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順王府。
忠順王背着手望着窗外,不知想着什麼。門子走進了,見王爺沉思不敢打斷,垂首站在一旁。許久,王爺轉過頭來看見門子笑道:“你多久進來的?”
門子應道:“站了一會了,看王爺深思不敢打斷。”
“那甄傢的事了結的如何了?”
“啟禀王爺,江南甄傢所有男女老少均已關押了,並無一人外逃,所抄沒傢產也都統計入庫了,隻是前些日子查到甄傢私藏的賬本,那賬目上所記卻與查抄實物卻是頗有些出入。”
“哦?多少出入?”
“一時無法清點,但粗略估計不在少數。想必是事發之前有人走漏了風聲,甄傢事先私自藏匿了一部分。有幾個甄傢管事的婆子在事發前出了趟門,回來被逮了個正着,卻審問不出什麼倪端,隻是在她們身上搜檢出這個。”門子說着從懷中掏出一物,雙手捧着奉上。
忠順親王進過來一看,竟是個鳳钗,又細細端詳那做工,並非俗物。門子又道:“我看這金簪竟有些像內造的,並不是那些婆子應有的物件,再加上那幾個人形迹頗多可疑,若小的沒猜錯,隻怕是那些婆子將財物私自運出去了,得了這簪子做信物拿回來交差的。”
“嗯……還有其他的事嗎?”
“回王爺,沒有了。”(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前些日子有人在聖上麵前參了都中衛傢一本,說是有徇私枉法貪贓舞弊之嫌,近日裡又勾結一些可疑之人,在京城裡四處鬼鬼祟祟的出沒,折子上說是和那洪門頗有些瓜葛。聖上命我去查辦。”
門子聽了便知又是個美差,因獻媚着笑道:“恭喜王爺,剛查辦完了甄傢又來了個衛傢,可見聖上多麼器重王爺!”
忠順王卻冷笑道:“隻是多幾兩銀子使喚罷了。這衛府也由你去查辦吧。也不用太怎樣,隻嚇唬一下就好了。這衛傢隻有一個獨子,前幾個月聽說剛娶親就死了,隻剩下那老兩口,哪裡會和什麼洪門有往來?隻怕是得罪了朝中的人才被汙蔑。也不必如這甄傢般趕盡殺絕,日後或許也有用得上的地方也保不齊。”說着又搖搖頭道:“不過都是些蝼蟻小事,我所擔心的還是那件事……”
正說話間,卻聽見外頭有腳歩聲,忠順王不由止住了話頭。果然進來一人,卻是孫紹祖。孫紹祖鼻青臉腫的跪在忠順王腳下道:“兒子給乾爹請安。”
忠順王忙攙扶起來,隻見孫紹祖臉上一處處的瘀傷,怒道:“是何人如此大膽,將我兒打成這樣?”
孫紹祖本就是來告狀的,便哭喪着臉將寶玉迎春且自己挨打一事添油加醋的說了一回。忠順王聽了擰着眉頭道:“告訴你多少回,不要再貪圖那等小便宜,如今怎樣?招惹出這等事來。如今你挨打事小,壞了我的大事你看你還能不能活?”
孫紹祖本以為忠順親王如此寵愛他,又認做義子,如今隻在他麵前告他榮國府一狀便可以讓榮國府吃不了兜着走,哪成想忠順王非但不袒護自己,反而如此責罵,不由嚇了一跳,忙又跪下道:“兒子知錯了,父王恕罪。”
忠順王嘆了口氣道:“起來吧。你難道不知,這榮國府正在勢頭上,那元妃又即將臨盆,正是得寵的時候,我想與他們交接都要叁思而行,你……讓我說你什麼好?”說着又嘆了口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唬得孫紹祖低頭不敢言語。
門子見了忙笑道:“王爺息怒,小王爺年紀尚小,又是個最耿直的,哪裡有這般心機?依我看果真如方才小王爺所說,那榮國府如此將那賈迎春接走這事,恐不是他公侯之傢該做的事兒,隻怕隻是那賈寶玉一人的主意,如今既然接了回去,又打了小王爺,隻怕他們也不敢聲張,我倒是覺得不妨事。”
忠順王聽了點頭不語。孫紹祖聽門子替自己開脫,又一口一個小王爺,頓時心裡美開了花,笑道:“這位老哥說的是。”
忠順王又問道:“那件事怎麼還沒有眉目?這轉眼元妃生產在即,到時讓她生下一男半女,隻怕更刺手了。”
門子道:“宮中還沒有動靜,小人這就催去。隻是那藥無色無味,又是慢性的,隻怕一時半會不會發作也是有的。王爺,小的倒是有個心思,不知當講不當講?”
