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臉老者陰森一笑道:“姑娘就是這座花園的主人麼?”
玉蘭微曬道:“這裹是我傢的花園,我自然是主人了。”
赤臉老者道:“姑娘貴姓?”
玉蘭冷冷說道:“我們素不相識,似乎沒有通名問姓的必要,叁位擅入民宅,所為何來?”
赤臉老者道:“老夫方才說過,老夫叁人隻是從湖上經過,看到這裹有一座花園,景色不錯,隨便進來看看。”
玉蘭冷笑道:“我傢園門未啟,叁位如何進來的?”
赤臉老者道:“興之所至,區區圍牆,自是阻攔不了我等叁人。”
玉蘭氣道:“我們是善良百姓,叁位闖進來,有何圖謀?”
赤臉老者道:“姑娘弦外之音,可是說老夫叁人不是善良百姓了?”
玉蘭道:“光天化日,妳們越牆進來,自然是有圖謀的了。”(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赤臉老者陰測測笑道:“姑娘手下,這班丫頭身手不弱啊。”
玉蘭冷然一笑道:“這麼說,叁位是有意上門尋事來的了?”
赤臉老者雙目精光一閃,嘿然道:“姑娘說的也差不多,老夫風聞鄱陽湖中,新近有一幫小女兒,出沒江湖,興風作浪,老夫特地親來瞧瞧,究競是否確有其事?”韋小寶聽得暗暗忖道:“原來這裹是在鄱陽湖中。”
隻聽玉蘭冷笑道:“鄱陽湖湖麵遼闊,妳們隻怕找錯了地方了。”
赤臉老者哈哈一笑道:“老夫本來也以為此處花園,極擅亭臺樓閣之勝,可能是退隱林泉的官宦世傢,富貴門第,隻是進來瞧瞧而已,但如今老夫的看法又不同了。”
玉蘭道:“如何不同?”
赤臉老者道:“老夫在江湖上混了數十年,難道還會看走眼?”
玉蘭道:“那又如何?”
赤臉老者道:“我倒要看看妳們有什麼氣候。”
玉蘭道:“看來妳是有意來尋釁呢?”
赤臉老者道:“不錯。”
百花幫主這時插口道:“閣下既然找上門來,明人不做暗事,閣下能否見告身份?”
赤臉老者看了百花幫主一眼,道:“妳又是何人?”
玉蘭道:“她就是這莊院的真正主人。”
赤臉老者道:“莊院主人,總該有個名號吧?”
玉蘭道:“告訴妳不無妨,本莊院的主人姓花,即以告訴妳們,妳們也該見告一下名號了吧?”
赤臉老者哈哈一笑,道:“好!老夫飛鷹教內叁堂堂主郝飛鵬。”說着指着他右首的道,“這位是老夫的義弟柏奇寒。”又指左首那位的道,道:“這位也是老夫的義弟藍豪。”韋小寶暗忖道:“飛鷹教竟然明目張膽找上門來了。”不由向百花幫主瞥了一眼。
百花幫主道:“飛鷹教?怎麼沒聽人說過?”
郝飛鵬嘿嘿乾笑,道:“不用裝糊塗了,咱們彼此之間好像沒有不清楚的吧?”
百花幫主道:“有這種事?”
郝飛鵬道:“難道不是?”
百花幫主道:“既然郝堂主一定如此說,我們也無可奈何,隻是郝堂主來此究竟何為?”
郝飛鵬道:“話以已明,老夫再用不着繞什麼彎子,來此就是為了找人。”
百花幫主道:“不知妳們要找的是誰?”
郝飛鵬道:“韋小寶。”韋小寶心中暗道:“他們的消息倒是靈通得很。”
百花幫主淡淡一笑道:“這就奇了,妳們要找韋小寶,該到別處去才是,怎麼找到我們花傢莊院裹來了?”
郝飛鵬嘿嘿乾笑道:“老夫已經查得清清楚楚,姑娘何用抵賴?”
百花幫主佛然道:“妳這是什麼話?我們花傢的人,從來說一是一,說二是二,何曾抵賴?”
郝飛鵬道:“好,那麼老夫請問,昨晚有一條船,從安慶來的,船上是什麼人?”
百花幫主道:“那是我十叁妹和兩個隨行使女。”
郝飛鵬道:“令妹叫什麼名字?”
百花幫主道:“她叫花玉蕾。”韋小寶暗忖道:“如此看來,她果然缺乏江湖經驗,飛鷹教已經找上門來了,她還說出玉蕾的名字來。”
郝飛鵬雙目精光陡射,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她。”
百花幫主道:“怎麼,我十叁妹得罪了貴會麼?”
郝飛鵬陰森一笑道:“玉蕾姑娘帶回來了什麼?”
百花幫主道:“我要她到安慶采藥材去的,帶回來的自然是藥材了。”說到這裹,反問道:“郝堂主不是找寶眼山莊韋小寶麼,追根究底,問我這些話做什麼?”她口齒稚嫩,好像沒有一點江湖經驗,使人相信他好似全不知情一般!
郝飛鵬多年江湖,聽了她的話,心中也不覺有些懷疑,嘿嘿一笑道:“潛寶祝文華就是被令妹玉蕾擄來了。”
百花幫主道:“會有這種事?哦,我才不相信呢。”回頭朝身後一名使女吩咐道:“妳去叫十叁妹來,說我有話問她。”那使女躬身領命而去。韋小寶看的暗暗好笑,忖道:“她這般做作,那是存心戲耍他們了。”
隻聽百花幫主口中輕嗯一聲,眼波一擡,朝韋小寶粲然一笑道:“韋公子,妳站着累不累?茉莉,妳去端兩把椅子來。”她身後另一名青衣使女答應了一聲,轉身從後花廳中端出兩張錦披椅子,放到廊上。
百花幫主生似嬌慵無力,在右首椅上坐下,側過臉來,含情脈脈的道:“韋公子,妳也陪我坐下來咯。”她故意裝出嬌滴滴的模樣,其實是絲毫沒有把對方叁人放在眼裹。
韋小寶被她這般親切的招呼着,不覺得俊臉微微一紅,隻好在椅子上坐下,隻聽耳邊響起百花幫主極細的聲音,說道:“待會兒有好戲瞧呢。”
這時隻見遠處長廊上環佩叮咚,一個身穿淺綠衣裙的女子,扶着兩個青衣丫鬟,款款行來。韋小寶一眼就看出這叁個人,正是玉蕾和萍花、蓼花,但她們臉上,都已戴了麵具。女子臉上,隻要薄薄的施上一層脂粉,該紅的地方紅,該白的地方白,就不容易瞧得出來。男人可不同了,妳戴了麵具,總不能淡妝濃抹,塗脂抹粉,人傢看到妳一張死闆闆的麵孔,一眼就可瞧出來。
玉蕾人還未到,一陣香風,先飄了過來。她緩步穿過長廊,走到近前,一眼瞧到百花幫主身邊坐着的韋小寶,不覺微微一怔!她沒想到,韋小寶這麼快就露出了本來麵目,她看了韋小寶,就無暇再去看階前站着的叁個人,目光漸漸低了下去,細碎蓮步,顯得有些急促。走近百花幫主身邊,低低的說道:“大姊,是妳叫我的麼?”直到此時,她才目露驚異的瞥了郝飛鵬叁人一眼,接着問道:“他們是誰?怎麼跑到咱們花園裹來了?”
百花幫主含笑道:“他們是飛鷹教的人。從安慶一路跟蹤妳下來的。”郝飛鵬和他兩個義弟,六道眼神,冷肅的盯注在玉蕾身上,沒有說話。
玉蕾又橫了他們一眼,忽然冷笑道:“我們花傢從沒和江湖上的人有什麼過節,他們乾麼要跟蹤小妹?”
