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件重物自天砸下,將魔狼的鋼軀砸得血肉模糊,這股力量非同小可,而那人被這股巨力撃飛,砸死魔狼,自己還站得起來,看來也沒受多少傷,若不是高手,絕難辦到,隻可惜,這人不太像是己方的高手。
“別擔心,就算是高手,也不一定就真的很……”納蘭元蝶本想補過,說這高手未必真的很強,但這時一下看得清楚,自魔狼血肉堆中站直起身的那人,毫無疑問便是虛河子,這下說什麼都是多餘,掉下來的非但是高手,而且還是敵人的大頭目親自來了。
“好吧,都搞到這種程度,我也不得不承認,要比現在這樣還衰,確實很不容易……”
納蘭元蝶的低語,這時已經沒有人在意了,拓拔小月隻是緊盯着虛河子,看他要采取什麼動作,又有什麼打算,跟着,拓拔小月察覺到,虛河子並不像錶麵上看來那樣沒受傷害,至少……他的呼吸不太對勁。
似虛河子這樣的絕頂高手,居然會被人打飛出去,和他對打的人、攻撃所用的招數,絕對不簡單,更別說河洛劍派武技尤擅長卸勁、化勁,這樣尚且被打飛,受內傷的機率相當高,虛河子雖然外錶看來沒什麼傷,呼吸卻顯得急促,這是像他此等內傢宗師所不應出現的現象。
“哼!”
虛河子瞥了兩名小輩一眼,不做理會,他墜來這個方向,本就是有所為而來,現在便要先完成主要目的。
一片煙塵之中,虛河子找到了昏迷在地的妃憐袖,冷哼一聲,伸手一抓,一股無形真氣破空飙出,拓拔小月還來不及做任何動作,妃憐袖的身體便離地而起,落入虛河子的掌中。
虛河子運指如風,先在妃憐袖前後十數處要穴上點過,緊跟着,一掌貼住她的後心,不一會兒,妃憐袖蒼白的臉上迅速有了血色,虛江子頭頂卻如蒸籠般冒着白氣。
拓拔小月、納蘭元蝶麵麵相觑,不管怎麼看,虛河子此刻的動作,都是在替妃憐袖運功療傷,而且耗損的真氣非同一般,在這種兵荒馬亂的戦場上,如此消耗真氣,是非常兇險的事,如非至親摯友,絕不肯冒這樣的風險。(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然而,不久前發生在城頭上的事,就算兩女孩不是很肯定妃憐袖與虛河子的關係,也能百分百肯定,虛河子對這名得意高徒沒有半分善意,光是見了麵卻沒將她一掌殺掉,就已經很奇怪了,更別說還大耗真氣為她治傷。
這一切的真正理由,當然隻有虛河子一個人清楚,但此刻佔據他腦海的,卻是剛才戦鬥的每一個細節、每一個畫麵。
虛江子確實極不好鬥,尤其是在認真了以後。不久之前,被虛江子撞離開孫武附近後,兩兄弟便再次交起手來,進行了一場大亂鬥,先是在城頭上激戦,從東邊戦至北邊,又雙雙被打下城頭,在城內各處亂戦。
這明顯是虛江子有意為之,因為兩人戦鬥所經之處,隻要碰上魔狼傷人,虛江子總會試圖將魔狼扯入戦鬥,受兄弟兩人亂撃,或者是自己直接出手,閃電重撃。高手過招,勝負隻在一瞬,虛江子這樣分心,當然是極危險、極愚蠢的行為,虛河子好幾次逮着機會,利用兄長分心所產生的破綻,施以重撃,也取得了效果。
然而,虛江子雖然有勇,卻非無謀,在連續得手幾次後,虛河子漸漸發現了一些不妥,自己出手盡管命中,造成傷害,可是每次自己撃傷虛江子,無論他怎樣分心出撃,都能在瞬間發動反撃,好像他早就有所準備,故意用這破綻來引自己出手。
更有甚者,虛江子的還撃,速度既快,力道更是奇重,不管虛河子的一撃對他造成多少傷害,他的還撃總能討回更多。幾個回合一過,虛河子頓感吃不消,發現這樣以傷換傷的野蠻打法,非己所長,河洛武技的優勢無法發揮,相當不利,如此一來,自己反而落入虛江子的算計。
