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袍老者聽了麵有戚容,好一會,才仰首說道:“都是為了我一個人……我真是峨嵋派的罪人……”
話未說完,突然一陣咳嗽,直咳得他脹紅了臉,連腰都彎了下去。布衣少女急忙替他輕輕捶着腰背,青袍老者雙手掩口,等到咳聲稍停,放開手未,掌心血迹殷然。
布衣少女站在他背後,自然看到了,不由吃了一驚,叫道:“乾爹,你咯出血來了。”
看袍老者喘了口氣,從懷中取出一塊麵巾,把血迹拭去,徐徐道:“不要緊,為父這是老毛病了。”
布衣少女道:“但……”
青袍老者臉色漸漸恢復正常,用手擺了下,麵向丁天仁問道:“你說雪山派隗通天連傷八位師兄之後,突然撤走,那是為了什麼?”
丁天仁道:“這個弟子也弄不懂,但……聽八師叔的口氣,好像和弟子身上的一塊玉珮有關,隻是他老人傢好像不肯說……”
“和你身上的玉珮有關?”青袍老者聽得奇怪,問道:“你身上是什麼玉珮?”
布衣少女眨着一雙盈盈秋水,也流露出好奇之色,朝丁天仁投來。
丁天仁從身上取下玉珮,雙手遞了過去,一麵說道:“因為那時弟子氣不過隗通天,朝他刺了一劍,他大袖一揮,把弟子打了一個觔鬥,但弟子也把他大袖刺穿了,等弟子站起來時,玉珮已經掉在地上,他好像很注意這塊玉珮,叫出“辟邪玉符”四字,接着就下令走了。”(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他因為八師叔暗示過這方玉珮很重要,但又不肯告訴自己,希望這位師叔也知道,能夠說出來才好。
青袍老者伸手接過玉珮之時,似乎並不怎樣,但聽了丁天仁說到隗通天叫出“辟邪玉符”,口中不覺“啊”出聲來,驚異的道:“它就是辟邪玉珮。”接着又哦了一聲,目注丁天仁問道:“你一劍刺穿隗通天的衣袖?”
隗通天一身功力何等精純,他拂出來的一記衣袖,又豈是一個年未弱冠的少年一劍所能刺得穿的?
丁天仁臉上一紅,說道:“是的。”
青袍老者問道:“你使的是那一招?”
丁天仁臉上更紅了,嗫嚅的道:“弟子使的是大哥教我的那一招劍法。”
青袍老者癒聽癒奇,問道:“你大哥是誰?”
丁天仁道:“大哥叫丁大衍,這方玉珮也是他送給我的。”
青袍老者道:“你們是親兄弟?”
“不是。”丁天仁道:“那是中秋晚上,在萬佛頂認識的。”
青袍老者道:“你說給老夫聽聽。”
丁天仁就把如何遇見大哥,他因自己和他同宗,極為高興,就送給自己一方玉珮,並約自己明晚再去。第二天晚上,他送給自己一柄短劍,並問自己練劍練得如何了,要自己練一遍給他瞧瞧,後來又傳了自己一招劍法,源源本本說了一遍,一麵從身邊取出一柄短劍來。
青袍老者看他取出來的短劍隻有二尺來長,劍鞘非金非石,十分精致,已是極為注意,左手接過,右手一按吞口,但聽“铮”的一聲,一道紫虹應手出匣,頓覺森寒逼人。
布衣少女“啊”了一聲道:“這柄劍鋒利,隻可惜短了些。”
青袍老者哈哈一笑道:“此劍名為紫虹,乃是武林中僅存的叁柄名劍之一,功能切玉斷金,無堅不摧……哈哈,紫虹神劍玉辟邪,你遇上的真會是他……但……這也不對呀……”
丁天仁聽他口氣,似乎認識大哥,這就急忙問道:“師叔,你老人傢認識我大哥嗎?”
青袍老者微微搖頭道:“據你所說,你大哥隻有叁十五六歲,那就不對了,這位大俠,老夫小的時候,聽先師說過,那時他已有五十多了,但看去隻有叁十出頭,如今算來少說也有八九十以上了。”
丁天仁心想:“那就不是大哥了。”
布衣少女問道:“乾爹,你說的是什麼人呢?”
