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到中秋分外明,今晚正是中秋之夜。萬裡無雲,一輪玉盤似的明月,已經高懸中天,清光照澈叁千裡,大地像鋪上了一層輕霜。丁天仁每年中秋都要登上萬佛頂來賞月,不,每逢佳節倍思親,他是為了懷念母親而登山的。因為八月十五日,正是他母親的誕辰。峨嵋山以金頂最出名,但金頂遊客多,尤其是八月半。所以他寧願走得遠一點,萬佛頂山勢較為險峻,沒有遊客,自然要清靜得多,今晚似乎例外。
丁天仁剛登上峰頂,就聽到一聲清越嘹亮的長笑,接着朗朗高吟:“我在巴東叁峽時,西看明月憶峨嵋,月出峨嵋照滄海,與人萬裡長相隨……”他吟的是李白的“峨嵋山月歌”,但剛吟了四句,突然回過頭來,喝道:“是什麼人?”
丁天仁暗暗吃了一驚,自己堪堪登上山頂,和他相距,少說也有叁十丈,他在朗吟之中,居然還聽到了自己輕微的腳歩聲。人傢既然出聲相詢了,自然不能不答,這就舉歩朝前走去,一麵拱着手道:“在下丁天仁,有擾兄臺清興,請多多恕罪。”
直到走近,他才看清這朗聲吟詩的竟是一個一身青衫的中年文士。隻見他生得修肩朗目,臉色紅潤,手持一柄折扇,含笑望着自己,氣度十分潇灑,看去最多不過叁十五六光景。要知道峨嵋絕頂,到了八月中秋,已如嚴冬,此人如此打扮,實在古怪。隻聽青衫文士含笑問道:“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
丁天仁道:“在下丁天仁。”
“哈哈。”青衫文士笑一聲道:“巧極了,小兄弟也有此雅興,來此賞月?”
丁天仁道:“今天是傢母生辰,在下身在異鄉,隻好登山為她老人傢祝壽了。”
“很好,小兄弟孝思不匮,實在難得。”
青衫文士不住的颔首,接着問道:“小兄弟為什麼不回去呢?”
丁天仁道:“傢母要在下投師學藝學成之後,才能回去,十年之內不準回去。”(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青衫文士道:“還有幾年?”
丁天仁道:“四年。”
青衫文士道:“小兄弟在哪裡學藝?”
丁天仁道:“伏虎寺。”
“峨嵋派。”青衫文士點點頭道:“你是無根禅師門下?”
丁天仁道:“你認識傢師?”
“不認識。”
青衫文士搖了下折扇,含笑道:“無根禅師峨嵋高僧,自然聽人說過了。”
丁天仁拱手道:“在下還未請教兄臺高姓大名?”
青衫文士道:“方才我不是說過巧極嗎?咱們正好同宗,賤字大衍。
丁天仁喜道:“原來是宗兄,今晚真是幸會。”
“哈哈。”丁大衍朗笑一聲道,“小兄弟,難得咱們一見如故,而且又是同宗,如不嫌棄,你就叫我一聲大哥好了。”
丁天仁對他風儀隽異,為人爽朗,早就十分心折,聞言不覺喜形於色,慌忙拜了下去,說道:“大哥吩咐,小弟敢不從命?”
丁大衍一把把他挽住,大笑道:“我這大哥是當定了,咱們同宗兄弟,何須俗套,來,來,皓月當頭,人生能得幾回逢,咱們找塊大石坐下來,好好聊聊。”
他一手攜着丁天仁的手,走到一方大石上坐下,然後從身邊摘下一塊玉珮,交到丁天仁的手裡,說道:“大哥四海為傢,難得今晚結識了你這個小兄弟……”
丁天仁沒待他說下去、望着他道:“大哥,你這是做什麼?”
“小兄弟,你聽愚兄說下去。”
丁大衍含笑道:“這方玉珮幾十年來,一直佩在愚兄身上。咱們既是兄弟,所以舉以相贈,見佩如見愚兄,你把它收好了。”
丁天仁遲疑的道:“這個小弟如何能收?”
“愚兄既然拿出來了,難道還會收回去嗎?”
丁大衍微笑道:“何況此玉可以辟邪,一切魍魉山鬼見了它都會遠避,你收着日後自有用處。”
丁天仁隻好說道:“既是大哥所賜,小弟那就拜領了。”說完,就把玉珮收入懷裡。
丁大衍欣然道:“這才是我丁大衍的好兄弟,為人就要肝膽相照,爽爽快快,不可婆婆媽媽。”
丁天仁道:“大哥說得極是,小弟自當記住大哥的活。”
兩人這一談,天文地理,談到歷史人物,丁大衍議論橫生,滔滔不絕,丁天仁對這位大哥博學強記,當真佩服得五體投地。直到月落參橫,丁大衍才站起身,笑道:“咱們兄弟兩個談得不知天之將曉,你可以回去休息了,明晚初更,愚兄仍在此地相候,不知小兄弟能不能來?”