“且說來聽聽。”
“王爺明鑒,小的來王府之前曾在金陵做過門子,便對金陵一地名門望族多少有些了解。這寧榮二府本是先皇欽賜的爵位,在金陵也是望族,即便宮裡沒有了元妃隻怕一時半會也不好撼動。隻說金陵四大傢族這賈王史薛四傢,賈傢出了榮國公寧國公,史傢也是侯爵,王傢那王子騰如今新升了九省提督,這薛傢隨沒有爵位,卻是皇商,先皇曾賜予紫薇舍人的名號,都是在金陵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望族,且這四傢關係都是極好的,又互有聯姻,真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王爺若要搬到賈傢,不如先消其羽翼,如今賈傢隨是正得聖上隆恩,那其餘叁傢就不得見了。先說這薛傢,本已沒落了,如今隻有那叫薛蟠的一子,還在監中,若是從這薛傢先下手……”
門子低語了許久,王爺點頭道:“也好,便由你去辦,還有那衛傢的事兒,若要使銀子隻管同那裡去取就是了。如此你便下去吧。”門子聽了喜笑顔開,磕了頭便退了出去。忠順王這才菈住了孫紹祖的手道:“我的兒,快讓我來看看,可被打壞了?”
孫紹祖道:“回父王,隻是皮外傷,並不妨事。”
忠順王伸手在孫紹祖身上摸索了一回,便將手按在他的胯間淫笑道:“沒打壞就好。”哪知孫紹祖那日下身被警幻踩踏了一番,哪裡經得起這一抓?孫紹祖吃痛呼了一聲。忠順王忙道:“怎麼?這裡……”
孫紹祖慘笑道:“父王,隻是有些腫脹,並不妨事,過幾日便好了。”
忠順王這才又笑道:“哦,那就好,可為父還是不放心,快快讓我仔細看看,可是哪裡壞了?”說着一揮手將屋內人遣散了。
卻說那薛蟠,由於酒後打死了沽酒的酒肆,被收監看管。薛姨媽生怕薛蟠在獄中吃了苦頭,隻命下人將大把的銀子拿去疏通打點,薛蟠在監中倒也沒有吃到苦頭。又因寶玉結識了倪二,得以入得獄神廟與薛蟠相見,薛姨媽才放下心來。
那薛傢祖上本係皇商買辦,傢底本頗殷實,無奈人口卻不興旺,寶钗幼年喪父,如今隻有薛姨媽並薛蟠寶钗母子叁人過活。薛姨媽不精通生意,那薛蟠更是纨褲,隻知一味逍遙享樂,寶钗終是女兒傢,雖天資聰慧總是不好在外頭抛頭露麵,更無法打理買賣。早有那惡奴小人,見買賣無人過問,漸漸做起了監守自盜的行當。
待到薛傢要使錢去救薛蟠,卻發現竟無可用的銀錢,細細查來才發現賬上早已入不敷出,更有甚者甚至還有不小的虧空。母女二人無法,隻得商量着將幾傢當口鋪麵典對了,又將祖籍上幾處宅子也都抵押了,方湊得銀子,一方麵買通州府,一方麵重金安撫冤主,最終改判為失手將酒碗擲出,過失殺死,勉強將薛蟠死罪撸開了,隻等過陣子天子大赦天下就可將人贖回傢中。
哪料到暗地裡卻有人參了一本,奏那州官收受賄賂,貪贓枉法,那薛蟠本是鬥毆致人死命等雲雲。龍顔大怒,遂親點欽差查辦,果如那折子上所說。遂又從新提審薛蟠,直判了斬監侯。那州府府衙一並人等都從重發落,不在話下。
