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入七月,正當流火之時。
那晴朗了許久的天色終於陰暗下來,墨雲團團,給風揮成一重重一迭迭濃淡相宜的山水畫。細雨霏霏,落在道旁野草上,它們抓着最後的機會似的在那正在變褐變紅的葉片中間儘力顯現出青翠顔色來。
一條黃泥小徑就從草叢間穿過,兩邊枝葉繁茂的樹上不停滴下水來,令得路徑更是泥濘難行。
這條路一早卻已迎來了許多訪客。至少,早在南宮玮一行人踏上路徑前,已有數人留下了雜亂的腳印。南宮玮看見眉頭就不由一皺,道:“不是說這甘為霖的隱居之所很難找到,卻怎麼會有這麼多人來找他?”
那帶路的僕人也是極機靈的,立即回道:“出賣情報的人這麼說,當然是為着加些價錢。少爺催得急,我們也隻有吃這個啞巴虧了。”
他們正縱馬馳上這條小路,鬥笠蓑衣,與低垂的樹枝不斷牽絆,惹得馳過的路又下了一場急雨。南宮琛將鬥笠推到背上,從南宮玮肩膀後探出頭來,輕聲道:“有人也好,說明他還在接診,請他出來也許容易得多。”
南宮玮側頭在他眉梢親了一口,道:“我卻擔心那找他看病的人太多,他反而分身乏術。”
他這自然是仗着前麵人不回頭,後麵人視線又被鬥笠遮擋着,便肆意妄為。
他們兩人共一匹馬,那也是南宮玮的意思。這樁差事南宮北翊本來是交由南宮玮來辦理,隻因南宮珏實在不想再獨守傢中等他歸來,向他苦苦哀求,又在床上竭力承歡,叫他也丟不下手,方被帶了出來。饒是如此,南宮玮也還趁機向他提出了許多寡廉鮮恥的要求,他便不但在這路上時時要奉承一番,待回到傢中,還要嘗嘗那藏劍閣地下室裹新奇玩意的滋味。
南宮琛被他欺負得這樣可憐,偏生那顆心卻仍是歡喜不已,此刻也是,雖然羞窘得說不出話,那摟着他腰身的手卻兀自不舍得放開,甚至想讓自己變成了大哥身上那件衣服,時時刻刻與他緊貼在一起。(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泥路過後是一段石闆砌就的平整道路,兩旁也從雜樹變作了蕭蕭的竹林,道路深處更看得見芭蕉掩隱着的矮牆柴扉。馬匹轉瞬即至,但見那磚頭參差,凹凸不平的矮牆底下卻像是展開着一匹錦帶:栀子花雨中送香,石榴花綠裹掛紅,金銀花纏綿了半牆,鈴噹花繡藍了一地;真是!紫嫣紅,爭芳奪艷。細看時,還有許多其他花草,皆是培植的藥草,既好看,又有用。
那柴扉半開,先來的人踩了滿臺階的泥水印子,迤逦是進入院中了,此刻那院子裹也正傳來隱隱的說話聲。
南宮玮一行人下了馬,僕人正要前去敲門,南宮玮卻制止了他,與南宮琛站在門口先聽了一會兒。那早先來的人卻不知到底是做什麼來的,直到剛才說話都還平平穩穩的,此刻卻暴起怒喝,聞聽是說:“妳到底答不答應!”