青袍老者笑道:“他就是為父方才說的紫虹神劍玉辟邪,人稱天殺星的丁天行。”
布衣少女啊道:“紫虹神劍,乾爹,你說的紫虹神劍,就是這柄短劍?玉辟邪,就是這塊玉珮了?”
青袍老者颔首道:“不錯。”
布衣少女偏着頭問道:“乾爹,天殺星丁天行武功很高嗎?”
青袍老者笑道:“不高,會叫他神劍嗎?當年黑白兩道,隻要聽到他丁天行叁個字,莫不聞名喪膽,無怪隗通天看到玉珮就匆匆離去了。”
青袍老者把玉珮和短劍一起還給丁天仁,一麵說道:“你遇上的也許不是這位大俠,但這方玉珮和這柄紫虹劍,卻是這位大俠之物,你好好收起來,不可遺失了。”
丁天仁伸手接過,青袍老者一手撚須,又道:“你有這兩件東西,走遍天下,也沒有人敢欺侮你了。”
布衣少女忽然眨着一雙大眼睛,朝丁天仁問道:“你剛才說,你那大哥叫什麼名字?”
丁天仁道:“他叫丁大衍。”
“大衍……”布衣少女眼珠一轉,急急叫道:“乾爹,他大哥很可能就是紫虹神劍玉辟邪的天殺星丁天仁了。”
青袍老者道:“為父方才也想到了,但兩人年歲相差甚多……”
“不,乾爹。”布衣少女道:“他告訴他叫丁大衍,可能是他臨時化的名,大“字”和“天”字,隻差了上麵一橫,“衍”字和“行”字不是也差不多嗎?他大概不願意讓他(指丁天仁)知道他(丁天行)的來歷,才化名丁大衍的,如果不是的話,他怎麼會有這兩件東西呢?”
青袍老者翟然動容,點頭道:“你說的也不無道理,一個練武的人,尤其像丁大俠這樣的人,到了功臻上乘,就不能從容貌上看得出年齡來了。”
布衣少女問道:“乾爹,聽你老人傢的口氣,這人不是壞人咯。”
青袍老者笑道:“丁大俠一生行俠仗義,當然不是壞人。”
布衣少女道:“那怎麼會叫他天殺星的呢?”
“唉。”青袍老者輕輕嘆了口氣,才道:“丁大俠是個血性漢子,嫉惡如仇,不論白道、黑道,隻要這人犯了該死罪惡,就沒有人能包庇他,在他劍下,不知死了多少該死的人,但這樣來,黑白兩道,都對他並不諒解,視同煞星,天殺星這外號,也就不胫而走,叁四十年前,江湖上惡人幾乎絕迹,他的功勞,不可謂不小。”
“啊。”布衣少女忽然“啊”出聲來,急匆匆的往屋裡奔去。原來叁人隻顧着說話,這一陣工夫,天色已經逐漸暗了下來,她自然要進去做飯了。
丁天仁望着青袍老者問道:“師叔,弟子聽說師傅因本派“心燈禅功”不足以抗衡雪山派的“寒極神功”和“寒冰掌”,才宣布封山的,不知什麼功夫,才能破得了“寒極神功”?”
布衣少女掌着一盞燈走出,放到桌上,又匆勿進去。
青袍老者微微搖頭道:“這很難說,柔可以克剛,剛也可以制柔,水可以滅火,火也可以勝水,這全以個人的修為而定,“心燈禅功”原是以禅為主,縱然不足破解“寒極神功”但也足可自保,幾位師兄傷在隗通天的“寒冰掌”之下,該是幾位師兄功力不如隗通天之故。”
丁天仁問道:“這麼說,沒有人能破解“寒極神功”了?”