薛姨媽一聽斬監侯叁個字,立時昏死了過去。寶钗忙帶着幾個婆子救醒,薛姨媽這才嚎啕大哭起來:“我苦命的兒,我這是上輩子造了什麼孽?含辛茹苦將你撫養長大,如今卻要白發人送黑發人……”口中隻說要收拾了東西去看薛蟠,母子死在一處也就罷了。寶钗隻得軟語安慰,一麵說一麵卻自己都已泣不成聲。
早有下人去榮府裡報信,不一時,王夫人帶着寶玉也來了。姐妹二人見了,薛姨媽更是傷心。王夫人隻得安慰道:“姐姐不必過度傷懷,兒孫自有他們的命在,如今落得這個下場也是命數,姐姐切莫要哭壞了自己的身子要緊。”
“嗚嗚,我就隻這一個兒子,雖是有些不孝,畢竟是我親生骨肉,如今就要先我而去……我情願我賠上自己的一條老命去換回蟠兒……”說罷薛姨媽又痛哭起來。王夫人也不由得跟着落淚,卻也無法,隻得囑咐下人好生照料,又坐了一會子方去了。
寶钗一麵照料薛姨媽,一麵四處求人去疏通。哪知這個案子是皇上親批的,又有了那州官前車之鑒,竟是沒有人敢再受理,寶钗也是無法,隻得如實告訴了薛姨媽。那薛姨媽更是每日茶米不思,夜夜泣血,不幾日便一病不起,又犯了舊日心痛的舊疾。寶钗唬得忙請太醫珍視開藥。哪知非但不好,薛姨媽的精神頭竟是一日不如一日,不幾天,竟是流露出那下世的光景來。
這一日,寶钗端了熬好的湯藥一口口的喂給薛姨媽。薛姨媽隻喝了兩匙就搖頭示意不喝了,卻菈住了寶钗的手道:“我的兒,你娘如今怕是不中事了,唉,蟠兒是我管教不嚴,如今中釀成大禍,落得如此下場,也算是命數。想不到我薛傢百年基業,竟然在我這裡都斷送乾淨了。我即便死了也無臉麵去見你爹爹了。這還都罷了,我隻不放心你啊,我和蟠兒若都去了,就隻剩你一人孤苦伶仃的,我是死都不能閉眼的。”
寶钗聽了不由得落淚,卻勉強笑道:“媽媽何苦說這些喪氣話,哥哥的事雖是沒了轉機,隻要媽媽肯看得開,安頓吃藥,安心調養,不出幾日媽媽的病就要好起來的。到時候我仍陪着媽媽,雖說傢道敗了,你我母女二人省儉些過活,我也可做些針線女紅,縱是緊迫些,也可度日。”
薛姨媽卻搖頭道:“我這病自己還是知道的,縱是找再好的大夫,吃那老君的仙丹,也隻是治得了病,卻治不了命。”說着,喘了一回,接着說道:“丫頭,媽這一走就隻剩下你隻身一人了。實在讓我放心不下。我想臨走之前把你的大事定了,你可願意?”
寶钗早已泣不成聲,見薛姨媽堅決,也不敢再推辭,隻得順着她點了點頭。
薛姨媽勉強笑道:“倘若許給那不知根不知底的人傢,我仍是不放心。東府裡迎春丫頭可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早日裡我本想和你姨媽商量,將你許給寶玉,無奈寶玉的事早被老太太定了下來,是萬不能改的了。如今,咱們傢道也沒落了,娘的意思仍是將你給了寶玉,不做正妻,隻做個二房也好。那寶玉本也有情與你,且寶玉的為人咱娘倆都是知道的,這些日子又為我們母女出了這麼多力,我看他也長大了。況他的性情日後斷不會使你受了委屈,將你托付給他,娘這世上最後一件事也就放心了,隻是你委屈些,寶丫頭,你可願意?”
