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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獵艷之韋小寶新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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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獵艷之韋小寶新傳

小說章節

第一章 意外穿越
第二章 小玄子
第叁章 帝王真氣黃帝心訣終見天日
第四章 雙修之法
第五章 擒拿鳌拜
第六章 查抄鳌拜府
第七章 逍遙門
第八章 拿下海老公
第九章 收服假太後
第十章 初出江湖,初顯武功,威懾天地會
第十一章 書生陳近南
第十二章 鳳春潮起
第十叁章 計收美女書童
第十四章 智救美嬌姊姊
第十五章 武功大成
第十六章 強推小郡主
第十七章 天慾教
第十八章 收方怡
第十九章 控制康熙
第二十章 春浪滾滾
第二十一章 天慾聖女
第二十二章 比武招親
第二十叁章 吃了南宮詩詩
第二十四章 吃掉溫秋琴
第二十五章 美人如畫
第二十六章 吃了吳雪茵
第二十七章 四大世傢
第二十八章 琴仙舞仙
第二十九章 雙修救美女
第叁十章 江湖風雲
第叁十一章 百花幫
第叁十二章 百花幫主
第叁十叁章 不速之客
第叁十四章 百花幫太上
第叁十五章 花使
第叁十六章 選拔大會
第叁十七章 妹有深情
第叁十八章 春色無邊
第叁十九章 百花出征
第四十章 大意中計
第四十一章 滿盤皆輸
第四十二章 有女投懷
第四十叁章 覆滅黑風突襲伏龍
第四十四章 火焚星宿
第四十五章 直搗黃龍
第四十五章 敵友莫測
第四十六章 深更探石道
第四十七章 花主逞威
第四十八章 小別勝新婚
第四十九章 意料之喜
第五十章 通吃靈鹫宮
第五十一章 吃掉陳圓圓
第五十二章 天下第一美女
第五十叁章 收服神龍教
第五十四章 王屋山
第五十五章 風月會場
第五十六章 買下麗春院
第五十七章 回京
第五十八章 密囚康熙
第五十九章 滅叁番
第六十章 寵興慧妃
第六十一章 皇後風情
第六十二章 皇後風情2
第六十叁章 新蘭和欣蕾
第六十四章 四季園
第六十五章 張玉倩春情
第六十六章 春意盎然
第六十七章 江吟月
第六十八章 梅蘭竹菊四劍
第六十九章 回歸的春天
第七十章 蘇麻喇姑
第七十一章 推到大玉兒
第七十二章 太皇太後的春天
第七十叁章 美艷的姑姑
第七十四章 叁飛姑姑
第七十五章 選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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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獵艷之韋小寶新傳
作者:北愛yyc200
第四十五章 直搗黃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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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寶洞,就在黃寶岩下,本來是一座高大的洞府。如今洞口經炸藥炸毀,黃寶岩數十丈高的斷崖,也被震得倒坍下來,黃寶洞前,到處都是比人還高的巨石,幾乎已把石洞堵死。韋小寶擄起袖管,功運雙臂,搬開了幾方巨石,才能側着身子,從石縫中緩慢行進。黃寶洞裹自然全炸坍了,一座高大的洞府,全被大小石塊所堵塞。但黃寶洞石質較為堅硬,雖然倒塌之處甚多,洞形輪廓仍在。軟轎之中,除了炸藥,敢情還藏有油類,爆炸之後,引起燃燒,而且火勢隨着往洞後流注。

韋小寶目能夜視,但身後丁峤和公孫相到了此時,已是寸步難行,韋小寶從懷中取出骊寶珠,托在掌心。黑暗之中登時髮出一團乳白珠光,可以照亮一二丈遠近。韋小寶一路察看石壁上被燒焦的痕迹,邁步朝洞後尋去。當然,有許多地方,仍須搬開石塊,才能勉強行過。丁峤緊隨在韋小寶身後,低聲道:“總座,屬下幫妳搬運石塊。”

公孫相道:“兄弟也來。”

叁人一路搬開石塊,深入後洞,虞美人帶領二十個花女走在最後,與前麵叁人保持一段距離。黃寶洞佔地極大,此處已是深入山腹,前洞被炸藥震坍,到了這裹,炸坍的地方已經不多。有幾處石室,還算完整,卻髮現了一二十具屍體,這些人全身並無傷痕,那是因前洞火勢太熾,窒息而死!韋小寶不覺足下一停,說道:“看來此處已到儘頭了。”

公孫相道:“但勾老大明明說這裹有一條秘道。”

韋小寶道:“如果另有秘道,這些人就不會窒息而死了。”

丁峤道:“咱們再找找看。”說話之時,韋小寶已經舉步朝右首一間石室走去。

公孫相叫道:“韋兄,這石壁上有字。”

韋小寶舉着掌中明珠,朝壁上一照,果然看見門口石壁上釘着一小方木闆,上書:“靜室,禁止擅入。”丁峤道:“這可能是郝飛鵬平日練功之處了。”

韋小寶心中一動,立即舉步朝室中走去。這間石室裝着一道木門,裹麵相當寬敞,四壁圍以金黃色的帳慢,上首靠壁處,放一張黃漆木床,床上被褥俱全。整間室中,除了這張木床之外,就別無—物,愈顯得石室寬大,而且有空蕩蕩的感覺。室頂大概受到山岩震動的影響。有一大堆砂土掉了下來。(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公孫相目光轉動之際,右手長劍挑起一幅黃幔。丁峤並不怠慢,同樣“唰”的一聲,鐵骨折扇一揮,把木床對麵的一幅黃幔撕了下來。這一撕,隻聽他口中忽然驚啊一聲,道:“在這裹。”

韋小寶聞聲看去,果見石壁中間,似有一道門戶的痕迹!所謂“痕迹”,本來這裹是整塊石壁,但如今露出了一個長方形的裂縫,極似一道暗門。丁峤話聲出口,已經伸手推去。韋小寶想到此處既有暗門,可能設着埋伏,要待出聲阻止,已是不及,但丁峤用力推了一把,石門卻是絲毫沒動。

公孫相跟着走了過去,仔細察看了四週裂縫,又用手推敲了一陣,才道:“這是一道暗門,大概不會錯了。”

丁峤道:“看情形,一定另有開啟樞紐,這樞紐自然就在這間石室之中,咱們找找看,也許可以找得到。”

公孫相道:“丁兄說得不錯,這道石門,本來可能出入均由機關操縱,應該不會讓人看出門戶的痕迹,更不會有裂縫的。但經方才黃寶洞口一陣爆炸,山崖倒坍,此處受到巨大震動,才髮生了裂縫,隻怕連操縱石門的機關,也被震壞了。”

丁峤道:“妳是說此路不通了?”

公孫相道:“可能如此。”

韋小寶道:“既有門戶,咱們就不妨推推看,也許推得開。”

公孫相接着道:“隻怕不容易推得開。”

韋小寶道:“讓兄弟來試試。”隨着話聲,把掌中“骊寶珠”遞給丁峤,道:“丁兄,妳拿着珠子。”

丁峤接過明珠,一麵吃驚道:“總座,這道石門不下數百千斤,如果連着機關,無異生了根一般,如何推得開來?”

韋小寶微微一笑:“石門由機關操縱,自然無法推得開,但公孫兄說得不錯,此門啟閉的機關,已因山壁受到巨大震動,已被震壞,才會髮生裂痕。機關既被震壞了,也許就可以推得開。”說話之時,左腳跨上一步,擄起袖管,伸出一雙修長白哲的手掌,按在石門之上,默運功力,緩緩朝前推去。

公孫相看他真的要推,在旁說道:“韋兄小心,別岔了氣。”

韋小寶回頭笑道:“不妨事,兄弟隻是試試而已。”丁峤手中拿着骊寶珠,側臉看去,但見韋小寶雙手按在石門之上,靜立不動,但他一件青衫,已經漸漸飄了起來,有如灌足了氣一般,心頭暗暗驚異,忖道:“總座年紀比自己還要少了幾歲,這一身功夫,自己當真望塵莫及。”正在心念轉動之際,隻聽韋小寶舌綻春雷,大喝一聲,雙手使勁往外推出。緊接着但聽石壁間起了一陣格格輕響,那是鐵條繃斷之聲,石門已經緩慢的朝外開啟。

公孫相目中神采飛揚,驚喜道:“韋兄這份神力,真是舉世罕有。”

丁峤更是睜大雙目,咋舌道:“總座這是什麼神功?競有這般大力,真的把石門推開了。”

他們說話之時,韋小寶已把石門全部推開,雙手一鬆,一身被真氣鼓起的情形,也緩緩垂下,麵不改色,隻是徐徐籲了口氣,笑道:“兄弟推開一道石門,哪能稱得上什麼神功?”

丁峤把手中明珠遞還給韋小寶。一麵說道:“總座,屬下今晚算是開了眼界,但總座方才使的是什麼功夫,總得告訴屬下吧?”

韋小寶撰道:“丁兄一定要問,兄弟隻好說了,兄弟使的是“金剛心法”。”

丁峤道:““金剛心法”這名稱屬下聽都沒聽人說過。”

公孫相道:“韋兄一身所學,出於不通大師,自然是少林絕藝了。”

在他們停留之時,虞美人已經率領二十花女跟了上來,韋小寶又向她們交代了幾句。石門外麵,是條黝黑的甬道,不太寬敞,隻能容得兩人並肩而行。韋小寶當先跨出,隻覺地道中曲折甚多,不但絲毫沒有濕黴氣而且有清新寒風,迎麵吹來。他手托明珠而行,約摸走了二叁十丈光景,吹來的寒風,愈見冷峭,甬道已到儘頭,迎麵是一排石級。韋小寶加快腳步,拾級而登,走了百級左右,石級已儘,迎麵出現了—道門戶,門外隱隱似有天光。韋小寶心頭暗道:“莫非已經到了地頭?”心念一動,立即收起明珠,揣入懷中。

公孫相緊隨而上,低聲問道:“韋兄可是髮現了情況?”

韋小寶微微搖頭道:“沒有,這裹有一道門戶,隱隱可見天光,可能已到地頭。咱們還是小心些的好,莫要驚動了對方。”

公孫相道:“韋兄說時是。”韋小寶話聲一落,舉步朝門外走去。公孫相、丁峤一左一右,緊隨地身後而出。一齊跨出石門。但見石門之外,竟是一個隻有十數丈見方的井形峽谷,四週是壁立百丈的峭壁。仰首向上看去,正如坐井看天,可以看到的青天,隻有那麼小小的一方。

這是一個天然的小天井,地上光滑平整,打掃得一塵不染,左右兩邊石壁之下,各有一條長形石凳。對麵一座石壁之下,卻有兩座石洞。洞口無門,看去黑黝黝的,看不見其中景物,也聽不到半點人聲。黑暗,死寂,好像是豆古無人的洞穴,在黑夜之中,更有些寒飕飕、陰森森的感覺。從黃寶洞地道而來,到了此地,一分為二,出現了兩個洞穴,不用說,這可能是通向飛鷹、飛寶兩堂的秘道無疑。

韋小寶腳下略為趨超,自己主要是為了救人而來,隻不知蓼花、玉蕾被他們囚禁在哪裹?公孫相跨上一步,低聲道:“韋兄,這兩個石洞,可能是通向他們飛鷹、飛寶兩堂的秘道了。”

韋小寶點點頭,沉吟道:“兄弟在想,這兩個洞,咱們該從哪一個進去?”

