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信!”
王落梅雙唇頓時沒了半分血色,吃驚的望着聶陽,說什麼也不願相信。
邢碎影眼中寒氣大盛,口中語調卻變的沉穩而堅定,像是換了一人一般,他微笑道:“落梅,你是信我還是信他?”
王落梅心中一喜,立刻道:“我……我自然是信你的。他……他不過是個惡賊!我怎麼會信他的胡言亂語。”
聶陽隻有暗自嘆氣,心道果然女子一惹情事,便蠢的不可救藥。
不料邢碎影卻緩緩道:“這麼說,我要是說他其實沒有騙你,你也會相信的了?”
王落梅麵色大變,顫聲道:“你……你說什麼?”
邢碎影語氣驟然一變,淡淡道:“小生確實便是邢碎影,你們天道和摧花盟的人,統統都是豬。”
聶陽心知不妙,全力縱了過去,幽冥掌力外吐,直撃邢碎影胸前空門。
這一招全無章法可言,恍若搏命,但聶陽不得不出手。(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隻因他已看出,邢碎影已經要殺王落梅滅口。
哪想到王落梅一見聶陽撲上,竟然雙臂一展攔在邢碎影身前!聶陽隻得硬生生偏轉力道,一掌隔空轟在地上,身形借力一轉退後數尺。
他雙足還未立穩,就聽一聲悶哼,擡眼望去,就見王落梅雙目滿含驚訝,緩緩地轉過身去,但扭到一半,便軟軟的倒了下去。
邢碎影單掌豎在身前,麵無錶情的看着王落梅倒下的身軀,緩緩道:“你可知道這樣一個習武天賦過人的玄陰之女多少人中才能找到一個麼?”
玄陰之女?聶陽從未聽過這種說法,自然不知如何回答,眼見王落梅四肢一陣陣抽動,漸漸失去了生機,卻仍在直直的盯着邢碎影的臉,心頭莫名湧起了一陣憤懑。
邢碎影眼中閃過一絲惋惜之色,輕嘆道:“小生數年心血,不料竟在此毀於一旦。君子棄瑕以拔才,壯士斷腕以全質……可惜,可惜。”
“對你一片癡心的女子,總歸不會有好下場。”
聶陽帶着些微怒意道,“你這人難道全無心肝麼!”
邢碎影冷笑道:“小生的心肝早就隨着某人陪葬了。更何況,由一個施加強暴廢人武功的人來批評小生不懂憐香惜玉,你是來惹人發笑的麼?”
聶陽胸中一滯,隻覺心中說不出的氣悶,竟連指尖都微微顫抖起來。
邢碎影輕輕哼了一聲道:“你既那麼認為,小生也不妨這麼告訴你,董凡也是小生一手調教,吳延更是小生心腹之一,凡是你能想到之事的背後惡人,全是小生在作怪,天下的惡名不妨都由小生來背,你隻管動手便是。”
聶陽心底沒來由的怒意上湧,竟真的忍不住就要出手,好似心底有個聲音在催動着他,他突然想起董凡,心念一動,驚出一身冷汗。莫非,不知不覺間……
已經着了邢碎影的道兒?
邢碎影把雙手負於身後,淡淡道:“你回去後,若看到镖局那些蠻子死個精光,不妨也算在小生頭上。這種血債,小生一向是不嫌多的。”
這話平淡無奇,聽在聶陽耳中卻無異於雷霆萬鈞,他心中一驚,想到孔雀郡中好手盡出,留下之人可以說不堪一撃,邢碎影想來已經去過郡內,若是出手,那裡的人必定兇多吉少!
念及此處,心中熱血上湧,聶陽憤然長嘯,一掌拍向邢碎影,掌風森然如刀,尚有數尺便吹的邢碎影衣飄發揚。這一掌之威,竟提升到令聶陽本人也覺訝異的程度!
邢碎影露出一絲譏诮的微笑,右掌一切化掉那渾厚陰勁,一邊退後一邊說道:“吃了小生一手種下的果子,馬上便用來對付小生,你這算不算恩將仇報?”
聶陽掃了一眼已經漸漸不再動彈的王落梅,心中怒意更盛,一瞬間連出六掌,喝道:“這些活生生的女子,在你眼中難道隻不過是些果子麼!”
邢碎影雙臂橫攔,順着他的掌風向後飄開,口中道:“怎麼?你不也吃得很開心麼?你莫非想說你這突飛猛進的功力是你自己刻苦修煉來的?”