寶钗早已泣不成聲,雖是心中委屈,見薛姨媽堅決,也不敢不從,隻點頭嗚咽道:“都依媽媽做主便是,媽媽切莫太過分神,隻管安心調理才好。”
歇了一會子,寶钗又勸薛姨媽吃了幾口藥,正巧兒,王夫人帶寶玉來探視薛姨媽。
“我的好姐姐,怎麼幾日不見就消瘦成這般摸樣?”王夫人不由驚呼道。
薛姨媽菈着王夫人的手道:“好妹妹,來得正巧。如今我是不中用了,隻有一件事還要拜托妹妹。”
王夫人忙道:“姐姐這是什麼話,不過一時氣急病倒了罷了,隻要好好吃藥,將養幾日便好了。”
薛姨媽道:“我自己的身子自己還是知道的。妹妹你且先聽我說。”
王夫人擦了眼淚道:“姐姐有什麼話隻管說就是了。”
薛姨媽這才到:“如今我們傢裡是沒落了,蟠兒不幾日便要行刑,我也不過是混日子,隻等着和蟠兒一路走了。我隻不放心這寶丫頭……”
王夫人忙到:“姐姐隻管放心,倘若你此遭真不能好了,我便將寶丫頭接過去,如親生女兒般對待。”
寶钗知道薛姨媽要說起將自己給寶玉的事,正要起身回避,卻被薛姨媽喚住了。薛姨媽又將寶玉叫過來,一手牽着寶钗的手,一手握着寶玉的手道:“妹妹若不嫌棄,我隻願將寶丫頭給了寶玉……咳咳……我知道府上老太太已將黛玉許給了寶玉,隻等元妃娘娘生產便要將兩重喜事一並辦了,老太太的意思我們不敢違背,我隻求妹妹去央求老太太許寶玉也將寶丫頭收在房裡,做妾也好,做更陪房丫頭也罷,我也都可以放心了。”說着,早已泣不成聲。
王夫人忙到:“姐姐,這可萬萬使不得,咱都是大戶人傢,寶丫頭這樣的人品,怎麼能給寶玉做小的?”
寶玉也忙到:“姨媽,這可萬萬使不得,這可是辱沒了寶姐姐的人品了。”
薛姨媽淒然道:“實不相瞞,這幾年,我們這邊的傢產生意早已被淘換空了,雖是有些祖上的積蓄,早年被蟠兒揮霍去不少,又被那夏金桂淘換出去些子,如今,剩餘的也都砸在蟠兒身上了,傢中早就虧空了,哪裡還是什麼大戶人傢?況且,寶玉是我看着長大的,無論人品長相我都中意。如今我隻想給寶丫頭找個安心的歸宿就好。還望妹妹看在我們姐妹一場,幫我了卻這份夙願,我便是死了也瞑目了。”
王夫人聽罷,也不再推辭,隻道:“既然姐姐如此說,我也不再推辭。老太太那裡我自會去回,想她老人傢也不會反對。”
薛姨媽這才露出笑容,將寶玉和寶钗的手放在一處,朝着寶玉道:“寶玉,你可願意嗎?”
寶玉哭道:“姨媽,寶玉願意……隻是苦了寶姐姐……”
薛姨媽道:“傻孩子,隻要你日後好好對她,我便可以安心了。”
寶玉便也不再言語,隻道:“姨媽隻管放心,日後,我必待寶姐姐如……”想了半天,卻不知該如何起誓。偷偷窺了一眼寶钗,見寶钗隻任憑自己的柔荑被寶玉握着,低低的垂着頭垂淚,卻看不清麵目。
王夫人道:“一會兒我回去了就命下人們準備,挑個好日子就將寶丫頭接過去。”
薛姨媽咳了幾聲道:“依我看,也不必遵循那些章程了,我這病隻怕也沒幾日活頭,倘或我明兒便撒手合眼了,寶丫頭是最孝順的,必是要為我守孝在傢,憑的耽誤了她。妹妹若聽我一句,擇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我看今日就讓他們先圓了房,也不必講那些排場禮數了。”說着又咳嗽起來。
“如此,都依姐姐就是。還指望姐姐安心休養,早日養好了身子,待那時我們再將酒席聘禮都備齊了再給他們二人熱鬧一回方是道理。”
薛姨媽隻笑着略點了點頭,又將莺兒喚來道:“好孩子,今日寶丫頭就要出門了,辛苦你這些年的服侍了。如今咱們薛傢敗落了。你若要自己去尋那好的歸宿,我便讓寶丫頭放你出去,免了你的典身錢,再給你些銀子做日後吃用可好?”
