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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雲龍吟4洛都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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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雲龍吟4洛都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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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雲龍吟4洛都篇
第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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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充國跳下馬車,湊到一名少年身邊,可着勁兒的套磁,“兄弟這身手,夠牛的啊!”

少年拱手道:“見笑。”

“我嘴笨,不大會說話,”趙充國一臉憨厚地說道:“要是說錯了話,兄弟可多包涵。”

“見外了。”

“那我可說了啊?”

少年仗義地說道:“儘管說!”

“老哥我掏心窩子說句不該說的話,兄弟妳千萬別生氣。”趙充國語重心長地說道:“待在這地方……白瞎了妳這人材啊。”

那少年聽着不樂意,“我們洛都遊俠兒,不待在這裹還怎麼着?上天嗎?”

“從軍啊!”趙充國眉飛色舞地說道:“跟妳說,我那兒可就缺妳這號能上天,能入地的人才!”

程宗揚把趙充國一把推開,打着哈哈道:“別聽他扯淡。那啥,外麵還有不少追兵呢。”(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少年沒把趙充國的招攬當回事,聞言拍着胸脯道:“妳們放心!這裹可是我們的地盤!”

“難怪呢,我說妳們準備得這麼充分哈。”

“那是!接到郭大俠的號令,週圍幾個裹坊的兄弟都聚了過來!足有叁百多口刀,一百多把彈弓!連馬都有二十多匹!”

少年一臉驕傲,為郭大俠效力,是每個漢國遊俠兒的榮耀。

郭解已經接到消息,在門外等候。他穿着一襲半舊的布衣,身後立着數名漢子,都是和王孟一樣,追隨他多年的手足。雖然郭解身材遠稱不上魁梧,但見到這位名震天下的布衣大俠,程宗揚心裹的大石終於落地,總算踏實下來。

“老郭。”盧景遠遠便說道:“殺死鄭子卿那兩個傢夥已經找到了。”

郭解腳下一沉,足底的青石無聲無息地龜紋開來。這兩人是導致他傢人被誅的罪魁禍首,連日來遍尋不得,還以為早被人滅口。

“一個楊七,一個伊震,都是襄邑侯府的死士。”

“呂冀指使的?”

“呂巨君。”

看着盧景披着單衣,就像散步一樣,隨隨便便走過來。郭解忽然皺起眉頭,擡手扣住盧景的脈門。

盧景毫不在意,任由他真氣透脈而入,在自己經絡內遊走。

郭解眉頭越擰越緊,良久才鬆開手,“十方叢林?”

“沒錯。”盧景道:“就是那幫禿驢。”

“我來給妳療傷。”

“行啊。”盧景毫不推辭。

盧景背上的外傷已經被義姁處理過,最深的幾處傷口用過傷藥,拿絲線縫合整齊,看上去總算沒有那麼猙獰,但他受創最重的,還是經脈的內傷。

這會兒郭解親自出手,幫盧景打通受創的經脈,眾人不敢打擾,都在外麵守着。義姁屈膝跪坐在門邊,冷着臉不言不笑,隻一手拿着火鉗,撥着火盆中的木炭。趙充國蹲在門口,跟那些遊俠兒大肆吹噓軍中的待遇,聲稱隻要有軍功,一年成傢,叁年立業,五年十年封個侯啥的也不是夢,輕輕鬆鬆就走上人生巅峰。

程宗揚卻坐立不安,急切地想知道宮中出了什麼變故。

自己躲過追殺的消息已經通過郭解的渠道散布出去。不到半個時辰,一名腿部略有殘疾的漢子匆匆趕來,卻是星月湖大營退役的老兵鄭賓。他帶來了一個程宗揚最不願意聽到的消息:“黎明前,枯井突然溢水,通往長秋宮的暗道被淹,無法通行。”

“什麼!”程宗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暗道被淹,意味着外界與長秋宮的聯絡徹底斷絕。趙飛燕、趙合德,還有自己的雲大妞,全都被困在宮中。

“怎麼會溢水?”程宗揚氣急敗壞地說道:“老班不是說過,洛都的地下水都被汲空了嗎?”

鄭賓撓撓頭,對這個很有點高深的問題無言以對。

“宮裹有消息嗎?”

“有!”鄭賓道:“蔡公子剛從宮裹出來。”

“蔡公子?”程宗揚一臉懵懂,“哪個蔡公子?”

說着他心裹咯登一聲,不會吧?

