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七弦琴早已落入龍馭清手中,理當不會在此出現。可是聽那弦上之音,剛柔兼備,達於極致,除了文武七弦琴,再無別琴可替代之。
文淵驚疑之際,依言伸出雙手,接過那琴。任劍清這才放鬆緊繃的臉孔,笑道:“好極!萬事交代妥當,接下來該我去拚命了。”
文淵輕撫琴身,察其形制,果然便是他熟悉不過的“文武七弦琴”。他右手輕撮,左手不動,琴弦铮铮微響,有如老友重逢,互相呼應。 文淵麵露微笑,輕聲道:“看是看不見,好在還聽得見。久違!久違!”
他隨即起身,道:“任師叔,這琴如何回到妳手上?”任劍清道:“這可要多謝這位穆尊使了,是他偷出來的。”文淵一呆,道:“什麼 ?”
紫緣亦感驚奇,輕聲問道:“穆老先生,這張琴,是妳……”穆言鼎一捋白胡,道:“正是。老夫亦是愛琴之人,不忍名琴蒙塵,藏諸陵 墓之中,是以趁掌門在外,奪了它出來。”
文淵臉色大變,道:“但是如此一來,穆前輩您……豈不是違背了皇陵派?”
穆言鼎哈哈大笑,道:“正好相反,老夫此舉,正是為了皇陵派的聲名。”
文淵奇道:“此話怎講?”
穆言鼎神色肅然,慨然歎道:“皇陵派之所以創立,乃是鎮守大明天子陵墓,責任在安邦定國。掌門之位,統領全派,更應以身作則。老 夫所見四代掌門,武功一個比一個強,德行卻是一位不如一位!”
文淵聽了,心中一動,正要接話,穆言鼎又道:“龍掌門倒行逆施,意圖謀反,老夫勸谏不了,但也不能眼睜睜看着皇陵派聲名掃地,壞 在他的手裹。文公子,這張琴原本是妳的,老夫聽聞衛高辛、葛元當率人襲擊於大人宅邸,想是沖着妳去的,當即帶琴趕過去,一方麵制止這 兩個蠢材,一方麵也是還琴給妳,不料老夫到時,於府空無一人,倒是在離開路上,遇見了妳這師叔,和這位呼延姑娘,引老夫來到這裹。如 今物歸原主,老夫也已心安。”(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任劍清笑道:“我趕來京城,本是要制止我那渾蛋師兄,可沒想到會再見到本派寶琴。我還擔心這與大師兄一戰,頂多拚個同歸於儘,這 件傳承大事來不及交代,那可麻煩,這下可解決了!”
文淵道:“可是任師叔,這張琴妳早就送給我了,為何還要如此慎重,重給一次?”任劍清道:“這可就說來話長。”他微一凝神,豎耳 傾聽,道:“外頭兵馬紛擾,隻怕宮中已然大亂,不能多說了。總而言之,這陣子我到了雲南一趟,探訪了韓師兄的老傢。文淵,華丫頭,妳 們可記得?當日在京城外客棧,妳們韓師伯曾言,要在妳們成親之後,帶妳們去見一個人。”
文淵應道:“記得。”華瑄點頭道:“嗯,我也記得。”這時來了外人,她不好意思再哭,已經擦了眼淚。任劍清道:“雖然韓師兄沒說 是誰,不過我這人就是忍不住好奇,親自去探了一探。這一探可好,給我知道了”文武七弦琴“的另一個秘密。嘿嘿,這琴跟了我二十年,我 竟然不知……”說着微露自嘲之色,道:“也難怪我任劍清武功不精,腦筋如此之鈍!文淵,本派”寰宇神通“,向來同輩之中,僅傳一人。 但那是指一般而言,此時局勢大不相同,包括妳師兄向揚在內,加上龍騰明、韓熙,已有叁人身具此功……”