莺兒忙跪倒在床頭哭道:“太太,莺兒自打小便伺候姑娘太太,這些年太太和姑娘對莺兒的恩情是永世都不能忘的,雖說我是個丫鬟,太太帶我卻如親生女兒一般。小姐帶我更如姐妹。如今咱傢裡落了套了,我如果走了,怎麼說得過去?還望太太念在我伺候您這麼多年的份上,容我留下繼續服侍小姐。縱是傢裡困難,隻管割了我每月銀米也就是了。我也可以幫着小姐做些活計幫忙餬口。”
薛姨媽忙示意寶钗將莺兒攙起:“好孩子,不枉我疼你一場。既是如此,你就留下,我倒更是放心了。如今你且下去,幫寶丫頭將日常用的東西細細的收拾了,將早年準備下的那大紅的被褥都拿出來送到寶玉那裡去,今日就讓他們二個圓房。”
“姐姐,大可不必這麼麻煩,我想着,不如就讓他們暫且在梨香院裡住下。一會也方便給你磕頭請安。那邊我再着手收拾好屋子,等到姐姐身上大好了再接寶丫頭過去也不遲。況且姐姐身子不好,身邊少不了寶丫頭。寶丫頭最是孝順的,若這會子讓她搬出去隻怕她也不放心。”
一番話正說在寶钗心坎裡。寶钗忙到:“謝謝姨媽想得週到。”
“傻丫頭,還叫姨媽?”王夫人憐愛的摸了摸寶钗掛着淚花的臉。
薛姨媽也不近莞爾。“我的兒,還不叫娘。”
寶钗這才紅着臉,在地上跪了,口中羞澀道:“太太,寶钗給您請安。”
王夫人忙站起來將寶钗攙起,將手上戴的兩隻翠玉镯子撸下來給寶钗戴了。“寶丫頭,日後咱就是一傢人了。若是寶玉欺負了你,隻管來告訴我,我讓他老子打他!寶玉,還愣着乾什麼,還不給你嶽母大人請安?”
寶玉這才也跪了給薛姨媽磕頭。薛姨媽忙讓起來,病恹恹的臉上也冒出一股子喜慶。又命二人都換了喜慶衣裳,寶钗的嫁衣是早就備下了的,如今隻找出來就好。寶玉也是素日裡愛紅的,便取了一件沒上身的大紅衣服穿戴了,也不多禮數規矩,隻在薛姨媽病榻之前拜了天地,那邊莺兒已將寶钗平日裡所住的屋子收拾停當。
薛姨媽道:“也不早了,我也乏了,你們去罷,妹妹也回去罷,好讓他們小兩口早些安歇。”
一番話說得寶钗麵紅耳赤,好在有蓋頭蓋着看不見,又知薛姨媽本是虛弱,也不敢多嘴,隻請了安,便要去。薛姨媽又菈着莺兒低聲叮囑兩句,才讓莺兒去了。王夫人也要走了,也叮囑了寶玉幾句,寶玉將王夫人送出大門,王夫人停住了道:“我的兒,且送到這裡就是了,你可莫要辜負了你姨媽的一片心,即便日後娶了林丫頭,也不可輕視你寶姐姐,不然我是不饒的。”
寶玉忙跪下道:“娘隻管放心。”
王夫人將寶玉扶起來,自行回去了。
寶玉回到梨香院,見薛姨媽屋子裡已然黑了燈,也不敢造次,隻得硬着頭皮進了寶钗繡房。隻見內屋門簾子都已換做大紅色,寶玉搓了搓手,咳嗽一聲道:“寶姐姐,我……我要進來了。”等了半晌卻不見寶钗回應。寶玉也隻得掀了簾子進了裡屋。
卻見屋裡陳設竟都已變了模樣,桌上燭臺中插着一根粗長的紅燭,窗子上貼上了大紅喜字,寶钗平日所用的被褥也不見了,都換做大紅緞子簇新的被褥,炕沿上坐着一個人,一席繡着金鳳的紅裙紅襖,頭頂大紅蓋頭,低着頭,隻在胸前露着一縷油黑的秀發,兩隻小手緊緊地扭着一條帕子。
寶玉呆呆看了半晌,才輕輕的走過來,將蓋頭掀起一角,口中道:“寶姐姐,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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