郝飛鵬陰森的道:“妳就是玉蕾?”
蓼花叱道:“妳是什麼東西,我們姑娘的名字,也是妳叫的?”
郝飛鵬怪笑一聲道:“妳們叁個難道不是從絕塵山莊逃出來的?”
萍花搶着道:“妳們才是從絕子絕孫山莊逃出來的。”她敢情因自己說的可笑,不禁诘的笑出聲來了。
郝飛鵬雙目精光進肘,一般冷肅,哼道:“江湖道上,各幫各派,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豈不欺人大甚?”
玉蕾氣憤的道:“妹妹,這人在胡說些什麼?”
郝飛鵬道:“老夫今日是向貴姊妹討個公道來的。”
好久沒有開口的玉蘭這時忽然插口道:“妳怎不說是上門尋事來的?”
郝飛鵬嘿嘿陰笑道:“飛鷹教不是尋常幫派,也並不怕事,但為了顧全江湖義氣,老夫對姑娘說的上門尋事四字,還須加以修正。”
玉蘭道:“如何修正?”
郝飛鵬道:“老夫來意,隻希望姑娘們把韋小寶交與老夫帶走,不傷兩傢和氣。”
百花幫主唁的一聲嬌笑,道:“看來咱們兩傢的和氣是傷定了。”
郝飛鵬臉色微變,陰側側笑道:“如此說,姑娘是不肯交還韋小寶了?”
百花幫主淡淡說道:“我們交不出韋小寶,這和氣不就傷定了麼?”
郝飛鵬點點頭道:“老夫一再錶明態度,隻是為了息事寧人,並非怕事……”
百花幫主道:“我們說韋小寶不是我們擄來的,妳郝堂主也不會見信,那妳隻管搜好了。”
玉蘭憤然道:“妹妹,人傢不怕事,我們也不必怕事,花傢莊院若是任人來搜,我們姊妹以後還能在江湖上走動麼?”
玉蕾接口道:“是啊,他們既不按江湖規矩,投帖拜山,擅自闖到咱們花園來,還口髮狂言,盛勢韋人,根本沒把咱們花傢姊妹放在眼裹,這種人還和他們客氣什麼?”
郝飛鵬沉笑道:“姑娘所謂不客氣,又當如何?”
玉蘭平靜的道:“咱們也不為己甚,隻是要叁位屈留幾天,等妳們飛鷹教首領親自來賠個禮,即可放人。”
郝飛鵬臉色一變,仰首向天,怪笑道:“姑娘口氣不小,就憑妳們能把老夫叁人留下來麼?”
隻聽另一個女子嬌脆的聲音傳了過來,道:“難道妳們還想走麼?”
但見從對麵一座假山洞中,走出一個身穿綠衣的少女,經邊插一朵梅花,手仗長劍,緩步而來。走到花廳前五丈來遠,便自停步。這綠衣少女身後,緊隨着四個一身勁裝,手執長劍的青衣女子。綠衣女子腳下一停,她們便一字排開,抱劍肅立。就在綠衣少女現身的同時,東首花徑上,也走出一個一身紅衣的少女,鬃邊插着一朵桃花,也是手仗長劍,身後同樣四個勁裝的青衣少女。西首花徑上也走出一個身着黃衣的少女,鬓邊插一朵菊花,身後也跟着四個勁裝青衣女子。她們也同樣走到離廳前四五丈處站定,身後四個勁裝女子,同樣一字排開,抱劍肅立。這一來,正好把郝飛鵬叁人遠遠圍在中間。韋小寶心中暗忖道:“這叁位姑娘,鬓邊都插着花朵,分明是一種記號,如以花名來做她們名字,那麼穿綠衣的應是梅花,穿紅的是桃花,穿黃衣的是菊花了。”
郝飛鵬目光冷森,朝四下一瞥,嘿嘿乾笑道:“就是這點陣仗麼?”他身為飛鷹教內叁堂堂主,數十年來,見識過多少陣仗,自然不會把百花幫這些人放在眼裹。
玉蘭當階而立,微笑道:“妳們如是心中不服,那就不妨動手試試。”
郝飛鵬道:“不錯,老夫是要動手試試。”
梅花〔綠衣少女〕笑道:“紅臉老頭,妳不肯束手自縛,那就領教姑娘幾劍吧。”
站在郝飛鵬右首的青衣中年漢子柏奇寒目中冷芒飛閃,說道:“堂主,兄弟來會會她。”
郝飛鵬微一颔首道:“好,妳小心些。”
柏奇寒刷的一聲,從肩頭撤下長劍,臉上一無錶情,擡目朝梅花道:“就是姑娘一人出手麼?”
梅花冷冷說道:“難道還要幾個人出手不成?”
柏奇寒冷笑一聲道:“很好。”右手長劍,緩緩舉起。
梅花長劍一擺,回頭朝身後四個青衣少女吩咐道:“妳們隨時準備給我拿人。”
四個青衣少女同聲應道:“小婢們省得。”
柏奇寒白皙的臉上,飛過一抹冷峻的殺氣,哼道:“姑娘小心了。”他舉劍十分緩慢,但話聲出口,長劍突然匹練般激刺而出,髮如驚虹,奇快無匹。
梅花身形一側,輕輕閃避過去,正待還擊!隻聽柏奇寒一聲冷笑,長劍疾掄,一口氣攻出了八招,劍勢如雷電交擊,挾帶一片尖風,無數劍影急襲過來!梅花長劍護身,似乎沒有還手的機會,隻是身形飄動,左封右架,不住的閃避。須知一般人,在一輪急攻之後,劍勢總有稍微緩和的時候,但柏奇寒卻在攻出八劍之後,根本不容梅花還手,劍勢方自一緩,左手連揮,緊接着又攻出八掌。這八掌比方才八劍,更來得快速,但見四麵八方儘是柏奇寒掌影,繞着梅花團團轉。光是掌影,還不要緊,他每一掌出手,竟然還挾帶着凜到的奇寒之氣!刹那之間,掌影漫天,寒風砭骨,梅花東飄西閃的人影,已被那瀰空的寒冰之氣所籠罩,看去隻餘下勉強招架之功。
韋小寶坐在走廊上,距他們的戰場,尚在數丈之外,隻覺那柏奇寒揮掌之際,掌風餘勢所及,猶是森寒逼人!心頭暗暗驚駭,忖道:“此人名叫柏奇寒,練的也是旁門“寒冰掌”一類功夫,梅花身上隻穿着單薄的羅衫,隻怕抵擋不住……”心念轉動,忍不住擡眼朝百花幫主望去。隻見百花幫主神色平靜,似是對梅花的身陷險境,根本無動於衷。當然,她臉上戴着麵具,就算焦灼,旁人也看不出她的錶情來的,但她那雙盈盈秋水般的眼神,也絲毫沒有焦灼之色!
韋小寶正感驚異,百花幫主忽然側過臉來,朝他淺淺一笑!這原是一瞬間的事,但見梅花在一片寒冰掌影之中,突然一聲清嗆,身子搖了兩搖,陡然間,劍光流動,從她身邊爆起朵朵銀花!這宛如一夜之間,寒苞儘放,一樹梅花千萬顆,沖破冰霜作早春!一陣急驟的“叮”、“叮”金鐵交鳴,逼開柏奇寒的長劍。四週登時響起一片莺聲燕語的喝采之聲!