小慕容插嘴道:“不對啊,韓熙並不懂得寰宇神通罷?”任劍清嘿了一聲,道:“不懂?才怪!若非寰宇神通”天字訣“奇效,他如何能 修持兩門迥然不同之內功……”說着猛一揮手,道:“此先按下不提。文淵,本門”寰宇神通“,博大精深,共分”天“、”地“、”人“叁 套心訣,妳同輩叁名師兄,所學均是”天字訣“,專重內功,但是妳師兄向揚未得太乙劍之助,恐難領悟”天字訣“精義,又先修練了”九通 雷掌“,未成天下雷行之勢,若不能克服瓶頸,難有所成,妳務必告知於他。”
文淵道:“是。可是任師叔,當時向師兄修練時,妳何以不說?”任劍清苦笑道:“要是當時我知道,早就說了!唉,詳情日後慢慢說與 妳知。”天字訣“
尚可口傳,修練“人字訣”,就非靠文武七弦琴引導不可。“說着拿出一本書來,說道:”文淵,妳對此琴用法,早已知曉,現在再傳妳 這份琴譜,必可領會“人字訣”奧秘。妳雖然雙目失明,但是紫緣丫頭懂得琴藝,由她口述教妳亦可。此曲實乃寰宇神通人字訣的入門關鍵, 妳務必鑽研透徹。要是我當真死在龍馭清手下,妳們師兄弟兩人便是肩負本門興滅的傳人,茲事體大,不可輕忽。“
文淵接過琴譜,道:“文淵定會努力,但請任師叔請莫說不祥之話。”
任劍清笑道:“生死有命,說幾句話,影響得了什麼?”伸手一搭文淵脈搏,道:“妳內傷雖然不輕,但真氣尚稱勻順,瞧妳氣色,外傷 重於內傷。妳待在這裹,好好練功養傷,千萬別跟來逞強。叁個丫頭,妳們可要看牢這小子。”文淵苦笑道:“她們已經看得牢之極矣,任師 叔無須擔心。”
任劍清哈哈大笑,轉頭說道:“穆尊使,妳可要同去?”穆言鼎道:“自然要去。但老夫身為皇陵派守陵使,雖然違背掌門,但終身不違 皇陵派。
任劍清,老夫此去,可不能助妳。“任劍清笑道:”也就是說,到了皇宮,也許妳我還要一分勝負?“穆言鼎道:”琴上分勝負。“
文淵頓時想起一事,問道:“穆前輩,您的指傷可治好了?”穆言鼎道:“虧得友人救治,已然痊愈. ”
紫緣忽道:“穆老先生,您那位朋友,可能醫治……文公子的眼睛?”
穆言鼎臉色一沉,微微搖頭,道:“我聽說文公子的眼睛,是遭韓熙雙指插入而盲,如此創傷,隻怕尋儘天下名醫,亦難醫治。”紫緣黯 然低頭,輕輕握住文淵的手。
此時街道上嘈雜之聲,已傳得滿屋可聞,任劍清和穆言鼎先後出了房間。韓鳳看了文淵一眼,這一看,蘊意萬端,文淵卻不能見之。韓鳳 忽道:“文淵,我也得去幫秦師妹她們。妳可要等着,等我回來,我……我有極要緊的事告訴妳。”
說完便即轉頭,一披金翅刀,出了房間,輕輕關上了門。
文淵心道:“想不到韓姑娘突然回來,還將任師叔、穆前輩一起帶過來。莫非她已經解決了那尋父之事?”隨想之際,文淵將琴譜揮了一 揮,道:“紫緣,妳看一下,這是什麼琴曲?”
