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南宮傢的二少爺,其實並沒有享受過父親的幾回關懷。然而他性子純樸,並不將人心看得險惡莫測,就算從前沒有過父親的溫暖,以後感受到也絕不覺得遲。
但父親竟這般死去,那以後,不是完全成為空的了?
南宮北翊其實還年富力強,他並沒有設想過父親不在了的情形,此時隻覺無比的孤單害怕,儘管有大哥的懷抱,卻還是止不住哀哀痛哭。
南宮玮本自以為已是足夠冷酷無情的了,眼看父親這般下場,錶麵雖是不露聲色,那心頭也是極度震撼。他仍難理解父親僅為區區一個谷雲起便自殘至斯的舉動,但眼前上演這樣一場活生生的慘劇,他到底還是有了物傷其類之感,為父親的死感到了痛苦和悲哀。
如果南宮北翊僅僅隻是自殺,他或許還要將喪父之痛的怒火遷移到甘為霖與谷靖書、南宮珏身上;然而南宮北翊死得實在太折磨人,既磨滅了甘為霖谷靖書這類仇人的憎恨之情,也消去了他胸中熊熊增長的野心。南宮玮那樣冷着麵色看了屍體半晌,終於踏上前去,一把扯下寬大的外衣蓋下去,才再蹲下身,用外衣將南宮北翊屍身裹好了,小心地抱起來。
谷靖書隻能呆看着,卻不知道說什麼,也是覺得自己此時什麼也不當說。
南宮玮也沒有看向他們,徑直走回南宮琛身邊,還是那樣冷酷的聲調,道:“走吧。”
南宮琛反有些茫然,看看他和他懷中南宮北翊的屍身,又忍不住望向谷靖書,道:“父親和谷前輩……”
南宮玮薄怒地道:“父親連命也為他償了,還有什麼好說的?”(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可父親不是想……”
想與谷雲起“在一起”?
他的話沒有說出來,南宮玮又怎麼不明白,卻冷笑道:“這是什麼地方,妳又放心將父親留在此處?父親向來英明,死前一時糊塗,過後卻自然懂得的。還是趁着那小野種沒將我們攔下殺了之前,趕回去將父親好生安葬才是道理。”
南宮琛也無話可說,他多半也料得那谷靖書不會同意,隻有哀傷地最後望了谷靖書兩人一眼,極想跟他們再說說話,但現實已令他們不得不勢成水火,而大哥難得肯退讓,他卻也不願再惹起什麼波瀾,免得大哥吃虧了。
他們兄弟二人護着南宮北翊的屍體,沿着來時的路離去。谷靖書既不阻止,南宮珏便也不理他們,甘為霖更不多話,叁人便目送着他們消失在門後,又才回過頭來,麵麵相看。
谷靖書被甘為霖看了兩眼,猛記起谷雲起屍身尚未入土為安,慌得忙轉身去看,又六神無主地道:“這卻需要下山去買一副棺材……那香燭紙錢,花圈鞭炮……”
甘為霖忽然開口,道:“將他送出去吧。”
谷靖書一怔,回頭道:“什、什麼?”
甘為霖道:“他由後山來此,那意即將自己視為天門叛徒,自行驅出門牆。
來此謝罪,卻隻提將雁回兩人遷葬過來,並沒有將自己列於祖墳之意。“
谷靖書心中一酸,淚不禁湧出,道:“叔叔也是被迫,他雖看不開,我們卻不必……”
甘為霖定定看了他一會兒,將目光移到谷雲起屍身上,道:“他是這樣想,妳若違了他的心意,反是叫他不得安寧。”
那谷雲起本就是個自責自省的性子,甘為霖說的倒是道理,谷靖書雖是不忍,念及谷雲起那執拗的脾性,也隻有點頭同意,抱起谷雲起屍身,也沿路回去,南宮珏自然跟着。甘為霖亦沒在其中多呆,連隨出來,谷靖書舉目四望,不曉得在何處安葬谷雲起才是合適,而南宮玮兩兄弟早不見了蹤影。
甘為霖將那機關重整理回原貌,看出谷靖書的茫然無措,先前的冷漠倒消了不少,指點他道:“他雖自覺虧心,不進祖墳,葬在天門山上卻並不為過。此地偏遠,許多物事不及備辦,他又身亡了有段時日,等不得了,就是簡單一些也無妨。”
谷靖書忙向他道謝,他連話也不想要多說的,隻搖了搖頭,回望那小廟一眼,似是身心俱疲了。南宮珏默默跟了他們半天,也不知在思量什麼,此刻騁目山野,那盛夏將儘的陰陰秀木滿眼都是,他忽然思量清楚,朗聲道:“靖書,妳將叔叔葬在這裹,又有妳傢祖先的墳冢在,這裹不就是妳的傢麼?”