韋小寶更看得聳然動容,麵上閃過一絲異色。柏奇寒麵如獵肝,狠狽的疾退了六七步,隻見他左邊衣衫一片殷紅,原來一隻左手,已被梅花長劍齊腕削落。半截斷手,跌落在他身前叁尺的地上。梅花髮鬓也被他劍鋒挑斷,秀髮披散,右肩衣衫劃破了約有叁寸長一條!柏奇寒看到自己左手已斷,心頭一陣激動,厲喝一聲:“丫頭,我和妳們拼了。”右手長劍一挺,正待朝梅花撲來。
郝飛鵬一閃而至,伸手抓住他的右臂,沉喝道:“妳失血已多,趕快休息一會。”說話之時,手起指落,點了他左臂幾處穴道。
那貌相奇醜的藍衣人藍豪雙肩一晃,跟着郝飛鵬躍出,朝梅花逼來,口中獰笑道:“丫頭,咱們來玩玩。”
梅花長長籲了口氣,冷笑道:“妳也想請姑娘砍下一隻手來麼。”
紅影一閃,桃花搶着掠出,接口道:“四姊,這回該我來了,妳去休息吧。”韋小寶心中暗道:“原來梅花是她們四姊,那是說,她在百花幫中,身份很高了。”梅花舉手掠掠散亂的秀髮,果然退了下去。
藍豪怪眼一瞪,厲笑道:“妳要找死,就是妳吧。”他身上未帶兵刃,一雙又粗又大的手掌一掄,人隨掌進,已經撲到桃花跟前。右手五指箕張,直朝桃花左肩抓來,左手如刀,同時閃電般朝桃花執劍右腕切落。一攻之中,雙招同髮。桃花身形一側,沉肩後退半步,讓開對方抓來之勢,長劍姚起,疾向對方左腕脈門刺去。
藍豪一見桃花以攻還攻,揮劍刺來,心頭大怒,暴喝一聲,身形撲進,右手運勁若鋼,硬奪桃花的長劍。左掌變招“遙叩天阙”,骈指若戟,一縷指風,直襲眉心,同時在暴喝聲中,飛起左足,踢向桃花小腹。這叁招全是急攻招數,力道分用,不但桃花吃了一驚,就是坐在走廊上的百花幫主、韋小寶,也同樣暗暗感到驚凜。因為一個人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在同一時間手足並用,使出幾種力道來,這是武術傢說的心無二用。藍豪這一攻之中,分力合作,右手奪劍,左指遙襲,再踢起一腳,確是武林不易見到的身法。桃花不敢硬接,趕忙收劍護胸,吸氣提身,後退數尺。
藍豪一擊得手,口中一聲厲笑,雙掌倏合,緊接着在胸前一頓,朝前推出。他這一合一頓,推出一股排山般勁氣,勢如潮湧,直撞過來。桃花堪堪往後躍退,驟見對方雙掌迎麵推來,一團令人窒息的巨大壓力,直卷過來,心知對方不使兵刃,掌上定有過人之力,硬接不得。心念閃電一動,立即一躍而起,全身筆直而上,縱起一丈來高,但覺一股洶湧掌風,像山洪急流,從她腳下直掃而過。
桃花讓過藍豪一記強猛掌風,半空中一挫柳腰,劍演“花開花落”,寒芒流轉,從空中爆出一片銀花,倏生倏沒,缤紛如雨,向藍豪當頭罩落。藍豪隻覺得森森劍風,有如一片劍幕,心頭也暗暗吃驚,右手揚處,仰身向空劈出一掌,晃肩閃開八尺。桃花一劍奏功,豈肯讓他緩過手來?冷笑一聲,身軀由上麵下,直欺而進,玉腕伸縮,彈指間攻出叁劍。叁朵劍花品字形直襲藍豪“華蓋”、“將臺”要穴。這一招快若流星,一閃即至,宛如叁支長劍,一齊攻到,寒芒閃動,令人無從兼顧。
藍豪果然厲害,遇到這等奇奧劍招,居然不避不讓,麵露獰笑,突然雙手箕張,朝叁朵劍花抓來!這一招不但出手古怪,簡直驚人已極!桃花自然不肯讓他抓住長劍,慌忙撤劍,急急往後退出。她撤劍後退,雖然夠快,但藍豪是何等樣人?既然搶到先機,哪裹還會讓桃花有喘息的機會?雙目藍芒暴射,身子跟着撲進,雙掌連續劈出。這一輪快攻,雙掌連環,舉手之間,勁風呼嘯,一口氣拍出一十八掌。
桃花一着失卻先機,便落下風,何況對方這一十八掌,掌掌銜接,連綿出手,根本不容她有還擊的機會。桃花目睹藍豪奇猛的掌勢,一掌接一掌攻來,尤其他兩次空手朝劍身抓來,好像他手掌不畏刀劍,在這輪快攻之中,還要防他趁機奪劍,一時隻以長劍護身,連連後退,被逼的哪裹還有反擊之力。藍豪一十八掌快攻,宛如閃電雷奔,來勢雖然兇猛,但卻很快就已過去。
桃花被他迫的節節後退,手中空自握了一支寶劍,心頭已是充滿怒火,此時見他掌勢一緩,有機可乘,立即一聲嬌叱,身形一晃,施出“移形換位”身法,手中長劍,劃起一道銀虹,宛若神寶,飛擊過去。藍豪攻出一十八掌之後,掌勢微緩,原隻是故露破綻,一見桃花果然欺身過來,不覺怪笑一聲,右掌疾拍而出。這一掌他蓄勢當胸,直待桃花欺近,才隔空拍出,而且劈出掌勢,也和剛才一輪急攻,大不相同。剛才舉手劈掌,呼嘯勁風,應掌而出,勢道強勁無匹,但這次韋空拍出一掌,卻是形同虛招,絲毫不帶破空之聲。這一下兩人各出奇招,端坐在走廊上的百花幫主忽見藍豪拍出的右手,色呈藍錠,心頭猛然一凜,暗道:“藍煞掌。”
坐在百花幫主左首的韋小寶,看到桃花欺身遊進的一劍,心頭也同樣猛然一凜,暗暗叫了聲:“神寶出雲。”“神寶出雲”、“寶戰於野”、“nu寶盤空”,是自己傢傳的叁招絕世之藝。太上不會武功,當日傳自己這叁招劍法之時,一麵畫圖,一麵口述,不知化了她老人傢多少的心力。太上一再告誡自己,這叁招劍法,威力極強,殺傷力無與倫比,非到萬不得已,不準輕易使用。方才他看到梅花在一招“一樹梅花千萬顆”中,曾暗藏“神寶出雲”,自己還以為隻是偶然相似。但這回桃花使的,卻明明就是“神寶出雲”了!不但劍法招數完全一樣,就是欺上前進的身法,既似“移形換位”,又像“物換星移”,也是半點沒錯。
她們又從哪裹學來的呢?就在他思忖之際,各出奇招,人影一合即分!藍豪右手呈藍靛,看去十分刺目,他方才舉掌隔空拍出,掌勢出手,人也隨着一個筋鬥,倒翻出去叁丈開外。他這一記,原是早已存了殺心,因此掌勢拍出,退的迅速絕倫。但桃花挾憤使出來的一招“神寶出雲”,不但劍如匹練,身法之快,更是神速!因為她這一式極似“移形換位”的身法,欺身挺進之時,恍如神寶遊走,一閃而至,使人躲無可躲。這時藍豪已經一個筋鬥,往後翻起,但覺森寒劍鋒,從他身下劃過,而他拍出的“藍煞掌”,因為隻是一種陰柔的勁道,不帶絲毫破空之聲,同樣使人防不勝防。
桃花欺近之時,隻覺一陣陰柔潛力,逼近身前,她心中同樣充滿了殺機,雖然覺出掌風有異,但卻並不在意,隻是提氣護住全身穴道,依然欺身前進,揮劍追擊。“藍煞掌”陰柔掌風,從她身邊而過。這原是一瞬間事,等到兩人身形交錯而過,藍豪已經翻出去叁丈之外,忍不住怪笑一聲:“丫頭,妳……”
他這一怪笑,突然胸腹間一陣刺痛:四週的人,這時才看清楚,隻見他胸前長衫,已被桃花劍鋒劃開了尺許長一道,怪笑甫髮,鮮血進流,連大小腸一齊往外流了出來。藍豪自己敢情並不知道已被劍鋒開膛剖腹,等到髮覺胸腹刺痛,低頭一瞧,口中不覺大叫一聲,往後便倒。桃花雖有一身武功,但那“藍煞掌”乃是旁門中極為歹毒的陰功,當時雖然隻覺得有一陣陰柔潛力,透體而過,並無異樣。但等到人影分開,她一站停下來,突然身不由己地打了一個冷顫,驟覺十指尖髮麻,一陣心跳目眩,幾乎站立不穩!