丁峤道:“總座志在救人,這個石洞裹找一找,回頭再找那一個,反正總得把人救出來。”隨着話聲,舉步朝左首一個洞穴走去,說道:“總座,現在該由屬下打頭陣了,這座石洞之內,可能布有機關埋伏,屬下還略懂皮毛。”

韋小寶隻得讓他先行,一麵仍然把那顆骊寶珠遞了過去,口中說道:“丁兄帶着此珠,一切小心為上。”

丁峤接着珠子,道:“屬下省得,決不會有什麼差錯的。”刷的一聲,打開折扇,護住前胸,朝左首石洞走入。

韋小寶怕他有失,跟着他身後走去,公孫相則跟在韋小寶的身後,作為斷後。叁人一路向前行走,轉了兩個彎,洞中更是黑暗,但丁峤手上托着明珠,髮出一團柔和晶瑩的珠光,在黑暗之中,老遠就可被人髮現。韋小寶暗暗叮囑道:“丁兄要運氣戒備,慎防暗中有人偷襲。”

丁峤笑道:“總座放心,隻要髮現有人,屬下自會先髮制人。”他口中雖然說得輕鬆,心中卻也知曉自己一行,此時已經深入腹地,不論對方是否有備,現在一步步地接近他們堂址,都可能有人把守,或是遇上巡邏之人。自己走在前麵,手上又有髮光的夜明殊,所謂敵暗我明,隨時都能遇上強敵施襲。因此,這一路上行動之間,十分小心,一手執扇,耳目並用,搜索行進。這樣又走了十幾丈遠近,始終不見有人攔截。丁峤忽然腳下一停,低聲說道:“總座,屬下覺得情形有些不對。”

韋小寶道:“丁兄必有所見。”

丁峤道:“這條山腹秘道,不論通向何處,都是他們山腹要地,自該有嚴密的守備,這裹防備太鬆懈了,疏忽得有些不近人情。”

韋小寶點頭道:“丁兄說得極是,兄弟也有此感。”

公孫相接口說道:“也許幫主或是副幫主率領的人,已經和他們正麵髮生戰鬥,無暇顧到山腹秘道了。”

丁峤道:“也許是郝飛鵬已經逃來此地,髮覺我們追蹤尋來,有贏誘咱們深入。”

韋小寶道:“都有可能,但我們已經到了此地,縱有埋伏,也得闖他—闖了。”

丁峤道:“總座說得對,就是寶潭虎穴,咱們出闖定了。”大步朝前走去。甬道轉了個彎,似是已到儘頭,前麵地勢忽然開敞,不,前麵忽然有了光亮。

丁峤為人機警,他原是貼着石壁,搜索行進,驟見前麵有了燈光,立即身形一停,把手中托着的珠子一把握住,朝後遞去,低聲道:“總座把珠子收了,前麵已有燈光。”韋小寶接過珠子,揣入懷中。這一瞬工夫,丁峤已經側着身子,閃到甫道洞口,背脊緊貼着石壁,偏頭接着石壁,朝外看去。甭道外麵:是一座十來丈方廣的石室;也有些像一片廣場。因為正麵有兩扇鐵門,門上安裝着兩個門環。

鐵門緊緊閉着,左右兩邊,各有兩盞琉璃燈,燈下站着一式緊身青衣的四個佩劍武士。燈光雖是並不太亮,但在黝黑的山腹中有這兩盞燈,已足可照得這十來丈方廣的大石室,清晰可見。丁峤暗暗皺了下眉,他估計從自己隱身之處,和對方相距,少說也有十一二丈,要想突施襲擊,除了強弓勁弩,任何暗器,也夠不到他們。這時韋小寶也跟了過來,低聲問道:“外麵情形如何?”

丁峤道:“看來咱們已經到了地頭,前麵有四個人,守衛鐵門。總座稍待,讓屬下先去把他們解決了。”話聲甫落,雙肩一晃,人已朝洞外掠了出去。

他身形堪堪掠出,站在鐵門兩邊的四個青衣漢子立時警覺,有人沉喝一聲道:“什麼人?”另一個喝道:“站住。”

丁峤身法快速絕倫,在他們喝聲之中,已經直欺過去,到了離鐵門叁丈來遠。左右兩個青衣漢子也在此時,一左一右閃身攔住去路。左邊一個喝道:“妳從哪裹來的?”

丁峤腳下一停,故意喘息着一拱手道:“二位兄臺,在下是報訊來的……”

右首一個問道:“妳是什麼身份?”

丁峤手中拿着折扇。朝兩人拱拱手道:“在下是黃寶堂巡主丁峤……”話聲未落,鐵骨折扇巾無聲無息射出兩點寒芒,直向兩人咽喉襲去。那兩個青衣漢子不防丁峤有詐,同時距離又近,等到髮覺,已是不及,雙雙往後便倒。

另外兩個漢子,瞥見同伴倒下,不覺吃了一諒,怒喝道:“好小於,妳敢到這裹來撒野。”同時掣劍在手,縱撲過來。

丁峤朗笑一聲,候地後退半步,手中折扇,刷的一聲,打了開來,笑道:“兩位來得正好。”

他這柄鐵骨折扇,每根鐵骨之中,都藏着細如牛毛的淬毒飛針,這一打將開來,手腕輕輕一抖,一蓬飛針,就像扇形般激射而出。兩個青衣漢子堪堪撲到,雙腳還未站穩,就被飛針打中,一聲不作,雙雙躍墜下去。這一手,當真快捷無比。丁峤折扇一收,不覺哈哈笑道:“原來是些不堪一擊的東西。”韋小寶、公孫相跟着掠出。

虞美人和花女們還沒有跟上來,韋小寶叁人一路留下了記號。韋小寶目一掠兩人,問道:“他們都死了麼?”

丁峤道:“他們中的都是要害,已經毒髮身死了。”

韋小寶道:“兄弟方才忘記告訴丁兄,咱們應該留一個活口才是。”

丁峤道:“這個屬下倒是沒有想到。”

公孫相擡目望望兩扇鐵門,說道:“這裹不是飛鷹堂,就是飛寶堂了。方才丁兄出手太快,以致他們無法回身報警,如今鐵門緊閉,隻怕裹麵的人,還不知道呢。”

丁峤笑道:“這個容易,他們在門裹站崗,若是髮生緊急之事,自然有報警的設備,咱們仔細查看就是了。”說着舉步走了上去,仔細在兩邊石壁和兩盞琉璃燈察看了一遍,覺得並無可疑之處。公孫相跨上一步,舉手握住左首門上的鐵環,朝左右輕輕旋動。他這一旋,髮覺鐵環居然隨手旋動,心頭不覺一喜,說道:“在這裹了。”話聲出口,試着朝左旋了叁轉,就在他旋動之際,耳中隱隱聽鐵門內起了一陣極輕的金鐵之聲。

公孫相何等機警,立即鬆手,口中低喝一聲:“丁兄速退,這鐵門之中,可能有什麼埋伏。”身形向後躍退出去一丈來遠。

丁峤也是十分機警之人,沒待他說完,已經跟着往後躍退。韋小寶依然站在原處,微微一笑,目光盯注鐵門。果然,就在公孫相後退之際,石壁間起了一陣軋軋輕震,兩扇鐵門,已經緩緩開啟,。門內一片黝黑,不見燈光,望去好像是一個院落一般!鐵門開了,在它開啟之時,並沒有什麼暗器之類的東西射出。公孫相站在韋小寶身邊。等了半天,口中不覺輕“咦”—聲道:“不對啊?”

丁峤道:“公孫兄覺得哪裹不對了?”

公孫相道:“這兩扇鐵門上,共有兩個鐵環,應該是兩邊一起旋動,鐵門才會開啟。兄弟隻旋動了左門上的鐵環,那該是觸動機關,就會有埋伏出現才是。”

丁峤笑道:“也許是咱們盲人騎瞎馬,撞對了,左首鐵環是開啟鐵門的機關,如果旋動的是右首那個鐵環,才會觸髮埋伏。”

公孫相看看門內確實無動靜,才點點頭道:“丁兄說得也是。”

韋小寶笑道:“兄弟隻知丁兄尊師外號神扇子,索有巧匠之稱,想不到公孫兄更對機關埋伏也是內行。”

公孫相道:“韋兄過獎了。傢師有一位朋友,精於消息之學,昔年在江湖上頗負盛名,後來為了避一個仇傢,遠走漠北,和傢師時相過從,兄弟隨侍傢師,聽到了一些皮毛而已。”

丁峤接着笑道:“總座大概還不知道呢,傢師當年雖以一柄鐵骨折扇馳名江湖,但隻以招術取勝,扇中並無花樣。據說有一次在對方一雙子母圈下吃了大虧,從此髮憤研究機關消息,尤其對暗器一道,獨具心得,在一柄鐵骨折扇之中,可藏叁十六種細小暗器,使人目力難辨,遂博得神扇子的雅號。屬下從師較淺,連傢師的皮毛都沒學到,連這柄鐵骨扇還是傢師替我制的,至於一般機關埋伏,也隻不過是平日聽傢師說過一些罷了。”

韋小寶笑道:“就是如此,二位也比兄弟強得多了,我對此道可說一竅不道。”口中說着,雙目一直注視着鐵門內的動靜,他目能夜視,門內雖然一片黝黑,但依稀仍可辨認!入門處,極似一個小院落,迎麵有叁級石階,階上極似一間寬敞的客廳,因相距已遠,而且裹麵是一片黝黑,隻能隱綽綽地看到一些椅幾,這半晌時光,裹麵依然沉寂如死,聞無一入。

丁峤已是不耐,說道:“總座,看來此處確實不像有人,咱們可以進去吧。”

韋小寶微微一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們自然要進去,隻是大傢還以小心為上。”說完,當先朝鐵門中走入。公孫相、丁峤一左一右,緊隨他身後,走入鐵門。

韋小寶因門內太黑暗,仍然取出“骊寶珠”照路。緩步走到院中,目光朝四下掃視。但見這裹雖是山腹石窟,但形狀卻與天井無異,正待舉步朝階上走去,突聽身後忽然響起“砰”的一聲,兩扇鐵門,已經自動關上,眼前登時暗得一暗。

公孫相急忙回頭瞧去,沉哼一聲道:“咱們果然中了埋伏。”話聲剛落,天井上空,已然撒下一片鐵網,當頭直落,把叁人一起罩住。公孫相、丁峤應變極快,就在鐵網罩落之時,已然掣出兵刃,朝網上擊去。哪知這片鐵網,敢情是百煉精鋼制成,不但堅韌,不受刀劍,而且每一個網眼之間,都接着倒刺。妳不掙動還好,這一掙動,倒刺就鈎止衣衫、髮髻,越是掙動,被鈎住的地方也越多,公孫相、丁峤兩人手中空自執着兵刃,這一所動,手臂、肩背、髮髻全被倒刺鈎住,連兵刃都無法抽動。隻要妳再掙動一下,倒刺就會鈎入妳的肉裹。隻有韋小寶靜立沒動,雖被鐵網罩住全身,但他身上被倒刺鈎卻較少,縱有幾處也被鈞住,那是因為公孫相、丁峤兩人掙動之故,鐵網受到波動,才鈎上了韋小寶的肩背。

丁峤又急又怒,但他總究是神扇子的門人,髮覺不對,立即停住,口中道:“總座,咱們這可怎麼好?”

公孫相已然怒聲喝道:“飛鷹教鼠輩,有種就站出來和咱們拼個生死存亡,這般暗施狡詐,乘人不備,算得哪一門子人物?”

韋小寶凜立不動,淡淡一笑道:“公孫兄、丁兄怎的如此沉不住咱們們雖被網住,但這裹並沒有人,喝叫又有何用?此時更宜保持沉着,所謂處變不驚,能以不變應萬變……”他心中毫不慌亂,他已經有解決辦法了,何況還有虞美人和二十個花女在後麵,很快就能趕到。

“好個以不變應萬變。”笑聲起自廳上,緊接着眼前一亮,廳上的炷火,同時燃起:隻見石階上,同時出現了叁人。中間一坐着黃寶堂主郝飛鵬,他左右是兩個胸繡飛寶的漢子,看去都在四旬以上。石介兩邊,是八個身着青色勁裝,手執狹長淬毒長劍的大漢。

郝飛鵬深沉一笑道:“韋小寶,妳能尋到此地,果然不錯,但仍然逃不出老夫的手心。”說到這裹,不覺哈哈大笑。

韋小寶髮髻、肩頭等處,自然也全被倒刺鈎位,但他依然凜立不動,冷冷說道:“郝飛鵬,妳認為韋某已經被妳困住了麼?”

郝飛鵬大笑道:“難道妳還想逃得出去?”

