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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俠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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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俠魂情

小說章節

第一章 母子恩愛雲雨會
第二章 多年夙願一朝償
第叁章 二娘教子叁人浪
第四章 纏綿绯恻姐弟戀
第五章 蓬門從此為君開
第六章 獻身以報赴江湖
第七章 依依不舍離別情
第八章 靈堂遇險謎中謎
第九章 丟卻性命也風流
第十章 至此方知江湖險
第十一章 佳人為何墮風塵
第十二章 道是無情卻有情
第十叁章 桃李爭春風流劫
第十四章 九陰淑女有慈心
第十五章 昔年倩女今長恨
第十六章 嬌娃俏婢齊獻身
第十七章 星宿魔教現江湖
第十八章 顛龍倒鳳樂歪歪
第十九章 冷艷烈花心意何
第二十章 鋒芒初露震群魔
第二十一章 淫母蕩女齊上陣
第二十二章 苗嶺叁仙送上門
第二十叁章 連番征戦樂淘淘
第二十四章 美人恩重情如海
第二十五章 鈎心鬥角鴻門宴
第二十六章 流水有情花有意
第二十七章 躍馬橫戈搗黃龍
第二十八章 連闖十關誰能擋
第二十九章 猛虎出柙勢難擋
第叁十章 命係天定不由人
第叁十一章 一鼓作氣再闖關
第叁十二章 誤打誤撞除淫賊
第叁十叁章 二嬌上門投懷抱
第叁十四章 情根深種胭脂淚
第叁十五章 嬌花嫩蕊願君憐
第叁十六章 開壇大典好猖狂
第叁十七章 用心險惡死莫贖
第叁十八章 女兒心事郎知否
第叁十九章 道長魔消江湖平
第四十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第四十一章 今朝久旱逢甘霖
第四十二章 誰人能解此中趣
第四十叁章 重溫舊夢樂悠悠
第四十四章 母女同歡樂趣多
第四十五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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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俠魂情
作者:gengren
第八章 靈堂遇險謎中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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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數日已過,這天傍晚時分,南陽府北門之外,來了雲中山的華傢二少爺。華雲龍風塵僕僕,卻掩不住他那俊美的形貌,寶馬輕裘,佩劍持扇,依舊是那副貴公子的模樣,一絲也不見勞頓疲乏之色。此時華燈初上,夜市剛剛開始,華雲龍控辔徐行,直向城中走去。

街上行人如織,那紅馬一如它的主人,高視闊歩,串鈴“叮當”,大搖大擺,一副目中無人的神態。須臾,紅馬在“高升閣”客棧門首停下,眾夥計前呼後擁,將華雲龍迎入店內。這“高升閣”乃是南陽城中首屈一指的客棧,華雲龍選定房間,盥洗過後,酒食業已送來,那店小二打了一躬,方待退去,華雲龍將手一招,說道:“夥計慢走,我有話問你。”

那店夥計趨前一歩,陪笑道:“公子爺要問什麼?”

華雲龍端起酒盃,飲了一口,道:“我向你打聽一個人。”

那店夥計滿臉堆笑,道:“公子爺打聽什麼人?”

華雲龍道:“此人大大有名,復姓司馬,諱叫長……”

那店夥計臉色一變,結結巴巴地道:“公子爺……”

華雲龍臉色陡沉,突然喝道:“簡單地講,司馬員外的府第在什麼地方?”

那店夥計微微一怔,隨即低聲說道:“東大街,出門向右走,第叁條街就是,府門前……”

華雲龍左手一揚,截口道:“夠啦。”接着取了一塊碎銀,遞給店夥計,道:“這個賞你。”那店夥計接過銀子,大喜過望,連連道謝而去。(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華雲龍自斟自酌,心中暗暗盤算,忖道:“司馬叔爺暴斃的消息傳遍江湖,在這南陽城中,怕不更是轟動一時的大事,但眾說紛纭,全是謠傳之言,誰也不知真兇是誰,要想找出那殺人的兇手,恐怕要大費週章。”

二鼓叁點,街上響起更梆之聲,華雲龍佩好寶劍,帶上房門,悄然上屋,直向東大街奔去。不需片刻,找到了司馬長青的宅第,飄然落在宅院之內。黑沉沉的宅院,寂然無聲,給人一種淒涼陰森的感覺。華雲龍繞向後宅,轉了一轉,看出宅內已無人居住,方始轉回前院,用手一推,院門應手而開。

歩入屋內,黑暗中,一陣刺鼻的油漆和石灰氣味撲入鼻內。他似乎嗅到死亡的氣味,激棱棱打了個寒顫,渾身汗毛直豎,急忙取出火,燃起火光。光亮下,觸目是一方素幔,幔後兩口棺材,幔前一座靈案,司馬長青夫婦的神主牌位放在正中,旁邊一盞油燈,近案一看,方知燈油已經燃盡,隻剩下兩堆燭淚。

華雲龍連連蹙眉,遊目四顧,發現尚有未曾焚化的金銀紙錠,當下燃起一堆紙錠,權當燈光之用。那司馬長青號稱“九命劍客”,年青時便有鼎鼎之名,是華雲龍祖父的盟弟。華雲龍暗暗忖道:“既已到此,理當拜祭一番。”當下便在棺前跪落,拜了幾拜,本想祝禱幾句,見到盆中紙錠燃盡,火焰將滅,連忙添注紙錠,也顧不得祝禱了。

蓦地砰然聲響,屋門被風吹開,一陣陰慘慘的涼風撲入屋內,刮得燃燒中的紙錠四下散飛,火焰一閃而滅。華雲龍吃了一驚,心頭猛然泛起一陣寒意,但在那紙灰飛散、火焰將滅之際,他好似見到靈幔之後,有一個婦女的影子。這時,華雲龍定下心神,擦了擦掌心的冷汗,沉聲說道:“靈幔後是哪一位?”

寂然片刻,雲幔後響起一個哀戚的聲音,道:“妾身尤氏,公子尊姓大名?”

華雲龍眉頭一蹙,道:“在下華雲龍,落霞山莊來的。”

隻聽那尤氏幽幽說道:“原來是二公子。”火光一閃而亮,素幔之後,轉出一位渾身重孝、滿臉悲戚之色的婦人。那婦人花信年華,容貌甚美,此時渾身素服,額上勒着一道白綾,癒發顯得清麗動人。

華雲龍立在靈案之前,舉目望去,見那尤氏右手掌燈,左手抱在懷中,似是抱着一個嬰兒,不覺心中一動,暗暗忖道:這尤氏身着重孝,定是司馬叔爺的親人,但不知她抱着的嬰兒是誰的孩子?思忖中,那尤氏已將油燈放置在靈案之上,緩緩轉過身來。

華雲龍目光一瞥她懷中所抱之物,心頭猛然一跳。原來那尤氏抱着的並非嬰兒,而是一頭黑貓。那黑貓毛色漆黑,油光閃亮,黯淡的燈光下,那雙靈活的眼睛金光奪目,令人心悸。隻見那尤氏裣衽一禮,緩緩說道:“二公子到此,是奉命而來麼?”

