這小子妳們應付不來。”
穆言鼎走上前去,沉聲道:“文淵,這套”酒狂“功夫,也是文武七弦琴中化出來的麼?”
文淵微微一驚,收勢站定,道:“不錯,原來前輩也懂得琴曲。”穆言鼎道:“魏晉阮藉歎道之不行,酗酒佯狂,托興而做此曲。老夫沉 浸琴道數十年,如何不知?除此”酒狂“一曲,再無其他琴曲能合妳這套武功之形意。”文淵被他識破所使功夫,甚為吃驚,微一定神,道: “前輩深通琴理,晚輩佩服。”
旁人見到文淵的動作模樣,隻道他使的是醉八仙一類功夫,卻不知文淵是取意於竹林七賢之一的阮藉所作“酒狂”琴曲,意境大相迳庭。 穆言鼎已聽說過文淵以琴曲領悟武功,自己又曾嘗試參悟文武七弦琴,雖未成功,但卻仍然看出了文淵的武功路道。隻聽他說道:“司空兄, 諸位請先離開,讓老夫拾奪此人。老夫待會兒施展的功夫不分敵我,隻怕對各位不妥。”
司空霸見穆言鼎一語道破文淵的功夫,心中大為驚佩,心道:“這老傢夥倒真有本事,我沒瞧出,倒給妳看出來了。妳有本事,就讓妳對 付這小子也無不可。”
當下一拱手,笑道:“穆尊使的”五音彈指“,咱們確實不敢領教,便請穆尊使大展神威罷。隻是別震傷了那位美人兒,那咱們可承擔不 起哪!”當下卓善解了狄九蒼的穴道,雲霄派眾人紛紛退出艙外,隻餘穆言鼎和文淵二人對立着。
文淵見穆言鼎氣勢沉穩,早知他不易對付,朝“不正寶箱”一望,心道:“就算打髮了這人,那司空霸還會上來纏鬥。剛才對付狄九蒼、 卓善隻是一時取巧,要是他們各出真功夫,一湧而上,無論如何難以對付。如今隻有鬥得一個算一個,先收拾這姓穆的。”當下內息流轉,九 轉玄功運行奇經八脈,凝神以對。
穆言鼎雙手負在背後,默默不語,身形不動,突然“铿铿铿铿”一串金屬碰撞之聲響起,節奏繁密,高亢響亮之極。此聲一起,文淵忽感 內息翻騰不已,心臟劇烈跳動,全身為之震動。
文淵大駭,卻不知這聲音從何而來,隻聽得一下金屬節奏,便感心驚肉跳,難受得皮膚如要四分五裂,體內似有無數個大浪沖激,又宛如 千百把刀劍在身體裹亂切亂削。文淵提起神功抗拒,仍覺腦中一片混亂,劇痛慾裂,煩躁莫名,心道:“這是什麼聲音?從那兒來的?是…… 是這姓穆的弄出來的?”一望穆言鼎,見他雙手仍負在身後,心中陡然雪亮:“這老鬼身後有古怪!”這時他神智失控,似乎隨時都要被怪聲 激得髮瘋,咬牙忍耐,腳下一點,朝穆言鼎奔去,一掌拍出。
穆言鼎退了一步,先避其鋒,突然“铿铿锵锵”金屬之聲連番交響,雙手成拳自身後揮出,到了文淵身前,兩個拇指突然在其餘八指前劃過,異聲大響,猶如兵刃交鋒之巨響,一瞬之間,十根指頭一齊彈出,跟着而來的是十道鋒銳如劍的犀利真氣。
金鐵之聲威勢大增,文淵陡覺耳膜痛楚不堪,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刷,十聲輕響過去,每一道指力都彈在文淵胸膛,文淵竟然一 擊也沒有閃過,身子仿佛被穿了十個孔洞,頓時內勁崩散,向後連跌幾步,一交坐倒在地,“哇”
的一聲,一大口鮮血噴了出來,胸前衣衫染得血紅。
文淵一招間便已負傷,神智迷糊之際,一擡頭,看清穆言鼎雙手,十根指頭上都有一枚鐵指環,心中立時明白:“是了,那是他指上指環 互相碰撞的聲音。他內力比我深厚得多,音律又是急促險峻,所以我沒能及時提防。”
他略一調理真氣,在穆言鼎“五音彈指”威力之下,雖是氣血騰湧,內傷不輕,但仍運使殘力站起,心道:“要是我倒在這兒,如何能救 出紫緣?這老兒的招數道理既然明白了,總有破解之道。”
想到紫緣,他突然猛地一驚,回身往鐵箱奔去,貼着鐵箱叫道:“紫緣,紫緣,妳沒事嗎?”他想起穆言鼎指音之強,深恐紫緣禁受不起 震蕩,傷了身體,竟不理眼前強敵,隻是怕紫緣因此受了損害。
但是鐵箱之中一無回應,更無琵琶聲響,往縫隙中望去,也沒有紫緣的眼光回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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