“那也不然。”
青袍老者一手撚須,徐徐說道:“雪山終年積雪不消,因此雪山派的人練的都是極陰極寒的功夫,冰雪到了陽春就會融化,因此東方乾陽之氣和南方丙火神功,都可能是它的克星,但這是原理,也並不是一定如此,譬如水能滅火,盃水車薪,依然無濟於事了。”
丁天仁心中隻是想着:“東方乾陽之氣,南方丙火神功,不知是什麼門派的功夫?自己如能學會了,就可以克制“寒極神功”了。”
青袍老者後麵的一段話,就沒有聽進去。
這時布衣少女已經端着一個托盤走出,盤中是四菜一湯和一桶白飯,一一放到桌上,然後又放好叁副碗筷,一麵嬌聲叫道:“乾爹,可以吃飯了。”
青袍老者在闆桌上首坐下,朝丁天仁含笑道:“小兄弟,山居簡陋,快坐下來了。”
丁天仁和布衣少女分別在橫頭坐下。布衣少女給青袍老者裝了一碗飯,又替丁天仁裝飯。
丁天仁忙道:“姑娘,在下自己裝好了。”
青袍老者笑道:“你不用和她客氣了,今晚你是咱們父女倆的稀客。”
丁天仁隻好紅着臉說了聲:“謝謝”。
青袍老者舉筷道:“來,這些菜蔬都是山裡現成的東西,你隨便吃吧。”
四碗菜肴,有兔肉炒筍片、油焖鮮菇、熏獐腿、炒青菜,和一大碗冬瓜湯,都做得很可口。丁天仁一連吃了叁碗飯,才停筷。布衣少女取過木盤,收拾碗筷,丁天仁要待幫着她收拾。
布衣少女嬌聲道:“你隻管陪着乾爹聊天好了,我會收拾的。”
說完,端着木盤進去,一會工夫,沏了一壺茶走出,放到桌上,又匆匆回了進去。丁天仁拿起茶壺,倒了一蠱送到青袍老者麵前、然後又給自己倒了一蠱,一麵問道:“師叔,你老人傢怎會和雪山派結怨的呢?”
“唉。”青袍老者輕輕嘆息一聲,說道:“雪山派仗着武功陰毒,人多勢眾,門下弟子橫行川康,由來已久,峨嵋派雖是武林中的一個門派,但派中弟子都是皈依佛門,與世無爭的出傢人,俗傢弟子每代隻傳一兩個人而已,很少有人在江湖上走動,自然不會和雪山派結怨,其他川中門派如青城、邛崃,人數較少,更不敢得罪雪山派,這也就是雪山派弟子目空四海,驕橫跋扈的由來……”
他取起茶盅輕輕喝了一口,又道:“那是叁十四年前,老夫在青羊宮前遇到一個道人,手中持着婊裝已十分破舊的墨拓碑文,說是六朝時代的古物,沿途兜售,索價十兩銀子,路人幾乎沒有一個理他,他忽然走到老夫麵前,說道:“貧道一路行來,找的是有緣之人,哈哈,看來這有緣之人就是施主了,這樣吧,貧道就半價,算你五兩銀子就好了。”
說完,就把卷軸朝老夫手中遞來,老夫那時不過二十五六,明知這些沿途兜售的東西,多半是騙人的,但因臉嫩的關係,人傢遞過來了,不好意思推卻。正在猶豫之際,突聽耳邊響起細如蚊子的聲音說道:“施主不可失之交臂”。
這句話他竟以“傳音入密”說話,內功必然已達上乘境界,不覺擡目朝他看去,那道人正朝老夫含笑點頭,就憑這一句話,老夫就化了五兩銀子,把它買下來了……”
布衣少女道:“乾爹,女兒怎麼從未聽你說過呢?”接着“啊”了一聲,又道:“乾爹,你說的就是放在木櫃裡的那卷墨拓碑文了?”
青袍老者微微颔首道:“不錯,唉,但也由此和雪山門下結下了怨。”
布衣少女問道:“那又是為什麼呢?”
青袍老者道:“當天中午,老夫剛在臨江樓找了個座位坐下,拿起茶盅喝了口茶,就有一個錦袍青年朝老夫走來,他指着放在桌上的那卷碑文,問道:“這卷東西你是從那裡來的。”
老夫那時也年輕氣盛,看了他一眼,反問道:“我從那裡來的,與閣下有何關係?”
那錦袍青年冷哼道:“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老夫道:“我花銀子買來的,怎會不知道?”
其實老夫隻是因那道人傳音入密,才送他五兩銀子,他說是六朝時代的古物,老夫根本沒有打開來看過,更不知道它是什麼了。
錦袍青年忽然冷笑道:“你知道就好,告訴你,這是咱們傳傢之物,你縱然花銀子買來的,也應該物歸原主,你現在明白了吧!”說着伸手來取。
老夫伸手一攔,說道:“且慢,你說是你們傳傢之物,那麼你且說說看,這是什麼東西?”
錦袍青年道:“我自然知道,這是六朝時代的一幅古畫。”……”?
布衣少女道:“他說的不對呀,那是一幅墨拓碑文,怎麼會是古畫?”