兩兄弟在河洛劍派本門武技的修為相若,虛河子可能還更精純一些,但虛江子繼承白虎一族的“萬靈之拳”,奪天地之造化,變幻莫測,又像超級法寶一樣難以防禦,每次出撃,後發齊至,又能有效創傷敵人,在硬碰硬對拼時,尤其顯露優勢。
碰到這樣的窘境,虛河子終於抛出了自己的另一籌碼,當年分別習自天魔、天妖的修羅劫,試圖以這魔門上乘絕學,壓倒強敵。
修羅劫一出,天愁地慘,風雲變色,狂風、血池兩重劫獄先後施展,驚人的破壞力,震塌週圍房舍,更迫得虛江子不敢再以傷換傷,第一次采取完全守勢,放棄了對附近受難百姓的救援。
“虛江子!試試修羅劫的滋味!”
“哼!這就是你利用她的善意與信任,騙取來的肮臟東西嗎?”
念及故人,虛江子又愧又恨,怒上眉頭,手腕一翻,雙拳合並,迎向修羅劫的風刀血浪,一拼之下,腑臟登時受創,嘴角溢血,但兩重劫獄的氣浪卻也給他破開,逼近到虛河子身前十歩範圍。
修羅劫未能取得預期效果,虛河子吃了一驚,本以為這兩撃能夠壓制虛江子,哪想到他雖受創,卻不嚴重,還能趁隙迫近自己,仿佛看透了這兩撃之中存在的空隙,但考慮到自己未能完全掌握虛江子近年進境,這樣的誤差還在容許範圍內,便全神貫注,將寒冰、火海兩重劫獄歸合於一撃之內。
修羅劫兩式先後發出,和歸並於一起發出,那是完全不同的情形,對自身的負荷極大,威力也是增強逾倍,虛河子此刻並非無傷之身,悍然以此並招出撃,是希望速戦速決,一招就把強敵徹底壓倒。
冰、火兩極彙聚,背道而馳的兩極元素,凝化成足以毀滅一切的強大威力,被卷入冰火氣勁中的魔狼,硬生生被焚殺、僵死,火焰與冰雪分別組成龜蛇之形,襲向虛江子,短短十歩的距離,沿途迫爆地麵,滅絕一切生機,襲向虛江子,兩股氣勁未至,已先封鎖住他的一切退路。
虛河子有相當信心,麵對這滅絕一式,虛江子絕對難以全身而退,但麵對如此猛招,虛江子既不搶攻,也不防禦,有些發楞似的望向天空,像在思索什麼,這種錶情……恍如當年不週山上習藝,虛江子每次在習武過程中遇到困境,總是這樣在發呆思索,虛河子心中一凜,驟然生出一股不祥預感,眼前之人再非昔日不週山上的二楞子,而是足以與己相比肩,並立於當世頂峰之境的大高手,他臨陣思悟,絕不是什麼好事。
穿越十歩距離,隻在一瞬,虛河子察覺自己的冰火氣勁,交織撃中了虛江子,確實狠狠撃中了,透過氣機感應,骨骼碎裂、血肉撕裂的感覺是如此清晰,然而,有條有理的印象,就隻能維持到這裡,下一刻,虛河子隻感到胸腹之間一陣劇烈疼痛。
前所未有的巨大力量,如江河潰堤般湧來,最直接的感覺,就是自己被一座偉岸崇高的山嶽給撞着,連內臟都被打得快要嘔出來,瞬間離地飛起,身不由主地向遠方飛墜。
劇痛襲心,虛河子竭力維持一絲清醒,試圖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唯一得到的結論,就是虛江子再度以傷換傷,在修羅劫冰火一撃打中他的瞬間,他的反撃也重創了自己。
但……這怎麼可能?早先短兵相接,拳來拳往,他的拳頭能後發齊至,還算合理,可剛才雙方是以絕招對拼,他要像這樣反撃成功,必須先行破招,突破冰火氣勁的屏障,才有可能做到。
破招,無非兩個方法,一個是以比敵人更強數成,甚至數倍的力量,恃強破招,管他多厲害、多精妙的殺着,都一撃而破;一個是洞悉敵人殺着中的破綻,避實撃虛,趁隙而入,照樣能視霸強如無物,信手破招。問題是,這兩者都不可能出現在虛江子身上!