華雲龍急忙鎮定心神,還禮道:“在下奉傢祖母之命,特來拜祭司馬叔爺。”

尤氏道:“我傢姑娘已到寶莊了?”

華雲龍點一點頭,道:“不知夫人與司馬叔爺如何稱呼?”

尤氏垂目望地,道:“賤妾乃是老員外的侍妾。”

華雲龍暗暗忖道:“司馬叔爺尚無子嗣,蓄妾求子,也是人之常情。”當下重行大禮,道:“原來是二夫人,請恕晚輩失禮之罪。”

尤氏身形一側,道:“賤妾不敢當此大禮。”

華雲龍心念一轉,道:“府中隻剩下二夫人一人了麼?”

尤氏悠悠一嘆,道:“姑娘離傢之日,已將婢僕悉數遣散,賤妾感念老員外的恩德,獨自在此守靈。”

華雲龍肅然起敬,道:“二夫人重情尚義,晚輩敬佩萬分。”

尤氏一聲嘆息,似慾謙遜幾句,忽然低頭沉吟,半晌方道:“二公子趕來寒舍,除了祭奠我傢員外,還有別的事麼?”

華雲龍道:“晚輩奉傢父之命,趕來南陽,一者拜靈,二者查緝兇手。”

尤氏秀眉一蹙,道:“華大俠並不親自下山?”

原來江湖上無人知“天子劍”華天虹已於十年前過世,這也是華傢有意對外秘而不宣。因此華雲龍道:“傢父已將查緝兇手之責交付晚輩了。”尤氏聞言之下,臉上掠過一絲異樣的神色,但隻一瞬,重又恢復了哀惋淒冷的模樣。

華雲龍暗暗忖道:她是看我年輕,料我本事有限,不堪當此重任了。轉念之中,覺得尤氏懷中那黑貓,雙目金光閃閃,一直盯着自己,充滿了敵意,不禁朗聲一笑,道:“夫人愛貓?”

尤氏道:“傢破人亡,孤零一身,這黑兒是妾身唯一的伴侶了。”華雲龍暗道,原來那黑貓也有名字,倒也有趣。

但聽尤氏道:“我傢員外是武林知名之士,一身技藝,雖然比不上令尊大人,但也算得一流高手,能夠謀害我傢員外的人,自非泛泛之輩,華大俠不肯出山,隻派二公子前來查案,未免……”她似不願多講,話未說完,突然一嘆而止。

華雲龍微微一笑,道:“夫人放心,晚輩縱然不才,竭盡所能,自信必能報命。”

尤氏一嘆,道:“二公子既然成竹在胸,妾身也無話可說。”

華雲龍道:“尚望夫人指點。”

尤氏冷冷地道:“妾身所知之事,我傢姑娘諒必早已陳述明白。”

華雲龍暗暗忖道,看來這尤氏遭逢大變,性情頗為偏激。心中在想,口中說道:“晚輩聽說,司馬叔爺慘遭非命,傷痕在咽喉上……”

尤氏接口道:“老夫人也是一樣。”

華雲龍道:“靈柩尚未固封,晚輩想看看傷處的情形。”

尤氏漠然道:“左麵是老員外的靈柩,右麵是夫人的。”話聲中,拿起案上的油燈,移歩朝棺木行去。

華雲龍到了左麵靈柩之側,雙手把住棺蓋,準備揭開。尤氏立在華雲龍右邊,左手抱着那“黑兒”,右手高舉油燈照亮。華雲龍正要揭開棺蓋,鼻尖突然嗅到一種淡淡的粉香。那是一種極品宮粉,珍貴異常,尋常人傢,有錢也難買到。華雲龍出身世傢,自幼風流,專門愛在脂粉堆中厮混,對婦女常用的脂粉自然十分內行。他微微一怔,嗅了嗅,發覺那香味來自尤氏身上,不禁暗暗好笑,心想:難怪這尤氏能討司馬叔爺歡心,原來確有可人之處。

忽聽尤氏道:“二公子為何遲疑了?”

華雲龍莞爾一笑,雙掌用力,便待揭開棺蓋,突然,他心頭一動,忖道:不對,這尤氏既然為夫守制,為何還用脂粉?司馬叔爺死去十餘日,殘留在身上的脂粉,應無這般濃重。轉念至此,不覺又忖道:“嗯,完全不對,一個新喪夫主,哀傷逾恒的女子,懷中抱着一頭黑貓,成何體統?”他本是精靈古怪的少年,先前未曾動疑,倒也不覺得什麼,此刻疑心一動,頓時感到破綻百出,事事可疑,大大的不合常情。

但聽尤氏嘆息道:“老員外死狀極慘,二公子不看也罷。”

華雲龍隨聲應道:“正是,正是。”突然話鋒一轉,又道:“靈堂之內,應該有一盞長明燈才是。”

尤氏先是一怔,隨即幽幽一嘆,道:“賤妾遭此大變,六神無主,一切都忘了。”

華雲龍心中暗道:眼淚總不該忘掉,我可沒有見着你的淚水。他突然大聲喝道:“夫人留神,晚輩開棺了。”雙手用力,猛地掀開了棺蓋。

棺蓋一開,撲鼻一陣石灰氣味,在那濃烈的石灰氣味當中,尚還夾雜着一股淡淡的花香。華雲龍嗅覺之靈,高人一等,鼻端一觸那混雜的氣味,心頭已是雪亮,當下敞聲怪叫道:“哎呀,好香,好香。”皺起鼻頭,猛然嗅了幾嗅。

那尤氏愣了一愣,奇怪棺木內散發的毒氣怎會毒不倒這纨绔小兒,不禁大驚失色,右手一沉,油燈猛向華雲龍臉上砸去,左腿一擡,襲向華雲龍的腰際。華雲龍哈哈大笑,右手一撩,霍地抓住尤氏的臂膀,將那尤氏往棺木按去。

棺蓋揭開後,尤氏一直閉住呼吸,這時手臂奇痛,驚急交迸,脫口一聲嬌呼,一股毒氣撲入鼻端,霎時昏死過去。這乃是一瞬間的事,華雲龍對付尤氏,綽綽有餘。哪知突然之間,一股勁風憑空而至,襲到了身後。華雲龍駭然一驚,一時間不容細想,身形一縱,閃電一般竄了開去。隻聽“嗤”的一聲,華雲龍背上的衣衫,已被撕去了一片。

這時,靈堂中黑暗如漆,伸手不見五指。華雲龍人未站定,那股勁風已復跟蹤襲到,華雲龍匆匆橫閃一歩,避過了那勁風的偷襲。他出身武林世傢,對那閃避讓位的功夫自有獨到之處。這一刻,他已辨出偷襲自己的,正是那尤氏抱在懷中的“黑兒”。他不禁又好氣又好笑,眼看那兩道黃澄澄的光亮再一次竄了過來,連忙身形微側,一腳踢去。那黑貓原是西域異種,久經調教,善於撲鬥。華雲龍一腳踢去,居然未曾踢中,那黑貓撲地一轉,反向華雲龍右腿襲來。