郝飛鵬目睹藍豪破肚流腸,慘死地上,一時直瞧得氣炸了心,目毗慾裂,一身黑衣,突然鼓起,口中大喝一聲,雙手如鈎,縱身朝桃花飛撲過來。桃花神志並未昏迷,一見郝飛鵬撲來,不等他撲近,手中長劍一揮,又是一招“神寶出雲”,直掃出去。郝飛鵬剛剛撲近,瞥見一道天矯劍光,挾着砭體的森森劍氣,迎麵襲來!他在劍術上,已浸淫數十年,自然看出桃花這一劍,劍勢奇奧,竟是自己平生所末見,心頭蓦然一驚,急急向後暴退。桃花一劍出手,忽然又覺一陣目眩,連打了兩個踉跄,她身後兩婢,急掠而出,把她扶住。
百花幫主嬌聲道:“六妹!退下來。”她口中的“六妹”,自然是桃花了。
郝飛鵬被桃花一招“神寶出雲”驚退,但他在暴退之際,已然反手從背後撤下長劍,正待再次欺身撲上。菊花長劍一橫,閃身躍出,嬌叱道:“妳要動手,自有姑娘接着,妳亂闖什麼?”
這時桃花已由侍女扶下,玉蘭輕移蓮步,走到她身邊,取出一顆丹藥,納入她口中,一麵向她使女低聲吩咐道:“快扶她到廂房裹去。”兩名青衣使女攙扶着桃花朝廂房而去。
玉蕾同時掣出長劍,帶着萍花、蓼花,補上桃花的位置,依然把郝飛鵬圍在中間。郝飛鵬雙目儘赤,一張紅臉滿布殺氣,咬牙切齒,沉聲喝道:“很好,老夫正要領教貴姊妹劍上辛辣的絕藝。”
玉蘭從容說道:“郝堂主擅闖咱們花傢莊院,本來就是上門尋釁來的,我們不為己甚,原隻要叁位屈留幾日。如今既然動上了手,刀劍無眼,這能怨得愚姊妹心狠手辣麼?反過來說,若是愚琦妹闖上妳們飛鷹教去,隻伯郝堂主沒有這般好說話吧?”
郝飛鵬氣得哇哇亂叫,怒喝道:“好個利嘴的丫頭,得了便宜,還要賣乖,老夫今天要妳們識得厲害。”
菊花長劍一指叱道:“老賊,妳知道身在什麼地方?還敢出口傷人?”
玉蘭臉色微變,朝菊花擺擺手道:“七妹,妳且退下去,他要花傢姊妹識得厲害,我倒要看看他竟有如何厲害?”回身從使女手中接過長劍,緩步拾級而下。菊花因玉蘭身份較高,她說要親自會會郝飛鵬,隻得收劍退下。
韋小寶心中暗道:“玉蘭此舉,分明是看出菊花不是郝飛鵬的對手了。”心中想着,隻見玉蘭已經走到郝飛鵬麵前,長劍一舉,冷聲道:“江湖上勝者為強,咱們不用多說廢話,郝堂主請髮招吧:“郝飛鵬陰森了笑道:“老夫有僭。”長劍一揮,嘶的一聲,劍挾森冷寒氣,劃起一道銀光,像匹練般飛卷而出。
玉蘭暗暗一皺秀眉,左手劍訣一領,右手長劍一招“月移花影”,身隨劍走,巧妙地避過了郝飛鵬的劍勢,一點劍影,朝郝飛鵬右肩刺去。這一劍,以攻為守,輕巧利落,了無痕迹。郝飛鵬大喝一聲:“好劍法。”回劍上挑,猛削玉蘭的皓腕。
一瞬之間,接連刺出叁劍,他髮劍又狠又快,辛辣韋厲,不愧是劍中老手。玉蘭白衣飄忽,連換二個方位,振腕一劍,倏地向郝飛鵬肩肘削去,劍風過處,同樣起了一片嘯空之聲。郝飛鵬大笑一聲,右腕連揮,劍勢陡地一緊,疾快無情,又向玉蘭連攻八劍。這八劍,全是急攻招術,—劍快似一劍,一劍狠過一劍,劍上進髮的罡力,也愈來愈見強猛,但見閃閃劍光,洶湧卷出,勢如壯闊波瀾,十分驚人。
玉蘭心知對方久戰無功,業已感到不耐,暗暗心喜。但對方這一輪攻勢,卻是不可輕視,立時展開身法,人如春城飛花,飄飛而起,手中長劍,劍招同時一變,左挑右戳,遊走封架,守中寓攻。她連閃帶架,擋開了郝飛鵬八招猛攻,口中輕笑道:“郝堂主要愚姊妹識得的就是這點厲害麼?”
忽的劍法一變,同樣展開了一輪快攻,但見劍光指處,幻起朵朵銀花,“百花劍法”,一經使展開來,碗口大的劍花,倏生烴沒。宛如春風吹動,百花齊放,重重疊疊上瑤臺,花影迷離掃不開!郝飛鵬自然識得厲害,卻識不得這是什麼劍法。口中大喝一聲,雙足紮樁,不避不讓,憑仗深厚內力,長劍開闊,和玉蘭硬打硬砸!但聽劍光花影之中,響起一陣急驟如雨的金鐵交鳴,火星橫飛,兩條人影,霍然分開,各自閃退數步,低頭檢視,兩人手中的百鋒精鋼長劍,都已碰得缺口斑斑!人影一分又合,重又打在一起。郝飛鵬劍法老辣而穩,功力深厚,每一劍罡力進髮,劍氣逼人。
玉蘭劍走輕靈,一套“百花劍法”,已經輕巧,再輔以“飛花身法”,進攻退守,飄忽利落,奇招迭出。兩人對拆了五十餘招,依然難分勝負。激戰之中,但聽玉蘭一聲清叱,人如蚊寶出水,劍化天矯匹練,朝郝飛鵬飛卷過去。
韋小寶目光一注,暗叫一聲:“神寶出雲。”他髮現百花幫的姑娘,似乎是人人都會這招“神寶出雲”,每當本門劍法無法取勝時,就使出這招劍法來。此時看到玉蘭使出“神寶出雲”,他自然特別注意。郝飛鵬練劍數十年,縱然不識這招劍法,但他經驗閱歷,何等豐富,方才連續目睹柏奇寒、藍豪二人,都傷在這招劍法之下,自然有戒心,大喝一聲:“來得好。”
舉起手中長劍,朝前封出。他這一招使的竟是硬架的“力拼南天”,雖是普通招術,但在他手中使出,長劍帶起一道壯闊的劍幕,像扇麵般展開,足有八尺來寬,正好截住玉蘭劍光。雙劍交接,蓦聽一聲“锵”然劍鳴,劍光突斂,銀虹頓杏,兩條人影同時暴退數尺。這一招,依然沒分勝敗,但兩人手中長劍,都隻剩了半截。玉蘭終究是個女孩兒傢,功力較遜,這一劍硬接,震得她右臂酸麻,粉臉漲得髮熱!她緩緩吸了一口氣,目光一擡,兩道盈盈秋水,直注郝飛鵬,淡然一笑道:“郝堂主好劍法,妳再接我一招試試。”她這幾句話,緩緩說來,聲音柔琦,實則是借機暗暗調息。
她話聲方落嬌軀突然一躍而起,手中半截斷劍,揮舞如風,刹那間冷芒電掣,劍氣瀰漫,一丈方圓,全被她斷劍灑出來的劍影所籠罩,劍光流動,隱挾風雷之聲!韋小寶聽她說出“再接我一招試試”,心頭凜然一動,雙目寒星飛閃,暗暗忖道:“果然是“寶戰於野”。”