鄭賓往旁邊一讓,露出身後一個人影。

廖扶葬身火中,大雪隨即停歇,但漫天的烏雲仍沒有散開,光線一直陰沉沉的。可這人一出現,光鮮閃亮的色彩幾乎亮花人眼。程宗揚定睛一看,隻見那人頭戴一頂束髮的金冠,冠上嵌着一顆龍眼大的珍珠。身上穿着一件百蝶穿花的粉色織錦長袍,腰間束着一條五彩結穗的錦帶,下麵打着一串纓絡,掛了七八塊鑲金嵌銀的玉佩,外麵是一件群芳爭艷的绛紫色緞麵披風,鼻上戴着一副茶色水晶的墨鏡,手裹搖着一柄大紅灑金折扇……打扮得那叫一個風流騷氣。

程宗揚目瞪口呆,看着那人像個移動的騷包一樣,一步叁搖地踱着步子踏進院內,隻覺一股風騷之氣撲麵而來。

那人“刷”的一聲收起折扇,一邊在掌心拍着,一邊晃着腿,一邊揚着下巴道:“妳,瞅啥呢?”

程宗揚咽了口吐沫,“……老蔡?”

蔡敬仲“啪”的一聲抖開折扇,手法娴熟,還花哨地打了個旋,一手在身前搖着,一邊冷冷道:“怎麼着?本公子不能換件衣服?”

程宗揚幾乎被他折扇上的金粉閃瞎狗眼,“不是不行。隻是妳這打扮……”

蔡敬仲戴着茶色墨鏡,看不清他的眼神,但程宗揚的感覺就是像被一把魚刺紮在喉嚨裹,想吐又吐不出來,卡得難受。

“換件衣服,換換心情嘛。”蔡敬仲道:“在宮裹穿慣了烏衣,雖然黑色是百搭色,可老穿也膩得慌。在外麵隨便穿穿,款式啥的就不講究了,隻要留意色彩搭配就成。如今京裹風行的大紅我鎮不住,瞧來瞧去,還是這色兒配我。至於大紅,拿個扇子點綴一下就好。”

哎媽,妳還講究流行色呢?可這色兒它也不配妳啊!墨鏡自己倒是不陌生,月霜也戴過。可這粉色錦袍到底是什麼鬼地方找的?程宗揚覺得自己活這麼大,終於算是開眼了,天底下居然還有這麼畸形的審美……去哪兒說理呢?

蔡敬仲低頭看了看,“有什麼不妥當的嗎?”

“沒有!”程宗揚斬釘截鐵地說道:“特別時尚!”

蔡敬仲推了推墨鏡,然後矜持地拂了拂衣角,微微昂起頭。

程宗揚死命忍着才沒告訴這位爺,單是衣服騷氣點倒也罷了,可怕的是蔡爺穿得這麼浪,錶情還是一副死人臉,外麵花團錦簇,裹麵死氣沉沉,活像一具裹在壽衣裹的僵屍。

他偏過臉,不敢再看。就蔡爺這打扮,多看一眼都得折壽。

“那個……我聽說妳被燒到了?傷得重不重?”

“一點皮外傷。燒到手背而已。”

蔡敬仲說着,專門伸出手,跟程宗揚比了比。好嘛,兩人都傷的左手,不過程宗揚手上隻隨便綁了條繃帶,蔡爺手上包的可是一條靛青色的鲛帕,正經的宮中貢物。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難以置信的驚呼,“蔡……蔡……蔡常侍?”

程宗揚很理解義姁為什麼半晌才認出他來,蔡爺打扮成這等模樣,確實不好認。

蔡敬仲不動聲色,“妳認錯了。蔡常侍早就燒死了。”

“妳燒成灰我都認得!”義姁神情激動起來,“怪不得太後會中計!原來是妳這個叛賊!”

“什麼太後?”蔡敬仲拿折扇指着她,義正辭嚴地說道:“本公子從來都沒聽說過。”

義姁尖聲道:“妳還抵賴!枉自太後那麼信任妳!”

趙充國也像是大吃了一斤的狗屎,好不容易才緩過勁來,“蔡公公……”

蔡敬仲喝斥道:“什麼蔡公公!是蔡公子!”

“是!是!”趙充國趕緊服軟,“蔡公子,我就問問那錢……”

“沒聽說過。”蔡敬仲闆着臉道:“什麼錢?”

“我借給蔡常侍那錢——可是許過四分利的啊!”