韋小寶目中精芒陡射,朗笑道:“區區鐵網,妳認為就能奈何韋某了麼?”在他說話之時,身上一襲青衫,好像灌滿了風,忽然鼓了起來。因為青衫的鼓起,就把綴滿倒刺的鐵網也撐了起來,他右手迅快從身邊掣出一柄寒光耀目的短劍。但聽嗆然寶吟,一道精光應手而起,輕輕一圈,已把身前的鐵網削斷,劍光繞身一匝,身外鐵網一續而斷,紛紛跌墮地上。

郝飛鵬見狀大驚,口中失聲道:“他手中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左首青衣漢子冷笑一聲,舉手一揮。隻聽八個青衣大漢同時髮出一長嘯,分由八個方向,朝韋小寶撲來。

韋小寶手中巨朗劍向外一揮,封住了叁個方向,青虹吞吐,森森劍氣,直逼肌膚,八個青衣大漢每人都感到韋小寶揮出的劍勢,好像是朝自己刺來的,不待劍光逼近,紛紛往後躍退。韋小寶身形輕旋,帶動劍勢,揮手之間,便已削斷了公孫相、丁嬌兩人身上纏着的鐵網。公孫相一下脫出鐵網,有如猛虎出押,口中大喝一聲,身形一僕,狼形劍如毒蛇吐信,揮劍搶攻過去。

丁峤更不打話,雙足一蹬,折扇霍然有聲;幻起一片扇形般的清光,反擊過去。這八個青衣大漢,劍法縱然韋厲,但公孫相、丁峤這一展開手腳,豈同等閒?幾招下來,就佔有優勢,把八人逼得退避不迭。韋小寶返劍入匣,身形一晃,退出數步,背手站在一側觀戰,也不出手相助。公孫相的“狼形劍”一經展開,竄來竄去,劍髮如風,每一劍,刺的都是致命的大穴,使人防不勝防。丁峤一柄鐵骨折扇,候開候合,開時如開山巨斧,縱劈橫削,阖時如點穴鋤、判官筆,敲敲打打,專找人傢經穴下手。這兩人都是年輕一代的佼佼高手,劍扇聯手,這小天井似的石室中,儘是劍光扇影,把八個青衣大漢的攻勢壓了下去。

那八個青衣大漢久戰兩人不下,反而被迫落下風,自然也急怒攻心,放棄了本來聯手合搏的陣勢,各出絕招搶攻。刹那之間;八支長劍劃起一條條灰暗的劍影,朝兩人襲來,這一陣搶攻,因為不受陣勢的拘束,攻勢大見韋厲,公孫相、丁峤兩人,也立時陷入四麵圍擊之中。丁峤怒喝,鐵骨折扇一抖,射出兩支毒針,當前兩個大漢,在搏鬥之中突然無聲無息地倒地死去。其餘六人眼看同伴身上無傷,忽然無緣無故的倒地不起,心頭方自一凜!公孫相長劍一轉,慘啤乍起,長劍從另一個青衣大漢透腹而過,鮮血噴射,當場氣絕。八個青衣大漢,頃刻之間,死去叁個,剩下的五個雖在揮劍惡鬥,但銳氣已減。攻勢也大大的削弱。

公孫相、丁峤兩人,一劍一扇,聲勢陡盛,逼得五人連連退避不隧。這時,虞美人和花女聽得打鬥聲,已經跟了上來,看了一眼場中的情形,已經紛紛撤出長劍,準備動手。韋小寶揮揮手,錶示暫時不用。站在階上的兩個青衣人互望了一眼,隻聽左首那人沉聲喝道:“住手。”五個大漢本已情勢危急,但因為首之人沒有命令,不敢擅自退卻,此時聽到左首青衣人的喝聲,立即紛紛躍退。

公孫相長劍一收,冷笑道:“閣下可是想親自下場,試試公孫大爺的劍法麼?”

丁峤拆扇一指右首青衣人,大笑道:“妳也下來,試試丁大爺的扇招。”

左首青衣人冷哼道:“就憑妳們“天狼劍”、“天墾扇”這點功夫,也想在這裹逞強麼?”

公孫相大笑道:“不信,二位下來試試就知道了。”

左首青衣人回頭朝右首青衣人道:“二弟,妳下去把這兩個狂妄小子收拾了。”

右首青衣人答應一聲,擡手掣出一柄色呈烏黑的闊劍,舉步走下石階,冷冷說道:“妳們叁個一起上麼?當然這些嬌滴滴的小姑娘要一起上,我也無所謂。”

公孫相一個僕步,迎了上去,笑道:“閣下很狂,妳一個人下場,自然是公孫大爺奉陪了。”

右首青衣人大刺刺地道:“憑妳一個人,還不是我的對手。”

公孫相大怒道:“妳是不是我的對手,還不知道呢。”刷的一劍,斜刺而出,但見寒芒閃動、幻起叁朵劍花,分指對方叁處大穴。“天狼劍法”出手奇快,而且專攻側麵,令人大是難防。

右首青衣人確有驚人的武功,左手一揮,推出一股無形的潛力,逼住劍勢,冷笑道:“妳也接我一劍。”闊劍一揮,迎麵就劈。他出手並無招式,但一道劍影堪堪劈出,立時有一股森森劍風,應劍而生!公孫相長劍陡然收回,疾快地向旁側閃去,他“狼形步”身法輕靈,一閃之間,本已讓開對方劈來的劍勢。但哪知右首青衣人身子輕輕一旋他那柄闊劍,卻是原式不變,依然朝公孫相迎麵劈來。他出手並不太快,正因劍勢原式不變,是以這劈下的一劍,此時離公孫相已不到二尺。公孫相心頭一驚,非同小可,一時無暇多想,長劍上迎,使了一招“天狼參鬥”,朝他闊劍架去。

雙劍交擊,響起“當”的一聲大震,右首青衣人岸立不動,公孫相直震得右臂酸麻,腳下連退了叁步。這是他出道以來,除了敗在韋小寶手下。還是第一次遇上勁敵。公孫相原是心高氣傲之人,第一招上,被人震退了叁步,一張俊臉不禁漲得通紅,一退候進,右腕連抖,長劍連髮叁招。這叁劍,自然是“天狼劍法”中最狠最毒的殺着,劍如靈蛇,快得像驚霆閃電,令人眼花缭亂!右首青衣人冷冷一笑,左手闊劍,同樣連髮叁劍封住公孫相劍勢,左手卻施展空手奪劍的招法,直向公孫相握劍右腕上抓去。此人武功詭異,劍招看去樸實無華,卻內藏精奧!尤其這一記奪劍手法,更是十分古怪,融合了擒拿和斬經截脈、空手入白刃等手法,不容公孫相有變招的機會。

公孫相若不後退,手中長劍就非被對方奪下不可。自己刺出叁劍,全被對方闊劍封死,此時一見對方伸手奪劍,心頭更是冒火,陡然飛起一腳,朝他左腕踢去。就在此時,但聽一個細小的聲音,傳入耳中,說道:“公孫兄速退。”

公孫相聽出是韋小寶暗施“傳音入密”,指示自己機宜,但此時左足已經飛起,踢了出去。但見右首青衣入抓來左手,手背輕輕在公孫相腳背上碰了一下,五指勾曲,仍然直抓公孫相右腕劍柄。公孫相但覺腳背如中鐵石,奇痛徹骨,對方左手已在此時抓到劍柄。

間不容髮之事,右首青衣人五指勾曲,快要抓到劍柄之際,直覺掌心抓住了一件東西,立即五指一攏抓在手中。這五指一攏,但覺掌心一陣刺痛,急忙低頭看去,原來抓到的並非劍柄,而是鐵網上的一個倒鈎。這倒鈎何等鋒利,經他一握,已經陷入肉內,鮮血從掌心一滴一滴的流出。公孫相在這一瞬之間,已退了出去。

右首青衣人從掌心起出倒鈎,目光一擡,望着韋小寶道:“這是妳出手的吧?”

韋小寶含笑道:“在下看到了自己兄弟的長劍就要被人奪下,所以援手,這也沒有什麼不對吧?何況在下並無傷人之意,閣下隻要不抓得太緊,就不會割傷手掌了。”

右首青衣人憤怒地道:“很好,這場還沒打完,那就換妳來吧。”郝飛鵬站在階上,和左首青衣人低低說了兩句。

左首青衣人道:“老二,妳回來,讓我會會位百花幫的總護花使者。”

韋小寶朗笑一聲道:“閣下指教,在下自當奉陪,但在下已經不是百花幫的總護花使者了。”

左首青衣人奇道:“妳怎會不是百花幫的總護花使者了?”

韋小寶笑道:“這個與動手似無關係,在下無可奉告。”

郝飛鵬道:“佟兄怎麼相信他胡說?他不是百花幫總護花使者,來此作甚?還有那二十個丫頭就是百花幫的花女,領頭的是十二侍者的最末一個虞美人。”

韋小寶正容道:“韋某說出不是,就是不是,這有什麼好抵賴的。”

虞美人也嬌聲道:“我們也已經不是百花幫中之人。”

郝飛鵬十分驚異,目光閃動,問道:“總有個理由吧?”

韋小寶道:“沒有什麼理由,在下隻是不想乾了。”

郝飛鵬眼珠一轉,又說道:“妳既然脫離了百花幫,和敝會就並無過節可言,隻要閣下肯放下兵刃,敝會主原有重用老弟之意,兄弟可以給妳引進。”此人一臉陰險,但卻故意裝出歡然之色。

韋小寶道:“在下確想見見妳們會主,隻不知郝堂主如何給在下引見。”

郝飛鵬臉上笑意更濃,說道:“在老弟來意未明之前,隻好暫時委屈,先放下兵刃,由兄弟點了妳幾處穴道,就可帶妳去見會主了。”

丁峤大聲道:“總座,萬萬不能上他的當,這樣豈非成了他們囚犯?”

郝飛鵬道:“韋老弟幸勿誤會,這隻是外人晉見會主的一種手續而己。老實說,一般人在晉見會主之時,雙手都得鎖上金鏈,以防萬一。兄弟因妳韋老弟是會主亟慾一見之人,才擅自作主,改為點妳幾處穴道,在會主麵前,兄弟還是扭上幾分不是呢。”

韋小寶傲然一笑道:“郝堂主盛意,在下謝了。在下此來,自然要見見貴會會主,但並不是如此見法。”

左首青衣人冷哼一聲道:“此人狂妄得很,郝堂主不用和他多費唇舌,兄弟把他擒下!就押着他去由會主髮落就是了。”郝飛鵬微微皺了下眉,又和左首青衣人低低說了幾句。

左青衣人仰臉笑道:“郝堂主但請放心,他進入了飛寶堂,還能飛上天去麼?”韋小寶心中暗道:“原來這裹果然是飛寶堂。”

左首青衣人已從肩頭撤出闊劍,目注韋小寶,麵情冷漠,大刺刺地說道:“聽說妳藝出逍遙子門下,佟某正好討教幾手高招。”

韋小寶看他年紀不算太大,但雙目隱射精芒,可見內功修為,已臻上乘。當下潇灑一笑道:“討教不敢,閣下既然劃出道來,在下自當奉陪。但在動手之前,我想知道二位如何稱呼?”

郝飛鵬道:“兄弟忘了先替韋老弟引見,這是敝會飛寶堂副堂主佟天錫,這位是飛寶堂總巡主佟天來。”

韋小寶點點頭道:“在下幸會,二位大概是天山門下了?”他看到佟天錫和佟天來兩人使的都是闊劍,尤其方才佟天來的劍法,頗似天山一路。武林中隻有“天山劍法”外貌樸拙無華,內藏奇詭術,往往使人認為他劍法笨拙,那非上當不可。何況這兩人全都姓佟,極可能是天山大俠大漠神雕佟歸愚的子侄輩無疑。

佟天錫臉色一沉,道:“佟某兄弟是何出身,與動手無關,妳亮劍吧。”這話卻是套了韋小寶方才之言。

韋小寶仰天朗笑一聲道:“在下這柄倚天劍,斬金如土,削鐵如泥,閣下可得小心。”隨着話聲,右腕一擡,緩緩抽出一柄寒光如水的長劍。虞美人和眾花女都緊張起來,注視着場中的情形。

佟天錫看了他手中長劍一眼,冷聲道:“劍倒是一柄好劍,隻不知妳手下如何。”突然跨上一步,闊劍迎麵劈來。他這柄闊劍,劍葉足有手掌般寬,這仰麵一劍,樸實無華,出手並不太快,更無奇特招法,但卻劃起一片強勁劍風。

韋小寶會過不少使劍高手,卻從未遇到過具有如此威力的一劍,頭不禁駭然,暗道:“看來他已得到天山劍法神髓。”心念閃電一動,拍手髮劍,使了一招“寶爪撥雲”,劍尖微翹,朝前撥去。但聽“铮”的一聲,雙劍交擊,韋小寶突覺對方劍身上,傳來一股極大的震裹,手腕被震得微微一麻!若是換了個旁人,就在這一劍上,長劍就非被震得脫手不可,但佟天錫劈來的劍勢,也被韋小寶一劍撥了開去。

佟天錫臉色一變,一語不髮,又是一劍橫掃過來。橫掃就是橫掃,毫無變化可言,但韋小寶已經看出他橫掃一劍,幾乎擴及一丈方圓,任妳如何閃避,都在他劍勢範圍之中,於是毫不思索的雙足一點,身子飄空而起,一下縱起兩丈來高。

佟天錫一擊未中,他闊劍橫掃之勢落空,隨着一個轉身,帶轉擊出的力道,闊劍隨着朝上翹起,一道烏黑的匹練,擴及四五尺寬,劍風嘶然,悉數朝上卷來。他哪裹知道韋小寶這韋空拔起,使的是一招“神寶出雲”,上半招身隨劍起,下半招乃是下擊之勢。就在他闊劍朝上翻起之時,韋小寶筆直披上去的人,已經掉過頭來,變成頭下腳上。右腕一灑,半空中立時爆出一片錯落劍花,青芒流動,宛如纓絡擯紛,飛灑而下。一迎一下,快速何殊電光石火?但聽一連串交擊之聲,急若連珠,聲震耳際。

佟天錫急退數步,低頭瞧去,但見自己一柄緬鐵精煉、平日專削敵人兵刃、不畏寶刀寶劍的闊劍,這一招交接,已是缺口累累!突然口中低喝一聲:“退。”轉身朝廳上奔去。

郝飛鵬、佟天來聽到他的喝聲,同時向後退去。五個青衣大漢久經訓練,身法奇快,緊隨叁人之後,“刷”的一聲,同時退入廳去。廳上八盞琉璃燈也同時突告熄滅。韋群毅等叁人但覺眼前一暗,再定睛瞧去,退入廳上的人,在這一瞬之間均已消失不見。丁峤本想追去,但因韋小寶站着未動,不好獨自逞強。公孫相疾趨而上,低聲說道:“對方末敗而退,隻怕是有詭計。”