華雲龍哈哈一笑,道:“小畜牲,少爺今日非生擒你不可。”他童心大起,雙腿一屈,蹲了下去,左手摸着背上破裂的衣衫,右手疾若電掣,直向那黑貓頸上抓去。

蓦地,靈幔之後響起一聲尖厲的哨音。哨音十分短促,那黑兒聞得哨音,頓時貼地一轉,直往靈幔之後竄去。華雲龍大喝一聲:“哪裡逃。”撲身一撈,抓住了黑兒的尾巴,不料那黑兒身子一扭,一口咬來,嚇得華雲龍大叫一聲,縮手不迭。

隻聽一陣急促的歩履之聲,轉瞬便歸於靜寂。華雲龍閃電般撲了過去,發覺靈幔後有座小門,門後一條甬道,追出甬道,敵人已失蹤影,那黑兒也已不知去向。華雲龍怔了怔,遊目四顧,一無所見,突然想起自稱“尤氏”的女子仍然昏倒在靈堂之中,連忙返回靈堂,亮起火折,一看之下,哪裡還有“尤氏”有影子,顯然就在這眨眼之間,已被同伴救走了。

棺蓋早被掀開,一陣陣濃烈的石灰氣味,混雜着那股淡淡的桂花香味,散發開來,令人慾嘔。華雲龍閉住呼吸,朝棺內屍體望去,司馬長青的屍體,經過化裝,此刻已看不出可疑之處。華雲龍伸手掀開衣領,始見咽喉上麵有一個酒盃大小的窟窿,那窟窿齒痕宛然,歷歷如新,顯然確是被動物咬斷喉管,氣絕而死。蓦聞“嗖”的一聲,靈案下竄起一條人影,疾若勁矢,直往門外竄去。

華雲龍縱聲大笑,道:“哈哈,你們好大的膽子,也太小看你傢二爺了。”他顧不得蓋上棺蓋,縱身疾躍,如影隨形一般,追出了廳門。

星光下,隻見那人影體態窈窕,婀娜多姿,一身玄色勁裝,腰際斜插一柄短劍,原來竟是一位年方二八、楚楚動人的少女。華雲龍伸手在那少女肩頭一拍,道:“喂,還不乖乖地站住?”

那玄衣少女歩履踉跄,連竄數歩,幾乎跌僕在地,所幸麵前是道院牆,她伸手扶住牆壁,始才將身軀站穩。她忽然取出手帕,捂住小嘴,連連咳嗽,連眼淚也咳了出來。原來這少女屏住呼吸,躲在靈案之下,那靈案有桌圍罩着,不易為人發覺,但因閉氣過久,被棺木中散發的毒氣侵入眼內,少女抵受不住,被迫衝了出來。

華雲龍雙目炯炯,朝那玄衣少女上下打量,心中暗道:這丫頭麵薄腰細,袅袅婷婷,倒是個美人胚子。他心頭在想,口中笑道:“二爺並未傷你啊,你乾嗎落淚?”

那玄衣少女臉上泛起一抹紅暈,突然抽出短劍,沉聲道:“姑娘與司馬傢命案無關,咱們河水不犯井水,你讓我走。”

華雲龍朗聲大笑,道:“既與命案無關,你躲在靈堂之中乾什麼?”玄衣少女冷冷一哼,嬌軀一晃,便朝大門掠去。華雲龍哈哈笑道:“話未講明,何必急於要走?”身形一閃,擋住了少女的去路。

玄衣少女似算定他會如此,短劍一振,忽然刺去,同時雙足一頓,倒射而起,嬌軀撲向院牆。華雲龍大笑聲中,舉手一抓,抓住了短劍的劍尖。這短劍光華閃閃,乃是一柄截金斷玉的寶刃。華雲龍抓在手中,恍若無物。那少女身形業已縱起,卻舍不得丟棄兵刃,隻得真氣一沉,落下地來。

華雲龍將手一鬆,笑道:“姑娘尊姓,芳名可否見示?”

玄衣少女驚急交加,道:“我已聲明在先,與司馬傢命案無關,你何必多問?”

華雲龍笑容滿麵,道:“在下生平最愛與女孩子交往,姑娘若不講個清楚,那就別想離去了。”

玄衣少女微微一怔,道:“哼,名門之後,原來竟是輕薄之徒。”

華雲龍放聲大笑,道:“在下麼,嘿嘿……”

玄衣少女冷冷說道:“你又怎樣?”

華雲龍一本正經道:“行為怪僻乖張,哪管世人誹謗。姑娘,你遇着了華傢二爺,你是倒黴定了。”

玄衣少女聞言一愣,心中暗道:這姓華的刁鑽古怪,武功卻深不可測,我打他不過,脫身不得,如何是好?心中盤算,苦無脫身之策。突然間,一股奇異的感覺泛起心頭,不禁臉上一熱,螓首低垂,羞不自勝。原來華雲龍貌似潘安,俊美無俦,是個十足的美男子。那玄衣少女年方二八,自來少與異性接觸,但情窦已開,此刻突然發覺對方是個俊美少年,不禁大為局促,一顆芳心,怦怦亂跳,莫名其妙地羞赧不已。

華雲龍睹狀之下,莞爾一笑,忽然從懷中取出描金折扇,“唰”的一聲打了開來,搖了兩搖,道:“姑娘貴姓芳名?”

玄衣少女秀目一擡,閃電般瞥了華雲龍一眼,低聲說道:“素不相識,何必稱名道姓。”

華雲龍呵呵一笑,道:“姑娘不願道出姓名,在下也不勉強。”他忽然收起折扇,將手一擺,作了個相請的姿勢,接道:“靈堂中講話。”

玄衣少女微微一怔,道:“那棺木之中,藏有劇毒,公子不懼,小女子卻承受不起。”話聲中,口氣已自軟了。

華雲龍道:“你怎知棺中藏有劇毒?”

玄衣少女道:“我已來此多次,這裡的布置,我在暗中看得非常清楚。”

華雲龍道:“姑娘到此乾什麼?”

玄衣少女臉上掠過一片淒涼之色,道:“小女子另有苦衷,總之,與司馬傢的命案無關就是了。”

華雲龍微一沉吟,道:“好,我將棺蓋蓋上,你隨我來。”司馬長青的命案一無線索可循,他發現這位玄衣少女,怎肯輕易放過,話聲未落,領先走入大廳之內。廳中一片漆黑,華雲龍亮起火折,扶起棺蓋,重新蓋好,朗聲道:“姑娘可以進來了。”

玄衣少女站在廳外,見他談笑自若,絲毫不懼棺中散發的毒氣,不禁大為詫異,移動腳歩,慾待進入廳內,突然心頭一顫,陡又扭頭疾奔而去。華雲龍縱聲笑道:“我說你逃不了,何必偏偏要逃?”那玄衣少女輕輕一躍,跳上了牆頭,陡感腰上一緊,已被華雲龍攔腰抱住。

華雲龍哈哈一笑,道:“非是在下要討便宜,隻怪姑娘太不聽話了。”

玄衣少女嬌靥一紅,羞不自勝,突然臉色陡沉,冷冷說道:“華公子,小女子武功低弱,卻非行止不端、不知自重的人。”

華雲龍放聲大笑,撒開手,舉手齊額,肅然道:“姑娘請息雷霆之怒,小生一時糊塗,這廂陪罪了。”他果真一揖到地。

弄得玄衣少女哭笑不得,歇了一下,始才冷冷說道:“不敢當,公子若是別無指教,賤妾告退。”華雲龍心中暗道,此女明明來歷不正,卻裝得一本正經,此中必有姦詐。他心中轉念,口中說道:“司馬大俠慘遭非命,在下奉傢父之命緝拿兇手,僥幸遇上了姑娘這條線索,在下豈能輕易放過?”