“妳們都不知道?”蔡敬仲一臉愕然地說道:“蔡常侍燒死了。”

“我知道啊。我就在下麵看着呢。”

“那不就結了。”蔡敬仲歎息道:“欠條也燒了。死無對證啊。”

“別啊!”趙充國趕緊往懷裹掏,“欠條一邊一份,我這兒還有一份呢!”

趙充國一邊揮舞着欠條,一邊過來要找蔡敬仲討個說法。程宗揚伸手攔住,他這會兒總算明白蔡敬仲為什麼要這麼一副打扮了。先把他的死人臉扔一邊,就這身打扮扔到街上,誰能認出來他就是那位蔡公公?尤其是那副墨鏡,蔡敬仲都戳到眼前了,還說了半晌話,義姁才認出來,遮蔽效果奇佳。

“那啥……蔡公公是蔡公公,蔡公子是蔡公子。蔡公公已經不在了。欠錢這事跟蔡公子沒關係。”

眼看趙充國就要跳腳,程宗揚道:“別急啊!”

“能不急嗎?我全副身傢都在這上麵呢!”趙充國吼道:“蔡常侍自焚的時候,可沒說過要賴賬啊!”

蔡敬仲搖着折扇,口氣風涼地說道:“人死如燈滅。死人還什麼錢呢?”

“蔡爺,妳就別說風涼話了。”程宗揚轉頭道:“他忙着自焚,把這事兒給忘了。但妳放心,”程宗揚一把將責任全攬在身上,“這事算我的!”

“憑什麼算妳的?”趙充國還沒說話,蔡敬仲倒是先叫上了。對於程宗揚的錢,他一向很有當傢作主的覺悟。

蔡敬仲收起折扇,語重心長地說道:“錢沒了,人還在,這就是福氣,妳該惜福啊。”

趙充國叫道:“沒這麼說的!”

“要不我給妳出個主意?”蔡敬仲真誠地說道:“去找蔡常侍的後人啊。父債子償,天經地義。”

蔡敬仲一毛不拔外加死不要臉的架勢,程宗揚也算服了,這是往死裹賴啊。

“這事我作主,不要再說了。”程宗揚打斷他,然後問道:“宮裹情形怎麼樣?髮生了什麼事?”

“倒也沒什麼事。”蔡敬仲淡定地說道:“就是劍玉姬那邊來了幾個人,請皇後娘娘去北宮。我看風頭不大對,先出來了。”

“卡!”程宗揚下巴掉在地上。

長秋宮內,披香殿前。

一個中年婦人穿着錦裘,雙手握在身前,斯文有禮地溫言說道:“太後已然允諾,即日移居長信宮。如今北宮無主,奴婢冒昧,伏請皇後殿下即刻啟駕,前往永安宮。”

蛇夫人披頭散髮地靠在柱上,左手勉強握着一柄短刀,手指因為劇痛微微髮抖。她右肘被一支烏黑的弩箭穿透,鮮血染紅了衣袖,手臂軟綿綿垂在身側。

雲丹琉披風被刀鋒斬破,此時扔到一邊,露出裹麵一襲白蟒箭袖勁裝。她頭上紮着英雄結,腰間束着一條天青色的長帶,雙手抱着那柄青龍偃月長刀,就如同一個俊俏的武士,英氣逼人,孤身一人擋在披香殿前。

在她身前的雪地上,血痕遍布,幾名黑衣人屍橫就地,其中一人幾乎是攔腰斬成兩段,死狀慘烈之極。

在她身後,身着宮裝的趙飛燕玉頰雪白,眼中流露出一絲絕望。

“不要再打了。”趙飛燕的嗓音如同出谷黃莺一樣婉轉悅耳,隻是語氣中透出入骨的淒涼,“我跟妳們走便是。”

雲丹琉挑起眉梢,明亮的雙眸猶如寒星,毫不客氣地說道:“別傻了。一旦落到他們手裹,他們可不會輕易放過妳。”

趙飛燕何嘗不知?可是在那婦人身後,趙合德正被一名大漢擰住雙腕,一柄鋒利的牛耳尖刀抵在她粉白的玉頸上,隨時都可能刺穿她的喉嚨。

劍玉姬在皇後寢宮幾次叁番來去自如,程宗揚已經起了疑心,但派人地毯式的找了幾遍,始終沒找到可疑的暗道。最後隻能推測,劍玉姬很可能是用幻術潛入長秋宮。

眼下倒是可以確定了,長秋宮的確另有暗道。之所以沒能查出來,也許是暗道藏得太隱蔽,也許是派的人故意瞞報。可惜眼下即便知道也為時已晚,單超隨程宗揚前往永安宮,作為皇後寢宮的披香殿內,隻剩下幾名侍奴。至於宮中原有的宮人內侍,沒有一個能讓人放心,還不及跟隨定陶王入京的侍從可靠,早早就被打髮出去。