虛河子自忖,虛江子的力量與己在伯仲之間,當自己全力出撃,他要恃強破招,絕無可能,但若說他聰慧妙悟,瞬息間看透自己殺着的破綻,這更是荒唐。換作自己生命中的那個天敵,西門朱玉,其絕頂聰明或有可能作到,可虛江子絕不是那種武道天才,哪可能作到這麼誇張的事?
然而,虛河子也沒有忘記,冰火氣勁襲身之前,虛江子確實在思索些什麼,顯然是他在最後一刻有所領悟,才能及時還自己一撃,問題是……他那時究竟在想些什麼呢?
這一撃,外錶看起來傷害不大,實際上卻直震胸中氣輪,更是冰火兩重劫獄合招之時唯一的破綻,猛然遭受重撃,陰溝裡翻船,內傷着實不輕,要不是被打飛了出去,讓虛江子趁機連環出手,立刻就重傷慘敗,再無回天之力。
幸好,當初考慮到各種變數,在開戦之初準備了幾個後着,如今還剩兩張底牌,隻要使用其中之一,便足以逆轉一切,力壓全場了。
虛河子默默運氣,利用自己飛墜的勢道,一點一點散去身上所中的一撃之力,盡可能減輕內傷。以他堂堂河洛掌門的修為,飛空化勁的技巧,天下再無第二人能相比,最後一下重砸在魔狼身上,借物傳勁,魔狼血肉橫飛的同時,他已將身上化不去的敵力完全轉嫁,再經過一輪短暫調息,強行壓下傷勢,回復狀態。
河洛劍派武學,確有獨傢之妙,換作是其他武功更強於虛河子的高手,哪怕是陸雲樵、天魔在此,都不能如此化消敵力,但虛河子卻做到了。被撃飛是意外之事,落來此地卻是他的選擇,除了因為這裡有適當的卸勁目標,更因為扭轉乾坤的一記後着伏藏於此。
幫助妃憐袖運氣療傷,是非常損真元的事,虛河子卻甘願承受這樣的風險,他自己心中有數,妃憐袖生機幾乎斷絕,為她灌輸真氣入體,並不需要輸到她沒有生命危險,隻要能讓她蘇醒,就已足夠,但把人弄醒需要一段時間,恐怕……
虛河子的心思,拓拔小月、納蘭元蝶無法明白,看着他為妃憐袖運功鎮傷,兩人都不曉得該怎麼辦,看他這麼繼續下去似乎不妥,但說要出手阻止,更說不過去,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做。
“這種時候……你們兩個主動逃命才是正確的作法……”
溫和不迫人的嗓音,伴隨着腳歩聲,傳入兩女的耳中,在轉身刹那,她們看到了虛江子的身影。
虛江子緩緩走來,錶情看不出有什麼異樣,隻是臉色有些蒼白,鮮血染紅了身上大片衣衫,似在先前的戦鬥中傷得不輕,但看他穩穩的歩伐,又很難判斷傷勢具體輕重,除此之外,她們都覺得虛江子好像有哪裡不同,卻沒法具體形容。
相較於她們,虛河子的感覺就完全不同,眼前的這個男人,雖然是人形,卻散發着如山嶽般偉岸的氣勢,仿佛在那裡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座聳立的高山,而他所邁出的每一歩,雖然緩慢,但在虛河子的感官世界中,每一歩都令大地為之一震,地氣翻騰。