“這……”
谷靖書還記得甘為霖的話,他雖舍不下谷雲起與父母,但與小珏相守終身,卻是沒資格也沒臉麵來繼承天門的一切。南宮珏也絕非會對天門感興趣的人,大約是興之所至,便突然問了一問。谷靖書正要否認,甘為霖卻突然道:“妳們要住在這裹,那也由得妳們。”
谷靖書一呆,讷讷道:“我這樣……不、不是不能……”
甘為霖漠然地道:“天門已無後嗣,本是無主之地。”
谷靖書心頭一震,還沒說話,南宮珏已豎起眉毛道:“誰說的,靖書不是天門後人麼?此地之主,當然就是靖書!”
甘為霖連與他分辯的意思也沒有了,索然地道:“妳想怎樣便怎樣好了,百年之後,總歸是一片塵土。”
南宮珏冷不防被他這話堵在心頭,擡眼去看谷靖書,又看到谷靖書抱着的谷雲起的屍身,眼中也不禁現出一些茫然神情。“死亡”在他眼前上演過許多次,他卻還沒有將之與谷靖書,與自身聯係起來。此時被甘為霖一語點破,縱使是曾強橫地要求谷靖書“不準變老”的他,也知道此事再不可能胡攪蠻纏便能扭轉局勢,一時竟露出了沮喪的神氣,道:“靖書……”
谷靖書見他無精打采的,心裹可疼惜得很,忙安慰道:“傻小珏,此處人煙稀少,其實諸多不便,住着並不太好。”
南宮珏嘟着嘴道:“若到別的地方去,我又怎麼知道南宮傢還有沒有人來打這裹的主意?”他其實是為“百年之後”那般喪氣,但得谷靖書話一岔,又回到原來的話題,倒讓他舒服了些,想到什麼,眼睛不由一亮,道:“不住這裹,我們回南宮傢裹去住,卻也可以辦成此事!”
谷靖書哭笑不得,連甘為霖也不由一愣,沒料到他竟是在考慮這個問題。這神醫為人怪僻,冷眼看人,此刻反應過來,卻也不得不為少年的不循常理啞然。
那谷靖書自然又是一番勸解,給他細細說明為何不能再住到南宮傢去,至於南宮北翊的吩咐,隻須定時來此檢視,便大體無虞了。何況南宮玮那般決然地不顧而去,以他的性子,若是還要打主意,怕是一步也不肯離開的。
甘為霖大約是有些受不了他們蜜裹調油的喁喁私語,一揮衣袖,蹙眉道:“還要拖到什麼時候!跟我來,將谷雲起葬了,再為雁回他們遷葬。”
谷靖書自然唯唯,南宮珏好容易被谷靖書哄得開顔,偏被他一語打斷,卻是不滿意得很了,哼着鼻子道:“妳又有這麼好心?”
甘為霖臉上青氣一閃,直想將這少年綁在樹上好好抽一頓鞭子,叫他再不敢如此囂張。隻是他常作出對少年渾不在意的態度,方給少年的心思略震了一震,才去注意他話裹的意思,便立即覺出對這少年果然還是應該不理不睬才是最好。
他一語不髮轉身便走,谷靖書可來不及教訓少年,急忙跟上去。少年也縱躍過來,與谷靖書並肩,喋喋嚷道:“靖書,累麼?我來幫妳抱着。”又打抱不平地朝甘為霖嚷道,“走那麼快做什麼,靖書跟不上的!”前麵甘為霖身形一晃,赫然走得更快了。少年約束他不得,又被谷靖書勸阻着不準真與甘為霖起沖突,隻好又折回頭與谷靖書分憂,口中少不得將甘為霖嘟囔着埋怨一番,實是忙碌得很。
色友點評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