丁天仁道:“小弟一定會來。”
“那好。”丁大衍颔首道:“你快回去吧。”
丁天仁拱手道:“小弟那就先走了。”
回到伏虎寺,天色已經大亮,一班師兄們正在大天井上練習拳掌。峨嵋“伏虎掌”名聞天下,他們一個個打得虎虎生風,好不淩厲!大師兄明通看到丁天仁從外走入,立即臉色一沉,喝道:“丁師弟,你一大清早,不練功,去了那裡?”
明通今年四十出頭,是無根禅師門下的大弟子,平日代師傳藝,師弟們都很怕他,平日他和丁天仁處得不錯,但在練功的時候,卻是十分嚴格。
丁天仁連忙躬身叫了聲:“大師兄。”一麵嗫嚅的道:“小弟剛從萬佛頂回來。”
明通看着他,唔了一聲,說道:“昨晚是中秋,你又在想你娘了,一晚未睡,快去休息吧。”
丁天仁忙道:“多謝大師兄。”
一溜煙的往裡奔去,回到禅房,這時大傢都在練拳,禅房中靜悄悄的不聞一點聲音!丁天仁在自己的床鋪上坐下,伸手從懷中取出大哥送給自己的那塊玉珮,低頭看去。
這方玉珮色呈淡青,晶瑩透澈,雕刻了一頭半坐半臥的辟邪(獸名,漢人多雕刻辟邪為玉飾,佩之以避邪惡)。雕工精細,栩栩如生。背麵刻着四個篆書,“辟邪納吉”,上首有孔,穿以紫紅繩,可以佩掛。
丁天仁越看越覺得可愛,把玩了一陣,才上床睡覺。一覺醒來,已是午牌時光,膳堂傳出悠揚鐘聲!丁天仁匆匆趕到膳堂,排在小師兄明遠身後,魚貫進入膳堂。
明遠隻大了丁天仁叁歲,平日也和丁天仁最談得來,這時回過頭來,悄聲說道:“小師弟,上午你去了哪裡?監寺大師宣布,據可靠消息,雪山派的人近日又要來尋仇,本寺弟子無事不得擅出。”
雪山派和峨嵋派結仇,遠在叁十年前,雪山派門下和峨嵋伏虎寺的俗傢弟子在成都一處廟會上因細故引起爭執,雙方各不相讓,動上了手,結果雪山門下中了一記“伏虎掌”,伏虎寺門下也中了對方一記“透骨陰指”,落得個兩敗俱傷。
雪山派掌門人隗通天,人稱通天教主,那時新任掌門不久,平日又是不可一世的人,這口氣如何咽得下?當即親率門人,登門問罪,要無根禅師交出肇事門人,否則要峨嵋派公開道歉。
事為白衣庵主無垢師太得知,認為隗通天無理取鬧,有辱峨嵋派威名,率徒支援伏虎寺,雙方各有勝負,從此雪山、峨嵋結下不解之仇。此後,雪山派幾次尋仇,俱未得逞,兩派宿怨,卻越結越深。
(峨嵋派以伏虎寺為主,但伏虎寺不收女弟子,白衣庵為峨嵋支派,門下俱是女弟子,不收男徒,這一寺一庵,俱是峨嵋派嫡傳,但所練武功,又並不相同,伏虎寺以“伏虎掌”、“伏虎棍”、“光明劍法”、“峨嵋刺”為主,純走陽剛一路。白衣庵則以“亂披風劍法”、“峨嵋飛刀”為主,走的是陰柔路子。)丁天仁道:“雪山派有多厲害?咱們難道還怕了他不成?”
明遠低聲道:“聽說雪山派通天教主的“玄冰掌”和“透骨陰指”十分厲害,隻要被他指風撃中,就像被打下十八層地獄,會冷得你全身血液都結成冰……”
說到這裡,左腳已經跨進膳堂。膳堂中一片肅靜,他自然不敢再說話了。飯後,稍事休息,仍由大師兄明通率領二十名師弟,在第二進左首自成院落的伽藍殿前麵一片大天井中練劍。
這裡是不準人進來的,因為大傢練的“光明劍法”,威力極強,乃是峨嵋派不傳之秘,為了防範被人偷窺,才在這裡練習的。
一個下午,很快的過去。晚餐之後,丁天仁裝作在寺前散歩,偷偷的溜了出去,趕到萬佛頂,已是初更時分。八月既望,月亮還是很圓很亮。月光灑在山頂上,真有如水的感覺!丁天仁堪堪登上山頂,隻聽丁大衍清朗的聲音傳了過來:“小兄弟來了嗎?”
他就坐在昨天坐的那方大石上。丁天仁慌忙奔了過去,拱着手,歉然道:“小弟來晚了“哈哈。”丁大衍朗笑一聲道:“是愚兄來早了,咱們約定初更,小兄弟來的正是時候。”
他站起身,一手握住丁天仁的手,含笑道:“走,愚兄今晚準備了酒果,還是到愚兄住處去坐坐吧。”
丁天仁道:“大哥住在那裡?”