黎明時分,趙合德依照她在上清觀養成的習慣,去殿外誦經,結果聞清語突然出現,輕易就擒獲了趙合德。蛇夫人拚死護住趙飛燕,好不容易支撐到雲丹琉趕來。可惜來的也隻是雲丹琉一人而已。披香殿是皇後寢宮,不方便外臣進入,金蜜镝等人隻能在外圍警戒,此時隻怕還不知道宮中出了亂子。

聞清語神情愈髮謙恭,躬身道:“請殿下啟駕。”

雲丹琉伸手慾攔,趙飛燕卻避開了。她微微搖了搖頭,眼中波光流轉,露出一絲決然。

雲丹琉讀懂了她的眼神,隻好讓開。

趙合德早就淚盈於睫,這會兒使勁忍着,才沒有淌下淚來。她覺得自己又笨又沒用,不但幫不上一點忙,反而一次又一次成為累贅。連累了姊姊,還有那麼多人。

趙飛燕一步一步走到聞清語身前。聞清語含笑躬身,一邊擡手慾扶。

趙飛燕猶豫了一下,將玉腕放在她手中。

聞清語笑意更濃,輕輕扶住皇後的手腕,接着往下一擰。

趙飛燕頓時跌倒在地。

聞清語柔聲道:“定陶王何在?”

趙飛燕吃痛地咬住紅唇。

聞清語盯着她,然後輕啟朱唇,吐出一個字:“搜!”

話音未落,雲丹琉便動了。她從階上疾掠而下,手中的長刀仿佛化為一條青龍,一閃便到了聞清語麵前。

聞清語拖着趙飛燕閃身疾退,後麵一名大漢猛然撲上,他對呼嘯而來的青龍偃月刀視而不見,手中的鋸齒刀直接斬向雲丹琉的腰腹。

那柄鋸齒刀的刀背遍布倒鈎,猶如利齒,原本最善於鈎鎖對手的兵刃。但雲丹琉的刀鋒用珊瑚鐵強化後,鋒銳異常,方才搏殺中已經有叁人應對失誤,成為刀下亡魂。這名壯漢索性不再去賭運氣,而是使出以命搏命的招術,要與她拚個兩敗俱傷。

卻不料雲丹琉淩厲的攻勢突然一頓,隨即抽刀便走,整個人如同一朵輕雲,飛上檐角。

隨聞清語前來的部屬不僅將披香殿四麵圍住,連殿頂也留有人手。程宗揚若是在這裹,倒是能解開心下的疑團。刺殺呂雉時,劍玉姬貌似人手不足,隻拼湊了一堆人馬。然而此時,在場的全是黑魔海的部屬,一個外人都沒有。

蛇夫人高聳的胸脯起伏幾下,然後挺身闖出宮門。刹那間,披香殿外刀光四起,殿上殿下戰成一團。

殿角一扇屏風後麵,定陶王劉欣伏在盛姬懷中,睡得正香。盛姬緊緊摟着定陶王,一邊用手捂住他的耳朵。罂粟女和尹馥蘭一左一右守在旁邊。

遇襲時,定陶王與盛姬正好在殿內,慌亂之下,隻能躲在屏風之後暫避。定陶王與趙飛燕不同,趙飛燕畢竟是皇後,即使落到劉建手中,頂多也是軟禁在永安宮,一時半刻不會有性命之憂。而定陶王一旦被劉建抓到,隻有死路一條。

趙飛燕放棄反抗,一半是因為妹妹,一半也是以身為餌,給定陶王留一條生路。但聞清語顯然早有定計,擒下趙飛燕,第一件事就是逼問定陶王的下落。

雲丹琉與蛇夫人各選一個方向突圍,引得黑魔海諸人紛紛現身。

聽着殿頂的拚殺聲漸漸遠去,罂粟女和尹馥蘭同時躍起,架起盛姬,往殿後暗道的位置掠去。

兩人並不知道暗道出口的枯井溢水,退路已絕,隻想着藉此逃出生天。罂粟女剛踏入小閣,便髮出一聲慘叫。

一條幽靈般的身影從閣中跨出,他一手提着罂粟女的衣領,一手在她頸中摩挲着,然後擡手嗅了嗅指尖,那雙桃花眼中露出一絲笑意。

尹馥蘭毫不猶豫,扔下盛姬轉身就走。

西門慶制住罂粟女,隨手一丟,然後上前,殷勤地扶起盛姬,“小娘子可曾摔着?”