紫緣拿了琴譜,低頭一看,道:“書皮上沒寫字,我看看……”翻開譜本,便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小慕容湊過頭來看,見文字稀奇古怪,似是漢字,卻又不識,不禁問道:“那是什麼?”紫緣道:“這是減字譜,一個字代錶左右手的指法。嗯……這曲子……是慢商調!這……真 是稀罕了……”
文淵內心一震,道:“慢商調?”古琴七弦,宮弦為君,商弦為臣,所謂慢商調,是商弦音調降低,與宮弦同高的曲調,有以臣犯君、以 下犯上之意,文淵所學琴曲雖多,卻尚未彈過這種曲調,而因為其意忿抗,古來琴傢也不彈如此曲調。他微一思索,忽道:“紫緣,慢商調的 曲子,就我所知,古來隻有一首……”
這時紫緣輕輕翻書,甚極出神,竟未回應文淵。華瑄和小慕容看在眼裹,茫然不解。
紫緣看完全書,阖上琴譜,籲了一口氣,聲音竟微微髮顫,輕聲道:“是真的!”文淵身子微震,道:“什麼?”紫緣道:“廣陵止息… …這首曲子,是”廣陵散“!”
文淵忽然大叫一聲,小慕容和華瑄嚇了一跳,齊聲道:“怎麼了?”卻見文淵神情興奮,叫道:“當真是廣陵散?是哪一份譜?”紫緣道 :“這份我沒見過,跟……跟一般琴譜中記載的不同,這種指法……嗯,真的,這是最古的那一份”廣陵散“琴譜!可是,這隻有叁十叁拍。 ”
華瑄問道:“紫緣姊,廣陵散是什麼?”紫緣微笑道:“是首琴曲。”
華瑄臉色微紅,道:“這我知道,我是說,這……這很希罕麼?”紫緣道:“嗯,倘若這是真本,那可是千古難尋的至寶呢。”
“廣陵散”琴曲,相傳是魏晉之時,竹林七賢之一的嵇康所作,曲用慢商調,正暗喻司馬一傢掌權,謀逆曹魏的行徑。又有傳聞,是嵇康 夜宿華陽亭時,鬼神所傳,真相如何,後人多有臆測,總無定論。嵇康才華洋溢,卻是性情剛烈,得罪了當權的司馬昭,後來被處死刑。受刑 之前,嵇康撫琴一曲,說道:“昔袁孝尼嘗從吾學廣陵散,吾每靳固之,廣陵散於今絕矣”,意思是袁孝尼曾向他要求學廣陵散,嵇康總是拒 絕,而在他死後,這一曲廣陵散亦成千古絕響。
然而後世相傳,袁孝尼曾於嵇康彈琴時偷聽,學得了叁十叁拍,便被嵇康髮現。原本廣陵散有四十一拍,袁孝尼領會其意,自行續了八拍 ,然終與嵇康所奏“廣陵散”不儘相同。
又有一說,據東漢蔡邕“琴操”記載,言“廣陵散”即為“聶政刺韓王”之曲,所言內容,是春秋戰國之期,聶政身塗油漆,以生惡瘡, 吞炭使聲音沙啞,改變形象,刺殺韓王,為父報仇的故事。然而依司馬遷“史記”記載,“漆身為疠,吞炭為啞”的是豫讓刺殺趙襄子時的舉 動,而聶政刺殺的是韓國宰相俠累。
有人認為“琴操”並非蔡邕所著,亦不能成定說。
這些故事,文淵、紫緣自然知之甚詳,小慕容和華瑄可就不甚了然,紫緣略加敘述,方才明了。 文淵道:“”廣陵散“之名,略通琴藝之 人無不知曉,卻是誰也不能說定它的來歷。本朝朱權編有琴書”神奇秘譜“,裹麵收錄的”廣陵散“,恐怕也不是最古的譜。可惜我看不到這 份琴譜,無從斷定。”紫緣道:“嗯,這隻有叁十叁拍,難道這譜便是袁孝尼所傳的那一譜麼?可是這少了”止息“的部分……淵,我把譜告 訴妳,妳來彈彈看。”
當下紫緣將整份“廣陵散”琴譜,钜細靡遺地說給文淵聽。其中用了許多琴藝術語,小慕容固然不懂,華瑄也是毫無頭緒,索性坐到一旁 ,兩個人輕聲細語,談自己的話。
小慕容道:“妹子,妳猜妳那任師叔,到底遇見了什麼人?”華瑄道:“我不知道啊。”小慕容道:“那定是與妳們門中有莫大關聯的人 ,否則他怎麼會知曉這麼多事?”華瑄臉色迷惑,道:“應該……應該沒這種人……我爹說,他的同門長輩都已過世,也沒聽說有其他弟子。 ”小慕容沉思道:“嗯,這可古怪了。還有,他怎麼會跟呼延鳳碰在一起,這也奇怪的很。”
華瑄道:“碰巧罷。”
小慕容見她無精打采,知道她心情仍是極差,自己覺得沒趣,也跟着靜了下來。
那邊文淵已聽全了“廣陵散”曲譜,端坐撫琴,準備練彈。他暗運內力,心道:“久久未彈文武七弦琴,一彈便是在負傷之時,不知尚能 駕馭否?