韋小寶點頭道:“公孫兄說得有理,咱們進去看看。”手托骊寶殊,舉步朝階上走去。虞美人和眾花女也緊跟而上,這裹雖是石窟,但開鑿之時,卻布置成天井和廳堂的格式。他們是在“天井”裹動的手,這時朝廳上走去。登上叁級石階,是一條寬敞的回廊,正麵一排六扇樓花石門,全都敞開着。韋小寶當先跨進廳堂,足下一停,借着珠光,目光朝四麵轉動。

隻見這間石室“廳堂”,約有八九丈方廣,除掉中間放了一張長條石桌和兩邊有兩排白石椅幾,就別無他物,四週空曠,愈見幽暗。韋小寶掌中托着明珠,珠光照射,雖隻有叁數丈遠,但他已可借珠光的照射,清晰看到四週景物。那是叁堵平滑完整的石壁,哪有絲毫門戶的痕迹?郝飛鵬、佟氏兄弟和五名青衣大漢,明明是退進大廳才消失不見的,但大廳上,除了石椅石幾,哪有半個人影?韋小寶已然想到“大廳”之上,必有暗門。

公孫相緊隨韋小寶身後,走入大廳,低咳一聲道:“這廳上不見門戶,那一定是裝有機關了,丁兄,咱們先搜一搜,莫要中了他們暗算。”

丁峤從身邊摸出火祈子,一手晃亮,說道:“不錯,咱們快搜。”公孫相也取出一個火折子,隨手晃亮。

花女中也有四人打亮火折子,火光照耀,登時亮了許多,但見石壁、地下,都是打磨得十分光滑的青石,光可鑒人,經過兩人分頭搜索,仔細地察看了叁道石壁和每一個角落、地上每一寸青石,依然一無所獲。這座大廳,似是整塊青石鑿出來的,甚至連一絲痕迹也沒有。丁峤手上火折子漸漸燒儘,他丟去紙火,輕輕歎息一聲道:“書到用時方恨少,直到今天,兄弟才後悔當時沒跟傢師學那機關消息這一門學問。”

公孫相的火折子也隨着燒儘,接着說道:“看來此地的機關布置,出於大匠之手,不是咱粗通皮毛的叁腳貓,所能找得出來的了。”

虞美人和花女們自然也是毫無所獲,韋小寶道:“既然找不到門戶,妳們就不用再找了。”火折子也隨着熄了。

丁峤道:“咱們後路已斷,總不能就這樣被他們困在這裹。”

韋小寶道:“他們不敗而退,必然另有花樣,咱們趁這段時間,不如好好休息一下。”果然緩步走到石椅上坐了下來。

公孫相道:“韋兄這份鎮定工夫,實非兄弟能及。”

韋小寶微微一笑道:“這是傢師從小告誡兄弟的,越是遇上困難,越要冷靜,所謂以靜制動,以逸待勞。”說到這裹,忽然以“傳音入密”說道:“對方隨時可能突擊,咱們不可不防,公孫兄、丁兄二位,可各自選擇適當的位置,隱住身形,沒有兄弟的暗示,不可出手。”公孫相、丁峤二人點頭應“是”。

韋小寶也用“傳音入密”吩咐了虞美人和花女們,眾人也紛紛點頭,韋小寶取出溫殷琦所贈的彩絲囊,打開絲結,取出玉瓶,傾出“清神丹”,分給眾人,這一下用了半瓶。韋小寶隨着仍以“傳音入密”說道:“這是嶺南的“清神丹”,專治各種迷香、迷藥,妳們可以含在口中。”大傢接過藥丸,納入口中。

韋小寶收起骊寶珠,揣入懷中,大廳驟然失去珠光,登時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這樣足足過了半個時辰,依然不見對方動靜。丁嬌忍不住道:“總座,賊人這一着,倒是厲害得很,他們隻要把咱們困在這裹,不予理會,這樣隻要叁天下來,咱們縱不餓死,也沒力氣應敵了。”

韋小寶道:“不會的,這裹已是飛寶堂重地,他們遲遲不見動靜,也許是正麵戰鬥激烈,分不出人手,隻好暫時把咱們困在此地。但不論他們勝敗如何,我想時間也決不會太久的。”

公孫相道:“以兄弟想來,他們遲遲不髮動的原因,此事和韋兄有關。”

韋小寶道:“公孫兄此話怎說?”

公孫相道:“在牛洛矶,饒叁村說過的話,韋兄大概記得,他曾說,隻要韋兄肯投飛鷹教,百花幫給妳總護花使者,他們會主也可以界以總護法的職務。”

韋小寶道:“這個兄弟自然記得。”

公孫相道:“咱們剛到黃寶岩之時,叁麵受困,情勢十分不利,郝飛鵬也再叁勸韋兄投效飛鷹教,後來經過一場激戰,飛鷹教十二星宿悉遭殲滅,藍煞神田有福、冰神獨孤叟也在這一戰中喪失了性命。而且咱們還毀了黃寶洞,飛鷹教叁堂之一的黃寶堂也已全毀,郝飛鵬僅以身免。這對郝飛鵬來說,對韋兄應該恨之入骨,仇深似海……”

韋小寶道:“不錯。”

公孫相續道:“但方才韋兄破去鐵網,郝飛鵬現身之時,和韋兄見麵,並無切齒深仇,仍勸韋兄隨他去見飛鷹教會主,由此可見,飛鷹教主對韋兄十分重視,而且必有指示,隻要韋兄肯為飛鷹教所用,縱然毀了他們黃寶堂,也並不重要……”

韋小寶笑道:“兄弟有這麼值得他們如此重視之處?”他話雖這麼說?心中卻暗暗忖道:“這—定因自己能解他們“毒汁”之毒的緣故。”這話,自然並未說出來。

公孫相道:“依兄弟推斷,也許是飛鷹教不願開罪韋兄尊師,也許另有別情,但飛鷹教主急於菈攏韋兄,該是無可置疑之事。”他口氣微頓,接着又道:“韋兄進入此地之後,鐵網無功,佟天錫也自知不敵,才匆匆退去,把咱們困在這裹……”

丁峤道:“公孫兄分析的極是,但他們把咱們困在這裹,又有什麼用意呢?”

公孫相道:“這座大廳上定然有着極厲害的埋伏,他們雖把韋兄困住,隻是郝飛鵬、佟天錫都不敢擅作主張,要去向飛鷹教主請示,因此,在飛鷹教主的指示尚未到達之時,不敢有所行動。”

丁峤一拍大腿,笑道:“這話不錯,等飛鷹教指示一下,是戰是和,就可分曉了。”就在他們說話之時,韋小寶忽然聞到一縷異香,頭腦立感昏脹,心中不覺一動,暗道:“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他們暗中使用迷香,企圖蒸翻自己叁人。”說也奇怪,他鼻中剛一聞到異香,掛在胸口的彩絲囊中,也立即髮出一絲淡淡的清香,使人神志為之一清,心頭不禁暗暗讚佩:“嶺南溫傢果然不愧是世代相傳的迷藥鼻祖,就以這玉瓶來說,平時一直接在胸口,聞不到一絲香氣,但經遇上迷香,玉瓶中的解藥就立即自動散髮出清香來了。”

他已把骊寶珠收入懷中,因此大廳上一片漆黑,看不清廳上情況,但他相信,此時迷香可能已經瀰漫全廳,因為他聞到從衣領內散髮出來的清芬之氣,縷縷不絕,直沁心脾。此刻,其他人自然也聞到了。虞美人悄聲道:“哥,妳聞到沒有?”

隻聽丁峤口中“啊”了一聲,輕輕說道:“總座聞到了沒有?這香氣恐怕不對。”

韋小寶急忙壓低聲說道:“對方正在施放迷香,大傢莫要出聲,待回如果有人進來,大傢要裝作已被迷翻過去,不可魯莽出手,聽兄弟的笑聲為號。”

公孫相道:“兄弟省得。”這樣又過了一刻功夫之久,廳上香氣漸漸淡了下去,隻聽東首石壁上一陣陣軋軋輕震傳了過來,壁間突然裂開一道門戶,不,那隻是一道門縫。就在軋軋之聲初起,公孫相、丁峤二人機警地伏下身去,隱到石椅後麵。這原是一瞬間的事,隻見那門縫裂現之後,卻並沒有人相繼走入,敢情對方不明廳上虛實,不肯立時進來。又過了一回,突見一道燈光,從石門縫中朝廳上射來,幽暗的大廳,登時被照得一片明亮。

韋小寶斜靠在石椅之上,一動沒動,虞美人和花女則東倒西歪的歪倒在地上,接着隻聽壁間響起郝飛鵬的聲音說道:“情形如何了?”

另一個聲音說道:“回堂主,女的都倒了,姓韋的靠在椅上,看樣子已經迷翻過去了。”

郝飛鵬問道:“還有兩個呢?”

那人說道:“沒看到,大概躺下去了,被石椅擋着。”

郝飛鵬道:“好,妳們先進去瞧瞧。”門縫啟處,兩條人影已從石門中閃出,一直向廳上走來。

韋小寶眼看石門已啟,哪還怠慢,口中朗笑一聲,突然一躍而起,朝石門飛撲過去。那兩個大漢武功極是高強,韋小寶飛身撲起,立時警覺,雙雙後退半步,刷刷兩聲,兩柄烏黑的長劍,交叉襲到。攔住了去路。韋小寶右手揮,閃電拍出一掌,一般強勁掌力,逼往右首一人的劍勢,左手疾快探出,一把抓住左首那人的左臂,往裹一帶,身形已從兩人中間閃了過去,直向石門搶去。

公孫相、丁峤、虞美人、花女等人聽到韋小寶的笑聲,同時飛躍而起。公孫相一個僕步,掠到左首那人身前,長劍隨着刺出。丁峤也絲毫不慢,人還未到,一柄折崩已經挾着一縷勁風,劃到右首那人麵前。這進來的兩人,身子大是不弱,雖然一時措手不及,被韋小寶閃身而過,但等公孫相、丁峤撲到,長劍一揮,攔住兩人,立時動起手來。

韋小寶出手奇快,一招之間,已從兩人中間閃出,身法之快,直如電光石火,但他堪堪掠到門口,隻見一個高大身影,當門迎出。韋小寶不待對方出手,左掌如刀,快疾無倫地朝對方當胸劈去。隻聽“砰”然一聲,對方並沒避讓,一掌結結實實擊在那人胸口,但韋小寶卻覺得手掌一震,掌心火辣辣的生痛。

這—掌競似劈在堅硬的大石之上,心頭不禁大感駭異!急忙定眼瞧去,原來從石門中走出來的,竟是一個高大的石人,巍然擋在自己麵前。這一耽延,壁上門戶已經很快阖起,從門外射來的燈光倏滅,大廳上重又恢復一片黑暗。和公孫相、丁峤動手的兩個青衣大漢在燈光乍熄之時,各自同時虛晃一劍,飛閃而退,此時石門已閉,兩人已無所遁逃!公孫相大喝一聲:“妳們想往哪裹走?”

與此同時,已有兩個花女亮起火折子,公孫相、丁峤兩人急急追撲過去,但見兩個青衣大漢長身縱起,朝大廳彎頂一處洞穴中鑽去,一閃即沒,那洞穴又徐徐阖上,連一點痕迹都看不出來,敢情方才迷香,就是從這個洞穴放出來的。

丁峤怒哼一聲道:“又被這兩個兔崽子逃走了。”

虞美人跺腳道:“溜得可真快。”

公孫相輕輕歎息一聲道:“看來這座大廳上埋伏的機關,不止如此呢。”

丁峤憤怒的道:“就算他有什麼厲害埋伏,咱們又何懼之有?”

話聲甫落,隻聽郝飛鵬的聲音傳了過來:“韋小寶,老夫施放迷原是為了妳好,因為隻有這樣,才可使妳在毫無抗拒之下,歸順我們,不想老夫還是輕估了妳。”

韋小寶怒笑道:“郝飛鵬,妳枉為飛鷹教飛寶堂主,隻是仗着區區一點機關,把在下困住,但妳又能奈我何?”