“就在山後不遠。”
丁大衍攜着丁天仁的手,含笑說道:“咱們就去。”
緩歩朝山後走去,(仍在山頂上)山後壁立千仞,是一處深不可測的山谷。
丁大衍走近峭壁,目光俯視,說道:“就在下麵,咱們下去,小兄弟不用怕。”
活未說完,突然縱身往崖下跳去。丁天仁但覺自己被大哥帶着朝石崖外麵縱出去,兩腳蹈虛,踏不到一點東西,心頭方自一驚!立即感到大哥握住自己的手,往上一提,自己一個人好像被一股無形氣體托住,緩緩下降!但覺兩耳生風,幾乎睜不開眼睛,這樣並沒多久,接着腳下好像落到實地之上,堪堪站穩。
隻聽丁大衍的聲音叫道:“到了,咱們進去。”
丁天仁凝足目力看去,原來自己站立之處,是在一個一人來高的石窟前麵,有數尺見方的一片石臺,石臺外煙雲迷茫,千仞絕壑,深不見底!石窟中,更是黑黝黝的看不到裡麵情形。
丁天仁道:“大哥,你就住在這裡?”
丁大衍微笑道:“愚兄雲遊四海,到處為傢,這不過是愚兄偶然發現的。到峨嵋來,也就偶而住上幾天而已。”
說話之際,已攜着丁天仁的手,舉歩朝石窟中走去。丁天仁有大哥菈着自己的手,就不用擔心看不見了。那知走沒幾歩,忽然眼前一亮,隻見大哥右手托着一顆核桃大的珍珠,散發出淡淡的乳白色珠光,把一丈之內,照得清晰可見。
石窟相當廣大,復洞極多,丁大衍走向右首一個復洞,這裡宛如一道長廊,走到盡頭,已無去路,他伸手朝石首一堵直立的石壁緩緩推去。丁天仁看得出大哥舉止從容,其實卻用上了很大的力氣,石壁居然像門戶一般,被他緩緩推開,門內隨着射出柔和的亮光,看去如同白晝。
丁大衍回頭笑道:“進來吧。”
當先舉歩走入,丁天仁緊跟着他身後走入石門。丁大衍回身再把石門掩上,含笑道:“這道石門,半出天然,半經人工,關易開難,也不知是誰造的?被愚兄無意中發現,這中間的一切用具,也是原來就有的。”
這是一問相當寬敞的石室,窟頂嵌滿了珍珠,大的如核桃,小的如櫻桃,不下百十顆之多,光是這些明珠,都是稀世奇珍!上首放一張石榻,榻前放兩張石椅,一張石幾,都色呈淡黃,晶瑩如玉,左壁有石櫥,櫥中放着不少古籍。整間石室,不染半點塵埃,不着人間煙火,當真有如仙境。
丁天仁喜道:“這地方真好,從前的主人,一定是仙人無疑。”
丁大衍微笑着道:“小兄弟,你請坐,我去拿酒來。”
說着,走近右首石壁,伸手一推,原來這麵石壁間,還是暗櫥。他從裡麵取出一個酒罈和兩支玉盃,然後又取出一個羊脂玉盤,裡麵盛着鬆子、黃精等乾果,一起放到兒上。打開酒罈,倒了兩盃酒,舉盃笑道:“愚兄沒有什麼招待,這酒,乃是本山的猴兒酒,來,咱們先乾一盃。”
丁天仁舉盃道,“小弟敬大哥。”
兩人對乾一盃,丁大衍又倒滿了兩盃。丁天仁望着大哥,說道:“小弟想不到大哥深藏不露,輕功之高,飛行絕迹,竟是一位隱迹深山的異人。”
丁大衍大笑道:“愚兄並沒有說不會武功,異人兩字可當不起,輕功雖屬小道,但全須以內功為基礎。不能一蹴即就,以小兄弟的資質,日後不可限量。”
說到這裡,忽然“唔”了一聲,問道:“小兄弟在伏虎寺呆了六年,峨嵋光明劍法練得怎麼樣了?”
丁天仁臉上微微一紅道:“小弟隻練了叁年,還不純熟。”
“哈哈。”丁大衍大笑一聲道:“一套劍法,已經練了叁年,應該很純熟了,小兄弟練給愚兄瞧瞧。”
丁天仁臉色更紅,說道:“大哥這是要小弟出醜了。”
丁大衍道:“愚兄不是外人,給愚兄看看有什麼出醜的?”起身取出一柄兩尺長的短劍,說道:“你沒帶長劍,試試這柄還合手吧?”
丁天仁接過短劍,隻覺劍鞘非金非石,十分精致,再一按機簧,但聽“铮”的一聲,一道紫虹,應手出匣,立時感到森寒逼人,不覺脫口叫道:“好劍。”
丁大衍含笑道:“小兄弟眼光不錯,此劍名為紫虹,削鐵斷金,足可稱得上是一柄寶劍,它跟隨愚兄叁十年,但也有叁十年不曾動過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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