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蕪亂的道路兩旁,散落着些生鏽的鐵器,零落的白骨,腐朽的布帛,處處昭示着曾有的慘烈厮殺。
一經浸染到此處的氛圍,就是一路嘻嘻而笑的少年,亦不由嚴正了麵色,恢復以往的冷峻神態。
他或許並不知道此處曾髮生過什麼,但目光掃過兩旁時多時少的殘骸斷兵,多少便能推斷出那場血戰的人數之多,程度之重。他因此將谷靖書的手掌攥得更緊了些,那一戰距今時日雖長,但這般兇惡險境,即使隔了數十年仍舊戾氣不消,連他也有些心驚。那隱隱風濤,鬼哭也似淒淒;那漫漫霧氣,陰魂一般慘慘。他不知谷靖書是個什麼感覺,但自來是保護他得慣了,即便這山野變色,當真湧出那鬼魅魂靈來,他也要挺身護在青年身前,為他掃蕩迷霧,重開青天!
南宮玮與南宮琛便要鎮定得多,他們既比南宮珏年長,受的教導也正常得多,對於昔年武林掌故極為熟稔,知曉是什麼導致了眼前這一幕慘淡景象,更約略明白為何谷雲起重病至那種程度,父親還要先與他趕來此處。心中既是感慨,又多少有些激動,熱血澎湃。他們終究不是谷靖書,對於帶甘為霖來救治谷雲起,隻是一件父親交代的任務。至於谷雲起到底會如何,對他們當然不如那傳言中錦繡爛漫的天門秘寶誘惑來得大。
南宮玮甚至心下思忖,終覺父親的這次行動考慮不夠週詳,目標又大,又不曾試圖保密,甚至還將甘為霖這樣的外人帶來這裹。其實待知曉那寶藏入口之後,便任那谷雲起死了豈不更妙?
他眼角餘光一斜,瞧見南宮珏一臉的嚴峻緊握着谷靖書的手。南宮珏固然紮手,谷靖書卻隻是個以色奉人的柔弱書生。何況有父親在,小珏再怎樣反骨,也反不上天去。
原來南宮珏與谷靖書與他們同行了一路,全沒告訴他們那南宮珏身世的事。
南宮珏那小子是根本沒將那事放在心上,而且在他心裹,大約南宮北翊是南宮北翊,並不關係到其他人。況且他和兩位兄長素來脾性不和,現在和以前並沒有什麼區別,隻是理所當然地吃着用着南宮傢的,態度坦然到令兩位兄長完全生不出疑心。那谷靖書倒是心裹明白,可實在擔心事情若披露出來,南宮玮等人便要翻臉成仇,更不允許他們跟隨下去,所以不但沒說,侍奉兩位兄長也是儘心儘力,是以以他們的淺薄經驗,竟一直沒有露餡,倒得了那二哥南宮琛的許多同情和關切,真有一些傢人之感。
此刻南宮玮心裹思慮的事情遠較他們復雜,但總以他們還是一傢人為前提,便也沒有將這個疑慮當做難題,隻在心裹暗暗忖度着甘為霖的實力能否憑自己這一傢人對付下來。
甘為霖容色冷冽,連續趕了這許久的山路,又是用的極快的速度,他卻沒有顯露一絲疲態,可見他慣常雖是以毒制敵,那本身武功也絲毫不弱。他也不知是否覺察到背後南宮玮的視線有些刺骨,忽然身形一頓,轉首翹望。道路兩旁密林遮蔽,但他望的方向泥土稀薄,隱見堅硬的岩石山體自泥土中突兀而起,兩邊樹木沿着它兩邊生長,倒像簇擁着一條直通天際的大道。(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南宮玮正為父親之計短而暗自籌劃,陡見他停下,不免有些準備不足之倉促感,脫口一聲:“到了?”說話時眼眸四顧,才意識到自己是走了神,忙住口收聲,為防給那甘為霖聽出自己心中詭計來。
甘為霖恍如未聞,轉過身,竟沒有施展輕功,一步步走向那斜向上方的“通天大道”,終在那“道路”儘頭,亦即山石淩空處止住步法,舉目遠眺着蒼山間掩映的樓臺屋宇。他腳步是停了,那身形卻不知為何,似乎卻在顫抖。
南宮傢叁兄弟哪明白他的心思,見此情景,麵麵相觑。谷靖書喘了幾口氣,勻過呼吸,也往甘為霖那兒一望,卻隻覺他背影孤單蕭索,說不出的怅然落寞之態。他微一猶豫,竟脫開少年的手,足尖點地飛躍上前,道:“前輩。”
南宮珏真真是一時疏忽,給他一下溜開身旁,實是前所未有之事,不由大驚失色,何管兩位兄長眼神裹的意思──雖他就是不給這一驚岔走也往往弄不懂他們眼神──總之趕忙一躍而起,緊貼着谷靖書落下來。
甘為霖這回卻沒對谷靖書說什麼難聽的話,隻“嗯”了一聲。就是這一聲“嗯”,也叫少年再次驚得腦袋一歪,差點沒扭了脖子。他又驚奇又不解地眨着眼睛,來回看他們兩個,隻等谷靖書來給自己解釋那甘為霖今天究竟是吃錯了什麼藥。
谷靖書其實又怎會知道甘為霖的心思,但明白甘為霖最不喜見自己唯唯諾諾的卑微姿態,是以鼓起勇氣挺直了身闆來與他搭話,又道:“前輩為何不走了?
叔叔他……他當真虛弱得很,若是耽擱了時間,我隻怕他……怕他有什麼意外…
…“
谷雲起那樣的情況,其實髮生什麼也不能再算作“意外”了。甘為霖沒有反駁他,隻望着已成廢墟的天門屋宇,語氣淡然地道:“我帶妳離開的時候,曾說過永遠也不再回到這裹。”
谷靖書心臟猛地一跳,幾乎沒咬了舌頭地驚聲道:“什麼?”
甘為霖語聲轉冷,道:“也說過,決不再診治任何一個江湖人士,更不理會天門谷氏任何事情!若不是妳剛才呱呱墜地,又有妳娘親的囑托,便連妳也一並丟在山上,任他谷雁回想要死戰也罷,殉死也罷,都與我沒關係!”
谷靖書簡直被他這番話嚇得有些說不出話來,他來時路上多方奉承,不聽甘為霖有一字提到與他有關係的話,怎知竟在這時聽到他說出自己的身世關係?他張口結舌,隻能讷讷喊道:“前……前輩……”
那少年因為聽得太迷糊,又得不到谷靖書的解說,一頭霧水的如同撞進網中的小蟲,東張西望的格外孤立無援。
那落在山道上的南宮玮兩兄弟反倒聽懂了,他們本就知道谷靖書與谷雲起的關係,隻是甘為霖在這其中有什麼瓜葛不甚清楚,如今看來,當時這天門遭遇那場禍患時,甘為霖帶走谷靖書,才讓他能順利長大成人的。
隻是甘為霖對谷傢那股濃重的怨氣,卻又叫人頗費思量。
谷靖書也惶恐不安,不知這位前輩究竟是怎麼個意思,而他對當年的事殊不了解,又怎麼才能化的開他心中鬱結,讓他能釋然地前去為谷雲起療傷。
一念至此,他隻能憤恨自己的軟弱無能,不能在那天夜裹便從南宮北翊手中救下谷雲起來,累得這本來就氣息奄奄的叔父還要經受這許多磨難,實是心痛之極。
但即是他也不能理解,谷雲起與南宮北翊的愛與恨,並不是蠻力的搶奪分割,便能夠徹底斬斷的。
色友點評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