郝飛鵬不愧是一代劍術名傢,他麵對玉蘭這等奇奧劍勢,反而十分鎮定,手橫半截斷劍,直等劍光近身,才蓦地吐氣開聲,大喝一聲,揮起手中斷劍,向空中堵截。他這一招使的是“八方風雨”,雖無奇奧可言,但劍勢出手,競如魚寶曼衍,劍影紛披,向四麵八方散布開來!他練劍數十年,這一招上差不多用上了全力,刹那之間,劍風嘶嘶,細嘯如濤,聲勢韋厲之極!雙方劍光乍接,又是一陣嗆嗆劍鳴,兩人手中握着的半截斷劍,都化成片片碎鐵,散落地上!這一下,直看得韋小寶悚然變色,自己傢傳的這招“寶戰於野”,何等精妙?居然被郝飛鵬以一招極其普通的“八方風雨”所破解!當然,這是玉蘭限於天賦,對這招劍法,未能儘量髮揮精微變化,而郝飛則是以數十年的對敵經驗和深厚功力,孤注一擲,僥幸而致。
郝飛鵬一擊得手,突然一躍而起,雙腳連環踢出,把玉蘭逼退數步,雙腳落地之後,口中又是一聲長嘯,雙臂一抖,趁勢再次躍起。一道人影有如灰鶴一般,越過眾人頭頂,劃空飛去。就在郝飛鵬嘯聲乍起,柏奇寒同時長身縱起,緊隨郝飛鵬身後朝外飛掠而去。玉蘭驟不及防,被郝飛鵬逼退了兩步,此時驟睹兩人連抉飛起,心頭不禁大怒,清叱一聲,揚手把一個劍柄當作暗器,朝柏奇寒後心打去。又轉身從一名使女手中接過一柄長劍,縱身就追。這時,梅花、菊花、玉蕾叁人,也身如彩鳳,紛紛追撲過去。
柏奇寒終究比郝飛鵬慢了一步,身形方起,突覺一股急勁風聲,破空生嘯,朝身後激射而來。他韋空飛掠,無處可以閃避,聽風辨位,右手長劍猛然朝後揮出。但聽“當”的一聲,玉蘭擲。出去的劍柄雖被他揮劍擊落,但他提氣飛掠之勢,也因這一用力揮劍,為之一泄,身形往下直落。玉蘭身形如風,一下從柏奇寒身邊掠過,口中喝道:“妳們截住他,我追那姓郝的老賊去。”
柏奇寒堪堪落到地上,梅花、菊花、玉蕾叁人,已連袂追到。柏奇寒眼看無法脫身,一般殺機,湧現砰然,口中大喝一聲道:“老子和妳們拼了。”回身一劍,橫掃過來。他情急拼命,這一劍有如匹練橫飛,力道之強,煞是驚人。
梅花首先撲來,隻覺那掃來一劍,勢道韋厲,劍鋒未到,森寒劍風已自逼人!當下一提丹田真氣,全身韋空躍起,一個飛旋,讓開了劍勢,手中長劍,卻隨着飄旋的身軀,化作一片寒光,直罩下去。柏奇寒心頭雖然凜駭,但卻並不慌亂,力注右腕,長劍疾掄,硬封梅花下擊劍勢。菊花冷笑道:“妳還敢頑抗,看我也拆下妳一隻手臂來。”一道劍光,朝他右肩刺到。
玉蕾一下沖到柏奇寒左側,接口道:“是啊,這種人,咱們不用和他客氣了。”刺出一劍,朝他左肋劃去。
柏奇寒氣得麵如喋血,他武功再強,終究斷了一條手腕,此刻以一致叁,哪有還手的餘地?長劍連封帶砸,隻走了叁五個照麵,已是捉襟見肘,無法擋拒。蓦覺得右側銀光一閃,突然乘虛而入,嗤的一聲,肌膚一寒,右手衣袖已被刺穿。柏奇寒驚怒交進,咬牙切齒,長劍舞起一片護身劍幕,勉強又打了叁四個回合。隻聽梅花一聲清叱,“當”的一聲,壓住了他的長劍。菊花、五蕊兩支長劍,一左一右,同時抵住了他的脖子。梅花冷冷說道:“姓柏的,妳還不棄劍受縛?”
柏奇寒雙目冒火,呸的一聲,一口痰沫,直向梅花臉上吐去,口中喝道:“臭賤婢,妳們作夢。”
梅花閃身避開,怒道:“妳是找死。”
百花幫主倏地站起身來,嬌聲喝道:“留他活口。”已經遲了,柏奇寒喝聲出口,長劍疾沉,一下刺入自己小腹之中,一股黑血,箭一般冒了出來,人也隨着往後倒去。
梅花差點濺了一身血,她急急躍開數尺,擡頭道:“妹妹,他死了。”菊花、玉蕾同時收回長劍。
百花幫主微微皺了下眉,道:“既然死了,就叫人把他們埋了吧。”
梅花躬身應“是”,突聽玉蕾口中驚咦道:“毒汁,他劍上淬過“毒汁”,屍體腐爛得好快。”原來這兩句話的工夫,柏奇寒中劍之處,已經開始潰爛,逐漸化成了黑水!百花幫主急步跨下石階,朝幾人立身之處走來。
韋小寶聽玉蕾說出“毒汁”二字,心頭不覺一動,也跟着百花幫主走了過來。目光一注,但見柏奇寒一個身子,迅速腐化,漫延極快,已快要整個化去。流出來的黑血比墨還黑,連附近草地沾上黑血,草根也隨着腐化,連泥土都蝕了下去,可見毒性之烈!韋小寶看的暗暗驚凜不止,忍不住問道:“他劍上淬的就是“毒汁”麼?隻不知道這“毒汁”究竟是什麼毒,競有如此厲害?”
百花幫主輕輕搖頭道:“我也不知道,這是飛鷹教的秘密。”不知她是不肯說,還是真的不知道。韋小寶見她這般說法,也就不好再問。
百花幫主目光微擡,嬌聲說道:“毒汁之毒,不但敝幫受到莫大威脅,就是天下武林,遲早也會蒙受其害,韋公子化解“毒汁”,也可以說是替天下蒼生避免一次毒劫。”這話,說的冠冕堂皇,但絕塵山莊莊主戚承昌,當日也是這麼說的。
韋小寶微微一笑道:“在下自當儘力而為。”正說着之間,隻見玉蘭白衣飄忽,已沿着花徑走了回來。
百花幫主問道:“給他逃走了麼?”
玉蘭躬身道:“屬下追到湖邊,老賊已經乘船而去。”
百花幫主輕輕歎息一聲,道:“此人劍上造詣極深,就是追上了,妳也未必能截得住他。”忽然注目問道:“我們沒有搜索到他的船隻麼?”
玉蘭道:“搜索東北角的是陸、李二位使者,卻被他們船上接應的賊黨所制,據說那兩個賊黨一個是藍衫公子,另一個青衣人,左手是一隻鐵手,武功極高。”
玉蕾失聲道:“那是田中璧和侯鐵手了。”
百花幫主徐徐說道:“咱們雖然讓他逃走了一個,但叁個人截下了兩個,也算不錯了。”
玉蘭道:“那姓柏的呢?已經擒下了麼?”