聶陽心頭又是一滯,氣悶之感更加強烈,但真氣流動卻絲毫不見阻礙,反而癒發得心應手,緊接着一掌揮出,雖被邢碎影避開,卻輕而易舉的將一棵碗口粗的枯樹咔嚓劈成兩段。
他精神頓時一振,盡管明知邢碎影恐怕和自己有什麼淵源,此刻恨意上湧,卻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邢碎影雙足一踏,陷入地中數寸,右手一揮,輕飄飄的拍向聶陽左肋。
聶陽不閃不架,仿佛吃準了邢碎影不會殺他,真力盡數凝在掌中,直取邢碎影頸胸之間。
邢碎影眉頭微皺,擰腰回掌隔開,兩人肉掌一交,無聲無息,卻卷起週圍無數新芽嫩葉。
兩股極陰掌風盤旋糾纏,轉眼便在山坡上對了叁十餘掌,聶陽體力雖然不足,氣血卻癒行慾旺,真氣鼓蕩唯有全力出手才能稍感平復,邢碎影麵色漸漸凝重,氣沉如山謹慎應對,隻守不攻竟絲毫不露破綻。
交戦方圓丈餘之內,柔韌的草葉被激蕩的勁風生生扯斷,薄泥覆蓋的堅硬岩石上,也留下了一個個刀刻斧鑿般的足印。
聶陽雖然功力大進,但五十招一過,便察覺到邢碎影仍未出盡全力,每到被他逼入絕境,便會巧妙而不着痕迹的把他的攻勢化解,內息運轉渾然天成,變幻莫測讓他的影返毫無可乘之機,他所相識的人中,武功能高到這般返樸歸真的,也不過隻有月狼薛憐和如意樓主南宮星兩人而已。
報仇之事癒發絕望,聶陽胸中更感氣苦,那股滯悶之感突然迸發出來,他下一掌尚未揮出,就覺渾身一震,一股熱流疾衝入口,竟“噗”的噴出一口泛黑濁血,化作漫天紅光。
邢碎影神色一變,突然衝進血霧之中,一掌印向聶陽胸口。
聶陽忍住喉頭那一股股腥甜氣息,一掌反拍過去。邢碎影變招奇快無比,手肘猛地一彎,與聶陽結結實實的對了一掌。
這一掌聶陽幾乎出盡了全力,邢碎影身形猛的一震,被這一掌打得風筝般飄了出去,在空中倒翻了一個跟頭踉跄數歩才算站定,尚未吐氣開聲,已有一絲鮮血從他唇角滑下。
聶陽勉強想要擠出一個微笑,身子一顫,卻噗的又是一口血噴了出來,這一口血卻是鮮紅無比,顯然剛才那一掌他也未曾討到便宜。隻不過這一掌撃中,看到邢碎影負傷,他心中那種滯悶則沒來由少了許多,胸中說不出的舒暢。
邢碎影用手背緩緩抹去唇畔血絲,臉上卻依然帶着溫和有禮的微笑,雙目中竟隱隱閃過得意之色,緩緩道:“果然已經到了不顧一切的地歩了呢,小生還真是欣慰啊。”
聶陽喘息着擦去嘴邊的血沫,還想再上,隻是胸中一陣陣翻騰漲悶,內息滾滾如沸,一時連話也說不出來。
邢碎影緩緩走近,高高擡起右掌,冷冷道:“你當真以為小生絕不會殺你麼?”
聶陽勉強扯了扯嘴角,仍無法開口,心中卻有了一種就此被他一掌打死得到解脫,也好過這般無可奈何掙紮在看不到彼岸的仇恨之海中。
這時一個人箭一般從遠處疾奔而至,數十丈外看到這邊情形,雙臂一展輕飄飄飛縱上坡,大叫道:“聶陽挺住!我來了!”
聶陽強撐着向後躍開兩歩,他已聽出這是慕容極的聲音,邢碎影有傷在身,如果能調勻內息,與其一戦並非全無可能。
邢碎影瞥了一眼,突的拔地而起,騰空迎向慕容極,一掠數丈,足尖一點突岩,飛身直撃慕容極頂門。宛如蒼鷹淩空,勢不可擋!
慕容極收勢不及,運力一蹬,身子打橫射出,堪堪從邢碎影身下擦過。這下變招極巧,卻也極為兇險。
邢碎影淩空一轉,詭異的反拍一掌,雖然相距已有數尺,掌風依然籠罩住慕容極週身。慕容極連忙舒臂在地上一撐,右掌一式“輕煙萬縷”將掌風盡數化解,順勢向旁側一滾,頗有些狼狽的站定。
邢碎影卻似打定了主意要將慕容極立斃掌底,可見剛才所受內傷着實不輕,不敢久戦。
慕容極也看出來敵內傷不輕,打起十二分精神守住門戶,孤煙掌本就是武林絕學之一,縱然慕容極所修不過十之六七,隻守不攻也不會輕易被人撃破。那飄渺如煙的招式恰好令幽冥掌的至陰掌力無從着手,十幾招過去,慕容極除了後退數歩之外絲毫不見劣勢。
邢碎影冷冷哼了一聲,雙掌一錯,陡然變招,竟轉為了十分霸道的大鷹爪功!
仇傢和鷹爪王傢曾是姻親,邢碎影使出這門武功聶陽自然並不意外,慕容極卻猝不及防,孤煙掌所倚仗的內功他不過初學乍練,這剛猛擒拿招式一出,他全力化解向旁縱出,臂上仍被抓出了五道鮮血淋漓的傷口。
邢碎影一招得手後招立出,五指如鈎直逼慕容極咽喉,所攜內力雖然過於陰柔不足以發揮十成威力,卻依然不是慕容極這半路出傢的孤煙掌可以匹敵。
聶陽心中一凜,想要過去幫忙,情急之下內息強行調動起來,可距離十丈有餘,恐怕非淩絕世在此不能相救。
慕容極麵上絲毫不顯驚慌之色,微一皺眉,反而向前邁了一歩,同時左掌穿肘而出,勁力陰柔卻不失強猛,招式極為精妙,不僅攻邢碎影所必救,所含後招更是奧妙無窮。
這掌法中的變化雖不如孤煙掌那般高深莫測,卻絕對也算得上是一流武學,而且慕容極對這掌法十分熟練,一撃之威與方才孤煙掌的苦守之力簡直是雲泥之別。
邢碎影象是早料到會有此招,雙臂一振竟硬生生把身子向後抛去,好像剛才那奪命一爪不過是虛招一般。
聶陽卻絲毫不覺得驚喜,反而驚出了半身冷汗。
他雖然不認得這套掌法,卻也猜得出它的名字。
這正是慕容傢傢傳絕技之一,七星引天掌!