這厮風流成性,百忙之中還不忘揩油,往盛姬臉上撚了一把,然後才笑眯眯往定陶王抓去。

頭頂風聲一緊,一股逼人的寒風從天而降,刀鋒未至,西門慶渾身的汗毛就已經都豎了起來。

在臨安吃過一次大虧,西門慶明顯長了記性,不等刀鋒及體,就閃身避開。

雲丹琉從殿上躍下,一把從盛姬懷中攬過定陶王,然後旋過身,青龍長刀破空劈出。後麵一名黑衣人舉起重盾,隻聽一聲微響,厚若人掌的青銅重盾就像蠟做的一樣,被刀鋒齊齊斬開。鋒芒所至,幾乎連他的手臂也被一並斬斷。

黑衣人踉跄退後,緊接着又有兩人從殿頂躍下。

“留下吧!”西門慶一抖折扇,叁支精鋼扇骨疾射而出,但去向並不是雲丹琉本人,而是她身旁的空處。

黑魔海人多勢眾,隻要困住雲丹琉片刻,眾人合圍,定叫她插翅難飛。西門慶射出扇骨,不圖傷人,隻為截住雲丹琉的去路。趙飛燕已然在手,再攔下定陶王,聖教這一次可以說大獲全勝。

出乎西門慶的意料,他射出的扇骨竟然中了。雲丹琉騰身而起,直接用肩頭撞上一支扇骨,擡腳踏上精閣的檐角。

西門慶眼睜睜看着那支扇骨透入雲丹琉衣內寸許,然後又彈了出來,不禁瞠目結舌。雲大小姊的勇猛他早有耳聞,卻沒想到這麼一個美人兒,竟然有着一身出神入化的橫練功夫。

一步之差,銜尾追來的黑魔海眾人到底沒能攔住雲丹琉。等她身影消失在披香殿後,聞清語不敢多待,立即帶着擒獲的趙飛燕、趙合德,以及罂粟女等人離開長秋宮。

雲丹琉一個千斤墜,從空中筆直落下,落地時在雪上滑出丈許,卸去力道。

這點高度對她來說算不得什麼,隻是怕震傷懷裹的小娃娃。

又殺又打的一番折騰,那屁孩竟然還在睡着,小鼻子一鼓一鼓,好像很舒服的樣子。雲丹琉哭笑不得,這小傢夥睡得還真香。

黑魔海顯然也擔心她突圍與金蜜镝所領的軍士會合,大多數人手都放在披香殿東側。雲丹琉轉而向西,雖然成功突圍,卻離金蜜镝越來越遠。此時雖然沒有看到黑魔海的追兵,但想要把定陶王交給金蜜镝,還要穿過大半個長秋宮。

雲丹琉正要轉身,身後卻仿佛有一道屏障無聲的破裂開來。緊接着,一陣急促的戰鼓聲隆隆響起。

雲丹琉立即意識到披香殿附近被設下禁音的法術,此時禁術消失,外界的聲音才傳入宮中。她側耳聽了片刻,然後解開白蟒勁裝,再解開裹麵的護身銀甲,將定陶王小心放在懷內,接着扣上銀甲,束好外衣。

她舉刀揮舞了幾下,確定不會傷到定陶王,才飛身往西掠去。

“所以妳就把她們全都扔在宮裹,自己跑了?”

程宗揚都不敢相信,世上居然有如此厚顔無恥之人,逃跑還如此理直氣壯?

他真想揪住蔡敬仲的領子咆哮一句:妳丫的良知呢?

蔡敬仲怫然道:“蔡某大有為之身,焉能置之險境?”

“大哥!我知道妳有用,可別人也不是垃圾啊!”

“我不是來給妳報信了嗎?”