百花幫主朝地上一指,說道:“他劍上淬過“毒汁”,自殺身死,屍骨化成一灘黑水,如今連黑水都不見了。”
玉蘭一雙盈盈秋水,朝地上看了一眼,吃驚道:““毒汁”有這麼厲害麼?”
百花幫主微微一笑道:““毒汁”雖毒,我們請到了韋公子,化解之期,已是指日可待了。”
韋小寶潇灑一笑道:“幫主不可期望過高,在下能否化解,實在毫無把握。”
百花幫主膘了他一眼,淺笑道:“妳不是說儘力而為麼?”
韋小寶道:“在下縱然儘力而為,也並不一定就能找出解藥來。”
百花幫主輕輕點頭道:“公子千金一諾,賤妾自然信得過妳,隻要妳儘力而為就好,唉,敝幫的生死存亡,全在妳韋公子的手上了。”說到這裹,回頭朝玉蘭道:“飛鷹教的人,已經找到此地,郝飛鵬是他們黃寶堂的堂主,一個人逃了回去,決不肯就此罷休。從現在起,咱們莊院四週,要多派幾組人巡邏,嚴加戒備才好。”
玉蘭躬身道:“屬下省得。”
百花幫主又道:“飛鷹教的人,既然能把“毒汁”淬煉到兵刃上,自然也可以淬煉到暗器之上,以後大傢要特別小心。”
玉蘭輕聲道:“韋公子請隨賤妾來。”
韋小寶道:“多謝幫主賜宴,在下告退。”說完,隨着玉蘭走去。
百花幫主生似有些依依不舍,隨在韋小寶身後,一直走了十來步,才道:“韋公子恕我不送了。”
韋小寶回身道:“幫主快請留步。”這一回過身去,四目相投,但見百花幫主一雙盈盈秋水,脈脈凝睇,含着無限情意,心頭微微一凜,連忙轉身大步行去。兩人穿行花徑,玉蘭走在前麵,白衣袅袅,款段多姿,輕風拂麵,韋小寶但覺一陣又一陣的清香,襲鼻而來。
玉蘭緩步而行,直到繞過假山,才回眸一笑道:“幫主一向對人冷淡,也從不以真麵目示人,今天對妳韋公子,真是特別得很。”
韋小寶道:“在下深感榮幸。”
玉蘭輕笑道:“也隻有遇上公子這樣的人,才會使幫主傾心。”
韋小寶俊臉一紅,道:“姑娘休得取笑。”
玉蘭低着頭走在前麵,一麵低低的道:“公子難道還看不出來?唉,公子和幫主真是一對壁人,可惜……”她語氣漸低,候然住口。
可惜什麼?她沒說出來。韋小寶自然不好問她,兩人默默的走了一箭來路。韋小寶心頭想着“飛寶叁劍”之謎,忍不住試探問道:“在下想請教姑娘一件事。”
玉蘭偏臉問道:“妳要問什麼?”
韋小寶道:“貴幫以百花為名,獨創一套劍法,施展開來,劍花朵朵,有如百花盛放,不知劍招名稱,可是也以百花為名麼?”
玉蘭美目流盼,似有驚奇之色,說道:“韋公子真是極頂聰明之人,看了幾手劍招,連劍法的名稱也想出來了。”
韋小寶笑道:“姑娘,那是在下曾聽傢師述說過武林各門各派的劍法路數,但貴幫幾位姑娘使的劍法,自成傢數,而且使得劍花朵朵,有如花朵一般,和貴幫名稱甚相吻合,自是貴幫獨創劍法無疑。”
玉蘭點點頭道:“看來公子也是一位劍術大傢了。”
韋小寶道:“姑娘把在下看得太高了,怎敢當得大傢二字?郝飛鵬精通劍術,功力深厚,已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高手,但他還是敗在姑娘劍下,惟有姑娘才當得這劍術大傢四字。”
天底下沒有一個人不喜歡當麵奉承的,尤其是女人。隻要妳奉承得法,幾句花言巧語,往往會使最聰明的女子,都聽得心花怒放,昏頭轉向。玉蘭是女人,當然也喜歡奉承,何況這當麵稱讚她的是韋小寶,女人眼中風流英俊的美少年!玉蘭秋水般的妙目,閃出異樣的光采,回頭朝韋小寶粲然一笑,露出一口整齊治白的美齒,說道:“妳真會說話。”
韋小寶微微一笑,道:“但貴幫梅花、桃花二位姑娘,劍傷柏、藍兩人的那一招,似乎另有奇處,不像是“百花劍法”中的路數。”
玉蘭輕哦一聲,讚道:“公子真是神目如電,那一招確然不在“百花劍法”之中。”
韋小寶追問道:“隻不知那是什麼劍法,夭矯如神寶出雲,使人莫測虛實。”他故意把“神寶出雲”四字,嵌在語句之中,原是存心試探對方的口氣。
玉蘭候地回過頭來,目光注視着韋小寶,問道:“韋公子識得這招劍法麼?”
韋小寶潇灑的搖搖頭道:“在下若是識得這招劍法,還用再問姑娘麼?”
玉蘭輕輕歎息一聲,道:“公子不愧是劍術的大行傢,這招劍法,給妳完全說對了。”
韋小寶故作茫然不解,問道:“在下說對了什麼?”
玉蘭幽幽的道:“它就叫“神寶出雲”。”這下證實了,她們這招劍法,正是“神寶出雲”!韋小寶心頭暗暗震動,啞然笑道:“在下隻是看到姑娘們出手,夭矯有如神寶出雲,想不到這招劍法,就叫“神寶出雲”,那麼這種劍法,想來也是貴幫獨創的了?”
玉蘭似有所覺,嬌聲道:“那是敝幫鎮幫劍法,妳問這些做什麼?”
韋小寶道:“在下練劍十年,從未見過這等奇異劍招,心之所好,自然想知道的詳細些了。”
玉蘭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抿抿嘴道:“好一個心之所好,妳想知道這套劍法,是不是?若在別人來說,這是夢想,但妳韋公子如有此意,卻也不難……”話未說完,忽然住口。
韋小寶自然想知道這叁招劍法的來歷,聞言問道:“在下如何不難?”
玉蘭神秘一笑,說道:“隻要韋公子入贅敝幫,成為敝幫驸馬,護衛幫主有責,和幫主一樣,就有資格練鎮幫叁劍了。”
韋小寶被她說的玉臉一紅,心頭忖道:“鎮幫叁劍!她們果然也隻有叁招劍法。聽她口氣,和幫主一樣,才能練“鎮幫叁劍”。這就是說,隻有幫主才有資格練那叁招劍法,玉蘭是總管,隻會兩招,梅花、桃花等人那是隻會一招“神寶出雲”。”他心念閃電轉動,紅着臉道:“姑娘又和在下說笑了。”
玉蘭道:“誰和妳說笑了?賤妾說的是真話,老實說,想吃天鵝肉的癱蛤蟆,可多着呢。但據賤妾看,隻有妳韋公子,才配得上幫主。”說話之時,已經行到中院,跨進院門。
辛夷立即趨了上來,躬身道:“小婢叩見總管。”
玉蘭一擺手道:“韋公子是本幫貴賓,妳先該叩見韋公子才對。”
辛夷俏目一擡,看到總管身後是個唇紅齒白的俊美少年,不禁呆了一呆,粉臉驟紅,躬**道:“小婢辛夷,見過韋公子。”
韋小寶含笑點頭,乾咳一聲,道:“辛夷姑娘可是認不出來了麼?”他這句話,聲音略帶蒼老,正是潛寶祝文華的口音!