邢碎影尚未落地,慕容極便已到了他的身前,左掌直進右掌斜撩,一式“巨門破”分撃邢碎影胸前腰間。邢碎影雙肘一沉,封住身前空門,五指順勢一拂,赫然便是百花閣攏香手中的招式。慕容極不退反進,左掌反切右掌疾提連消帶打化為一招“貪狼突”這變化極為迅速,邢碎影又未曾見過七星引天掌中的一招半式,應變不及,百忙之中身子一扭,力貫左臂硬接下來。但同時慕容極反切左掌也被邢碎影手指拂中,穴道一酸登時半身發麻。
這一掌方見慕容極功力所在,邢碎影竟被直直打出叁丈有餘,沉氣墜足方才站住。
隻不過兩人實力相差太遠,這一掌也隻是讓邢碎影傷勢略重而已。
也不知是明白繼續纏鬥下去討不到好,還是別有所圖,邢碎影剛剛穩住身形,冷笑一聲就此轉身提氣疾奔,慕容極縱身慾追,卻發現輕功差距着實不小,縱出數丈便即停歩,匆匆走到了聶陽身邊。
聶陽此時內息已經平復大半,隻是丹田之中還是翻騰飽脹有些難過,他麵上並未露出分毫異樣,對慕容極微微一笑,道:“相傳慕容傢的七星引天掌共有八式,每一式都是至威至簡,包含了無數變化的高招,不知慕容兄已經修得了幾式?”
慕容極也勾起了唇角,他本就俊秀,此刻更是顯得風采翩翩,方才那一掌對他來說猶如寶劍出匣,令他從如意樓的下屬,立刻就變回了有着慕容世傢血脈的年輕公子。
“承蒙樓主關照,那八式七星引天掌,在下不才,已經全數修習完畢。隻是天資魯鈍,還需要假以時日多加修煉。”
他想必也是第一次以這掌法正麵禦敵,語氣中難掩那一絲興奮之意。
他也的確有資格感到興奮,七星引天掌並不是很容易練成的武功,歷代慕容傢的傢主大多在這套武功上耗費十年光陰,才敢稱得上是登堂入室,慕容極年紀輕輕就已略有大成,縱然在鼎盛時期的慕容傢,也足以令人驚嘆。
但更令聶陽驚訝的是他的話,“你是說幫你練成這套掌法的是南宮樓主?”
慕容極恭敬的向南一拜道:“南宮慕容,義武連宗。昔年四大世傢六大劍派所遺,十之八九藏於如意樓,如果不是樓主恩賜,我此生此世也難以學到第四掌。”
聶陽直視着慕容極雙目,突道:“那麼殷亭曉也是他叫你殺的?”
慕容極麵色如常,點了點頭道:“在下本就受命在身,此行若有天道中人妄圖插手,必將其誅殺。殷亭曉武功高強,若錯過那個機會,隻怕很難等到第二次。因此即使會被你懷疑,我也一定會出手。”
聶陽緩緩問道:“殷亭曉是天道中人?”
慕容極絲毫沒有回避他的視線,道:“非但他是,此次隨行镖隊的武當弟子,除了私自離山的董劍鳴外,俱已投入天道之中。”
“我……為什麼一點也不知道?”
聶陽突然有了一種被隔絕在某件事外的感覺,而那件事似乎已經在暗中發展了很久。
慕容極帶着歉意一笑道:“聶兄見諒,一來此事與你報仇並無太大乾係,二來怕你打草驚蛇,一些事情並不好過早說明。”
聶陽冷冷道:“現下我已知道你懂得七星引天掌,於是便可以說了是麼?”
慕容極肅容道:“慕容傢世代傢規,這門掌法唯有傢主可用,方才若不是生死關頭,在下仍不會承認會這門掌法。至於誅殺殷亭曉一事,我昨日本就打算告訴你,隻是……沒有機會開口。”
的確,昨晚那樣的情況,聶陽自然是沒有機會聽慕容極說話的。
“我之所以可以告訴你,是因為事情有了意想不到變化。”
慕容極的眼神顯得有些黯然,“這些事,已經不需要再瞞着你。”
“什麼變化?”
對話中聶陽終於暫時理順了發狂一般的內力,語氣也漸漸恢復了平靜。
慕容極輕嘆道:“所有加入了天道的武當弟子,在客棧中被人一夜之間全部砍斷了脖子。”
“這有什麼關係?你們不是本也打算殺了他們的麼?”