且先試上一試。“輕輕撥了兩個音,自覺指上勁力去而復返,並無阻礙,當下深深蘊勁,奏起曲來。
琴音一起,“慢商調”的殺伐之氣,頓時滿布四週,肅穆兇險。商為秋聲,歐陽修“秋聲賦”雲:“商聲主西方之音,夷則為七月之律。 商,傷也;物既老而悲傷。夷,戮也;物過盛而當殺”。文武七弦琴,乃天下琴中極品,這慢商調的兵戎肅殺之意,更是錶露無遺,整個房間 似乎成了另一個世界,絕望而了無生氣。
小慕容和華瑄聽聞此曲,臉色同時靜了下來,心中說不出的緊迫,竟然有茫然自失之感。紫緣精曉琴藝,卻也不料這“廣陵散”之曲,竟 是如此氣象。文淵彈奏其曲,心境同受感受,更是震撼不已。
世人空聞廣陵散之名,不聞真聲,便即胡亂揣測,有說是中正平和之音,有說是氣勢雄壯之曲,此時文淵心中,卻感到絕大的沖擊,那是 一股哀痛、沉鬱的氣氛,如同細微的火星,慢慢擴張,燒成了一片火海,耳中轟隆轟隆地響着……
倘若“廣陵散”僅是一首動聽的曲子,無論如何,稱不上這千古絕響之名,嵇康亦何必堅不傳人?其中關節,文淵似乎隱隱約約地體會到 了。
他的眼睛已經看不見了,而在這一片黑暗之中,文淵突然看見了一道白光,不知從何方來,不知往何方去,隻在那一瞬間劃破了黑暗,有 如一柄縱橫萬古的神劍,卻在倏忽間消滅於無形。在琴音中,突似有一個人聲問道:“汝為何人?”
文淵一呆,愕然不知所以,手上的琴聲卻不曾稍停,心中竟沒去想這句話,內息未亂,腦子卻感到劇烈的疼痛。他又像聽見了那聲音:“ 汝慾何為?”
文淵咬緊牙關,隻覺頭痛慾裂,琴聲卻仍不停。在極度詭異的感覺中,那聲音又響起來了,又遠遠的隱去,仿佛問道:“汝能止息乎?”
文淵突然一驚:“叁十叁拍全彈完了,再來呢?”後人所傳的廣陵散,雖不知真僞,總之是完整的,這琴譜所載,卻是未完的。琴曲已近 尾聲,到了顛峰之際,難道就此戛然而止?
“汝能止息乎?”
文淵心中劇震,手指微一顫抖,琴聲頓止,餘音緩緩飄揚,漸漸隱沒。
音韻將斷未斷之際,突然有另一個聲音響起,溫柔而充滿關懷,問道:“怎麼了?還好麼?”
是紫緣、小慕容、還是華瑄?一時之間,文淵竟然聽不出來。他突然精神大振,輕聲道:“放心,我很好!”铮铮瑽瑽,落指再彈,琴聲 未曾斷絕……
“汝能止息乎?”
不知為何,這聲音又飄進了文淵腦裹。文淵嘴角一揚,道:“何以不能?”
