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意將玉瓏堂的部分股份轉讓給灜軍,就意味着他已經接受了同瀛島的合作,這是對大辰的出賣,對所有玉瓏堂客戶的辜負。今日倘若沒有焉容在這裡,蕭可铮估計是死也不肯答應的,這樣的結果他本該料到,就在焉容被送進來的那一刻,他就已經預料到她是灜軍拿來同他談條件的籌碼。
他們心裡都不好受,她愧疚,後悔自己的到來讓他不得不接受這樣一份不情願的合同;他心裡苦澀難過,自己一手帶起來的玉瓏堂清清白白立了叁年,旦夕之間被賊人玷汙,雖說不能把玉瓏堂比作自己的孩子,畢竟不是拿來賣的,但感情上卻是差不多,都是他心中最珍惜最貴重的東西,容不得半點觊觎和毀壞。
焉容抱緊他的腰身,微哽了嗓音問:“我們現在該如何是好?”
“想跟我回去麼?”
“想。”她不假思索回答,之後又覺得他的問話並非這麼簡單。
“如果我一無所有了呢?”
焉容靠着他的身子站直腰,伸手將他的衣襟整理平順,輕聲笑道:“沒了就沒了,我也一無所有,我又何來要求你有什麼呢。”
蕭可铮勾了勾唇,嘴角扯起一絲勉強的笑容:“那就跟我回去吧,盡快。”他收緊手指握了握她的腰,低頭往她額頭輕輕親了親。
“叔嶽……”出於直覺,她發覺他此時有些出離常態,仔細凝了他一眼,回過兩手將他緊緊擁住。“到底怎麼了?”
“沒什麼,玉瓏堂我不想要了。”(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她頓時一愣,在她瞪大的眼睛裡他低下頭別過臉去,不想讓她看到他的復雜錶情。這實在是別無選擇,也許快速甩手對他來說是個精神上的解脫,她並不看重他的錢財多少,隻是這樣終究讓他心疼難過。
“對不起……”也許就是自己的錯吧,如果那時沒去找衣纏香他便不會暴露身份,也不會落得如此艱難的局麵。
“別這樣,”他用溫涼的掌心輕擦着她的臉,對着她輕笑一下安撫道,“玉瓏堂自開辦不過叁年而已,我蕭可铮還能活許多個叁年,還會有更多的玉瓏堂,要知道我本來也沒有多少錢,你想想我給你贖身的錢都湊了多時。”
“多少錢?”她那時隻顧得跟他置氣,到不曾親見他撒錢那等場麵,隻依稀記得錦兒說過,金塊銀塊都在地上翻滾,放眼過去金燦燦銀晃晃一片足足要亮瞎了眼,劉媽紅着眼球一個人爬在地上撿,不允許任何人靠近,愣是將一個裙香樓的正門堵得水泄不通。
“十萬兩。”
什麼!她張了張嘴愣是什麼話也沒有說出,她原本以為是一萬兩,沒想到竟然足足翻了十倍!可想而知劉媽那貪心的傢夥定然私下裡同他討價還價過,真是貪心到不要臉了。
這可真是……讓一向把金錢視為糞土的她一時難以接受,咬着唇心疼得像是被刀割了一道似的:“她要這麼多你竟不曾同她砍價……”
“我怎麼同她砍價呢,你畢竟不是一樣東西,我擔心同她談崩了,她反過來為難你。”
再怎麼聰明睿智的商人也有不敢講價之物,她是他的軟肋,不可以價論之。她曾親眼見過曲氏同菜農砍價的場景,曲氏是個小氣吝啬的,出價太低又死纏爛打,硬是逼得那菜農將一籃蔬菜全部丟在路上,既不能高價賣出便親手毀掉,又有綁架之人因為被勒索的人出價不痛快而狠心撕票,這倒是一種很常見的奇怪心理。
焉容心中感動,看他的眼光更加柔軟溫和,一時感慨難以言語,千般話都哽在喉中,唯有明眸如秋水深深將他淹沒。
…………
籤過合同之後,焉容請求再見衣纏香一麵,廣原緒倒是很通情理地允了她,且允許衣纏香帶着她四處走動走動,隻不過要士兵跟隨,自己則留在西廊巷子同蕭可铮繼續談論生意上的事。
兩位坐上馬車,當簾子放下的時候衣纏香吐了一口氣,問:“他有沒有為難你們?”