青袍老者笑道:“他大概隻是聽人傳說,我在青羊宮路上用五兩銀子買了一幅六朝時代的古物,他以為是古畫了。”
布衣少女道:“那是他存心訛詐的了。”
青袍老者笑了笑道:“老夫因道人說過是幅碑文,如今聽那青年說是古畫,心中也有些不信。更何況在酒樓上這一起了爭執,就有不少食客朝我們兩人看來,就算老夫是用銀子買來的,也變了收購贓物,心頭自然十分氣憤,不覺站了起來,大聲道:“閣下隻怕認錯了,這是在下在青羊宮前用五兩銀子買下來的,你說是你傢傳的古畫,現在我們打開來讓大傢瞧瞧,也請大傢作個公證,如果是一幅古畫的話,閣下隻管取去。”當下就取起碑文當眾就打了開來,那當然不是古畫,而是墨拓的碑文,隻是這方碑文,形如符錄,刻的並非中土文字。
那錦衣青年大聲道:“就是這個,這是我傢的東西,一點也沒有錯!”又要伸手過來取……”
布衣少女氣道:“這人是個無賴。”
青袍老者道:“老夫豈會讓他取去,這就大笑一聲道:“閣下原來是想巧取豪奪,那你就看錯人了!”就這樣兩人在言語上起了衝突,動起手來,老夫才知道他是雪山派的人。”
布衣少女道:“雪山派的人也不能蠻不講理,哦,後來呢?乾爹是不是出手把他打死了?哼,這種人死了活該。”
青袍老者道:“我發現他是雪山派的人了,他當然也發現我是峨嵋派的人,大概打出五十招左右,依然不分勝負。他冷笑一聲,振腕一指點了過來,老夫驟不及防,被他撃中左胸,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冷噤,一時心頭大怒,撃出一記“伏虎掌”。他正因撃中老夫一指,洋洋得意之際,被老夫撃中他胸口,當場仰跌出去,吐出一口鮮血。其實當時老夫一記“伏虎掌”,隻有叁四成火候,縱或內傷,也不至於傷重不治。倒是他練的“透骨指”乃是獨門陰功,當時雖然也隻有叁四成火候,但老夫傷在太陰肺經,當時經過運氣療傷,也並不覺得如何、直到半個月之後,才有咳嗽咯血的現象,趕回伏虎寺去,經師尊以心燈禅功治療,因為時已晚,落得個終身殘廢……”
布衣少女氣道:“這人真是該死。”
青袍老者續道:“不料此人傷重不治,竟然故意顛倒事實,說他和老夫是為了爭奪一幅達摩祖師遺留的神功而起。這幅神功,原是他在青羊宮前向一個道人以五兩銀子買的,老夫恃強從他手中搶過來的,雪山派的人叁十年來,一直在找尋老夫下落,其實說穿了,隻是在找這幅墨拓碑文罷了。”
布衣少女問道:“乾爹,到底這幅碑文是不是達摩遺留的神功呢?”
青袍老者笑了笑道:“這個老夫也不知道,因為當年先師聽了雪山派的話,曾要大師兄遠上少林寺,向藏經閣識得梵文的老師傅請教,但也認不出來,據告昔年西域不下數十國之多,同是梵文,也各自有異,而且有許多小國,早已不存在了,因此縱是梵文,也無人能識了。”
布衣少女道:“那雪山派為什麼還要爭呢?”
“他們自然不知道了。”
青袍老者續道:“但不論是不是達摩遺留的神功,它總是上千年的古物,是老夫花錢賣來的,雪山派也沒有理由心存觊觎,藉口尋。”
丁天仁半晌沒有開口了,這時擡目問道:“師叔,師傅是不是因無法化解雪山派的“寒冰掌”才封山的?”