玄衣少女冷笑一聲,道:“原來公子懷疑賤妾是那兇手的黨羽?”

華雲龍含笑說道:“在下僅求姑娘指點,豈敢含沙射影、誣賴好人。”他一時講那玄衣少女是條“線索”,一時又講她是個好人,其實反反覆覆,隻有一個主意,那是定要從這少女身上獲取一些端倪。

玄衣少女自然清楚這一點,因之她玉臉含霜,緊緊盯着華雲龍,神色極為忿怒。玉女含忿,另有一番逗人遐思的嬌媚。華雲龍縱然不涉遐思,卻是笑臉盈盈,飽餐了一頓秀色。那玄衣少女見他不愠不怒,隻是癡癡含笑,卻也對他無可奈何。她想了一下,忽然臉容一整,肅然道:“華公子,你當真定要緝拿殺害司馬大俠的兇手麼?”

華雲龍雙拳一拱道:“在下奉命,若是不能緝獲兇手,澄清疑案,無法回傢復命。”

玄衣少女冷冷一笑,道:“好,小女子助你一臂之力。”話聲一落,轉身便向廳外奔去。

華雲龍疑雲滿腹,但知這位玄衣少女縱非兇手黨羽,也必是深知內幕的人,當下邁開大歩,隨同奔去。兩人出了城,約莫奔行了有半個時辰,來到一處蔓草叢生的荒野。忽然,荒野蔓草間,出現了一座孤立的茅屋。

茅屋孤零零掩映在蔓草叢中,四無道路,景色十分淒涼,更籠罩着一層詭秘的氣氛。

玄衣少女,直奔茅屋門前,伸手叩門,道:“薛娘開門。”

茅屋之內,燈光一閃,一個嘶啞的聲音問道:“是小姐麼?”

玄衣少女冷冷地道:“當然是我。”

茅屋中沉寂了片刻,忽又聽得那嘶啞的聲音道:“另外一人是誰?”

玄衣少女怒聲道:“叫你開門,何必多問。”華雲龍早已聽出,屋中講話之人早已站在門後,但那木門緊緊關閉,遲遲不見啟動。玄衣少女似是怒不可遏,冷聲喝道:“你找死麼?”玉掌一揚,猛力拍去。

但聽“呀”的一聲,木門應掌而開。燈光一暗一明,但見茅屋一明兩暗,當門是間草堂,隻有一張破舊的木凳和兩把竹椅,陳設十分簡陋。草堂無人,那玄衣少女氣衝衝奔向暗間,言道:“薛娘,你……”

華雲龍接口說道:“姑娘不必找了,薛娘在這裡。”

隻聽一聲冷哼,道:“不錯,老身在此,閣下的耳目倒也聰靈。”聲落人現,門後閃出一條人影,擋住了華雲龍瞧向暗間的視線。

華雲龍凝目而望,不料目光一觸薛娘的臉孔,不覺渾身一震,一股涼氣起自足底,冒上胸口,機伶伶打了一個寒噤。這並非華雲龍識得那薛娘,而是那薛娘年紀不過四十出頭,滿頭青絲,肌膚如玉,倒也整齊光潔,可是,她那臉上傷痕累累,十餘條色澤艷紅、溝壑一般的創痕,布滿麵頰,縱橫交錯,皮肉外翻,望去恐怖之極。此刻薛娘站在華雲龍的麵前,目光滿含猜疑之色。

玄衣少女聞言轉回草堂,峻聲叱道:“薛娘,你真要找死麼?還不退下奉茶。”那薛娘也不回頭,又呆呆地瞧了華雲龍一陣,始才移動腳歩,朝後麵廚下走去。

華雲龍心神稍定,暗暗留意薛娘走路,見她雙足着地,與常人毫無不同,也不像施展輕功的樣子,隻是落地無聲,仿佛身子沒有重量。華雲龍雖然膽大,此時此地,也有點提心吊膽,暗暗捏一把冷汗。玄衣少女將手一擺,冷冷說道:“華公子請坐。”

華雲龍心神一定,嘻笑道:“請坐,姑娘也坐。”

兩人分別在兩張竹椅上坐下,隻聽玄衣少女肅然道:“華公子是否知道一幫、一會、一教的事?”

華雲龍暗暗皺眉,道:“那是十年以前的事了。”

玄衣少女冷冷說道:“聞說昔年有一個“神旗幫”,一個“風雲會”,一個“通天教”,叁足鼎立,各霸一方。公子出身武林世傢,對於這些掌故,應該十分清楚了?”

華雲龍微微一笑,道:““風雲會”與“通天教”早已覆滅,“神旗幫”也已解散。二十年前的舊事,姑娘為何忽然問起?”

玄衣少女答非所問,道:“其後有一個“九陰教”,公子知道麼?”

華雲龍道:“也曾聽人說起,聞說那“九陰教”屢經挫敗,亦已風流雲散、冰消瓦解了。”

玄衣少女冷冷說道:“近年來,江湖上崛起一個“玄冥教”,公子可曾聽人講過?”

華雲龍悚然一驚,道:“何方“玄冥教”?在下倒未聽人講起。”

玄衣少女淡然道:“我也是近日方始聽人講起。”

華雲龍抱拳一拱,道:“在下願聞其詳。”

玄衣少女道:“那一日,我無意之間,發現一批形迹可疑之人,是我一時好奇,追蹤在彼等身後……”

華雲龍全神貫注,正在聆聽對方敘述,突然間,心中陡生一種怵惕之感,轉麵一望,赫然見到那滿臉創痕的薛娘,手托木盤,盤中放置兩盃清茶,不知何時到了身後。薛娘見他回過頭來,頓時移歩上前,將兩盃清茶放置桌上。華雲龍怒氣暗生,右手一擡,慾待扣住薛娘的手腕,轉含一想,自己先行出手,未免有失身份,於是改變主意,安坐不動。

玄衣少女冷眼一望薛娘,揮手道:“退下。”

那薛娘恐怖的臉上,肌肉顫動了一下,突然說道:“華公子,請用茶。”

玄衣少女微怒道:“你好羅嗦,叫你退下。”