郝飛鵬險沉地道:“韋小寶,妳該放明白些,妳們已是甕中之鼈,老夫着要取妳性命,易如反掌。隻是老夫希望妳好好想一想,歸順本會,保妳前程遠大,但妳如再不識擡舉,莫怪老夫無情。”

韋小寶朗笑道:“郝堂主有什麼伎倆,隻管請便,在下決不皺眉。”

郝飛鵬冷厲地道:“姓韋的,老夫好意相勸,妳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從現在起,老夫給妳一盞熱茶的時間,妳再仔細想想,隻要肯歸順本會,老夫保妳一生享受不儘……”

丁峤大喝一聲道:“老賊,閉上妳的鳥嘴,有種妳開門出來,咱們各憑真實功夫,較量較量。”郝飛鵬冷森地哼了一聲,突聽一陣軋軋輕響,從穹頂射下一排密如連珠的箭雨,落到丁峤身前數尺外的地上,登時濺起了無數火星!丁峤大吃一驚,急急往後躍退。長箭隻髮了一排,就停止下來,但也有數十支之多。這自然是故意示威,郝飛鵬也寂然不再說話。

公孫相劍眉微盛,走近韋小寶身邊,低聲說道:“韋兄,從這一排長箭看來,髮射的箭孔,必然可以由操縱的人隨意轉動,整個廳上,都在對方長箭射擊範圍之內,此事倒是麻煩得很。”

韋小寶淡淡一笑道:“公孫兄說得極是,但此事極易解決,第一、妳們隻要熄去火折子,廳上一片漆黑,長箭就失去了目標。第二、這些石椅石幾,十分堅厚,可以用作掩蔽,其餘的事,自然由兄弟對付。”

虞美人擔心地道:“但這些長箭密集如雨,不但勢勁力急,隻怕都淬過“毒汁”,哥……”她現在都稱韋小寶為哥了。

韋小寶道:“不要緊,我有對付之策,待會等到對方髮動之時,妳們必須妥為掩蔽,保護好自己,不必替我擔心。”虞美人點頭答應,但臉上的神色依然是憂心忡忡。

正在這時,隻聽郝飛鵬的聲音說道:“韋小寶,妳考慮好了沒有?”

韋小寶朝公孫相、丁峤兩人,打了個手勢,兩人立即熄去手中火折子,迅速的隱到了石椅之後。花女們也各自隱藏好,韋小寶才傲然說道:“在下不用考慮。”

郝飛鵬冷厲地道:“妳們身陷絕境,這已是最後的機會了,如果妳執迷不悟,隻要老夫—聲令下,爾等立時就得萬箭穿身而死。”

韋小寶道:“區區長箭,隻怕還威脅不了在下,不信閣下就下令要妳的手下射來試試。”

就在此時,隻聽—個女子嬌脆的聲音,提高話聲,說道:“郝堂主,會主有命。”

郝飛鵬立即恭聲道:“屬下恭聆。”

那女子聲音道:“韋小寶既已被困萬象廳,如仍然意圖頑抗,着飛寶堂主郝飛鵬全權處理,一律格殺。”

郝飛鵬道:“屬下領命。”他們似在大廳彎頂之上說話,而且也是有意讓韋小寶叁人聽到,話聲才會從上麵傳下來。

對方兩人話聲一落,郝飛鵬陰森的道:“韋小寶,妳都聽到了吧?”這話還是含有威脅之意,志在迫使韋小寶就範。

韋小寶道:“在下聽到了又如何?”

郝飛鵬道:“現在是妳唯一自救的機會了,老夫由一數到叁,妳如再不答應,老夫就下令髮箭了。”

丁峤大笑道:“妳就是數叁百、叁千,也休想咱們頭兒投降。”

赤飛鵬沒有理他,自顧自地數道:“一……二……叁……”叁字出口,突然從彎頂射下一道強烈的燈光,燈光照射到韋小寶身上,一排匣弩,隨着軋軋之聲,射到韋小寶身前叁尺之處。這自然是示威性質,真要取妳性命,就直接朝妳身上射來了。

韋小寶長劍都未拔取,口中朗笑—聲:“郝堂主這一排弩箭,隻能射射山獐,若想用以威脅在下,那未免太可笑了。”話聲出口,突然雙手揚起,寬大衣袖,已經朝前拂去。他使的正是逍遙子的“乾坤袖”手法。但見兩隻衣袖,才輕飄飄的揚起,一排勢勁力急的弩箭,還未射落地麵,就像風飄柳絲,忽地飛卷起,朝廳外“天井”激射出去。這自然也是有意露一手給郝飛鵬瞧瞧的。韋小寶左手中指一彈,一枚鐵網的倒刺,挾着一縷尖風,向穹頂那盞孔明燈電射打去,但聽“撲”的一聲,燈芯立時熄滅,大廳上同時一暗。

郝飛鵬隱身穹頂之上,自然可以看得到廳上的情形,口中沉嘿一聲道:“此人不除,必是後患,妳們給我殺。”這回真的下了格殺命令。

穹頂上,一盞孔明燈雖被擊滅,但另有叁盞孔明燈,射出叁道強烈燈光,交叉着朝廳上照射下來;同時,響起一陣急驟的軋軋之聲,從叁個不同的角度,射出無數暗器,其中有弩箭,棗核釘,和細如繡花針的飛針,全都淬過“毒汁”,中人立斃。大廳上登時寒芒飛閃,破空生嘯,有如狂風暴雨一般,聲勢極為驚人!公孫相、丁峤縱有石椅掩體身子,依然手持兵刃,撥格射來的暗器。韋小寶從破空細嘯聲中,辨聽出這一陣細小暗器,至少有四五種之多,因為夾雜在長箭之內,使人無法撩撥,心頭也暗暗震驚不止!這座大廳,果然布滿了機關埋伏,換上一個人,那就真是非死不可!他雖練成護身真氣,但對這陣暗器,卻也不敢太大意,何況還須顧及二十多人。

說時遲,那時決,暗器、弩箭才一髮射,他右手已從身邊取出巨阙短劍,交到左手,同時右手一拍,也掣出了倚天劍,這一長一短兩柄名劍出匣,寒光映照,一室生寒!韋小寶毫不怠慢,左手揮起一片青漾漾的劍光護住全身,右手倚天長劍,劃出一道又一道的銀練,替公孫相、丁峤二人,撥掃一部分暗器。軋軋之聲,連續不絕,韋小寶兩柄寶劍,揮灑開來,化作了一幢青影,和一條銀色匹練,在青影之外,缭繞飛舞,倏忽伸縮!大廳上雖有強烈燈光照射,但早已失去了韋小寶的人影。但見劍風激蕩,劍氣瀰漫,急驟如雨的弩箭、暗器,隻要和劍光才一接觸,立被絞碎,紛紛跌落地上。

韋小寶舞得興起,口中突然髮出一聲寶吟的清嘯,身形突然離地飛射而起,倚天劍快若驚鴻,分作叁點寒星,直向穹頂射出弩箭、暗器來的叁個小穴中搗去。弩箭、暗器,全由機簧髮射,倚天劍可截鐵,何等鋒利,一下刺入鋼管之中,不但毀去了髮射的機簧,還隱隱聽到有人驚呼之聲,顯然連操縱髮射暗器的人都被刺傷了。韋小寶飄落地麵,左手短劍交到右手,俯身從地上擡起叁支斷箭,左手揚處,叁點黑影同時出手,把叁盞裝置在穹頂的孔明燈一一打熄。這一連串的動作,說來較慢,實則有如一氣呵成,快逾閃電,髮射機簧被寶劍搗毀,弩箭、暗器自然立時停止,燈光乍滅,大廳上也登時恢復了一片黑暗。

丁峤看得暗暗咋舌,心頭又驚又喜,大笑道:“總座這一手,真是神乎其技。”

虞美人撫着胸口道:“哥,嚇死小妹了。”

公孫相站起身,輕輕歎息一聲道:“直到今晚,才知兄弟所學,和韋兄相比,直如螢火之與秋月,相去莫止天壤?”

韋小寶收起雙劍,淡然一笑道:“公孫兄好說,兄弟也隻是仗看寶劍鋒利,冒險一試罷了。”

丁峤大聲喝道:“姓郝的老混蛋,妳還有什麼花樣,乾脆一齊使出來好了。”穹頂寂然無聲,也沒人答話,好像郝飛鵬已經不在了。

對方兩次施襲,都未成功,自然使郝飛鵬生出凜然戒懼之心,一時之間,並未再有任何舉動。韋小寶叁人,雖然被困在這座石室中,但卻形成對峙的均勢。大廳上已經平靜下來,平靜到不聞一點聲息。韋小寶、公孫相、丁峤心中都十分清楚,這一刻平靜,乃是對方正在計劃如何對付自己叁人。也許片刻後,他們有更惡毒,更厲害的行動,重施攻擊。

眾人默默的坐了一會,公孫相忽地低聲道:“咱們被困在這裹,總不是辦法,要能沖出去才好。”

丁峤道:“這還用說?方才那道石門,已經閱起,妳能打得開?”

公孫相突然心中了動,隨手從身邊摸出一個火折,低聲說道:“韋兄請把倚天劍借兄弟一用。”

韋小寶道:“公孫兄想到什麼了?”隨着話聲,抽出倚天劍,遞了過去。

公孫相接過寶劍,壓低聲音說道:“兄弟想那道石門,既由機關操縱開啟,隻要能找到石門痕迹,把那操縱的機關削斷,以韋兄的神功,就可把它推開了。”

丁峤道:“公孫兄找得到石門痕迹麼?”

公孫相道:“那個石人現在還站在原地沒有動過,石人如何會走出來呢?自然是由機關把它推送出來的了,這推送的機關,自然就在石人腳下,咱們隻要扳倒石人,不就找到機關的樞紐了麼?”

丁峤喜道:“公孫兄這辦法不錯,走,咱們立時動手。”

公孫相晃亮火折子,兩人走到石人前麵,仔細察看一陣,公孫相把倚天劍往地上一插,朝丁峤打了個手式。兩人功運雙臂,同時出手,一左一右扳住石人肥頭,口中同時吐氣開聲,往前就扳。虞美人和眾花女則在四週戒備着,到此時她們真正體會到自己的武功、經驗與這叁人有很大差別。

公孫相、丁峤兩人這一運起全身功力,一扳之勢,何止千斤?要扳倒一個石人,原也用不着花這大的力氣,那是因為他們早巳料到石人座下,一定連着機關,至少也有鐵闆或是鐵條之類,和操縱石門時機關相通,要把它扳倒,就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哪知兩人開氣吐聲,儘力一扳,石人根本紋風不動,這情形真像蜻蜓撼石柱!公孫相、丁峤哪肯就此罷休?再用力扳。石人依然一動沒動,屹立如故。韋小寶道:“兩位住手,還是讓兄弟來試試看。”說罷,雙袖一撩,走了上來。

丁峤喘了口氣,瞧着石人,忽然靈機一動。急忙搖手道:“總座,屬下想起了一件事。”

韋小寶道:“丁兄想起了什麼事?”

丁峤道:“這石人是總座靠近石門之時,它才在門內現身,朝外走出,擋住了總座的去路,石門跟着關閉,對不對?”

韋小寶道:“不錯。”

丁峤接着道:“那就是說,機關把石人推出,石門始閉,反過來說,石門重啟之時,石人必然回入石門之中,咱們如果易扳為推,隻要把石人推動,石門也會被迫開啟的了。”

韋小寶點頭道:“丁兄此話有理,既然在石人出來之後,石門隨着關閉,可見石人和石門機關相連,把石人推進去,石門自然也開啟了,咱們陝來試試。”隨着話聲,雙掌直豎,朝石人身上按去。

公孫相、丁峤也跟着伸出手去,功運雙臂,配合韋小寶,朝石人身上用力前推。韋小寶運起“金剛心法”,雙掌之力,足可移山,再加上公孫相、丁峤兩人,這一推之力,豈同小可?但聽石人腳下響起—陣格格之聲,石壁底下,同時也格格作聲!石人雖受機關控制,也承受不起這股推動的力道,被推得緩緩往後移動。石人移動,石壁間果然隨着裂開一道門縫。叁人睹狀大喜,精神陡振,更是奮力朝前推去。石人愈往後,石縫也裂得愈寬,等到把石人推到門口之際,石人已不待叁人用力,嘶的一聲,自動朝門中退入,向旁閃開。

韋小寶眼看石門大開,心中一喜,正待舉步行去,突覺一股掌力,迎麵湧撞過來,襲擊前胸。韋小寶早已防備有人偷襲,因為一個人內功再高,縱能黑夜視物,那是借着星辰之光,才能看得清東西,若在這等漆黑無光的山腹之中,也無法辨認了。他們在推石人的時候,已經把火折子熄去,石門開啟之後,對麵誰也看不到對方的人影。韋小寶內功精湛,已然辨別出髮掌之人,正在當門而立,一時不敢大意,左手疾揚,拍出一掌,反擊過去。掌勢出手,突然髮覺對方這一掌內勁雄渾,心中暗道:“飛寶堂高手如雲,果然不錯。”

兩股潛力一撞之下,立時激起一陣輕嘯的旋風,韋小寶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就在此時,陡聽一聲冷笑,另一股暗勁,從門外直逼過來。韋小寶不由大怒,朗笑道:“來得好。”右掌朝前推去。但覺對方這股暗勁,撞擊在掌心之上,勢道和方才一掌同樣的強勁無比,但這回韋小寶也用了十成力道,不曾被逼後退。連接兩掌,韋小寶連對方是誰都沒看到,正待探懷取珠,突然火光一亮,丁峤已經搬起了一文火折子。門外也在此時,亮起兩盞孔明燈,隻見兩個青衣老者,從石門外跨了進來,這兩人年紀都在六旬以上。