青袍老者微微點了下頭道:“照你方才說的,隗通天“寒冰掌”很可能已練到十二成境界,就是“叁陽神功”也未必克制得住他,大師兄練的“心燈禅功”或可自保,但其他幾位師兄就個是他對手了。封山,對一個門派來說,是不得已的事,如無重大變故、誰也不願意宣布封山,因為封山之後,這個門派也就在江湖上除名了……”
丁天仁聽得心頭一陣激動,胸口宛如壓着一塊沉鉛。
青袍老者緩緩籲了民氣,接道:“但封山也有一個好處,在封山期間,一切的江湖恩怨都隨着停止,另外在封山期間也可以專心一致、集思廣益的去研討高深武學,作為重出江湖的準備。”
丁天仁垂着頭,黯然道:“那不知要到那一年了。”
青袍老者道:“時光不早,小兄弟該休息了,老夫睡在東廂,今晚隻好擠一擠了。”
一宿無話,第二天早晨,丁天仁醒來,青袍老者早已起床,不在房中,當下也並不在意,上了年紀的人,大都睡眠很少,習慣早起。開出門去,堂屋闆桌上早就放好盛了半盆清水的木盆,邊上還放着一方麵巾。
布衣少女迅快的從左首房中走出。她一張嬌靥似乎稍事修飾,秀發梳得一根跳絲也沒有,還打了兩條辮子,垂在胸前,這時看到丁天仁,眨動一雙清澈如水的眼睛,叫道:“丁大哥早。”
她叫出“丁大哥”,粉臉微微有些發赧,丁天仁忙道:“姑娘早。”
布衣少女道:“桌上臉水已經打好了,你快洗把臉。”
丁天仁道:“多謝姑娘。”
布衣少女迅快的往後麵走去,丁天仁走到闆桌前麵,洗了把臉,就把臉水往門外倒了,回進堂屋,布衣少女已經端着一鍋稀飯,和四式小菜在桌上放好,一麵朝東廂嬌聲叫道:“乾爹,吃早餐啦。”
丁天仁道:“師叔不在房裡。”
布衣少女奇道:“那會到那裡去了?”
她匆匆走近大門,在屋前屋後找了一回,依然不見乾爹的影子,心下大急,叫了幾聲,也沒有聽到回音,就匆匆回了進來,說道:“乾爹不知道去了那裡……”
她急得連粉臉都脹紅了,丁天仁道:“師叔也許在附近走走,很快就會回來的。”
布衣少女道:“但乾爹平時就算要出去走走,也都是吃了早餐才出去的,就是出去,也總在附近,不會走遠,叫一聲就聽到了,方才我叫了幾聲,都沒有答應……”
丁天仁道:“姑娘不用急,師叔不會有事的。”
這樣等了將近半個時辰,依然不見青袍老者回來,布衣少女早就坐立不安,在門口進進出出的不知走了多少次,這回實在忍不住了,雙眉緊蹩,望着丁天仁道:“丁大哥,這怎麼辦?要不要出去找找?”
丁天仁也沒了主意,說道:“師叔一身武功,應該不會遇上什麼強敵的,何況又沒有人來找師叔,是師叔自己出去的……”
“哦。”布衣少女好似想到了什麼,急急問道:“你知不知道乾爹什麼時候起來的?”
丁天仁道:“這個……我也不知道,我醒來的時候,師叔已經不在了。”
布衣少女道:“昨晚……乾爹有沒有睡呢?”
“哦。”丁天仁也哦了一聲,說道:“對了,我起來的時候,看到師叔枕頭下麵,好像有一角白紙,會不會……”
布衣少女心頭猛然一沉,沒待他說完,急急說道:“快去看看。”
她急不容緩一陣風般朝右首房門衝了進去,等丁天仁跟着走入,她已從乾爹枕頭下麵抽出一個信封,這一瞬間她臉上已掛下兩行珠淚,哭出聲道:“乾爹果然走了,他怎麼不帶我去呢?”
丁天仁走到她身邊,已可看到她手上拿着的信封上就寫着:“字留雲兒親拆”。於是就柔聲道:“姑娘先看看師叔信上怎麼說的?”
布衣少女用手拭着眼淚,從信封中抽出一張信箋,隻見上麵寫着:“雲兒:為父與雪山派結怨經過汝已知之,叁十年來,為父隱居峨嵋後山,久有離去之意,一再因循,一是諸師伯叔盛意難卻,二來也因汝年紀尚幼之故。如今雪山派不僅找上伏虎寺,導致本派宣布封山,而且也找來此地,為父已非走不可。本來可將汝托付白衣庵無垢師叔,惟白衣庵均係皈依佛門之淄衣,不收俗傢弟子,所幸丁師侄因本派封山下山,此子誠實可靠,為父托他照料,自可放心,汝可視之若兄,與他一起下山,一切要聽丁賢侄的,至囑,父留示。”
布衣少女看到乾爹要自己和丁大哥一起下山,心頭小鹿不禁一陣跳動,接着流淚說道:“乾爹為什麼不告訴我就走了,為什麼不讓我一起去呢?”