慕容極搖了搖頭,“天道支係龐雜,兩批人馬之間很可能互不相識,武當之中,李青鹿那條線隸屬白繼羽,是已經摸清的一支。而殷亭曉經我們查實,是新的一支,而其所隸屬的幕後主使,很可能會牽涉到某些武當名宿。這一路下來我對他們裝作全然不知,李青鹿出現後我也跟着做了一出戲,就是為了順藤摸瓜。不料他們下手實在是果斷迅速,按薛憐所說,出手的應該是白繼羽本人。這說明,已經有地位在白繼羽之上的人開始乾涉。對那個人……我們卻僅有一點線索。”
聶陽長長地出了口氣,扭頭看着遠遠地山巒起伏之處,看着空曠而清澈的藍天,緩緩道:“這些事,你其實不必告訴我。除了刑碎影的事之外,別的事我已經不想再管。”
他的語氣聽起來十分疲憊,也顯得十分厭倦。
慕容極嘆道:“我知道你不會馬上相信,我告訴你,也不是為了要讓你相信,隻不過因為這些事情你已經有權知道,僅此而已。”
他頓了一下,話鋒一轉道,“而且這件事,也不能說和刑碎影沒有關係。”
聶陽猛然回頭,緊盯着慕容極的雙眸。
慕容極緩緩道:“花可衣不是也告訴你了麼,刑碎影就是仇隋。我們僅有的那一點線索,便是仇隋。”
他想了想,猶豫了一下,繼續道,“原本,幫你復仇隻是這次行動的目的之一,但如果仇隋就是這次天道的‘那個人’,那麼,你我的目標,也就完全一致了。”
聶陽慢慢向着來路走去,慕容極隻有跟上,兩人走出百歩開外,聶陽才開口道:“仇隋就是天道這次的主事。虧他們自命天理正義,可惜卻是一群不長眼的蠢材。”
慕容極卻道:“那也未必。天道此次復出江湖,並不像二十餘年前的時候,雖然行事一樣的偏激狠辣,但老一輩的天道中人,絕不會如這班人一樣禍害武林。之前江南的那場大亂,足以錶明現在的天道,隻不過是一個有野心有圖謀的組織而已。這樣的一個組織,吸納什麼人,我也不會感到驚訝。刑碎影心機深沉,行事詭秘,縱然沒有隱藏身份,想加入現在的天道恐怕也不是很難。”
兩人腳程都頗為迅速,轉眼已到了官道旁側,聶陽這才問道:“摧花盟那邊結果如何了?”
他並不十分擔心那邊的戦況,因為他通知了田義斌,而那些負責引開官兵的伏兵也已被他誅殺乾淨,摧花盟此戦,唯有一敗。
沒想到慕容極卻嘆了口氣,微皺眉頭,緩緩道:“一直到我離開,那裡還是相持不下,我也是突圍過來找我們分舵的人去支援,回援的路上看到了狼魂暗記,才追過去你那邊的。”
“暗記?什麼暗記?”
聶陽一愣,除了聯絡薛憐的時候,他未曾用過狼魂中的任何訊號。
慕容極也是一愣,但旋即明白了什麼似的,低聲道:“看來是他……那我便放心了。”
聶陽此刻也顧不得追問那個他是什麼人,皺眉問道:“你說那邊相持不下,難道田爺和鷹橫天都沒過去幫忙麼?薛師姐呢?”
慕容極搖了搖頭,道:“鷹大人始終未曾出現,田爺我也沒有見到,趙玉笛此次濟河焚舟背水一戦,摧花盟精銳盡出,若不是薛憐姑娘及時趕到,我們早已一敗塗地。幸好現在如意樓分舵弟子已經趕去,現在摧花盟應該已經潰敗,就是不知道趙玉笛是否已被抓獲。”
聶陽深思着擡起頭,帶着一種奇妙的譏诮道:“有些事並不是應該如何,就會如何的。”
所以他們隻有去親眼看看。
眼見為實這個詞,在大多數時候還是適用的。
盡管屍體和鮮血已經讓聶陽覺得麻木,蕭曠的空地上的慘景,依然讓他的喉頭驟然湧上了一股酸意。
最外側的樹林邊,幾個女子正扶着樹乾嘔吐,加上這些女子,還站着的人也不過隻有二十餘名。他們的衣服都還很整潔,想必都是趕來支援的如意樓弟子。
倒下的人,都已不會再站起。乾燥的黃土,已被鮮血浸透。
也許以後的江湖中,有人在茶餘飯後談起這場戦役的時候會熱血沸騰,但現在在場的人卻覺得連骨髓都已冷透。
這裡的屍體有的被一刀砍死,有的被一劍穿心,有的中了十七八種暗器,有的被人一掌震碎了魂魄。
這些都不算什麼,這些終日在刀鋒邊緣遊走的江湖人早已見慣了死亡。
令他們感到震撼的,是另一些人的死狀。
他們縱使在摧花盟內,也不過是些二流角色,其中大半都沒人認得出名字,隻知道他們無一不是宵小淫邪之輩。他們想必是已經得到了極大的優勢,因為其中一個人的臉上還帶着得意的淫笑。
那笑容定在他臉上,成了他留在人世間的最後一個錶情。他的手攥着一個女子衣襟的碎片,他的咽喉被一柄鋒利的劍洞穿,於是,他成了這些人中死的最“好看”的一個。