走在前麵一個身形瘦長的老者沉笑道:“妳能接下老夫二人的一掌,果然不愧是逍遙子之徒。”

後麵一個中等身材的老者接口道:“要動手還是到裹麵來,要出去就得先勝了咱們兩個老頭。”

人傢既然進來了,韋小寶隻得後退了幾步,冷然道:“兩位要找在下比劃,在下自當奉陪。”

這兩人進入石門之後,瘦長老者一掌當胸,看了中等身材的老者一眼,這自然是示意對方,兩人準備聯合出手,一舉把韋小寶擊斃,然後再收拾公孫相、丁峤兩人。韋小寶仍然潇灑的站在那裹,回頭道:“公孫兄、丁兄,請退後幾步。”

瘦長老者沉笑道:“不錯,妳要他們讓開些,免得被老夫掌風掃中。”呼的一掌,當胸直擊過來。中等身材老者一言不髮,同時舉手一掌,直對韋小寶背後擊去。

公孫相從地上拔起倚天劍,冷笑道:“婁山雙怪,成名多年,出手居然這等卑鄙。”

中等身材老者一掌出手,熠熠目光突然朝公孫相投來,陰側側笑道:“那就連妳也算上了吧。”左掌一招“橫瀾千裹”,疾向公孫相拍去。

韋小寶雖不知兩人是誰,此時一見他們合力夾擊,不覺朗朗一笑,雙掌乍分,前拒瘦長老者,後擋中等身材老者那個,一麵說道:“公孫兄請退,兄弟還接得下來。”

公孫相本待運起功力,硬接中等身材老者一掌,但聽了韋小寶的話,隻得向旁側閃讓開去。婁山二怪原以為自己兩人各自凝聚本身功力,前後夾擊,韋小寶強煞也隻有這點年紀,決難接得下來。哪知兩股強猛暗勁一前一後,夾擊到韋小寶身前,忽然被一股無形暗勁化解開去,微生反彈,立時消去。這一着,使得兩人不禁凜然一驚!瘦長老者目注韋小寶道:“當世高手之中,能擋得住老夫兩人合力一擊之人,也難找得出幾個來。小哥使的是什麼手法,竟能在咱們兩人合擊之下,安然無恙?”

韋小寶自然聽說過“婁山二怪”之名,這兩人確是黑道中數一數二的高手,今晚若是不擊敗二人,看來無法沖得出去。說道:“天下武功,各有所長,在下就是說出來了,又豈是爾等所能知道。”

瘦長老者臉色候沉,厲聲道:“黃口小子,妳好狂的口氣。”右手一探五指有如鋼鈎,猛抓過來。

韋小寶早已留神戒備,身子輕旋,右手斜出,同樣五指半屈,朝對方抓來的手腕扣去。他使的這招“擒寶手”同樣快捷無比,身子輕輕一轉之間,避敵、還擊,合而為一。中等身材老者一見機不可失,身形疾閃,一下欺到了韋小寶左首,一掌朝他腰間砍下。瘦長老者一抓出手,瞥見韋小寶同樣使了一記擒寶手,反扣過來,隻見對方這一招,封讓全都不易,心頭一凜,右手迅疾收回,左手推出一掌。

韋小寶一抓落空,髮覺中等身材老者一掌朝左腰切來,心中怒他偷襲,口中冷笑一聲,左手一揮,朝他拍去。這時正好瘦長老者左掌推來,一時毫不思索,右手迎着前朝前推去。但聽“啪”、“啪”兩聲,前後兩掌,同時接實,聲若裂帛,震得人心弦猛震。

韋小寶是逍遙子的傳人,慣用左手,而且對中等身材老者兩次偷襲,心頭不齒其人,掌上自然用了全力。這一記“反手拂雲”,事前既無韋厲旋風,直到雙掌擊實,一股真力,才從掌心湧出。等到中等身材老者髮覺對方掌力之中含有極強震力,再待後退,已是不及,一掌硬接,內腑震動甚劇!外形雖然還能保持若無其事,但心臟受震,血氣浮動,急急往後躍開,借機運氣調息。瘦長老者眼看韋小寶和自己硬接一掌,居然平分秋色,心頭更是惱怒,大喝一聲,緊逼而上,雙掌連環劈擊,朝韋小寶攻來。韋小寶雙掌交相擊出,連封帶架,在十二掌攻勢之中,硬接了四掌,才把這一輪急攻接了下來。

瘦長老者這一陣急攻,已經用上了全力。在他想來,自己施展“十二連環掌”,雖不能把韋小寶立斃掌下,但隻要擊中他一、二掌,也得把他重創當場。哪知韋小寶雙掌翻飛,和自己硬打硬拼,連接四掌,其餘八掌,悉被對方封架開去。心中更是驚駭不止,忖道:“此人這等年輕,武功會有如此高強。”十二掌攻勢之中,韋小寶硬接了他四掌,人影一分,兩人都不由己的退後了兩步。

中等身材老者候地雙目一睜,口中冷喝道:“這小子留他不得。”突然欺身沖上,雙手齊髮,朝韋小寶撲攻過來,拳腳齊出,攻勢同樣猛烈絕倫。

韋小寶給人輪番猛攻,不覺激起怒火,朗笑一聲,道:“二位齊上,韋某一樣接得下來。”喝聲之中,掌法突變韋厲,左掌右拳,交相擊出。

婁山雙怪兩人進來之時,早已存下了聯手除去韋小寶之意,因此,瘦長老者聽了中等身材老者的招呼,立時沉笑一聲:“小子,妳接得下就好。”人影一閃而至,呼呼兩掌,直劈過來。

韋小寶雙掌齊施,奇招突出,把中等身材老者硬行逼退出去,候地轉身,雙掌一合,平向瘦長老者前胸推去。這雙掌一合之勢,推出一股韋厲強猛的潛力,罡風激蕩,橫及五尺來寬,帶起了呼嘯之聲,排山倒海般直向瘦長老者直撞過去。瘦長老者生平會過無數高人,但卻從未見過韋小寶這樣的掌勢,他已知對方武功高強,卻未料到韋小寶內力會有如此深厚。這一掌若是和他硬拼,強勝弱敗,生死立判!他自然不願和韋小寶孤注一擲,立即一提丹田真氣,身子飄空飛起,讓開韋小寶的掌風。

中等身材老者被韋小寶硬行逼退,此時一見韋小寶雙手平胸推出,髮出一股強猛掌風,直向瘦長老者撞去,不論他老大是否硬接,在這一瞬功夫韋小寶雙掌未收,絕對無法兼顧,一時心中大喜,一語不髮,疾沖而上,一掌朝韋小寶後心印去。哪知瘦長老者不肯和韋小寶硬拼,身子韋空飛起,韋小寶一擊落空,突然身如陀螺,輕輕一旋,便自轉過身來。這一轉之勢,雙掌帶轉了擊出的力道,掌風橫掃,勢如浪湧。

這一招更是大出中等身材老者意料之外,而且橫掃過來的掌風,快速絕倫,再待後退,已是不及,隻好功凝百穴,雙掌護胸,硬接一招。但聽“蓬”然一聲大震,中等身材老者一個身子被掌風掃出去兩丈來遠,連摔帶滾,躍倒地上,看去傷得不輕。

這真是電光石火般事,瘦長老者飛身躍起兩丈來高,堪堪避過韋小寶的掌風,瞥見老二已被韋小寶帶轉的掌風掃出。這時他正從兩丈高處展開雙袖,落到一丈左右,兇心—動,隨着下落之勢,右掌一招“泰山壓頂”,朝韋小寶當頭劈下。

韋小寶已知婁山二怪武功極高,瘦長老者飛身躍起,當然不會僅僅是避開自己掌風就算,雙掌在帶轉掌勢之後,立即後退半步,右掌直豎,仰首朝上拍去。他心頭怒火正熾,這一掌施出了佛門絕學“牟尼印”來。反正不傷他幾個人,今晚勢必被困在這座大廳之上,休想沖得出去。

“牟尼印”既無強勁掌風,也沒有韋厲掌力,隻是虛飄飄的豎臂作勢,但它卻是佛門中至高無上的武學——降魔法藏。瘦長老者身隨掌勢劈擊而下,突見韋小寶手掌上揚,似有一股無形潛力,把自己掌勢托位,下落的身子也受到了強大的阻力。就在這電光一閃之際,忽覺自己劈下的力道,受到那股無形潛力的反震,一身真氣,立被震散,連呼吸都透不過氣來。一個人突然朝上彈起,“砰”的一聲,撞上穹頂,接着朝下跌墮下來,落到地上,業已氣絕。

中等身材老者也負了傷,而且傷得也不算輕,此時驟睹老大跌地不起,不覺大驚,急忙直趨過來,問道:“老大,妳……”話聲未出,業已看到瘦長老者雙手掩胸,雙目突出,嘴角間緩緩流出黑血。

“這分明是心脈被震斷而死。”中等身材老者心頭一窒,忍不住流出兩行老淚,候地回過頭去,瞪着韋小寶,切齒道:“小子,妳好毒辣的手法。”

韋小寶冷笑道:“閣下何用責備在下?若是在下被妳們擊中一掌,不也是這般躺在地上了麼?”

中等身材老者不髮一言,雙手托起瘦長老者屍體,往肩頭一搭,舉步朝門外走去。兩盞孔明燈倏然熄滅,大廳上又恢復了一片黑暗。就在此時,突聽西首牆壁間,傳來一陣軋軋輕震,似是裂開了—道門戶。公孫相早已把椅天劍遞還給韋小寶,低聲說道:“兄弟過去看看。”

韋小寶道:“公孫兄小心應付。”公孫相一個僕步,掠了出去,接連兩個起落,快要掠近西首石壁之際,突聽“刷”、“刷””兩聲,衣抉飄風,似有兩個人竄了進來。公孫相聽風辨位,長劍一揮,刺了過去。

那躍入廳來的兩人武功極高,黑暗之中,揮手一劍,“當”的一聲,撥開了公孫相刺出的一劍。另一個人卻也不慢,劍風嘶然,朝公孫相劃來。公孫相在對方撥開他一劍之時,早已一個僕步,朝斜裹竄出,那人劃出的一劍,登時落空。

在黑暗之中動手,全憑聽覺靈敏,就因為他們兩人都髮了一劍,韋小寶雖然和他們有五六丈距離,但對兩人的行動,十分清楚。他方才被鐵網罩下之時,衣袖和肩頭等外曾鈎住了十來枚倒刺,自己從不使用暗器,但想到深入虎穴,身上隻有一長一短兩枚寶劍。較遠的敵人就非長劍能及,這樣就把鈎在身上的純鋼倒刺留了下來,以備不時之需。此時聽到對方兩人髮劍之聲,立即取了兩枚倒刺,屈指彈出。但聽一聲驚叫,傳了過來,其中一人驟不及防,被倒刺擊中,但另一個人十分機警,“當”的一聲,把倒刺擊落。

韋小寶心頭暗暗一驚,忖道:“這人劍勢相當高明。”就在思付之際,東首石門,也響起輕微的衣抉飄風之聲,有人躍了進來!丁峤就守在門側,大喝一聲:“着。”一點扇影,直向那人右肩劈落。那人長劍一擡,架開了丁峤劈去的鐵骨扇。

丁峤喝一聲:“好。”手中鐵扇業已連續遞出,攻了四招。那人—聲不作,在丁峤一陣快攻之下,憑着聽風辨住,長劍連揮,封擋扇勢,隻聽一陣金鐵交鳴,丁峤攻出的四扇,竟然全被那人長劍擋開。但就在兩人動手之際,隻聽又是一陣衣袂掠風之聲,傳了進來,兩條人影迅快躍入大廳。

這時西首的石門,也傳來了一陣衣抉飄風之聲,約有四條人影,聯翩掠入。這些躍入大廳的人,並未立即出手,卻在四週潛伏不動。虞美人和花女們也紛紛掠出,想跟韋小寶回合一處,但已不可能。突然從東西兩道石門中走出四個手舉氣死風燈的漢子,迅快在大廳四角站定。這一來,廳上登時大放光明,把四週景物,照得如同白晝般!大廳四週,圍着十個青衣人。這十人年歲老少不同,老的已經白髯飄胸,年經的不過二十五六。但他們的服裝卻是—般模樣;青色勁裝,胸繡飛寶,每人手中也捧着同樣兵器——烏黑無光的長劍。這十個人中,隻有一個女子,青布包頭,看去約摸四十出頭,天生的一張晚娘臉,闆得緊緊的。若不是她臉上還薄施脂粉,耳朵上戴着一對小巧金環,真看不出她像是女人。十人圍成一圈,中間站着一人,似是他們為首之人,這人正是飛寶堂的副堂主佟天錫,手持闊劍凝立對麵。他兄弟飛寶堂總巡主佟天來,卻在十人之中。看來這一仗,飛寶堂儘出高手,非把韋小寶等叁人解決不可,但奇怪的不見飛寶堂主金鉸剪饒叁村,也不見黃寶堂主郝飛鵬的影子。

韋小寶用傳音入密吩咐虞美人不可妄動。在燈光乍亮之前,已要公孫相、丁峤二人退到身後成品字形站定。韋小寶正好麵對佟天錫,目光微微一掃,冷傲的道:“我當擺出什麼陣仗來了,原來還是佟朋友領的頭。”

佟天錫道:“姓韋的,妳認得這是什麼陣法?”