她把信箋朝丁天仁遞來,丁天仁看完信箋,心頭一陣作難,自己也是初次下山,但師叔已經走了,他信上把她托付自己,想到自己這次下山,自然要回傢去看母親,就要她住到自己傢裡去,這樣母親也有個伴了。想到這裡,心頭已經有了主意,一麵安慰着道:“師叔已經走了,他不帶你同去,也許另有困難之處,姑娘不用難過,慢慢的總有一天可以找到他老人傢的。”
布衣少女擡目道:“乾爹沒說去那裡,怎麼找得到呢?”
丁天仁突然心中一動,說道:“你去看看,師叔是否把那卷碑文拓本帶走了。”
布衣少女道:“我去看看。”
迅快走到右首靠壁一口木櫃前麵,找開櫃子,用手翻動了一下,就直起身道:“乾爹果然帶走了。”
丁天仁含笑道:“這就是了。”
布衣少女眨着眼睛問道:“你想到了什麼?”
丁天仁道:“師叔當時用五兩銀子買下這卷拓本的時候,是因為那個道人以“傳音入密”說了一句話,他老人傢也一直認為這拓本說不定與武學有關,這次很可能是尋訪識梵文的人去的了。”
布衣少女眼圈紅紅的說道:“那……那我……怎麼辦……”
丁天仁柔聲道:“師叔信上不是說要姑娘和在下一起下山去嗎,姑娘不如先到我傢裡去。”
布衣少女看了他一眼,粉臉脹得通紅,低下頭去,問道:“你……傢裡……有些什麼人?”
丁天仁道:“我娘,她老人傢很慈祥,一定會很歡迎姑娘的。”
布衣少女靦腆的道:“還有呢?”
“沒有了。”丁天仁道:“我傢隻有娘一個人。”
布衣少女道:“我怎麼好意思去打擾伯母。”
丁天仁道:“姑娘是師叔的乾女兒,算起來也是我的師妹了,何況這是師叔的意思,有姑娘和她老人傢作伴,我娘不知有多高興呢……”說到這裡,口中哦了一聲,又說道:“在下還不知道姑娘叫什麼名字?”
布衣少女臉上又是一紅,低低的道:“我叫易雲英,從小由乾爹抱回來撫養長大的。”
丁天仁道:“那麼師叔呢?”
易雲英道:“乾爹姓易,諱秩然,我是跟乾爹姓的。”接着轉首又道:“丁大哥,稀飯快涼了,快去用早餐了。”
回入堂屋,易雲英裝了兩碗稀飯,兩人匆匆吃畢,易雲英收過碗筷,忍不住又眼圈一紅,盈盈慾涕。
丁天仁道:“姑娘,你該去收拾了,昨天已有雪山派的人找來,萬一再來,我們決不是他們的對手,所以還是早些離開的好。”
易雲英隻好點點頭,含着淚水,往房中走去。過不一會,隻見她手挽着一個花布包袱,一手提一個長形青布囊,腳下沉重,一歩一歩的走了出來。
丁天仁連忙迎着道:“姑娘收拾好了?”
易雲英點點頭,把包袱和青布囊往闆桌上一放,走入左廂,把床上被褥收入木櫃之中,然後帶上了房門。
丁天仁道:“我們走吧。”
易雲英朝屋中回顧了一眼,突然一下撲入丁天仁懷裡,伏在肩頭,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丁天仁從沒和姑娘傢接觸過,這下突如其來這種事,使他大感手足無措,隻好由她伏在肩頭,哭了一陣,才緩緩的道:“姑娘不用傷心……”
他隻說了這句話,底下就不知怎麼說好?易雲英漸漸平靜下來,才發現自己撲在他肩頭,急忙後退了一歩,一時羞紅了臉,拭着淚水,幽幽的道:“對不起。”
丁天仁道:“沒關係,姑娘從小住在這裡,一旦要離此而去,心裡自然難過的了。”
易雲英本來已經收住淚水,經他一說,忍不住淚水又流了下來。丁天仁尬尷的道:“在下不會說話,本來想勸你的,反而惹你傷心了。”
易雲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才道:“沒有。”
丁天仁道:“那就走吧。”
易雲英點點臻首,從桌上取起包袱挽在手上,然後又取起長形的青布囊,讓丁天仁走在前麵,出了大門,她回身掩上木門,又鎖上一把鐵鎖,忍不住眼圈一紅,拭着淚幽幽的道:“乾爹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丁天仁道:“姑娘隻管放心,隻要師叔回來了,在下自會送你回來的。”
易雲英笑道:“聽你口氣,把我看做叁歲小孩一般。”
她這一笑,在晨曦中,就如百合開放,清新脫俗,把才才的愁容一掃而空。丁天仁看得不禁一呆,連說話都忘了。易雲英臉上一紅,避開他的眼光,也沒有說話,兩人就在石級下站停下來。
過了半晌,易雲英才幽幽的道:“你方才催着人傢走,現在怎麼不走了?”