剩下的那些,已經不像是人類在戦鬥,而像是蠻荒的野獸在厮殺。
一個男人雙手各掐着一個女子的脖子,卻被那兩名女子緊緊地摟住了胳膊,而第叁個女子的嘴巴,就死死的咬在他的咽喉上,那女子的嬌軀已被攔腰斬斷,卻仍然如夜叉一樣咬死了她的仇人。另一個男人和兩個女子糾纏在一起,一個女子的左乳被他的鷹爪生生撕爛,另一個女子的臉都已被抓得血肉模糊,但男人的身上也布滿了血痕,那兩名女子最後的武器隻剩下自己的十指,她們連指甲都抓到翻開,竟活活把那個男人的胸膛挖開,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被這樣殺死的男人隻有十餘個,而和他們糾纏在一起的女屍卻足足有叁十餘具。
她們柔軟的櫻唇,纖秀的玉手,都變成了她們麵對得意的敵人時唯一的依賴。
也許摧花盟的這些人本不會死,隻是他們實在欺淩多了軟弱怯懦的尋常姑娘,而想不到這些女子也會在某種力量的支配下變成絕望的母獸。
漠塵師太死了,但她並沒有倒下,她靠着民居冰冷的牆壁,筆直的站着,她的胸前釘着兩把劍,腰上也有一處深可見骨的刀傷,但她卻沒有倒下。她的雙目半閉,已經擴散的瞳孔無神的盯着麵前的幾具屍體,唇角竟似帶着一抹譏诮的笑意。
聶陽的胸口又開始發悶,這裡濃重的血腥氣依然無法掩蓋另一種他所熟悉的味道,那從這些慘烈的屍體上所散發出來的,仇恨的味道。
慕容極麵色凝重的走過來,一個精乾的中年漢子已經向他報告了足夠詳細的訊息,他拍了拍聶陽的肩,聲音顯得有些低啞,“聶兄,摧花盟的人四散逃逸,他們抓走了一些人,剩下的人追過去救了。我怕……他們可能會中陷阱或是埋伏,咱們是不是該分頭去找一下他們?”
聶陽深深地吸了口氣,他的精神和體力都幾乎跌落到了低谷,他現在唯一需要的就是一桌豐盛的飯菜和一張溫暖柔軟的床。
但他隻有點頭。
他從漠塵師太的胸前拔出了一把長劍,緩緩插在了自己的腰帶上,“我去這邊。”
說完這四個字,他的人已經到了林中。
他已經不願再多看一眼那邊空地的情景,多看一眼,他的頭就像要裂開一樣的痛。
他選這個方向並不是因為發現了什麼,隻是隨便做出了一個選擇而已。穿過那稀疏的樹林,便是一片並不太寬闊的農田,田地裡的莊稼留下了清晰淩亂的踐踏痕迹,清楚地指明了前麵經過的人的去路。
從痕迹的寬窄和數量來看,這個方向的人並不太多。
聶陽強打起精神,飛快的追了上去。到了田邊,就已發現一個男子倒伏在地,背心釘着一把細長的柳葉飛刀,手裡握着的滿把暗器沒有一個來得及發出。
是雲盼情。
想到她帶着些俏皮的可愛笑臉,聶陽的心頭終於覺得有些輕鬆,但旋即又擔心起來,摧花盟對付女人的手段花樣百出防不勝防,若是雲盼情不慎失手,那才是追悔莫及。
念及此處,他心下不禁又微感煩躁。不論是柳婷還是聶月兒,他都不願他們牽扯到這件事裡,正是因為這種無法消除的擔憂,而現在,他竟也生出了不願雲盼情再參與此事的念頭。甚至比想把田芊芊和董傢姐妹送走的念頭更加強烈。
他搖了搖頭,不願再繼續想下去,他緊緊捏住了手上的柳葉飛刀,仔細辨明了方向,不再猶豫,提氣展開狼影幻蹤歩法全力疾奔。
奔出二裡有餘,聶陽又看到兩具屍體,這次的兩人皆被一劍洞穿了咽喉,後麵的草叢裡淩亂的足印痕迹所指方向上,每隔丈餘便能看到幾點血迹。
凝神細聽,週圍卻並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聲音傳來,他一邊注意着週遭變化,一邊放慢了追蹤的速度。
鬆軟的泥土上足痕雜亂清晰,唯有雲盼情那小巧的腳印幾不可辨,看來到了此處她也已經全神戒備。
血迹越來越少,到了一片枯樹殘枝之後,走出四五丈,便就再也看不到一點血迹,唯有幾道足印依舊延伸下去。
看雲盼情的足迹,她應該是繼續追了下去,聶陽本也打算如此,心中莫名一動,又退回了那堆枯枝旁邊,仔細的撥開地上的草葉,一寸寸的看過去。
果然,折向西南的五尺之外,地上留下了一個蟬洞般的泥孔,像是被什麼插進去又拔了出來,帶出一片土塊。
再向前找,果然每隔叁尺有餘地上就會留下一個如此的洞,聶陽長身而起,知道雲盼情追蹤之人多半以樹枝為杖折向此處逃逸,另一邊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危險,既然如此,先追上逃亡的這人再去找雲盼情也不遲。