韋小寶傲然笑道:“在下不用識得陣法,隻要能破就是了。”

佟天錫厲聲喝道:“狂妄小子,妳能破“十絕劍陣”?隻要陣勢髮動,就是妳授首之時,不但受死,隻怕連妳屍骨都會被劍風絞碎。”他已經說出來了,這是“十絕劍陣”。這話雖然說得誇張了些,但也由此可見對方擺出來的這座“十絕劍陣”,實也不可忽視,隻要看看這圍着的十人,無一不是精氣內斂,目光如電,懷抱長劍,凝立如山,一望而知個個都是劍中高手,尤其像佟天來,身為飛寶堂總巡主,地位自然不低,但他也不過是十個人中的一分子,並不因“總巡主”的身份,而高過其他九人。那就是說,其餘九人的身份,也並不在“總巡主”之下。江湖上可不比為官作吏,靠奉迎吹拍,就能節節上升,江湖上要出人頭地,就要有真實功夫,由此可見參與“十絕劍陣”的,都是飛寶堂的一流高手無疑。

佟天錫喝道:“姓韋的,妳此時棄劍投降,還來得及。”他還是要韋小寶投降。

韋小寶擡目望望佟天錫,說道:“閣下大概是“十絕劍陣”的領頭之人了,咱們似乎不必多說,閣下就請髮動吧。”

佟天錫冷笑道:“陣法一經髮動,妳就算背插雙翅,也休想逃得出去。”

韋小寶大笑道:“在下若是想逃,也不會進入妳們飛寶堂來了。”佟天錫冷笑一聲,闊劍一揚,朝韋小寶迎麵劈來。

他這一劍劈出,劍陣立即隨着髮動,十支烏黑無光的長劍,同時從十個不同的方向,朝中間攻來。刹那間,劍氣突熾,冷風四起!韋小寶大喝一聲:“大傢小心迎敵。”他動作奇快,倚天劍迅疾交到左手,身形倏地向左斜側,一招“長虹吐焰”由右向左橫掃出去。右手已從身邊取出巨閥短劍,使了一記“遙叩天阙”。劍尖朝佟天錫劈來的闊劍上點去。這一瞬間,公孫相、丁峤兩人的劍、扇也同時展開,但是,韋小寶向左掃出一道匹練般的劍光,至少擋住了左首五支長劍。

佟天錫似是不願和韋小寶硬打硬砸。闊劍中途突然變招,一牧再髮,刺向韋小寶左肋。韋小寶一招擋開左首五人的攻勢,倚天劍寒光伸縮之間,“神寶回頭”,劍勢由上而下,“當”的一聲,架開佟天錫刺來的闊劍,身形跟着由左向右,右手短劍“寶爪撥雲”,幻起一片青光,攻向右首叁人。他這一劍光華刺目,勢道極強,逼得右首叁人不得不收劍後躍。韋小寶這一手雙劍齊髮,左右開弓,左手一劍接住左首五人的攻勢,右手一劍又逼退右首叁人。髮劍雖有先後,但看去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劃出來的一般!“十絕劍陣”一下就逼退了叁個。

但見右首一個白髯老者怒哼一聲道:“這小子出手好快。”喝聲中,突然一躍而上,劍光閃動,朝韋小寶還攻了兩招。另一個人也同時長劍一振,沖了上去,揮手刺出一劍。

韋小寶向左攻出的短劍,劍勢一展,劍光回到身前,又把兩人的攻勢,一齊接了下來。佟天錫眼看韋小寶雙手左右髮劍,氣勢如虹,心頭不覺大怒,口中沉喝一聲,右臂往上伸起,闊劍在空中劃了一個圓圈,身形撲起,一道烏黑的劍光,閃電般朝韋小寶當頭劈落。他闊劍這一圈,“十絕劍陣”十個青衣人突然人影移動,每一換位,就有一劍刺出。

十個人不停地移形換位,也不停地髮劍攻敵。這一下,形勢頓時大為改變!因為每一個人換位之時,刺出一劍,而且這一劍,又是妳必救的大穴,等妳出劍封架,他早已躍了開去,另一個人的長劍又刺到妳另一個要害。而且這十個人都是劍中高手,每一個人髮出來的劍招,都有他的獨到之處,有的輕靈活潑,有的勢勁力沉,也有辛辣惡毒,詭異奇幻。無論輕靈、沉重、辛辣、奇幻,但每一劍都足以置人於死地。這劍陣人影相互換位,出手配合之妙,當真神妙已極!落在劍陣中的人,無論妳武功有多高強,到了此時也有措手不及、無從封架之感。“大廳”上雖有四盞氣死風燈,但此刻隻見人影晃動,劍風嘶嘶,根本已分不清人麵,劍風雖急,卻聽不到劍刃交擊之聲,愈是如此,也愈見兇險。

佟天錫是“十絕劍陣”中的樞紐,他也隨着十人,移形換位,不住的縱躍遊走,但他並不夾雜在十人之中。他的移動步位,隻是便於其他十人髮劍攻敵,不妨礙他們的劍勢。而他不論左右前後,如何閃動,全神仍然貫注在韋小寶一人身上,闊劍招法樸實無華,每一劍都配合其他十支長劍,攻向韋小寶必救要害。正因他使的“天山劍法”樸實無華,一劍就是一劍,實實在在,韋小寶也不得不在眾人環攻之下,分出一部分心神,來應付他的闊劍攻勢。

這真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搏鬥,韋小寶出道以來,還是第一次遇上這樣兇險無比的惡戰!十一支烏黑無光的長劍,漫天匝地的朝中間力攻不休。韋小寶奮起神威,一長一短兩柄寶劍,劃起兩道耀目光華,力拒強敵。他不但要注意隨着劍勢變化,移形換位,從四麵八方刺來的不同劍招,不同部位的劍,而且還要顧到認定他一人髮劍的佟天錫。此人夠險沉,毒辣,尤其是他的劍法外錶樸實,內藏機詐,劍勢沉穩之中,別具輕峭詭變,幾乎已得“天山劍法”的神檀。

當然更使韋小寶擔心的還是公孫相和丁峤。若論單打獨鬥,以他們兩人的武功也足可肆應,但在這人影飄忽、攻勢不可捉摸的劍陣之中,還得韋小寶隨時注意和支援,替他們撥擋封解劍招。因此韋小寶左長右短,雙劍連展,除了對付佟天錫,還得近攻遠拒,連續對付十個人的攻勢。這一戰,直殺得天昏地暗,大廳上光是劍風激蕩,就形成一股濃重的殺氣,五丈方圓,敵我難辨。那四個手執氣死風燈的大漢,早巳被逼到七八丈外的角落上去了。

韋小寶雙劍開闊,用儘一身本領,才打到十幾招,便已大感不妙,他有幾種武學,本可配合劍招出手,但如今兩手都在使劍拒敵,根本無法施展。就像“飛寶叁劍”中的“寶戰於野”,本來是專門對付這等多人圍攻的劍術,但固有公孫相和丁峤兩人在場,就無法施展。他自信隻要騰出一隻手,至少也可以傷得對方一二個,無如兩柄寶劍,一柄也不能減少。因為他此刻左劍護身,右劍就可支援丁峤,換回來,右劍護身,左劍就得支援公孫相。到了此時,公孫相和丁峤,已非他支援不可,如非韋小寶隨時替他們封擋一半以上的攻勢,兩人早就支持不住了。

丁峤一柄鐵骨折扇,左封右擋,捉襟見肘,全成了守勢,他心頭也有說不出的着急,因為他扇骨之中暗藏毒針,隻要緩過手來,容他打開扇麵,一蓬毒針至少也得傷他幾個,但就是沒有出手的機會。這局麵愈下去,自然愈是對他們不利。韋小寶心裹清楚,公孫相、丁峤也清楚,但要如何才能挽回這一頹勢呢?誰也說不出來。

這樣又打了十來個照麵,韋小寶感到自己已經用儘了應變的智慧,但對方劍陣,卻愈來愈密,攻勢也愈來愈見猛惡。本來叁人品字形佔了一丈左右的地勢,現在受到劍陣的壓力,已經退縮到五尺距離,而且全仗自己一人在支持,隻要自己稍一疏忽,叁人中必有一人倒下去的。這情形,顯然無法長久支持下去。虞美人和眾花女看得心驚,正準備不顧一切的出手,突聽丁峤大聲叫道:“總座,妳替屬下擋一擋。”叫聲入耳,丁峤已經往後疾退了兩步。”

韋小寶大吃一驚,右手巨阙劍一招“橫瀾千裹”,一道青虹,朝右橫卷過去,口中問道:“丁兄可是受傷麼?”他這一劍,威勢極盛,至少封住了攻向丁峤的四支長劍。

佟天錫聽到丁峤的喊聲,認為機不可失,韋小寶右劍掃出,他人影一閃,已經到了韋小寶正麵,闊劍嘶風,當胸就刺,這一下,真是快如電閃!韋小寶右手短劍堪堪替丁峤擋開攻來的四支長劍,但聽丁嬌厲笑一聲:“屬下很好。”笑聲甫髮,一柄鐵骨折扇已然砰的一聲,打了開來,一蓮細如牛毛的飛針,扇麵般朝當前幾人激射過去。

韋小寶沒想到佟天錫乘隙進招,來得這般快法,要待回劍護身,對方闊劍已經奔到身前一尺光景。別說倚天劍有四尺長,就是巨阙劍也有兩尺有餘,回劍封解萬萬不及!心頭一凜,不覺也起了冒險犯難之心,握着劍柄的右手,拇指扣着中指,突然朝對方闊劍上彈去。他使的正是“一指禅”神功,一縷強勁指風應指而生,“锵”的—聲,彈在闊劍劍身之上!就在此時,突聽厲笑、怒叱、慘叫連續響起!厲笑的是丁峤,他射出了扇形般一蓬飛針。怒叱和慘叫的,是被韋小寶擋開四劍之後,相繼遞補上來的四個青衣人。兩個看到飛針,口中髮出一聲怒喝,劍光排空一擋,身形急急往後縱出。稍後兩個,移形換位,堪堪躍上,等到髮現飛針,已是無法躲閃,慘叫—聲,中針倒地。

佟天錫驟然聽到這幾聲怒叱、慘叫,心頭猛然一驚,手中闊劍同時也被韋小寶的“一指禅”震開數尺,幾乎掌握不住,脫手飛出!韋小寶一記得手,雙臂驟分,便了一招“大鵬展翅”,兩道劍光朝左右橫掃出去,右腳隨着一記“魁星踢鬥”,韋空飛踢出去。

與此同時,虞美人和眾花女早已在四週站好了位置,佟天錫闊劍被指風震出,門戶大開,而且兩人相距極近,再待閃避,已是不及,但聽“砰”的一聲,韋小寶一腳,端端正正端在他胸口之上,口中悶哼一聲,一個人離地飛起,越過眾人頭頂,朝陣外飛掠出去,早被一個花女瞅準了,一劍刺了個透明窟窿,落到地上,當場氣絕。

“十絕劍陣”有兩個人中針倒地,連指揮陣勢的頭兒副堂主佟天錫也被韋小寶一腳踢飛出去。他們雖然不知佟天錫傷重死去,但正在愈戰愈急之際,突遭此變,陣勢登時為之大亂。虞美人一看機不可失,立刻吩咐道:“姊妹們,上。”

於是眾花女叁個一組,各自尋找目標,紛紛攻了上去,花女們的突然加入,令敵人猝不及防,一下陣腳大亂,不出幾十個回合,場中慘叫聲不絕,幾個青衣人頓時了帳。韋小寶等叁人精神一震,“十絕劍陣”陣腳已亂,已是各自為政。

韋小寶眼看“十絕劍陣”已破,一時豪氣頓生,口中大聲喝道:“困住他們,不可放走一個。”

公孫相和丁峤得花女之助,也是手起刀落,乾淨利落的解決幾個青衣人,飛寶堂總巡主佟天來。他使的一柄長劍,足有四尺長,闊如手掌,一手“天山劍法”,雖沒有他哥哥佟天錫的功力,但樸實之中每多奇變,卻也霸道韋厲。眼看形勢不對,逼退丁峤和幾名花女,雙足一頓,身如電射,朝西首石門外掠去。丁峤哪裹肯讓他逃走,口中大喝一聲:“姓佟的,妳還往哪裹走?”鐵扇一招“長虹吐焰”,銜尾追了出去。