右手五指揮彈,左手吟、猱、綽、注,諸般指法,變化莫測,泛按散叁音,髮揮得淋漓儘致,這首未完的“廣陵散”,赫然綿綿不絕地奏 了下去。
文淵似又看見,那一道光華再次穿破黑暗而來,盤旋四方,照耀虛空,猛地化作了萬丈豪光,黑暗成了一片明亮,在他耳中響起了不可思 議的聲音……
不知何時,琴聲止歇,文淵回過神來,隻覺得有人搖着自己身子,耳聽華瑄叫道:“文師兄,文師兄──”聲音急切之極。文淵道:“嗯 ?怎麼?”華瑄聲音忽停,似乎呆了一下,道:“妳沒事吧?”文淵微笑道:“沒事,怎麼會有事?”
隻聽紫緣說道:“淵,妳……妳剛剛彈的是什麼?”文淵道:“剛剛……彈的是廣陵散啊?”紫緣道:“不,我是說,第叁十叁拍之後, 那……那是什麼?”文淵一愕,道:“之後……我……我彈了什麼?我全忘了,是隨便彈的,自然而然就彈出來了。彈得怎樣?”
叁女各不說話。
文淵目不見物,不知到底如何,又問:“紫緣?”隻聽紫緣尷尬地笑笑,輕輕地道:“淵,妳別生氣。老實說,那……那接下來的曲子, 彈得實在……我真想不到妳會彈成那樣。”文淵道:“彈成那樣,是指什麼?”小慕容道:“什麼也不是,亂成一團!”連華瑄也說道:“文 師兄,妳真的沒事麼?我從沒聽過妳彈這麼……不好聽的琴曲!真的是亂七八糟,像髮瘋一樣,我還以為妳內息岔了,走火入魔!”小慕容道 :“是啊,瞧妳滿身大汗的,一彈完就坐着不動,我……我還真以為妳怎麼樣了!”
文淵心中大奇,道:“當真很難聽?可我剛才彈得順手極了。”微一運勁,但覺真氣充沛,經脈暢通,內傷竟比之前好了不少,神完氣足 ,哪裹有半分不妥?
隻有一點特異,便是丹田氣海之中,似有一股火氣,熱烘烘地,宛如溫陽。這股純正雄實的內氣,與九轉玄功路子不同,凝聚在丹田之中 ,緩緩運轉。
卻聽紫緣又道:“雖然不好聽,可是那琴聲之中,剛毅之氣很強。整體曲調雖亂,但是有一股不曾斷絕的清音貫穿其中。那一股音走得很 正,帶起了整首曲子,那才像是妳的琴聲呢。其他的,可真的不像話……”又微笑道:“不過,這還是我第一次聽妳自髮機杼,彈沒譜的曲子 呢。”
聽了紫緣的話,文淵突然福至心靈,像是領悟了什麼,微微擡頭,道:“是麼?”他摸摸腦門,彈琴時的疼痛已經消退,隻覺腦海空明澄 澈,雖然看不見,卻不覺得處地陌生。突然之間,心裹升起一個念頭:“我雙眼雖盲,耳朵可沒聾,何不以耳代眼?隻要功夫練到了傢,依然 可以迎敵過招。”
紫緣察其神情,心念微動,道:“淵,妳想去幫任先生他們,是不是?”文淵身子一動,微微苦笑。小慕容俏臉一闆,道:“不可以去! ”文淵道:“我又沒說要去?”小慕容瞪着眼,道:“妳也沒說不去!妳該不會覺得傷勢好些了,所以就想去幫忙?就算妳傷勢全好了,我也 不會讓妳去的!”
文淵道:“小茵,妳太過擔心了,我又不是沒跟龍馭清交手過,他的厲害,我怎會不知?”小慕容道:“這次不一樣!妳……妳看不見了 啊。”文淵笑道:“眼睛沒了,還有耳朵。”小慕容大搖其頭,道:“單憑耳朵,會上敵人當的!”
文淵道:“用眼睛看,何嘗不會上當?”小慕容道:“總之不準妳去。”文淵皺眉道:“小茵,妳……”
忽聽一人嘿嘿冷笑,道:“吵吧,吵吧,反正妳們哪兒也不用去了!”