他飛身躍上一旁樹枝,足尖一點,從茂密的枝葉中靈猴般穿行過去。
果然不出半裡,地上又重新現出了腳印,追蹤更加輕易。
過了一條小溪,地上的腳印突然變成了兩雙,一雙依然是那逃亡男子所留,另一雙卻足趾分明小巧玲瓏,竟像是一個赤足女子。
聶陽心中一沉,知道對方原來還有人質在手,隻是不知是誰,幸好此前已經看到雲盼情的足迹依然向北方追去,知道這女子絕不是她,倒也不至於太過慌張。
足印漸深,歩距短窄,看來到了這草木叢生的莽林之內,那人終於放鬆下來。
聶陽不敢怠慢,提氣斂神,仔細聽着週圍一草一木的動靜,快歩追去。
他耳力本就過人,現下內功深厚許多,即便在這天然隱蔽之所內,方圓百丈之內的聲音也都逃不過他的耳朵。逃了這麼遠,那人想必也已十分疲憊,聶陽臉上已露出了一絲微笑,他知道馬上就會聽到那人的喘息聲。
他確實馬上就聽到了喘息聲,很好辨認的聲音,從遠處陰暗潮濕的巨大青石後傳了出來。
但他卻愣住了,那確實是非常急促的喘息,卻並不是他意料中的樣子,而是有經驗的男人都能分辨出來的,從女子柔軟的櫻唇間發出的嬌喘。
緩緩接近過去,聲音變得更加清晰,也聽到了男人的粗喘,像一隻野狗呼哧呼哧的吞吸着氣流,先聽到了女子的呻吟,卻隻是因為剛才那男人像是屏住了呼吸,狠狠用力做了些什麼。
聶陽小心的攀上旁邊一棵巨大的古樹,輕手輕腳的蹲在了向那邊延伸的一道枝丫上,小心的撥開了麵前的樹葉,向前方的地下看去。
青石後的長草被壓平了五尺見方,真如一張天然的軟塌,一個瘦瘦高高的男人赤着上身,褲子褪在股下,慘白的臉上掛滿了汗水,雙眼布滿血絲,忘命的聳着屁股。
一雙粘着些泥灰,卻依然白嫩秀美的腳掌隨着男人的聳動搖晃着,十根足趾緊緊地蜷着,像是已承受不住男人的衝撃。從纖美的腳踝延展而出的,是兩段修長的小腿,腿彎勾起的時候,腿肚充滿彈性的肌肉便變化出無比誘人的線條。
被撕成破布的襯褲就掛在一邊的小腿上,白嫩的大腿已經完全赤裸,光滑如絲的肌膚上有着紅腫的掌印,和幾個一看便是啃咬出來的青紫淤痕。
私密的股間已經被完全打開,羞恥的花園內,猙獰的肉棒正在兇猛的入侵,隨着粗大陽具的深入,那成熟而嫵媚的呻吟就會化作一聲既痛苦又快樂的喘息。
聶陽並不認得她,隻是直覺判斷這應該是逐影的一份子。看着那張春意盎然的臉,他不覺感到有些鄙夷。他沒有馬上出手,他怕現在出手的話,他會忍不住連這個風騷的婦人一起殺掉。
“真……真他娘的緊……”
男人呲牙咧嘴的嘟囔了兩句,停住了腰,喘着粗氣伸手撕開了女子的上衣,肚兜被扯到一邊時,一對兒又圓又大的奶兔兒撲嚕彈跳出來,滑溜溜的滿是汗水,他一把用虎口捏住乳尖,淫笑着說道,“臭娘們,在那兒不還想要老子的命麼?怎麼才操了你幾十下,就叫得這麼騷了。百花閣裡的婊子,都跟你一樣夠味兒麼?”
聶陽心中一驚,這軟綿綿躺在男人身下騷浪呻吟的美婦,竟多半是逐影核心人物之一的紀紫吟!
莫非這女人竟是內姦不成?聶陽驚疑不定,握緊了劍柄小心的繼續窺探。
紀紫吟撒嬌般的哼了兩聲,細聲道:“還不是……還不是你太厲害,一下……一下子就把人傢弄的……弄得那麼濕。羞……羞死人了……好人,你……你再動動嘛……”
她這句話說的含羞帶怯,偏偏又媚眼如絲款款扭動着腴軟的腰肢,豐美的肉穴忽的一吸,險些將那男人勾的丟了精。
他呸的往一邊吐了口濃痰,又開始啪啪的用大腿拍着紀紫吟肥美圓滑的屁股,方寸之間蜜汁四溢,“反正老子已經廢了你的武功,也不怕你玩什麼花樣,你要是乖乖的聽話,這次逃出去,我就留着你的賤命,好好服侍本大爺。”
紀紫吟臉上浮現出恐懼的神情,擡手摟住了男人的脖子,弓着腰迎湊着男人的動作,咬着下唇道:“人傢……人傢也沒別的地方可去了,你……你可要好好待人傢啊……”
她說着,還主動吻上了那男人露着一口黃牙的臭嘴,奉上了丁香小舌,與男人的舌頭糾纏在一起。
男人得意的眯起了眼睛,用力咂住了紀紫吟的舌尖,大手一張攥住了一邊豐乳,捏緊了紫紅的奶頭,開始大起大落的抽插。
紀紫吟嗚嗚嗯嗯的哼唧着,纖腰扭的好似一條白色的水蛇,一雙秀足更是勾住了男人的屁股,玩命的向下壓着。
“嗯……嗯嗯!”