韋小寶聽到丁峤的喝聲,急急擡頭叫道:“丁兄,窮寇勿追。”丁峤早巳追蹤掠出門去,哪裹還有他的影子?連站在角落上的四個掌燈漢子,也悄悄熄去燈火,溜得一個不見。

最吃重的還是公孫相,他兩個對手,一個是四十出頭,連鬓短胡的漢子,一手劍法,十有八九是刀法的路子,注重砍劈,劍勢之利,有如重重波濤,推波助瀾而來,是一個十足的硬點。另一個是“十絕劍陣”中的唯一女子,四十出頭的人了,臉上還塗脂襪粉,一對金耳環,在耳朵上直晃。除了這兩點之外,她身上就找不到女人的氣味,但她一手劍法,可着實不賴,靈巧快捷,狠毒潑辣,兼而有之。

公孫相遇上這兩個人,真使他夠應付的,雖有虞美人和幾個花女幫助,惡鬥了數十合,公孫相雖未落敗,卻也始終佔不到半點便宜。那使刀法的青衣人心中大怒,暴喝一聲,手中長劍陡然一緊,隻見一排烏黑的劍影,像重重怒濤,湧了過來。公孫相雖然儘量避免和他兵刃相觸,但到了此時,妳縱然不想和他硬碰,也難以避免。但聽一連串的兵刃交擊,響起金鐵狂鳴之聲,公孫相接下對方幾劍,直震得手腕髮麻,連退了兩步。耳中但聽一聲叱喝,那青衣女子劍光綿密,已如潑風般刺來。

韋小寶收起短劍,口中喝道:“公孫兄,妳退下來。”

公孫相哪裹肯聽,大吼一聲,舍了青衣女子,猛地一個轉身,朝使刀法的連鬓胡漢子撲了過去。手中天狼劍一緊,刷刷刷刷,一口氣接連刺出七劍。青衣女子眼看“十絕劍陣”已破,公孫相舍了自己,朝連鬓胡漢子撲去,也不追擊,雙肩一晃,朝右首石門閃去。

韋小寶比她還快,一下攔住了去路,喝道:“姑娘亮個萬兒再走。”

青衣女子看他長劍已經入鞘,空着雙手,攔在身前,不覺冷笑一聲道:“姑奶奶是誰,妳看了這個就會知道。”突然左手一揚,手上早已戴了鹿皮手套,一把毒沙,迎麵朝韋小寶撤來。

韋小寶劍眉陡軒,朗笑道:“斷魂毒沙,妳果然用不着再報姓名了。”雙手一抖之勢,衣袖倏然揚起,把對方打來的一蓬“斷魂毒沙”,悉數反卷過去。青衣女子不防韋小寶有此一着,口中驚叫一聲,毒沙已經射到,但見她身上,立時飛起無數黑煙,人跟着也栽倒下去。

那連鬓胡漢子看勢不對,一個轉身,閃電般朝門外沖出。韋小寶追出門外,已不見蹤影,所以也就未再追,返回大廳。公孫相問道:“韋兄……”話聲未落,突聽地底隱隱傳來一陣極輕的隆隆之聲。

韋小寶心頭一動,忙道:“他們隻怕已經髮動機關,咱們快走。”

於是眾人朝距離較近的東首石門掠出。門外,是一條青石甫道,地方並不太寬,那石人就嵌在右首壁間,好像門房一樣,站着沒動。眾人走了沒有幾步,但聽身後砰然一聲,石門已經阖起。石門已經阖起,但地底隆隆之聲,還在繼續隱隱作聲!韋小寶暗暗覺得奇怪,忍不住運足目力,朝四外瞧去。但見石壁依然毫無異樣,無意之間,擡頭看去,這一看,不由的猛吃一驚,原來甬道上的石頂,正在緩慢的向下壓落!韋小寶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他雖是屢經大敵,但卻從未遇到過這樣情形,勿忙之間,不加思索,當下帶領眾人,朝前急掠出去。這條狹長的甫道,還有十來丈長,甬道石頂,是同時往下壓落的,並非隻有一處往下降落。任妳身法再快,也毫無用處,因為妳前麵石頂也在同樣的下降。

韋小寶奔到甫道儘頭,前麵石壁擋路,已無去處,甬道石頂,卻愈落愈低,快要碰到頭頂,一時心中大亂,黯然一歎,說道:“咱們今晚隻怕難逃厄運了。”

虞美人用足目力,朝石壁上看去,突然伸出左腳,用力朝壁下一處角落上踏去。但見她腳踏之處,原來竟是一方活動的石闆,隨着她一踏之勢,忽然陷下去一尺來深,但那方石闆卻隨即往上頂起,恢復原狀。這原是一瞬間的事,頭上石頂,已經愈壓愈低,兩個人站着已經無法直起腰來。但就在此時,儘頭處左首壁上,忽然無聲無息,打開一道門戶。虞美人欣喜的叫道:“哥,出路在這裹。”

韋小寶驚異的道:“妹子,妳是怎麼髮現的?”

虞美人嬌笑道:“誤打誤撞,還真碰上了。”

一名花女嬌笑道:“這是公子福星高照。”

韋小寶手托“骊寶珠”,走在前麵,虞美人緊緊跟隨,其後是公孫相和花女。狹厭的甫道上,一片黑暗,不見半個人影,但大傢依然十分小心的行進,這樣走了數丈來遠!突見甬道轉角處的黑影中,劍影一閃,一道烏黑的長劍,電射而出,疾快絕倫橫向韋小寶腰間刺來。這劍勢不但快疾韋厲,而且突然而來,大是難防。但韋小寶進行之時,耳目並用,早巳嚴神戒備,隻是對方屏息潛伏,沒有聽到他的呼吸,不防有人在暗中襲擊。此時驟睹劍影刺來,右手一揮,朝劍身拍去,劍尖離他右腰已不過五寸,卻被他應掌而生的一股掌力,硬行震開了一尺光景。那施襲的人也非弱手,長劍陡然收回,借着黑暗掩護,疾快向後躍退,同時兩點寒芒,已然迎着韋小寶打來。韋小寶冷笑一聲,右手衣袖揚處,朝外飛卷出去,兩點寒芒,被他“乾坤袖”接住,輕輕一抖,便自跌落實地之上。在這一瞬間,韋小寶早已一聲大喝,飛身追了過去。

掠出轉彎之處,凝目望去,隻見一條人影急步朝甬道中逸去,立時大喝—聲:“妳還哪裹走。”右手呼的一掌,直劈過去。

在這等狹窄的甬道之中,除了硬打硬接很難閃避,韋小寶這一掌追擊過去,掌風潛力,幾乎湧滿了甭道,勢如浪潮般朝那人背後撞去。那人正在狂奔,突覺背後風聲有異,他久經大敵,已然覺出韋小寶擊來掌勢威猛絕倫。自己除了硬接,或可卸去他一部分力道,還不致立斃掌下,心念閃電一動,人已突然回過身來,喝道:“我和妳拼了。”雙掌平胸推出。

他這—轉過身來,正是方才從大廳上逃出來的連鬓胡漢子,雙目兇光亂閃,神色獰厲。韋小寶這一掌,使的雖非“牟尼印”,卻也用上了八九成功力,連鬓胡漢子應變雖快,也是承受不起!隻覺護胸雙掌,被一股巨大掌力一撞,一個身子再也站立不住,登登地連退了七八步,砰然一聲,背脊撞在石壁之上,一時但覺內腑血氣翻騰,頭暈目眩,眼前金星亂冒,張口喘息不止。韋小寶望着他冷冷一笑道:“原來是妳。”

連鬓胡漢子色厲內茬,雙目注視着韋小寶左手“骊寶珠”,臉上流露出駭異之色,喝道:“站住,住手,我有話問妳。”他長劍當胸,直指韋小寶前胸,意在防他再沖過來。

這時韋小寶已走到他五尺距離之處,駐足問道:“妳還有什麼話說?”虞美人仗劍護在他身邊,謹防連鬓胡漢子髮難。

連鬓胡漢子道:“妳掌心托着的,可是“珍珠令”麼?”

韋小寶道:“不錯,它是“珍珠令”。”

連鬓胡漢子突然間臉上神色大變,嘴角也起了輕微的痙攣哦道:“妳……姓韋。”

韋小寶感到有些奇怪,說道:“不錯,我姓韋。”

連鬓胡漢子突然轉身,朝右壁角落閃去。他這兩句話,問得離奇,引起了韋小寶的懷疑,大喝道:“站住。”右手一揮,迅快擊出一掌。他這一掌劈出的強勁掌風,並未直接擊向連鬓胡漢子,而是劈到他身前四五尺之處。這自然是算準了時間,拿捏得恰到好處,正好是連鬓胡漢子躍退之時,掌風同時擊到,阻住了他的去路。

連鬓胡漢子武功也是極高,閃去的人,眼看就要和韋小寶掌力相撞,立刻刹住身子,厲聲道:“妳要怎樣?”

韋小寶左掌一攤,托着“骊寶珠”,問道:“妳認識這顆珠子麼?”

連鬓胡漢子道:““珍珠令”,誰都知道。”

韋小寶又道:“妳是叁十六將中人,對不?”

連鬓胡漢子眼看韋小寶站在麵前,目光望着自己,似是靜待自己答話,一時不禁兇心陡起,沉聲說道:“不錯。”話聲出口,左手食中兩指突出,借引韋小寶目光,右手疾快地挺劍朝小腹就刺。這一擊用心狠毒,在他想來,這突起髮難,劍如星火,韋小寶就在他麵前,武功再高,也必然會傷在他劍下。哪知事實卻大謬不然,但見韋小寶右手一沉,五指奧妙無比,一下就扣住了他握劍右腕,這等上乘的奇奧手法,實是武林罕見之學!連鬓胡漢子隻覺手腕一麻,業已被人抓住,心頭不禁大急,要待掙紮,對方五指有如鐵箍,扣在脈門上,哪裹掙紮得脫?口中厲聲道:“妳不要逼我。”

韋小寶道:“在下有話問妳……”

連鬓胡漢子不待他說完,大聲道:“妳不用多問,老子賠妳一條命就是了。”

韋小寶道:“妳好象有什麼難言之隱……”

目光逼視着連鬓胡漢子,隻見他緊咬牙關,一言不髮,心中更覺疑塞大起,五指緊扣着他手腕,還待再說。這一瞬工夫,連鬓胡漢子臉色漸漸不對,嘴角間,忽然流出黑血,一個人緩緩朝地上倒去!虞美人道:“哥,他服毒自裁了。”

韋小寶鬆開他手腕,皺皺眉道:“他既有服毒自裁的勇氣,何以沒有說話的勇氣呢?”

公孫相道:“兄弟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韋小寶道:“妳我情如兄弟,有什麼話不可說的?”

公孫相道:“那就恕兄弟直言。兄弟覺得他忽然服毒自裁,固然是飛鷹教馭下極嚴,不敢泄露他們會中的機密;但從他口氣中聽來,卻也似乎和韋兄這顆“珍珠令”有關。”

韋小寶動容道:“公孫兄此言,兄弟頗有同感,他看到兄弟手中此珠,臉上似乎微有異色。”

公孫相道:“兄弟聽他後來突然說了句:“妳姓韋”。我想無緣無故,他不會在生死關頭,冒出這句話來。”

韋小寶點頭道:“公孫兄分析極是,可借他服毒死了,連一句話也問不出來。”

公孫相道:“他還說了一句:“賠妳一條命。”他自己服毒而死,又何須說賠?”

韋小寶“唔”道:“不錯,他這幾句話,一經推敲,果然有很多令人可疑之處。”

就在此時,隻聽一聲極輕微的呻吟傳了過來。眾人循聲前進,呻吟之聲,愈來愈近,腳下隨着甬道轉了個彎,但見了就在轉彎處,倒臥着一個人。

韋小寶目光銳利,這一眼,便已認出這倒臥地上之人,赫然竟是右護法叁眼神蔡良,心頭不禁吃了一驚,急忙俯下身去,問道:“蔡老,妳傷在哪裹?”伸手把他翻了過來,但見蔡良左胸,右腹,各中一劍,身前衣衫已儘被烏黑的血迹所濕透,傷勢極深,看來已是沒有救了。他隻是仗着數十年苦練,內功精純,熬着最後一口氣尚未散去。此時聽到韋小寶的話聲,一雙散漫無光的眼睛,望着韋小寶,張了張口,似要說話。

韋小寶問道:“蔡老可是有話和在下說麼?”叁眼神蔡良吃力地點了點頭。

韋小寶暗暗皺了下眉,眼看蔡良生命垂危,尤其胸腹劍傷極深,如果自己替他度入真氣,創口必然流血不止;如果不度入真氣,他奄奄一息,隻怕已無法說出他要說的話來,一時心頭不禁猶豫不決。蔡良定着一雙無光的眼睛,望着韋小寶,神色似乎顯得十分焦急!韋小寶問道:“蔡老是要在下助妳真氣,說出心裹要說的話來麼?”蔡良僵硬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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