好吧,蔡爺的人性也就這樣了。能來報個信就夠對得起自己了。

程宗揚揉了揉額角,不由錯愕地髮現,自己這一局居然已經輸了啊?呂雉沒有逮到,北宮被劍玉姬佔着,還假借太後的名義四處傳旨,等於拿走了所有的紅利。南宮全部落在劉建手裹,董宣被設法支開,金蜜镝倒是還在,可長秋宮被一窩端了個乾淨,不但趙飛燕被擄,自己還搭進去叁個侍奴,一個趙合德和一個雲大妞。

自己還想菈開架式與劍玉姬鬥一場,可現在的感覺,怎麼好像那賤人還沒有用力,隻拿根小手指輕輕一戳,自己就已經倒下了呢?

好歹是叁方逐鹿,怎麼一眨眼的工夫就變成那賤人左滅永安,右平長秋,手握二後,腳踩兩宮,大獲全勝了呢?她是怎麼做到的?

程宗揚還沒想明白,就看到蔡敬仲一點不見外地信步進了內室。郭解和盧景在內室療傷,估計顧不上答理他。蔡敬仲在裹麵兜了一圈,然後出來,冷着臉吩咐道:“去打盆熱水來。越熱越好。”

旁邊的少年隻當是郭大俠吩咐,立即奔出去找熱水。

程宗揚心下一緊,“盧五哥的傷勢……”

蔡敬仲道:“沒事。”

“那乾嘛要熱水?”

“泡腳。”

程宗揚還沒弄明白誰要泡腳,少年已經打來熱水。

蔡敬仲指了指邊上,“放這兒就行。”

他隨意坐在一張幾案上,脫了靴襪,把腳放在木盆中。嚴寒天氣,被熱水一燙,蔡敬仲惬意地舒了口氣,眯着眼睛道:“舒服啊……”

程宗揚一口惡氣幾乎要衝破天靈蓋,最後還是強忍下來,咬着牙問道:“蔡爺,妳既然有這工夫跑出來,怎麼不去知會金車騎呢?”

“那邊也在打呢。兵荒馬亂的,萬一有個叁長兩短怎麼辦?常言說的好:千金之子,不坐垂堂。”

好吧,就妳的命金貴。程宗揚忍着氣道:“妳是怎麼出來的?”

暗道被淹,他難道是一路遊出來,然後換的衣物?

蔡敬仲用腳撩着水,“我?騎馬出來的。”

“騎馬?宮門不是封了嗎?”

“傳旨的不攔。”

術業有專攻,死太監冒充傳旨的倒是方便。

蔡敬仲往袖中摸了摸,“诏書在這兒呢。”說着掏出一卷黃绫诏書。

“……妳真是傳旨的?”

“怎麼會呢?遇到一個熟人出宮傳旨,我就代勞了。”

蔡敬仲扯開诏書看了一眼,“喲,還是赦诏呢。”

劉建在诏書中宣布新君即位,大赦天下,除謀反外,其餘罪行一律赦免,不再追究。

“這玩意兒有個鳥用,擦屁股都嫌硬。”蔡敬仲嘀咕着,把诏書隨手揉巴揉巴,打算拿來擦腳。

程宗揚黑着臉一把奪過,塞給鄭賓,“妳先回去。把诏書帶給秦夫人,讓她看着處置。”

赦诏還是有用的,程宗揚可沒忘記寧成和義縱如今都是階下囚。

“程頭兒,妳不回去?”

“我去宮裹看看。”

程宗揚不甘心就這麼認輸。自己手上的實力並不弱,絕不至於像現在這樣,被那賤人一路橫掃,毫無還手之力。這會兒痛定思痛,他認為自己的失誤一是警惕性不高,對劍玉姬的陰險估計不足,其次是力量太過分散,給了那賤人各個擊破的機會。第叁是缺乏全盤的計劃,總被人牽着鼻子走。

眼下金蜜镝、吳叁桂等人在南宮,秦桧、單超、石敬瑭等人在北宮,還有宮外這批人。自己一方的人馬被分割成叁處,若不抓緊機會彙合,遲早會被劍玉姬逐一吃掉。

“去長秋宮!”程宗揚下定決心。

趙飛燕的皇後身份無可替代。沒有趙飛燕,自己一方就徹底失去了大義的名份,成為逆賊。就連霍子孟和金蜜镝也抗不住這等後果。眼下隻能闖進宮內,查找趙飛燕的下落。

“老蔡,妳也得去!”程宗揚開始點將。

蔡敬仲神情不悅,“蔡某大有為之身……”

“我要是輸了,實驗室就等下輩子吧。”

這下可戳到了蔡爺的心尖尖,死太監一推墨鏡,斷然道:“必須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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