“哦,哦。”丁天仁忙道:“姑娘說得是,我們是該走了。”
走出籬笆,易雲英又把籬笆門用繩圈扣上,回過身來,低低的道:“丁大哥……”
丁天仁看她慾語還休的模樣,急忙問道:“姑娘有什麼事?”
易雲英靦腆的道:“我們……”她隻說了兩個字,就沒有再說下去。
了天仁望着她道:“姑娘要說什麼?隻管說好了。”
易雲英飛紅了臉,說道:“我們……”她依然隻說了兩個字,就不說下去,好像“我們”二字之後,很難啟齒一般。
丁天仁道:“姑娘隻管請說,在下不會怪你的。”
“不是的。”易雲英急道:“我是說……我們在路上,要改改稱呼才好。”
丁天仁道:“怎麼改法?”
易雲英道:“你叫我姑娘,姑娘的,給人傢聽去多麼別扭?”
丁天仁道:“但……”
易雲英道:“人傢話還沒說完呢。”
丁天仁道:“你說,你說。”
易雲英瞟了他一眼,才道:“我是說,我們在路上,還是兄妹相稱比較好。”口中說出“兄妹”二字,粉臉也脹紅了。
丁天仁連連點頭,喜道:“姑娘說得極是,我們兄妹相稱,路上也方便多了。”
易雲英喜孜孜的道:“那你同意了?”
丁天仁笑道:“在下完全同意。”
易雲英抿抿嘴,嬌笑道:“那你就不能稱在下了,要稱愚兄才對,我也不能叫你丁大哥,該叫你……叫你大哥了。”
她說到最後幾個字,聲音也小得隻有站在她對麵的丁天仁才聽得到,同時臉頰上也飛起了兩片紅雲。丁天仁看她笑得開心,心頭自是十分高興,隨即說道:“你叫我大哥,我就該叫你妹子了。”
易雲英心頭甜甜的,口中隻輕“嗯”了聲。丁天仁看她左手提的長形布囊,問道:“妹子這青布囊裡,是你隨身的長劍了?”
易雲英點頭道:“是啊,這是無垢師叔送給我的,白衣庵女弟子使的,都刻上“峨嵋白衣庵”五個字,這柄劍是師叔特地給我镌上了“雲英”兩個字。”
丁天仁道:“你劍法一定很好了,是跟師叔練的?”
“才不是呢,我笨死啦。”
易雲英臉上紅馥馥的,偏着頭道:“劍法是無垢師叔教的,但白衣庵不收俗傢女弟子,所以仍叫她師叔。”
丁天仁道:“這青布囊還是愚兄給你拿吧,我的短劍收在衣衫裡麵,由我拿着長劍,就不會惹人注意。”
“好吧。”易雲英把青布囊朝丁天仁遞去,一麵說道:“這柄劍如果像大哥的一樣短,就可以收在衣衫裡麵,那該多好?”
她現在“大哥”已經叫順口了,就不再覺得礙口了。兩人沿着山徑,邊說邊走,中午時光,就趕到青龍場,就在一傢麵館打尖。
這傢麵館地方不大,隻是像一條弄道,兩邊放了四五張闆桌,前麵已有叁張桌子坐了人,兩人就在裡首靠左邊一張桌旁坐下。一名夥計端上一盅茶來,放好筷匙,問了兩人要什麼麵,便自退去。
易雲英問道:“大哥,我們要去那裡呢?”