南宮玮與南宮琛耳力比僕人們要強,因此聽得見那被喝斥者不徐不疾的淡然應答:“不。”
他們不由對看一眼,知道這斷然否定對方問話的人十之八九便是甘為霖,心中也略起了些波瀾。且不管那院中人在爭論什麼,那甘為霖既在被人威脅,倘若出麵為他解了圍,再請他出手相助,說話分量也要重上一些了。
南宮玮打定主意,咳嗽一聲,氣貫胸臆,道:“甘為霖甘先生可在?襄陵南宮玮、南宮琛有事拜上,問先生安好。”
他的聲音一提起來,雄厚沈渾,又氣息悠長,從門前到整座院子,無一字音減弱半分,字字清晰分明,多少也算是給院內那暴跳如雷的人一個下馬威,叫他不得輕舉妄動,唐突神醫了。南宮琛頭一次跟着他出來做事,沿途隻是趕路,倒沒什麼出奇,現在聽見大哥這番言語,其威嚴魄力真是與父親如出一轍,更自忖無法做到如他一般坦然自信,不由更為之傾倒。
那院內沉寂了片刻,那淡然的聲音又道:“甘為霖已不在這世間,區區不才,無法幫到妳們任何忙,還請諸位回去。”
南宮玮一怔,尚不知真假,院子裹頭先到的人已嘿然一聲冷笑,喝道:“那好,我便成全了妳,讓妳日後再不必為此事煩惱!”話音未落,金鐵之聲铿然鳴響,南宮玮與南宮琛立時便意識到那人是要做什麼,不由大吃一驚。南宮琛經驗到底不足,雖是反應到了,卻還沒想出該怎樣做,南宮玮則一跺腳,手一伸將他菈着,倏然飛身上了牆頭,亦是一聲大喝:“住手!”
但那裹頭的人比他離得近,是以他喝聲才出,偕着的已是一聲淒厲慘叫,直叫他們心下大震,變了臉色,慌忙細觑那院內情形。
這座院子頗為狹小,地麵鋪着石闆,也砌着幾個花壇,沒什麼格外雅致的布置,東麵牆下是茅草棚堆放着乾柴農具,緊鄰着是間豎着煙囪的廚房,一間存放雜物糧食的偏房,過來就是那“甘為霖”待客的堂屋。幾個手持兵器的來客麵沖着堂屋裹,但屋裹太暗,他們居高臨下,又被屋檐遮擋了視線,自是看不太清楚。
隻見那些“客人”個個衣衫下肌肉贲張,如臨大敵,格外謹慎。
正在這情況不明之時,南宮玮也做好準備要抽出長劍殺了那些擋路之人,那“甘為霖”的聲音竟又不緊不慢地響起來:“我不能幫到妳們,有時甚至還會給妳們帶來一些麻煩。”
說罷,屋內風聲乍起,一具沉重的軀體呼地自屋裹被丟擲出來,緊跟着又飛出一把鬼頭刀,屋外的“客人”立時着了慌,手忙腳亂地收起兵器紛紛出手接住。
那被丟出來的人既出了屋,自然就落在南宮玮兩人視線裹。卻見他一麵亮晶晶的燎泡,口吐涎唾,指爪直僵僵地張着,連動也不能動一下。屋外的“客人”看得清楚,忍不住朝屋內咆哮嘶吼兩聲,卻又畏懼得很,竟無人敢再進入堂屋。
南宮玮本來打算出手給這“甘為霖”解決了這些惡客,也好得一些青眼,但看眼前這情形,那甘為霖明顯懂得自保之技,他若插手,那反而是沖撞了對方的名頭,萬萬做不得。
果然也不必他來做什麼多餘的事,那幾個人猶豫一會兒,迫不得已向那屋裹的“甘為霖”屈服,請他賜下藥物好歹救了這中毒之人。沒料到“甘為霖”竟連這點便利也不肯給,隻冷笑道:“若我的首級被枭下,還有誰來將我救活?何況我並不懂得救人,妳們動作快些,給他找個好的大夫看看,僥幸還有活命之機。
在我這裹耗下去,隻有死路一條!“
南宮玮不由與南宮琛對看一眼,心中都為這“甘為霖”的冷酷無情咋舌,更要頭痛自己要怎麼才能完成父親交代的任務,將他請去給那谷雲起看病。
此時那些“客人”看等待無望,亦隻有擡起中毒那人,恨恨離去。南宮玮伸臂一攬南宮琛的腰,翩然落進院中,南宮玮拱手再次說道:“襄陵南宮玮、南宮琛拜見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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