華雲龍心中暗道:“這茅屋充滿了鬼氣,若不使點霹雳手段,諒她們不肯就範。”心念轉動,突地放聲一笑,端起茶盃,道:“姑娘請往下講,在下洗耳恭聽。”舉盃就唇,飲了一口熱茶。

油燈就在手邊,他茶盃一舉,袍袖拂動,那油燈的光亮一閃,幾乎滅去。便在那油燈光亮暗而復明之際,華雲龍右手小指輕輕一彈,一粒小如粟米的藥丸,業已投入另外那盃茶內,薛娘與玄衣少女竟是毫無所覺,這乃是瞬息間的事。

玄衣少女目光一轉,朝她手中茶盃瞥了一眼,繼續道:“我暗中追蹑那批人,見他們潛入司馬大俠府中,揭開棺蓋,將一種白色粉末灑入棺內,隨即將棺蓋復原,洋洋得意,準備捕捉敵人。”

華雲龍業已試出,那盃清茶中,果然下有迷藥,當下聲色不動,端起茶盃,徐徐呷了一口,含笑道:“那自稱姓尤的女子,是“玄冥教”的屬下麼?”

玄衣少女點了點頭,道:“我也是由他們口中聽來的。”

華雲龍微微一笑,道:“那尤氏是教主麼?”端起茶盃,津津有味的又呷了一口。

玄衣少女冷聲道:“那尤氏僅是一名最小的走卒,他們一行共有十餘人,便那為首之人,也不過是一名小而又小的頭目而已。”

華雲龍佯作驚訝,道:“哦,姑娘見過那為首之人?那為首之人是男是女?多大年紀?”仰起脖子,將那盃清茶一飲而盡。

玄衣少女道:“我探查數次,始終未曾見着那為首之人,不過,聞說此人姓仇,他們稱他公子。”

華雲龍道:“既稱公子,想必年紀不大?”

玄衣少女道:“由他們的談話判斷,那仇公子非但是他們的首領,而且是殺害司馬長青的主謀,此人眼前尚在南陽,並未離去。”

華雲龍忽然大笑,道:“有趣,有趣,華公子大戦仇公子。”

“那仇公子僅是“玄冥教”的小小頭目,並非“玄冥教”的教主。”玄衣少女冷然一笑,口齒啟動,慾言又止。

那薛娘一直站在華雲龍身後,並未遵命離去,這時雙手緩緩提起,十指箕張,作勢慾撲。讵料華雲龍猛一轉麵,叫道:“薛娘。”薛娘大吃一驚,身子一縮,疾退一歩,那玄衣少女也是心神一凜。

華雲龍放聲一笑,端起茶盃,道:“我口渴得很,煩你再來一盃。”薛娘微微一愣,接過茶盃,疾歩退去。華雲龍突又叫道:“薛娘。”薛娘身子一震,轉身站定。

華雲龍道:“你那茶葉很不錯,再給我多放一點。”薛娘那鬼怪的臉孔顫動了一下,點一點頭,匆匆向廚下奔去。

原來薛娘早在茶中投下一種藥物,那藥物極為厲害,縱是武功絕高之人,飲下了那盃清茶,亦得當場倒下,人事不省。豈料那盃藥茶進了華雲龍腹中,竟如石沉大海,毫無應驗,而且他一盃不夠,居然再要一盃,還說茶葉不錯,要求多放一點。

玄衣少女暗暗愁急,忖道:“這華雲龍刁鑽刻薄,狡詐絕倫,藥物毒他不倒,看來隻有舍命一拚了。”她正轉念之中,薛娘已端着一盃熱茶,疾歩走了出來,垂目望地,默默的放在華雲龍的麵前。華雲龍似是口渴難耐一般,急急端起茶盃,呷了一口,笑道:“聽姑娘的口氣,那“玄冥教”似是一個組織嚴密、黨羽眾多、行事十分惡毒的幫派?”

玄衣少女冷然應道:“想來如此。”

華雲龍笑道:“那麼,平靜了二十年的江湖,豈不又要騷亂不休了?”他好似感慨良深,端起盃子,又呷了一口。

玄衣少女瞧他舉盃頻頻,對那茶中的藥物一絲也不在意,不禁大為懊惱。她心頭煩悶,也自端起自己麵前那盃清茶,朝唇邊送去,口中冷冷說道:“小女子覺得,江湖上正在醞釀大變,那司馬長青首當其衝,不過替人受過,作了代罪之羔羊罷了。”

華雲龍佯作訝異,問道:“為什麼?”

玄衣少女冷冷一笑,道:“令尊大人雄霸武林,聲威之隆,有如日在中天,但仇敵遍天下……”她似是不願多講,話猶未畢,突然頓住,舉盃就唇,就要飲一口茶。

華雲龍轉彎抹角,就是要逗她飲茶,要看她作法自斃的樣子,這時見她茶將入口,一時忍俊不住,不禁“卟嗤”一笑,急急轉過臉去。玄衣少女微微一怔,嗔道:“你笑什麼?”

華雲龍抿了抿嘴,忍笑道:“這盃茶不太乾淨,姑娘不飲也罷。”這話中既含譏嘲之意,也有暗示之處,一語雙關,玄衣少女但知薛娘在茶中放過藥物,卻不知華雲龍也已做過手腳,不禁一聲冷笑,口齒一張,又待飲用。

華雲龍忍俊不住,又想發笑,但他畢竟是華傢的子弟,日受義理熏陶,血脈之中,也有華傢人光明正大的一麵,那慈善的性情、是非的觀念,卻是顛撲不破的。便在這一刻間,他心頭靈光一閃,暗暗忖道:“她一個女流之輩,我要打便打,要殺便殺,何必作弄於她。”

轉念至此,再不遲疑,頓時手臂一伸,玄衣少女但覺眼前一花,手中的茶盃突然到了對方手內,便連盃中的茶水,也未濺出半點。華雲龍淡然一笑,放下茶盃,正容道:“姑娘不是在下的敵手,今日之事,咱們坦誠相見,姑娘道出姓名,若是果真與血案無關,在下立即告辭,否則的話,兵刃相見,在下也不客氣,這茶你就不要喝了。”

玄衣少女聞言一愣,心知那盃清茶必是別有蹊跷,一時諸念雜陳,既感華雲龍的技藝機智兩稱高絕,憑恃自己主僕,要想對他不利,那是萬分困難,心中有一分悲哀惱怒的情緒,但又覺華雲龍刁鑽之中,不失其光明磊落的一麵,芳心又有一分欽佩向往的意念,因之木然呆立,竟然不知所措。

突聽薛娘怒聲道:“恃技淩人,算什麼俠義之士?”大歩走到桌前,端起茶盃,一仰而盡。

華雲龍冷笑一聲,道:“你自討苦吃,那可怨不得人。”

薛娘厲聲狂笑,突然茶盃一摔,十指箕張,猛地撲了過來。她麵貌猙獰,本來就令人望而心悸,這時運氣行功,渾身骨節劈啪亂響,原本白晰光潔的雙手,陡然變得漆黑如墨,尖尖十指,長出了寸許,那副張牙舞爪的模樣,看了着實令人心神俱震。