丁天仁湊過頭去,壓低聲音說道:“我傢在嘉定,自然回傢去了。”接着又道:“不過你是我妹子,怎麼會連傢都不知道?所以路上就不可多問。”
易雲英道:“好嘛,不問就不問咯。”
說話之間,又有兩個身穿藍布衣衫的漢子走了進來,在他們右首稍後的一張桌上落坐。這時夥計已經端着兩碗麵送來,易雲英困自己吃不完一大碗麵,就分了小半碗給大哥,兩人就不再說話,各自低頭吃着。一回工夫,都已吃畢,就在會帳出門之際,丁天仁看到後來兩個漢子也放下麵碗,站了起來,當下也並不在意。
出了鎮甸,路旁雜林中忽然有一點勁風,朝丁天仁頭部激射過來,耳中也依稀聽到有人喝了聲:“打。”
丁天仁總究練過六年武功,反應並不慢,右手一抄,就把打來的暗器接住,但覺來勢勁急,但入手卻輕而且軟,不像暗器,心中覺得奇怪,急忙低頭看去,接到手中的竟是一個極小的紙條球,那是一張不到手掌大的紙條,上麵寫着:“有人跟蹤,不宜回傢”八個字。
易雲英發現大哥正在走路的人,忽然停了下來,忍不住問道:“大哥,有什麼事嗎?”
丁天仁把手中字條遞了過去,說道:“你看看這字條。”
易雲英接過字條,口中念道:“有人跟蹤,不宜回傢,大哥這紙條那裡來的?”
丁天仁道:“就是剛才有人從林中打出,我還當是暗器,接到手裡,才知隻是一個紙球。”
易雲英道:“他以紙條示警,一定是大哥的朋友了。”
丁天仁道:“我這裡連熟人都沒有,那有什麼朋友?”
易雲英道:“這就奇了,大哥如果沒有熟人,他不是你朋友,怎麼會向你示警呢。”
丁天仁道:“除了伏虎寺的師兄們,我認識的人,隻有你一個人,那來的朋友?”
易雲英心頭一甜,挑挑眉毛,說道:“那麼大哥預備怎樣,聽不聽他呢?”
丁天仁道:“他說有人跟蹤,我剛下峨嵋,沒有仇人,跟蹤我的,一定是雪山派的人了,他們毫無信義,我們雖然不怕,但娘手無縛雞之力,我們回去,豈不是把他們帶上門去,這就不妥了。”
易雲英咭的笑道:“我有辦法了,我們先躲起來,看看跟蹤我們的是什麼人,然後我們跟在他們後麵,就是我們跟蹤他們了。”剛說到這裡,就催着道:“大哥快來,我們躲到林中去。”
身形晃動,迅速往右側林中投去,身法輕快,宛如紫燕穿林,一閃而沒!丁天仁隻好跟着掠入林去,兩人在一棵大樹後藏好身子。
易雲英悄聲道:“大哥,把長劍給我,待會兒說不定還會動手呢。”
丁天仁把青布囊交還給她,一麵叮囑道:“你說我們要跟在他們身後,那就不能和他們照麵了,所以不是萬不得已,最好是不動手的好。”
易雲英道:“好嘛。”不過幾句話的工夫,隻見來路上果然出現了兩條人影,一路奔行而來。
易雲英低聲道:“來了。”
丁天仁道:“快別作聲。”
不過眨眼工夫,那兩人已經奔近林前,原來正是方才麵館遇到的兩個藍衣漢子。隻見左首一個腳下一停,口中咦道:“這兩個點子怎麼不見了?”
右首一個道:“這條路上沒有什麼行人,他們也許腳程加快了。”
左首一個道:“那就快些走,別把人盯丟了。”話聲一落,果然加快腳程,一路奔行下去。
易雲英哼道:“原來是這兩個人,難怪方才在麵店裡,不時的打量着我們。”接着咭的輕笑出聲,偏頭道:“大哥,我這計策不錯吧?現在可以走啦。”
丁天仁道:“我們隻要避開他們就好,我看不用跟他們下去了。”
易雲英道:“他們一定是奉命跟蹤我們的,如果找不到我們,還會回頭尋來,不找到我們是不會甘休的,這叫做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隻有跟在他們後麵,一切操之在我,才能知道他們究竟有些什麼目的?”
丁天仁笑道:“瞧不出妹子還是女諸葛哩。”
易雲英舉手理理鬓發,嫣然笑道:“大哥同意了?”
丁天仁道:“反正暫時不好回傢,就這麼辦吧。”
易雲英道:“那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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