很明顯,虛江子的武功剛剛又有突破,提升到一個新層次。似他這樣的絕頂高手,往往都已陷入瓶頸,要更進一歩難上加難,除非是有什麼奇遇,或是徘徊生死邊緣得到領悟,要不然……可能幾十年的時間,力量再無長進。
虛江子取得了何種突破,虛河子無從得知,但關於他如何取得突破,這點虛河子就不是一點想法都沒有了,在墜來此地的途中,他想到了一個可能性,最能解釋虛江子剛才那逆轉一撃的出現。
那一下完美的破招,本身力量不但強,還完全破解了修羅劫的兩重劫獄合一,打在那一瞬即逝的氣門上。單純破解招式,還可以說是看透了招數變化,但恰好打在氣門上,這就巧得過份,如非對這套武學的運氣途徑了若指掌,不可能做到,而虛江子照理不可能懂得修羅劫的,那麼,合理解釋便隻剩下一個……是某個人告訴他的。
如非西門朱玉已死去多年,虛河子真要懷疑,是這個天敵又留下什麼後着來算計自己,但考慮到最近發生的事,虛河子認為有另一個人的嫌疑更大,而光是想到那個人,虛河子便咬牙切齒,既憤怒,又切實感到一股椎心之痛。
“虛江子!你這僞君子,居然與魔門的妖人勾結!”
虛河子怒斥出聲,拓拔小月、納蘭元蝶聽見這指控都有些吃驚,連忙回望虛江子,想聽聽他的分辯,哪想到他僅是麵無錶情地聳聳肩。
“確實是這樣,但……那又如何?不過是利益交換而已,連交易折扣都沒有,再說,這話從你口中說出,不是挺奇怪的?類似的交易,總沒什麼理由你做得,我就做不得吧?”
虛江子坦然承認,隻有更刺激虛河子的怒氣,“哼!卑鄙的老鬼,兩邊扇風點火,坐收漁利,用心歹毒……”
“軍火商本來就是一件武器兩邊賣,何足為怪?再說,你自己也講他是魔門妖人了,又不是開善堂施粥的,難道還指望他對你做什麼好事嗎?堂堂河洛掌門,想法怎麼如此兒戲?”
虛江子淡淡說着,腳下不停,朝着虛河子行去,行經拓拔小月兩女時,她們都不覺得有何異樣,隻有虛河子為那股如山般沉重的壓力所懾,雖未退後,卻采取了防禦姿態,微微調整角度,將妃憐袖的身體擋在前頭,就差沒有出言威脅。
細微的改變,也許拓拔小月兩人還沒察覺,虛江子卻全看在眼底,在一瞬間的憤怒後,麵色轉為和緩,腳下停歩,道:“看來,你的傷勢比我預期要重,要不然也無須如此,但你有否覺得很可笑?你費盡心思,設下無數圈套、計謀,怎麼現在落到這個地歩?”
“可笑?你大錯特錯,魔狼已異變成功,更包圍整座王城,今天這座城池之內的所有人都要死!所有你重視、珍惜的人,都要死在你麵前,就連你自己也必死無葬身之地!”
“唔,要我去收拾魔狼,我確實沒這本事,最後隻有死路一條,這我不否認,但你的魔狼群如果真那麼厲害,為什麼你此刻會在這裡,落得要拿親生女兒的性命,來威脅我不得靠近?”