蓦地聽得紙窗破裂,一人破窗而入,穩穩踏地。小慕容心中一凜,低聲道:“是衛高辛!”文淵道:“我知道。小茵,拿劍給我!”
小慕容微一猶豫,隻聽衛高辛笑道:“文淵,妳……哈哈,妳當真瞎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笑不止,似乎抑制不住,非要笑個痛 快不可。
文淵道:“瞎了又如何?”衛高辛笑聲頓止,雙目精光四射,緩緩地道:“沒什麼,即使妳雙目完好,現在也非我對手!掌門皇上,天下 無敵,特地派我過來,讓妳們嘗嘗本派”虎符訣“的厲害!”說畢,雙臂一抖,衣袖赫然片片碎裂,繞臂飛舞,和以往施展“神兵手”時的衣 袖卷貼,大不相同。
“刷”地一聲,華瑄抽出長鞭,不待衛高辛出手,率先搶攻。衛高辛麵露獰笑,雙袖碎片忽爾紛紛散落,伸手一抓,便將長鞭抓住,猛力 一扯,華瑄頓時身形不穩,向前跌出。她急忙運功相抗,但是衛高辛內勁太猛,竟是遠勝以往,華瑄抵擋不住,迫得鬆手棄鞭,長鞭登時給他 奪去。衛高辛隨手丟開長鞭,叫道:“雕蟲小技!妳們叁個娃兒,最好滾到一邊,待老子殺了文淵,再來收拾妳們!”
這時小慕容已取了床邊骊龍劍,卻不交給文淵,迳自拔劍,叫道:“妳少得意!要是我大哥在這,包管殺得妳哭爹喊娘。妳不敢跟大哥交手,自己跑到這裹來欺負人,羞也不羞?”衛高辛冷笑道:“妳說大慕容?嘿嘿,那大慕容,他……嘿嘿,他、他呀……這時還能活着麼?哈 哈,嘿嘿!”
他這幾句話說得淩亂,語調怪異,小慕容卻聽得心中一驚,喝道:“妳胡說什麼?”衛高辛冷笑不絕,道:“大慕容自不量力,挑戰掌門 皇上,我奉命出宮時,聽得裹麵慘叫不絕。依我看,大慕容此時……嘿嘿,恐怕已屍骨無存。小慕容,妳何不親自去看看,幫妳哥哥收屍?嘿 嘿,還有幾個雲霄派的娃兒,竟然不肯乖乖就範,通通給我殺了,妳就一並處理了罷!”
小慕容驚疑不定,怒聲大叫:“胡說,妳胡說!”衛高辛道:“是不是胡說,妳去看了就知道。等一下我殺了文淵,還得把妳們叁個帶過 去,掌門皇上大髮慈悲,要收妳們進後宮哪!哈哈,哈……”他說得正洋洋自得,突然間劍光耀眼,文淵已奪過小慕容手中骊龍劍,猛一晃劍 ,白芒似雪。
衛高辛還道他忽施突擊,急忙向後一躍,卻見他坐在原處,並無動靜。
他破口罵道:“死到臨頭,還要虛張聲勢!文淵──”一聲大吼,衛高辛疾竄上前,右手如刀、如劍、如矛,左手勢成“方天畫戟勢”, 正是他曾用以敵對文淵,一度大佔上風的神兵手“叁英戰呂布”絕招。文淵猛然大喝:“衛高辛,妳瞧緊着!”