不一會兒,男人的臉就漲得通紅,突然站起了身子,紫紅的老二撲滋跳了出來。他伸手扶住,呼呼喘着粗氣,隨着喘息的節奏,一道道濃白的漿液飛射而出,一股股灑在紀紫吟紅彤彤的臉頰上。
紀紫吟略帶失望的偏開頭,緩緩蜷起了半裸的身子,輕輕的撫摸着柔軟的胸膛,細長的手指慢慢的揉着依然硬挺的乳頭。
男人死死地盯着她在乳暈上移動的指尖,喉結不斷地滾動着。
聶陽心中失望至極,手緩緩的握住了腰側的劍柄。
那男人的眼睛又一次開始發紅,他猛地撲了上去,擡起了紀紫吟一條腿,一口咬在了大腿內側嬌嫩的肌膚上,口裡含糊的罵道:“婊子!你這臭婊子!老子咬死你!”
紀紫吟嗚的一聲拱起了腰背,嘴裡膩聲道:“嗯嗯……好人,重些……還可以……再重些。”
“騷貨,就這麼想被大爺搞麼!”
那男人惡狠狠地罵道,一把揪住了紀紫吟的頭發,啪啪兩記耳光閃了上去。
她卻完全沒有痛苦的樣子,扭動着抱住了他的大腿,在那滿是黑毛的大腿上用舌頭一口一口的舔了上去。
男人得意的低笑了起來,分開雙腿把腰向前挺了出去,“來吧,給老子含硬了,就再讓你爽一次。”
聶陽眼看着紀紫吟慢慢的舔吮着將那根腥臭的肉棒吸進了嘴裡,心頭驟然閃過一個念頭,暗叫一聲不好,連忙拔劍飛身而下。
而此時已經晚了。
就聽那男人一聲淒厲的慘嚎破林而出,紀紫吟那兩排光潔如玉的貝齒已經緊緊地合在了一起!她雙手抱緊了男人的屁股,全身的力氣都集中在了牙關,血液混合着尿腥臭撲鼻的噴濺出來,噴在她的臉上,嗆進她的鼻子和嘴巴裡,她卻絲毫也不鬆口!
劇痛之下的人本就會被激發出平時無法發揮的潛能,盡管聶陽已經飛身而下,那男人滿含怒火的一掌仍搶先一歩,波的一聲拍上了紀紫吟的天靈。
聶陽怒吼一聲,連出八劍,那男人四肢關節瞬間便被挑斷,慘叫一聲向後倒下,胯下血流如注,竟被齊根扯斷!
不願再下殺手讓那男人死的太過痛快,聶陽任他在那裡慘叫咒罵,轉身蹲在了紀紫吟身邊。
紀紫吟天靈盡碎,一雙秀目大睜着望向枝葉間的天空,臉頰上還殘留着男人的濁物,一絲絲鮮血從她的鼻孔和嘴角流出,但她的牙還是緊緊地咬着,仿佛恨不得把嘴裡那根肉條一口一口的嚼爛,咽進肚裡。
“紀姑娘!紀姑娘!”
聶陽喚了兩聲,輸了些真氣進去,卻如泥牛入海,無濟於事。
她似乎是聽到了聶陽的聲音,漆黑的雙瞳轉了一轉,看向了聶陽的臉。可她眼中的神采已經開始渙散,眼中的世界想必已經開始模糊。
沒想到,就在這即將離開世界的時刻,紀紫吟的臉色竟然變了,變得很可怕,很恐懼,仿佛一件比死亡還要難以接受的事情被她了解在這回光返照的時刻。她死死地盯着聶陽的臉,突然擡起了手,向着他的臉伸了過來,嘴巴張開,想是想要說什麼,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的雙眼漸漸變得呆滯,擡起的手也無力的垂了下去,但那帶着驚懼、不信和仇恨的神情,卻永遠的凝固在了臉上,讓她原本美麗的五官也顯得猙獰而扭曲。
聶陽疑惑的站了起來,摸着自己的臉,他在想紀紫吟最後這一刻究竟看到了什麼?她應該是不認識聶陽的,是幻覺麼?還是……他突然感到後背發冷,一個可怕的念頭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贏傢,仇傢,聶傢,南宮傢,他的親生父母,這其中似乎有一條透明的線,而現在終於隱隱的露出了一絲輪廓。
“救我……我……不想死……”
那男人的嘴唇已經發白,胯下的土地被泄紅了觸目驚心的一片。
聶陽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抱起了紀紫吟的屍身,伸指將那截血肉模糊的東西從她牙關中抽出,丟在了那男人身邊,便要帶着屍體離去。
在他麵前如此死去的女子,他自然不能讓她和這樣一個淫賊死在一處。
“你救我……我……我……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
那男人還在試圖做着最後的努力,他的全身都已經發涼,隻要血再流上片刻,除非是閻王親臨,否則沒人能再救得了他的性命。
聶陽停下了腳歩,側頭看着那男人扭曲的五官,“哦?”
“你……你先給我止血……”
聶陽皺了皺眉,足尖一挑勾起一塊石子,扣在指尖一彈,封住了那男人下肢血脈。
感到血流稍緩,那男人急促的呼吸着,顫聲道:“你們……你們的人裡,有……有內姦。”
聶陽冷笑道:“哦?是誰?”
那男人遲疑了一下,繼續道:“那人……那人把你們的情報透漏給趙玉笛,多半……也透漏給了其他人。我們雖然不知道他是誰……可他交給我們的訊息卻都一點不假。你……你救我,我……我可以幫你引出那個人!”
聶陽心中立刻浮現了刑碎影那看起來討厭至極的微笑,這男人所說之人,八九不離十便是刑碎影,既然如此,哪裡還需要他來幫忙引人。
他當下不再猶豫,拾起那男人脫下的外衣裡在紀紫吟屍體上,快歩沿原路返回。
身後僅剩下那男人絕望如野獸般的嘶嚎。
“不要走!救我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啊啊!”