華雲龍怒氣橫生,身形一閃,飄開兩尺,冷冷說道:“武功如此歹毒,定非善良之輩,饒你不得。”右掌一揮,淡然反撃過去。

但聽劍風振動,那玄衣少女一言不發,短劍宛如閃電一般,倏地刺到。這一劍來勢奇快,逼得華雲龍縱身一躍,疾退叁尺。薛娘笑聲不絕,那嘶啞笑聲,恍若鬼哭狼嗥,刺耳至極。在這荒野茅屋之內,一燈如豆,景色淒迷,聽入耳中,更覺驚心動魄,恐怖懾人。

華雲龍雙眉緊蹙,右手一摸劍柄,打算抽出寶劍,但他自視清高,覺得對付兩個女子,實在不值得動用寶劍。就在這略一猶豫之間,玄衣少女短劍一振,又是一劍刺了過來;那薛娘身形一弓,突地厲喝一聲,亦復猛然撲到。這主僕二人動起手來,招式配合得極為嚴密,尤其那薛娘奮不顧身,兇悍無比。

華雲龍怒氣上湧,左手一探,徑奪玄衣少女手中短劍,右掌一揮,直向那薛娘前額拍去。這一掌疾如電掣,眼看後發先至,就要撃到薛娘額上。那薛娘雙目圓睜,目中精光暴射,仿佛兩支火炬,華雲龍一掌撃來,她竟然不接不架,僅隻腦袋微偏,避過要害,身子反而迅速前衝,雙臂一合,猛地抱了過去。

華雲龍又驚又怒,倉猝之中,身形一矮,閃電般掠了開去。薛娘撲了個空,身形急轉,如影附形,緊迫而上,玄衣少女“唰”的一劍,同時朝華雲龍右側襲到。交手這叁招如火如荼,猛惡之極,但卻是轉眼間的事。忽然間,那薛娘狂叫一聲,雙手捧腹,一個踉跄,直向華雲龍身上撞去。

華雲龍身子一側,左腿陡擡,將薛娘踢倒在地,右手運指如戟,直向玄衣少女寸腕之間點去。玄衣少女短劍揮動,疾退一歩,避過了一指。隻聽那薛娘哀號不絕,雙手捧腹,在地上滾動不已。原來薛娘在茶水中投入藥物,華雲龍也在茶水中投入藥物,可是,華雲龍安然無事,薛娘卻腹痛如絞,仿佛肝腸寸斷,萬箭鑽心一般的難受。

華雲龍雖然刁鑽古怪,如此懲治旁人卻是第一遭。眼見薛娘哀號滾動的慘狀,心頭頓覺不安,飄身上前,一指點去,打算先閉住薛娘的穴道,再來問話。但聽薛娘嘶叫道:“姑娘拚命啊,殺了這小子,老爺的性命就保住了。”嘶叫聲中,貼地一滾,張臂向華雲龍雙足抱去。

華雲龍渾身汗毛一豎,怒聲道:“華某的生死,與你老爺的性命有何關係?”飛起一腳,將那薛娘踢出丈外,她的身子直向廚房摔去。玄衣少女欺身進撃,突然一劍,猛地襲了過來。

華雲龍怒不可遏,左手奪劍,右手一指點去,口中喝道:“趕快將話講明,姓甚名誰?何人的女兒?有何苦衷?為何定要取華某的性命?”話聲中,雙掌翻飛,緊緊逼迫不舍。

那玄衣少女此時雙目噙淚,短劍狂揮,歩歩後退,但卻咬緊牙關,默然不語。突然一陣濃煙衝入草堂,竈上閃起一片火光。若論華雲龍的武功,料理這玄衣少女綽綽有餘,可是在他骨髓之中,潛伏着風流的本性,與年輕美貌的女子動手,不自覺的特別手軟。

他一心隻想奪劍而不傷人,急促之間,那便難以如願了。眨眼間,火光撲入了草堂。忽見薛娘披頭散發,嘶聲大叫,雙手高舉兩支燃燒的火把,瘋狂似的由廚下撲了出來。華雲龍驚急交迸,出指如風,倏地點在玄衣少女肩井之上,左手一翻,奪下她手中的短劍。

薛娘大吼一聲,火把一揮,猛地向華雲龍臉上掃去。華雲龍短劍一擺,“唰”的一聲,反撃過去。那玄衣少女被華雲龍點住穴道,雙臂下垂,無法動彈,但她雙腿尚能活動,這時身子突然一撲,直向短劍迎去。華雲龍瞿然一驚,此時茅屋中濃煙瀰漫,火光耀眼,那薛娘瘋子一般不顧生死,華雲龍隻防玄衣少女脫逃,卻未料到她尋短見,倉猝之中,擰腰一轉,避過薛娘撃來的火把,就勢移開了短劍。

那玄衣少女挺身迎劍,動作又猛又快,華雲龍雖然速移短劍,玄衣少女的肩頭依舊為短劍割破,血流如注,傷勢亦自不輕。茅草房屋,燃燒極快,眨眼間火勢熊熊,已成燎原之勢。華雲龍心中暗道:“這主僕二人悍不畏死,倒是不好處置。”

他隱隱覺得,這二人縱然不是“玄冥教”的屬下,也必是身世淒涼、遭遇悲慘之人,眼看火勢已大,急忙抓起玄衣少女,反身朝外麵衝去。薛娘厲笑不歇,火把狂揮,擋住了去路。華雲龍怒聲喝道:“不知死活的瘋子。”短劍疾振,“靈蛇吐信”,突然刺去。

薛娘腹痛如絞,全靠一種狂暴的力量支持未倒,這一劍玄奧無匹,薛娘如何抵擋得住。可是,華雲龍的目光,忽然觸到她那傷痕累累的臉龐,火光照耀下,那臉龐皮開肉綻,汗出如漿,筋肉抽搐,顫動不已,蒼白的膚色與血紅的疤痕形成強烈的對比,再經火光照耀,更顯得觸目驚心,恐怖至極。

華雲龍突然想到,不知是誰手段如此毒辣,竟然將一個女子的臉麵傷成這等厲鬼模樣。這念頭閃電般掠過心頭,想到那下手之人的殘酷,手中的短劍,再也不忍刺入薛娘身上,當下短劍一收,左手一揮,將玄衣少女猛然推了過去。

薛娘身子一側,讓過玄衣少女,厲聲叫道:“姑娘先退。”她似是定要將華雲龍燒死,火把狂揮不歇,仍然擋住華雲龍的去路。

那玄衣少女連竄幾歩,衝到門邊,右腿一擡,就勢向大門踹去。砰然一聲響,大門被一腳踹開,玄衣少女大歩衝出了茅屋。華雲龍麵朝大門,這時突然發現,門外已是一片火海,火勢比屋中更大。此時,屋頂已經着火,那薛娘狂聲大笑,火把飛舞,拚命阻住華雲龍奔出屋外。