衛高辛陡見眼前一亮,骊龍劍刃自麵前掃過,勢道奇快奇狠,登時大驚,矮身一避,忽見劍光急轉,倏然下劈,電光石火地一閃,衛高辛 左手一涼,半截手臂飛了出去,“方天畫戟勢”應劍而破。衛高辛狂嘶慘呼,右手招數頓亂,隻聽文淵厲聲喝道:“誰虛張聲勢?”劍光方落 ,一瞬間又斜飛而起,再見寒光疾閃,文淵長劍橫擺,衛高辛狂舞着的右手舞上了半空,遠遠跌開,鮮血濺了滿地。衛高辛又是一聲狂嚎,淒 厲至極,口裹大叫:“手…我的手……”
文淵劍指衛高辛胸膛,喝道:“妳殺了誰?”衛高辛竟似失智髮狂,叫道:“什……什麼?”文淵怒聲叫道:“妳剛才說,妳殺了雲霄派 的姑娘?”衛高辛叫道:“殺……殺了……我當然殺了!”
文淵輕輕吸一口氣,說道:“妳,妳這……”突然之間,丹田中那股熱氣騰騰上湧,直沖奇經八脈,一道剛勁沖上文淵手中劍,他猛然髮 勁,骊龍劍一進一出,血光飛散,衛高辛高聲慘叫,胸膛已被貫穿,搖搖晃晃地後退幾步,摔仰在地,抽搐幾下,再也不動。紫緣早已轉頭掩 麵,不忍多看,小慕容和華瑄見文淵出招如風如雷,迅猛無匹,誅殺強敵衛高辛,竟如切瓜砍菜,為其氣勢所懾,一時間竟爾呆住,說不出話 來。
文淵撩衣拭去劍上鮮血,說道:“龍馭清已知道我們在這裹,待在這也不安全了。這傢夥稱龍馭清做”掌門皇上“,不知他到底是當真成 功了,還是屬下胡亂給他戴高帽子。小茵,到了現在,即使妳不答應,我也非去不可!”
小慕容“唔”了一聲,雖不說話,神情卻已明顯動搖,心中更是擔心慕容修的安危。華瑄撿起長鞭,低着頭,說道:“文師兄,妳若要去 ,我們也都要一起去。”又補了一句:“紫緣姊姊也是。”文淵道:“紫緣?”紫緣說道:“嗯,我們已決定好了,不管少了誰,剩下來的人 都受不了,是不是?”
小慕容歎道:“罷了,罷了,我自己都安不下心。”摸了摸懷中短劍,道:“走就走罷!”
大內皇宮,奉天殿上,龍馭清高坐龍椅,志得意滿地看着殿中情境。地上躺了不下百人,若非屍體,便是裸女,多是宮中的太監、衛士、 宮女。龍騰明從大門進來,踢開一具屍體,笑道:“爹……”
龍馭清雙目一瞪,道:“什麼?”龍騰明道:“不,孩兒失言。父皇,孩兒又找到一個女人,是那景泰皇帝的寵妃。”龍馭清笑道:“很 好,帶過來。”
龍騰明右手一招,兩個皇陵派的漢子架着一個嫔妃進來。龍馭清起身離座,走到殿中,說道:“她叫什麼?”龍騰明道:“孩兒沒問,但聽其他宮女稱她瓊妃。”
龍馭清眼光如電,打量着那瓊妃,見她衣飾華麗,固不待言,一張臉蛋也是潔白柔嫩,十分秀麗,年紀看來甚輕,也不過十七八歲,一雙 水靈靈的眼睛透着幾分驚恐,瞧着週遭的屍體,不住顫抖。
龍馭清摸了摸她的臉頰,笑道:“不錯,是個美人。從今以後,妳可要好好服侍朕啊。哼哼,哈哈!”瓊妃駭然轉頭,顫聲道:“妳…… 妳是誰?竟……竟敢這樣無禮……”
但聽龍馭清哈哈大笑,道:“誰?朕是皇帝!”忽又目光一緊,道:“大明天子朱祁钰,躲在什麼地方?”瓊妃被他盯得簌簌髮抖,道: “我……我不知道……”
龍馭清眉頭微皺,冷笑道:“騰明,妳們都退下。”龍騰明和兩名大漢依言退出殿外,那瓊妃雖得自由,卻嚇得無法動彈,癱坐在地。
龍馭清踩住她的裙子,冷笑道:“妳聽好了,從今以後,妳要侍奉的皇上,在這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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