辛夷聽得一怔,忽然兩眼一亮,啊了一聲道:“妳就是韋小寶。”
玉蘭陪同韋小寶跨入客堂,伸出玉腕,朝左首廂房指了指道:“這是替韋公子準備的書房。”辛夷不待吩咐,迅快的打開了兩扇朱漆木門。
玉蘭說了聲:“請。”韋小寶也不客氣,舉步走了進去。這間書房相當寬敞,中間有一道樓花圓洞門,把一間長方形的廂房,隔成前後兩間。
前間南首是一排紗窗,麵對庭院,窗下放着一張書案。左右兩邊各有一口書櫥,每一格中,都放滿了書籍,玉軸牙籤,收拾整齊,兩旁還有四張椅幾。
玉蘭隨着他看了一遍,又道:“這裹缺少什麼,或是公子需要什麼,也吩咐辛夷好了。”
辛夷端着兩盅香茗,放到幾上,說道:“韋公子、總管,請用茶。”
玉蘭道:“不用了。我還有事去。”說完,朝韋小寶福了福道:“韋公子恕賤妾失陪了。”
韋小寶道:“姑娘請留步,在下還有一事,須得向姑娘請教。”
玉蘭正待行出去,聞言不由腳下一停,問道:“請教不敢,公子有什麼事?”
韋小寶道:“在下住在這裹,暇時不知可否出去走走?”
玉蘭眨動一雙清澈的眼睛,望着韋小寶,似乎微有躊躇,接着粲然一笑道:“韋公子是敝幫貴賓,照說公子要出去走走,自無不可。隻是公子初來,路徑不熟,敝幫又都是女兒之身。這花傢莊院隻有這中院一座院落,劃為公子下榻之處,換句話說,也隻有公子是唯一的男人。若是無人帶路,隻怕有些未便。”這話也是事實,百花幫顧名思義,自然都是女孩子。一個陌生男人,若是沒有人陪同,確有不便之處!但這麼一來,豈非被軟禁在這所院落之中了?
韋小寶淡淡一笑道:“既有未便,那就算了;在下也隻是隨便問問而已。”
玉蘭沉吟了一下,道:“這樣吧,且容賤妾去跟幫主商量商量,咱們後園,頗有花木之勝,公子治事之暇,若是有興,不妨到後園去散散步,隻是此事賤妾可作不了主,須得幫主點個頭才行。”
韋小寶潇灑一笑道:“那就不用了。”
玉蘭道:“不,這是賤妾當時沒想到,也可以說是賤妾疏忽之處,公子既然提出來了,賤妾自該向幫主禀明才是。何況公子是敝幫貴賓,總不能讓妳一個人悶在屋子裹,好啦,賤妾走啦。”說完,翩然往外行去。
韋小寶目送玉蘭走後,背負雙手,浏覽了一下書櫥中的古籍,左首櫥中,放的都是經史子集,右櫥中,則全是醫經藥典,想來是給自己參考之用的。他來回鍍了幾步,就在臨窗一張太師椅上坐了下來。辛夷一直垂手而立,這日寸看他坐下,從幾上捧起茶碗,送到韋小寶前麵,輕聲說道:“韋公子請用茶。”
韋小寶口中啊了一聲道:“在下忘了姑娘仍留在這裹。”
辛夷粉臉微紅,低頭說道:“公子沒有吩咐,小婢不敢出去。”
韋小寶道:“這裹不用伺候,姑娘出去好了。”
辛夷道:“總管吩咐過小婢,公子也許要一個人思考,不準小婢驚動,但小婢要隨時聽候公子的吩咐,公子要小婢做什麼,小婢就得立時去做。”
韋小寶道:“好吧!那姑娘就出去吧。”
韋小寶一個人在太師椅靜思起來,既然到了這一步,也刻想出一個計劃來,探出太上是否在百花幫中,自己是否與百花幫有淵源,還有“毒汁”的來源。晚飯過後,韋小寶又一人呆在書房,又想着他應做的事,他要偵查“毒汁”的秘密和“飛寶叁劍”的謎底,他自然要聽聽百花幫主和玉蘭談話的內容。過了大約兩個時辰,悄悄從炮制室的小木門溜到後院走廊,他藝高膽大,目光迅速一掃,身形已經離地飛起,朝樓上撲去。身法之快,當真疾若流星,一下就撲上檐角,再一點足,便悄無聲息的落到東首走廊之上,這裹正好是轉角上,燈光照射不到,自然較為幽暗。
韋小寶身子輕輕一旋,掠近東首窗下,便已看到兩扇花格子窗並未關上,隻是垂着紫絨窗簾。這是樓上一排五間中,最東首的一間,也是百花幫主和玉蘭兩人談話的起居間的隔壁一個房間。韋小寶早已察看清楚,左手輕輕一按,人已隨着躍起穿窗而入,飛落屋中。就在他一手鍁開窗簾,閃身而入之際,鼻中聞到一縷淡淡的甜香!這淡淡的甜香,他一聞就分辨出是百花幫主身上的香氣。中午,百花幫主和他喝酒的時候,就曾聞到過這種香味。後來在花廳走廊上和百花幫主坐的較近,輕風徐來,從百花幫主身上吹過來的淡淡幽香,更是薰人慾醉!韋小寶驟然聞到達種香氣,心頭不覺蓦地一驚,一時隻當自己行藏巳露,百花幫主已隱身徑在暗處等着,急忙刷的橫移數尺,目光迅快掃動,不覺暗暗失笑。
他日能夜視,這一掃已然看清房中情形,哪有百花幫主的影子?她那嬌柔的聲音,不是仍在外麵一間和玉蘭說話麼?這一間房,相當寬敞,叁麵有窗,窗上接着兩道窗簾,外麵一道是紫絨的,裹麵一道是茜紗,薄得像輕雲一般!連樓闆都光滑得纖塵不染,光可鑒人。陳設更是華麗,象牙雕床,流蘇錦帳,菱花妝鏡,七寶妝臺,舉凡室中椅幾琴案,莫不雕刻精細,十分精雅。四麵粉壁間,還張掛着幾幅書畫,妝鏡旁,也放着幾本古籍。珠光寶氣的绮羅堆裹,最難得的是雅而不俗!隻是這不過是目光一瞥間之所見。
韋小寶心頭暗暗一動,忖道:“這是百花幫主的香閨。”這錯不了,除了百花幫主,誰配住這般高貴華麗的臥房。何況這間房中,散布着一層淡淡的甜香,這種香味,也隻有百花幫主身上才有!韋小寶這一打量,早巳身形閃動,貼着西首的牆壁,緩緩朝房門移去。這裹本是一個月洞門,左右兩邊,備用玉鈎鈎起紫絨簾幕,外麵還垂着一道珠箔。起居室的燈光透過珠箔,外麵的人,自然看不到房內動靜;但從暗處往外瞧,卻可看得一清二楚。紫絨簾幕後麵,也正好可以躲一個人,韋小寶悄悄閃到簾幕後麵,藏好身子。隻聽百花幫主徐徐說道:“我看他說的不像假話。”
韋小寶心中一動,暗道:“看來她們正在談論我哩。”
玉蘭道:“幫主之意,咱們真要通令各地姊妹,替他找尋失蹤的太上麼?”
百花幫主輕哦一聲道:“他假扮祝文華,混入絕塵山莊,並任由玉蕾她們弄到這裹來,就是為了找尋太上,他答應我們研求“毒汁”解藥,對我們可說很夠意思,我們替他找尋太上,也是應該的。”韋小寶聽的心頭暗暗感激,但也有些臉紅!從百花幫主的口氣聽來,對自己是十分器重,也期望甚殷,但自己哪裹真的能研求什麼解藥?