華雲龍真是又驚又怒,當下再不猶豫,短劍一揮,削斷了薛娘手中的火把,身形一晃,疾向屋外掠去,薛娘也就擋他不住了。這茅屋之外,四週俱是荒草,這時火勢燎原,竟無一處可通,華雲龍衝出大門,正自苦無脫身之計,忽聽“嗖”的一聲,一支長箭,卻又迎麵射來。

華雲龍短劍一擡,將那迎麵射來的長箭撃落在地。不料一陣勁風,又復撲到了身後,華雲龍轉麵一望,但見薛娘十指箕張,已自隨後趕到。華雲龍怒不可抑,反手一撈,身子順勢一旋,抓住了薛娘的後頸。適在此時,又有一箭射來,華雲龍抓住薛娘,順勢一揮,那支長箭,頓時射入薛娘的小腿,薛娘痛徹心肺,厲聲慘叫。

但聞一陣“嗖嗖”之聲,滿空長箭,飛蝗般射到。華雲龍劍眉一蹙,抓着薛娘,一麵閃避,一麵繞屋而行,轉了一圈,看出約有叁十餘人,潛伏在草叢之內,隔着大火,遙遙放箭,但那玄衣少女卻已不知去向。這時華雲龍反而定下心來。

原來四處大火,看去厲害,但荒草不耐燃燒,轉眼工夫,枯草已將燃盡,借着屋外的空地,閃避敵箭,倒也不慮傷亡,隻是處身烈火之中,灼熱如焚,渾身汗濕,感覺十分難耐罷了。忽的轟然一聲,茅屋倒塌下來,華雲龍右手短劍撥打亂箭,左手提着薛娘,四處閃動。不多時,聽到遠處響起一聲尖厲的哨音,亂箭便應聲而止。

這時,燃燒的蔓草尚未熄滅,華雲龍知道敵人正在撤退,苦於火勢未盡,不能追敵,勉強等了片刻,始才提着薛娘,踏着餘燼,急急追了過去。那哨音起自一座土坡,華雲龍手提薛娘,大歩衝了上去。

晨光微曦,曠野間一片迷蒙。華雲龍登上土坡,運足目力,四下搜索敵蹤。忽見數十丈外,另一座土坡之上,靜悄悄立着一匹紅馬,鞍上坐着一個紅衣人。那紅馬挺拔軒昂、神駿非凡,紅衣人卻是一體態豐腴、嬌艷如花的少女。

這時,一輪紅日正由東方天際緩緩升起,燦爛的陽光伸展開來,轉眼間,光被四野,映照在那紅衣麗人身上,將這靜谧的曠野,點綴得絢麗引人。須臾,蹄聲“得得”,那紅馬緩歩踱了過來,華雲龍手提薛娘,不覺迎了上去。雙方走近,齊齊停了下來,四道眼神,緊緊糾纏在一起,兩人的臉上,也同時綻開了笑容。

寂然片刻,華雲龍拱一拱手,笑道:“早啊。”

那紅衣少女嫣然一笑,也道:“早啊。”

華雲龍麵色可親,道:“請教?”

紅衣少女抿一抿嘴,揚起白嫩豐腴的手臂,手中多了一柄碧綠晶瑩的玉鈎。華雲龍初涉江湖,雖然見到這獨特的兵器,依舊不知紅衣少女是誰。紅衣少女這才燦然道:“阮紅玉,貴姓大名?”

華雲龍刁鑽古怪,暗暗忖道:“你叫紅玉,我就叫白琦吧。”心念轉動,朗聲笑道:“在下白琦。”

阮紅玉容色一動,那水汪汪的眼睛,重新又向華雲龍臉上掃來。華雲龍形貌美好,恍若璧人,又是個玩世不恭的性情,這阮紅玉容貌冶艷,灑脫不羁,兩人遇在一起,眉目傳情,你望我,我望你,大有一拍即合、相見恨晚之勢。

那薛娘被華雲龍提在手中,脈穴被制,身子無法轉動,這時腹痛雖止,但腿上插着一支長箭,痛得要命,她雖然看不見兩人,卻也知兩人眉來眼去,一時之間,怒不可抑,菈開嗓門,蓦地大吼一聲。這一吼,恍若晴天霹雳,驚得那紅馬昂首長嘶,兀立而起,幾乎將阮紅玉掀下馬來。華雲龍也吃了一驚,手臂一揮,將薛娘扔了出去。

薛娘就勢一滾,坐在地上,大聲吼道:“那是我傢姑娘的寶劍,快快還我。”

華雲龍微微一笑,道:“看你不出,倒有些英雄氣概。”右手一揚,將那短劍擲了過去。

薛娘伸手接住短劍,割開腿肉,抓住箭杆,拔出長箭,也不包紮,身子一挺,霍地躍了起來。阮紅玉一望她那傷痕累累的臉龐,眉頭一皺,匆匆轉過臉去。薛娘怒聲喝道:“狗賤婢。”舉手一揚,手中長箭猛地向阮紅玉臉門飛去。

阮紅玉勃然大怒,玉鈎一揮,撃落長箭,缰繩一提,便待縱馬衝去,忽又心意一變,冷冷問道:“那穿黑衣的女子是你什麼人?”

華雲龍接口說道:“那是薛娘的主人。”

阮紅玉目注薛娘,鄙夷不屑地道:“殺你這種人,汙了姑娘的兵器。”玉鈎一揚,指着遠處一叢灌木,接道:“你那主子藏在樹叢後麵,你叫她前來會我。”薛娘目光轉動,遙遙望見那叢灌木,又看看華雲龍,醜怪的臉上,忽然掠過一片憂慮之色。

華雲龍淡然一笑,道:“我知道你掛念主人的安危。”他說着擺一擺手,又道:“去吧,咱們的賬,改日再算。”

薛娘呆了一呆,冷冷一哼,道:“你雖放我離去,下次見麵,我仍要取你性命。”

華雲龍啞然笑道:“下次落在我的手中,我也不再饒你了。”

薛娘冷然一哼,眼望阮紅玉,“呸”的一聲,吐了口唾沫,手提短劍,昂然朝那灌木樹叢走去。阮紅玉臉上殺機頓現,突然左手一揚,一縷烏光,電閃而出,急襲薛娘背後。這一縷烏光去勢如電,毫無破空之聲,薛娘未曾提防,眼看將要被那暗器撃中。

華雲龍心頭不忍,高聲叫道:“小心暗器。”薛娘甚為機警,一聽“暗器”兩字,身子猛地一僕,一枚藍汪汪的淬毒金針,射入了她那發髻之內。

阮紅玉臉龐一轉,瞅着華雲龍,嗔道:“你這人敵友不分,跑的什麼江湖?”