虛江子的話已充分錶明,哪怕龜茲的最後結局,是被魔狼殺個雞犬不留,那也不代錶虛河子自己能全身而退。假如他一開始就是來同歸於盡的,那倒是無所謂,不過……虛江子並不認為弟弟的想法是這樣。
有一件事讓虛江子感到不安,虛河子以本身真氣為妃憐袖急救,此舉極傷真元,估計會再消耗虛河子兩成力量,隻餘下六成,又受體內創傷影響,更是不堪,此消彼長之下,與己對戦,他全無勝算,這樣的蠢事他又怎麼會做?如果他另外存着什麼打算,那個打算又是什麼?
心中忐忑,虛江子意慾試探,可是一歩邁出,立刻被虛河子的目光盯住,無法更進一歩。這時,體內狀況大有好轉的妃憐袖,漸漸蘇醒過來,見到眼前熟悉的麵孔,不由得一聲驚呼。
“……師、師父……”
這一聲驚呼,沒有換來任何善意的回應,虛河子麵上猙獰一笑,指上用力,妃憐袖這才察覺自己咽喉正給人掐在手中,明白當前的情勢,整個人震驚得無以復加。
“師……師父……你……”
雖然沒怎麼修練武技,但吸納五蘊龍珠入體的妃憐袖,絕不是沒有抵抗能力,隻是在極度震驚之下,全然忘了要有所反應,任着那鐵箍般的五指掐住頸項,逐漸縮緊,驚愕、疑惑、傷心、焦急……諸般情緒紛至沓來,佔據了腦中所有的思想。
“住手!那是你親生女兒,你怎可如此……”
虛江子情急之下喊出的話,對很多人早已不是秘密,但傳入妃憐袖的耳裡,仍是使她大吃一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睜大眼睛,望向掐着自己咽喉的師父。
“夠了!同一句話說那麼多次,你不煩嗎?既然是我的女兒,我要殺要剮,乾你何事?”
又一次被提到父女關係,這一次還是當着妃憐袖的麵被提及,虛河子赫然有了反應,再不似之前那樣聽若無聞,怒罵出聲:“父女又如何?白虎一族之內,兄弟何用?父女何用?全都是早晚會吞噬你的威脅!自海姊被你和西門狗賊聯手謀害,我再也不相信什麼親情!”
一番話憤怒地喊出,聽在妃憐袖的耳中,雖然大部分都聽不懂,但有兩個事實卻是再明顯不過。
第一,這個自己從小尊敬、景仰,敬之為父的慈祥恩師,有着自己所不知道的另一麵,並且對己極為仇視,痛恨到要置自己於死地的程度。這點,在叁顆五蘊龍珠大失控的瞬間,自己隱約有所懷疑,如今隻是得到證實。
第二,從這些反應看來,有關“師父是自己親生父親”的這個指控,應該是事實沒錯了,但……這又怎麼可能了?
打自己有記憶以來,就沒有任何對父親的印象,甚至連母親的印象都很模糊,隻依稀記得是個溫和、好脾氣,卻總帶着幾份歉意與生疏的婦人,隨着自己被帶到河洛劍派,成為河洛劍派的一份子後,之前的一切就幾乎全沒了記憶,仿佛有意要將之遺忘一樣。
如今,突然冒出了一個親生父親,這個父親不但大有來頭,是自己多年來敬之為師的男人,還一見麵就對自己下殺手,錶現出刻骨的仇恨,偏偏自己就連是哪裡做錯了都不得而知,人生的絕頂荒唐莫過於此,倘使不是因為生性冷靜,想激動也激動不起來,妃憐袖還真想大笑一場。
咽喉被掐住,入氣少出氣多,要不是貼在背心的那隻手掌還在傳輸真氣,妃憐袖早就斷氣了,然而,就在這個意識昏沉的當口,她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問題,這問題已許久不曾想起,要不是忽然憶起童年舊事,可能這輩子都不會想起。
……自己是怎麼來到河洛劍派的?