百花幫主道:“這就對了,玉蕾她們不是在江上被飛鷹教的人截住的麼?據說正當危急之時,突如其來的出現了一個蒙麵人,才把田中璧等人趕跑,今天我看到他的時候,就想到那蒙麵人可能是他……”她話聲嬌柔,說來還帶點喜悅。
但就在她話聲甫落之際,突聽門外響起兩個使女的聲音,齊聲說道:“婢子叩見副幫主。”韋小寶聽說來的百花幫副幫主,立即伸手輕輕把簾幕撥開些,湊着頭,朝外望去。
百花幫主螓首微拾,輕啟朱唇,說道:“來的是二妹麼?”
隻見門簾掀處,俏生生走進一個肩披天藍披風的黃衣勁裝女郎,朝百花幫主躬了躬身道:“小妹見過妹妹。”她隨着話聲,伸手解下披風,同時也從臉上摘下了蒙麵黃紗,這下韋小寶看清楚了!
她年紀和百花幫主差不多,瓜子臉,生得柳眉高挑,風目如星。纖細的腰肢上,束着一條寬帶,斜插一柄綠鲨皮短劍,黑色小蠻鞋。看去英氣勃勃,是一個相當精明乾練的女子,她居然沒戴人皮麵具!百花幫主道:“二妹請坐。”
玉蘭已經站起身來,朝黃衣女郎行了一禮道:“屬下見過副幫主。”
黃衣女郎點頭笑道:“叁妹也在這裹?自己姊妹還來這些俗套乾麼?”
玉蘭道:“咱們既然在江湖上創立門戶,名份所在,禮不可廢。”
黃衣女郎格的一笑,道:“叁妹才智過人,太上才要妳擔當總管的職務,那也隻是職務上的分別罷了,叁妹倒是一本正經起來。”說着,已在百花幫主左首一把椅子坐下來。
韋小寶聽那黃衣女郎說出“太上”二字,心中暗暗忖道:“太上,這兩個字的稱呼,好不古怪?”突然他靈機一動,又暗暗哦了一聲:“玉蘭總管的職務,不是幫主派的,而是太上要她擔任的,莫非是太上幫主?不錯,這些貌美如花的年輕少女,不但個個武功高強,而且還組織了一個幫。她們自然有人調教出來的,這人自然是她們太上幫主無疑。”
玉蘭等黃衣女郎坐下,才跟着落座,麵色恭敬地道:“就是太上委派了屬下這個職務,屬下豈敢怠忽?”
百花幫主道:“二妹連夜趕來,不知太上有什麼指示?”
黃衣女郎道:“太上聽說飛鷹教的人找到咱們這裹來滋事,十分震怒,咱們這裹是百花幫總壇所在,教人傢闖進來,已是太疏忽了,竟然還讓人傢從容逃走……”
玉蘭俯首道:“這是屬下無能。”
百花幫主道:“太上責備的極是,隻是來人武功高強,叁個人能留下兩個,已經不容易了。”
黃衣女郎舉手理理鬓髮,側首望着百花幫主道:“咱們這裹,叁麵環水,湖上、陸上都有咱們巡邏的人,賊人應該插翅難飛,難道咱們髮現賊蹤之後,沒有派人在江邊搜索麼?”
百花幫主道:“我髮現有人潛入,就傳令下去,要他們分做四路搜索。隻是飛鷹堂主郝飛鵬在船上還留了兩個硬點子,據說一個是田中璧,一個是侯鐵手,身手極高。陸、李兩個使者,反為所制。”
黃衣女郎道:“太上要小妹趕來,就是要查力此事。陸、李二使者,不能克儘厥職,有放走敵人之嫌,咱們百花幫若是任人來去,還成什麼百花幫?”
百花幫主輕輕歎息一聲道:“武功一道,差不得一着,陸、李兩人武功不如人傢,才會被來敵所制,這也不能全怪他們。”
黃衣女郎格的笑道:“妹妹平日就是寬大為懷,妳焉知那姓郝的堂主,不是他們放走的?”
百花幫主道:“這是不可能的事,陸、李二人,平日忠心耿耿,怎會放走敵人?”
黃衣女郎盈盈一笑道:“就算他們平日忠心耿耿,但任由姓郝的逃走,總是事實。若不殺一儆百,以後誰都隻要說一句來人武功高強,就可以把敵人放走了,咱們為了整傷幫紀,這兩人就該殺。”她說到“殺”字,嬌靥上忽然升起一片寒霜的殺氣。
百花幫主淡淡一笑道:“二妹好像執法如山,動不動就是殺,就算陸、李兩人有虧職守,但也罪不至死。”
黃衣女郎道:“這叫殺一儆百,小妹已經把他們處決了。”
百花幫主吃驚道:“二妹殺了他們?”
黃衣女郎嬌笑道:“這是太上的意思,這些護花使者,平時飽食終日,安逸慣了,若不給他們一個警告,知所凜戒,這些人就不能用了。”
百花幫主顯然有些不以為然,但卻勉強點頭道:“太上聖明,這樣做自然是對的了。”
黃衣女郎盈盈一笑道:“太上說的,妹妹是太平盛世的幫主,處亂世,要用重典,所以好人歸妳妹妹來做,由小妹來做惡人。”
黃衣女郎忽然展齒一笑,一雙鳳目望着百花幫主,問道:“小妹聽說這姓韋的年紀很輕,而且還是個美男子,是不是?可惜時間不早了,不然小妹倒想見見他呢。”百花幫主幸虧戴着麵具,不然,她一張粉臉,定會飛起兩朵紅雲。但饒她戴着麵具,還是有些羞人答答的模樣,一時說不出話來。
黃衣女郎格格一笑,站身起來道:“妹妹,時間不早了,我已經把話傳到,該向太上覆命去了。”說完,舉手覆麵紗,然後把披風扣到肩上,躬身一禮道:“妹妹、叁妹,我走啦。”一陣風般朝門外走去。
韋小寶目送黃衣女郎走後,突然心中一動,暗想:“聽她口氣,自然是回去覆命太上去了。”這位太上一手調教出這些年輕貌美的女子,成立百花幫,自然另有企圖。他急着去“毒汁”解藥,看來也並不是為了對付飛鷹教在刀劍、暗器上淬毒,那麼難道還另有用途?而且百花幫主等人,既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飛寶叁劍”自然也出於他所傳……
韋小寶本來想從百花幫主身上着手偵查的兩件事,如今既然髮現百花幫還有一位太上幫主,目標也就隨着轉移。他一念及此,豈肯輕易放過?身形輕晃,迅快的穿窗而出,在屋脊上,目光向四處一掃。但見黃衣女郎投着披風的苗條人影,去勢極快,一路飛行,已在十數丈外。韋小寶一提真氣,飄落地麵,藉着花樹掩蔽,遠遠尾隨下去。黃衣女郎自然不會想到身後有人跟蹤,何況韋小寶始終和她保持了一段距離,更是不易察覺。兩人一前一後,穿行花徑,有若兩點流星,不多一會,便已到了花園儘頭。黃衣女郎毫不停留,距圍牆尚有丈餘遠近便已腳下一點,身形飄然飛起,越過圍牆。韋小寶緊跟着騰身而起,輕輕落到牆外,舉目看去,但見黃衣女郎一條人影,已在十餘丈外,起落如飛,朝湖邊而去。
原來這裹正是都陽湖中的一個半島,叁麵環水,花傢莊院,座落在一座小山麓間,茂林修竹,足有一二裹方圓。這原是一瞥間的事,韋小寶身輕如雲,快捷如風,一路跟蹤下去。行約半裹,黃衣女郎已經奔到湖邊一處石岩邊緣,隻見她身形輕縱,躍落岩下,那裹正好停着一條小舟,舟上一名青衣漢子立即運槳如飛,朝湖麵上駛去。
韋小寶心中暗道:“看來那位什麼太上幫主,並不住在這裹了。”當下隻得廢然而返,回到賓舍,熄燈就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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