華雲龍哈哈一笑,道:“暗箭傷人,算不得英雄。在下為姑娘聲譽着想,乃是一片好意。”

阮紅玉冷然說道:“哼,我以為你愛屋及烏,看在她主人的分上哩。”

華雲龍一本正經道:“薛娘的主人,確是一位人見人愛、志行高潔的姑娘。”

薛娘已經走了兩叁丈遠,突然走了回來,拾起地上的長箭,向華雲龍道:“念你是一條漢子,我聊進數語,聽與不聽,全在於你。”雙手一拗,“咔嚓”一聲,將那長箭一折兩斷。

華雲龍雙手抱拳,肅容道:“承蒙指教,感激不盡。”

薛娘將斷箭扔在地上,冷冷說道:““玄冥教”黨羽遍天下,勢力之大,非你所能想象。你若知趣,就該火速返傢,勸說父母,舉傢退隱,躲避此一浩劫。”

華雲龍點一點頭,問道:“你主僕二人,也是“玄冥教”的屬下麼?”

薛娘淡然道:““玄冥教”網羅的都是天下一等高手,我主僕二人武功平平,縱想投入“玄冥教”門下,怕也難如所願。”

華雲龍道:“那你主僕與在下何怨何仇,為何定要取在下的性命?”

薛娘道:“這個恕難奉告,反正你武功在我主僕之上,隻要小心謹慎,自可保住性命。”

華雲龍道:“如果不小心呢?”

薛娘冷然道:“那便隻有怨你命短了。”

華雲龍乾笑一聲,道:“多承指教,若能不死,定感大德。”

薛娘冷冷一哼,伸手一指阮紅玉,說道:“這女人綽號“玉鈎娘子”,是江湖上有名的蕩婦淫娃,我縱然也要殺你,卻不願你毀在這種下賤女人手上,你最好不要與她往來,一劍殺死,那便更好。”忽見紅影一晃,那阮紅玉一聲不響,淩空撲了過來,碧綠晶瑩的玉鈎,閃起一片奪目的彩霞,朝薛娘頭頂疾罩而下。

薛娘厲聲狂笑,喝道:“狗賤婢,老娘縱然武功平常,像你這樣的腳色,卻也未放在眼裡。”喝聲中,短劍疾揚,一式“舉火燎天”,向那玉鈎迎去。

隻聽“叮叮”之聲,鈎劍交撃,玉鐵齊鳴,兩人閃電秀搏撃了叁招。叁招一過,兩人都知道遇上了勁敵,頓時各展絕藝,爭奪先機,撃鬥不已。華雲龍負手觀戦,笑容滿麵,忽聽薛娘大喝一聲,短劍疾揮,架開玉鈎,左手一探,陡然抓去。尖厲的指風,破空有聲,淩厲之極。阮紅玉未曾料到對手竟有如此厲害,眼看那又尖又長,漆黑如墨的鬼爪,陡地襲到腰際,不覺大吃一驚,一時間方寸大亂,手足無措。

但聽華雲龍高聲喊到:“風擺楊柳,月在當頭。”阮紅玉聞得“風擺”二字,本能地腰肢一扭,玉鈎順勢一撩,恰是一招“明月當頭”的架式,輕輕易易便自破去薛娘的攻勢。

薛娘厲聲吼道:“小奴才,你要不要臉?”

華雲龍哈哈笑道:“這姑娘死掉了未免可惜。”

薛娘暗暗忖道:“有這小子相助,無法殺掉這狗賤婢了。”動念至此,不覺銳氣大減,萌起了退走之意。阮紅玉大為得意,玉鈎連揮,展開了一輪急攻,逼得薛娘連連後退。眨眼間,阮紅玉佔了上風,玉鈎揮動,“月影西斜”、“珠簾倒卷”、“花影拂劍”,攻勢如長江大河,滾滾而下,連綿不息,逼得薛娘隻有招架之功,再無還手之力,不由怒發如狂,吼叫不已。

阮紅玉突然嬌喝一聲,左手一揮,一枚淬毒金針應手電射而出。薛娘短劍一擡,撃落金針,順勢橫掃,陡朝阮紅玉左腕削去。但聽“叮”的一聲脆響,阮紅玉玉鈎一揮,架開短劍,左手又是一揚。薛娘身形疾閃,躲避毒針,豈知阮紅玉使詐,這次並無毒針射出。

薛娘暗自咬牙,剛要揮劍刺去,忽見金光一閃,倏地急射而至,薛娘慾避不及,隻得僕地一滾,急急滾了開去。阮紅玉格格大笑,手中玉鈎,突然閃起漫天碧霞,羅網一般罩了下去。華雲龍凜然色變,想不到阮紅玉除了“绛帳鈎法”之外,另有看傢的絕藝,薛娘形勢殆危,他急得大聲喊道:“冤魂纏足,五鬼……”

薛娘腿上原負有箭傷,行動不便,眼看鈎影如幕,碧霞奪目,實在抵擋不住,正自萬念俱焚、自料必死之際,忽聽“冤魂纏足”四字,頓時短劍一揮,疾削阮紅玉雙足,左手屈指如鈎,猛朝阮紅玉腰際抓去。這一劍一抓,都是平凡的招式,妙在配合運用,既可自保,又可瓦解敵人的攻勢,對阮紅玉攻來的一招,倒也應付得恰到好處。

阮紅玉大為惱怒,大聲叫道:“混小子,你到底幫誰?”

華雲龍放聲笑道:“在下姓白名琦,不叫“混小子”。”

阮紅玉怒道:“你若幫那醜婦,乾脆自己下場。”

華雲龍笑道:“我主持公道,不幫任何一方。”忽聽一陣“叮叮”之聲,鈎劍交撃,兩人身子一震,齊齊後退一歩,停下手來。

阮紅玉回顧華雲龍一眼,滿麵嬌嗔,道:“姓白的,你不覺得莫名其妙麼?”

華雲龍哈哈一笑,心中暗道:“這阮紅玉容貌冶艷,體態迷人,是個風騷的美人,難怪得個“玉鈎娘子”的外號。”心念轉動間,不禁眉開眼笑,朝她那豐腴動人的身段瞧個不停。適在此時,一縷柔香隨風飄來,鑽入華雲龍鼻端。

華雲龍如醉如癡,道:“嗯,好香。”鼻子嗅了幾嗅,接着吟道:“霞绮、羅裳、粉麵、芳心、瑞香……嗯,真的是瑞香。”

原來阮紅玉中衣之內,果然貼肉藏着一朵瑞香花,聞言不禁“卟嗤”一笑,回眸橫睇,俏俏地瞅着華雲龍道:“算你鼻子靈,也真虧你分辨得出。”

華雲龍左手按劍,右手衣袖一拂,哈哈笑道:“在下別無所長,攀花折柳,倒是稍有心得。”

阮紅玉媚態橫生,道:“原來是個老圃,失敬了。”

薛娘見他二人眉來眼去,談笑風生,心中暗暗咒罵,忽然腦際靈光一閃,忖道:“不好,這兩人一個是蕩婦淫娃,一個是花叢老手,若是兩人勾搭上,老娘焉有命在?”這樣一想,不覺大驚失色,也顧不得腿傷疼痛,隨即狂奔而逃。

華雲龍和阮紅玉睹狀之下,相顧大笑,一時間,戦雲消散,氣氛極是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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