模糊的記憶中,“母親”亡故之後,自己拾荒、乞討為生,過了一段時間,被人帶到河洛劍派來,那個人……好像不是河洛劍派中人。事情到這裡,就顯得奇怪,普通善心人士見到一個小女孩孤弱可憐,如果不是自己收養,就是送到善堂之類的所在,為什麼會往河洛劍派送?河洛劍派幾乎是不收女徒,送個小女孩上山做什麼?光是這樣已經很奇怪了,掌門虛河子竟然甘冒大不韪,將這女孩收為親傳弟子,這又是為什麼?
本來,還可以解釋為惜才,或是要借這機會把親生女兒收在身邊,但親身體驗過虛河子的憤恨後,妃憐袖已不抱持任何幻想,心中清楚,若沒有特殊理由,當年自己被帶到父親麵前,他最有可能采取的動作,就是一掌便殺了自己。
應該要發生的事情,沒有發生,背後總有理由,電光石火間,妃憐袖腦裡閃過一些可能,最後得到了一個令她驚愕不已的答案。
當年送自己上不週山的那個人,絕不是普通人,而且還知道自己的身分,特別送女兒上不週山還給虛河子,目的是好是壞很難說,但多半還是這人的要求,虛河子這才沒有立下殺手,還把自己收為弟子,養育長大。
……那個人,究竟是誰?
被塵封的回憶,漸漸打開,刹那之間,妃憐袖仿佛回到十多年前,被牽着手上不週山時,身旁的那個人,牽着自己的手,一歩一歩走上臺階,側轉過頭,就能看清楚那人的樣子,而自己所見的那個身影……高大異常,比普通男子還要高一個頭,那麵孔……
隻差一點,硬是沒有能夠看到,妃憐袖的意識回到現實,自己仍被虛河子掐住咽喉,隻是他手上勁道稍鬆,自己能夠喘上幾口氣,這才沒有立斃當場,從半昏迷中清醒過來。
“你可以放心,我不會這樣殺你的,一時激憤,險些讓我破了誓言……”虛河子一字一字說話,說得咬牙切齒,顯露滿腔的恨意,“我曾答應過你母親,一根指頭都不會碰你,不得對你施以一指之力……若非如此,隨手一掌就把你這賤種給斃了,豈用花那麼大的功夫,設那麼大的圈套,讓你自己滅了自己?”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雖然吃驚,但真正聽得明白的,就隻有虛江子一個,看來是當年虛海月曾要虛河子發誓,絕對不出手加害女兒,虛河子遵守承諾,所以即使想取妃憐袖性命,也隻能布局設計,不能親自出手,也不能派人去殺。
以昔日虛海月近乎瘋狂的心態,居然會要求虛河子許下承諾,保住女兒的平安,這實在是很難想像的事,不過,虛江子想到妃憐袖出生後不久,虛海月便將她送人撫養,還讓撫養之人遠離河洛劍派,永不相見,這些都可說是保護妃憐袖安全的苦心……或許,虛海月對這個女兒,確實是存在着母愛的……
相比之下,虛河子的反應就很奇怪,虛江子能理解白虎族人對同族的忌憚與恐懼,但虛河子所錶現出來的,已經超越了恐懼,是完完全全的仇恨。妃憐袖出生後不久便被送走,在被人帶回不週山之前,虛河子甚至連見到她的機會也沒有,為什麼會有這麼深的仇恨?
同樣的問題,也正出現在妃憐袖的腦海中,就聽見虛河子咬牙怒道:“若不是為了生下你這賤種,海姊她又怎麼會大損元氣,剩下不到一半的力量?倘使她沒有那麼虛弱,後來更不會被西門狗賊趁機加害,這個責任算到最後,全都是你這賤種不好!是你害死自己的母親!是你讓我失去她的!”
從未癒合過的傷口、深埋心中多年的怨與痛,就在這一刻完全傾泄出來,憤怒嘶吼着的虛河子,不但像是一頭擇人而噬的惡狼,眼中更像是快要噴出火來,無論是誰,與他目光交接,都不由自主地為之心怯,無言轉過頭去,就隻有虛江子在心中悄然一嘆。
……唉,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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