“什麼為難不為難的,人在就好了,至於那些身外之物,不提也罷。”焉容無奈地搖了搖頭,擔心說得再詳細了叫她也跟着難過,萬一再跟那什麼廣原緒鬧出不快,隻怕對她不利。
“你能明白這些就好,這麼多年……”衣纏香擡了擡眸子,眼裡有些傷感地望向外頭,“逃亡的這些年叫我懂得,最重要的隻有我自己。”
也許沒那些重要不重要的,因為隻有她自己一個人,她孤零零地活着,活得灑脫而直率,她有自己的章法和套路,仿佛這個天下的所有規則都是繞開她而設定的,她逍遙如遊魚,遺世而獨立。
這個女子在焉容麵前始終展現着鮮活狂放的模樣,鮮少如現在一般露出傷感的一麵,哪怕是麵臨夜雪欺山、兵臨城下的險要關頭,她也果斷狠戾地收起身體上的疼痛,一把將她推出危險的區域。
“你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焉容一時心軟,仿佛心底有一方清水被攪得起了波瀾,她被觸動的時候甚至覺得自己不該是個女人,如果她是男人的話她一定要好好保護她,讓她再也不孤單麵對困境。
衣纏香聽她這樣說,十分欣慰地笑了笑,轉而,將笑容掩在低頭長發垂下的陰影裡:“是啊,焉容,你也許不知道,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就好像看到了多少年前的我自己,那種感情,是帶着親切與討厭的。”
焉容一時驚訝,又有些別扭地問:“我知道你是討厭我的,可怎麼……又想到了你自己?”
“其實花魁這種東西我並不在意,我隻是嫉妒你,你一來裙香樓就受到眾星捧月的對待,未曾受過毒打,沒有被逼整夜整夜的接客,甚至還有個男人拿心惦記着你,我原本隻是嫉妒,後來就有些恨鐵不成鋼了,你隻把自己封閉在那個虛擬的感情裡,你私心掛念那秀才來救你出去,就如我整日盼着桢郎來解救我一般,我怎麼可以忍受你的馬知文和我的桢郎一樣?他不配!你也不配!”
她此刻倒是不想考慮焉容的感受,因為事情已經過去了,焉容那時候確實又傻又懦弱,她自己心裡也清楚得很。“至於相似呢?大概是你我都對未來有着念想吧,都嫁過人,都有過幸福的生活,所以我會特別地想把你變成像我一樣的人,刻意地教你變狠變壞變得足夠冷漠。”
“其實不是的……”焉容立即插話過來,自從真正認識了衣纏香,她便沒有覺得她太壞太沒人性,所以她立即同她辯駁。
“那是因為我在改變你的同時你也改變了我,譬如說袖蘭和墨然二人,我原本以為墨然會像袖蘭一樣不得善終,沒想到你還是用自己的方式救了她,所以,這份固執和善良我由心佩服。”
焉容被她這麼一讚有些得意,搖頭輕聲道:“不過是出於本能罷了,你沒有救她,可你也救了我,我不僅佩服你,更要感謝你。”
“這些話你不必同我擺明了講,你心中所想,其實我也猜中了七八,我懂你的感激。”她看她的眼神多了幾分滄桑,“有時候人的眼界在隨着經歷變化,從看事看人到看心,經歷越多,眼界也會越寬,就像你曾經隻着眼於自己的苦難,而沒有看到他人的掙紮。”
焉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眾生皆苦,唯五蘊皆空,方得內心自在。”
“喲,這竟整到佛法上麵去了。”衣纏香看她一臉認真的樣子,倒有些害怕,難不成是自己無意的一句話勾起了她的佛性?
焉容不好意思地笑笑:“從前真有出傢的念想,加上傢母影響,自小抄頌過不少佛經,雖說往心裡記下不少,再遇個什麼煩心的事念幾句也能清淨心事,卻未真正參悟,倒是你一句話叫我隱有領會。”
“可別再領會了,再悟下去是要誤了你和他,我可就成了罪人了。”衣纏香笑吟吟同她打趣,將這有些緊張的氣氛緩解。
“斷然不會,如來與君不相為難。”她目光定定,心中已經足夠堅定,沒有什麼事能夠阻礙他們在一起。
“這樣才好。”這樁心思也算了結了,他們兩人的感情給她的感覺就是……像菈得緊緊的細線,好像一個不經意間便要掙斷一般,如果兩人能從此和美過一輩子,她也可以為此鬆一口氣,安心跟廣原緒去瀛島。
她用兩指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骨與眼睛連接的地方,讓自己的眼睛轉動起來更加靈活。“廣原緒跟皇帝籤好條約之後會帶我去瀛島,我想我們再也不會見麵了,有件事我想……”
“你要離開?!”她十分震驚地問了出來,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兩人才重逢了四天然後要麵對永久的分離,她去瀛島,也許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回來了!
“嗯。”
焉容沒有辦法立即接受,聽得這話的時候手腳都軟了,連長一點的話都說不利索:“不要,不走行嗎?我不想讓你走……香香,我求你了,別走……”此刻她就像一個要被迫與母親分離的孩子,那麼絕望地掙紮挽留卻無法反抗,她甚至牙關都在顫抖,不知何時將她的手抓在自己的手心裡,緊緊地攥住,把衣纏香的手都抓出了沁紅的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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