可以這樣輕賤別人生命的人,原來自己也是如此怕死的麼。聶陽苦笑着搖了搖頭,沉重的嘆了口氣。
那溪流一路向南,水道頗為順暢,想來是一路流向了龍江。聶陽在溪邊幾叢野花之間草草掘了一個土坑,將紀紫吟埋葬,黃土堆頂種了兩束野花,權作墓碑。
他向那墳土帶着歉意拜了一拜,用溪水洗了把臉,抖擻精神,接着回到路徑折返之處。
也不知道雲盼情是否已經折回,聶陽正自猶豫,就聽到遠遠地隨風傳來一串清脆悅耳的笑聲,真如風動銀鈴,正是他熟悉的,雲盼情的笑音。
他向那邊望去,遠遠林外,一處乾淨灰岩之上,俏生生的立着兩名女子。一個自然便是雲盼情,她仰着一張小臉,雙頰暈紅,專注的看着身邊的高挑美人,臉上是讓旁人也會被輕易感染的滿足喜悅。
站在雲盼情身邊的女子聶陽卻是第一次見到。她穿着一身雪白的長裙,漆黑的長發很隨意的披散在腦後,用一條雪白的絲帶鬆鬆束着。遠遠地看不清她的麵目,隻能隱約看出是個清麗脫俗的美人,臉上還帶着一絲溫暖的微笑。她的笑容十分奇妙,仿佛很少露出笑容一樣,帶着一點生硬的感覺,但這一絲生硬的笑容卻像春日初解冰封的湖泊上泛起的漣漪一樣,讓她整個人都變的不同。
從一把冰冷鋒利的長劍,變成了初綻的春花。
盡管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子,聶陽卻莫名的有了這種感覺。
從雲盼情眼中的傾慕就不難猜出,這風華絕代的麗人,便是如意樓北叁堂總管,清風煙雨樓這一代最傑出的弟子,雲盼情的師姐,燕逐雪。
沒想到相距如此之遠,燕逐雪竟似發現了聶陽所在,一雙星眸蓦的望了過來,如冷電般在他遁形之處一掃,笑容忽地消失。
雲盼情疑惑的向這邊看了一眼,沒明白發生了什麼。
聶陽正要現身說明,就覺眼前一花,一道白影竟已到了眼前!
他本能的便去拔劍,但手中的劍剛出鞘叁寸,森寒的劍鋒已經逼住了他的咽喉。
他現在疲憊不堪,整個人的反應都已遲鈍,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即便是巅峰狀態的自己,也決不是她的對手。
他甚至沒有看見對方的劍是如何出手的。
燕逐雪應該是見過聶陽,她的目光在他臉上一掃,也沒見她如何動作,手中的長劍已經回鞘,身形一轉,輕飄飄的掠回到了雲盼情身邊。這百丈有餘的距離,在她腳下竟似近在咫尺。
她的劍很樸實,劍柄緊緊地纏着白布,沒有劍穗,劍鞘也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很普通的鞘殼,手握的地方已被磨得發亮。
聶陽苦笑着搖了搖頭,他已明白這把非常普通的長劍,在她的手中毫無疑問是這世上最可怕的兵器之一。
燕逐雪和雲盼情低聲說了兩句什麼,便不再回頭,向東離去。雲盼情有些不舍的看着她一直走遠,才無奈的笑了笑,蹦蹦跳跳的跑到了聶陽身邊。
“聶大哥,我說的沒錯吧,我師姐的武功是不是很厲害?”
雖然不甘心,聶陽也隻有點點頭,道:“燕姑娘的武功深不可測。我……確實不是她的對手。”
雲盼情笑道:“你可別叫她姑娘,別看她沒有挽髻,她可已經是葉夫人了。”
聶陽自然是知道的,幾年前如意樓由新任樓主南宮星主持的那場婚禮可以說轟動了整個江南,直到現在也依然是武林中人津津樂道的話題。
“她來這裡做什麼?”
他盡量不帶有任何情緒的問道。
雲盼情笑咪咪的說道:“自然是不放心我,專程過來看我的呀。怎麼,你羨慕麼?我師姐最疼我了。”
聶陽自然不覺得會是這麼簡單,比起錶麵上的逐影對摧花盟,隱藏於其後的如意樓對天道,一定更加驚心動魄。
而作為六大總管之一的燕逐雪都已現身在附近,可見一定有什麼他所不知道的事情正在發生。
幸好,他還有一點可以笃定。如意樓絕不是來害他的。
看他麵色凝重,雲盼情的笑容也漸漸淡了,她往他身後的方向看了看,道:“我本是追來救被擄走的那位姐姐的,沒想到那人像條狐狸,丟了一堆徒子徒孫擋駕,最後我也沒追上。也不知道那姐姐現在怎麼樣了。”
聶陽看着她道:“被抓走的那個女人,已經死了。我……把她的屍體葬了。”
雲盼情眼中閃過一絲黯然,低聲道:“最後……我還是沒能救到她。果然,我還是那麼沒用呢……”
她擡起頭,緩緩道,“我一定要找到那個惡人。”
聶陽嘆了口氣,道:“你已不必去找。那人……已經死了。”
“是你殺了他麼?”
聶陽搖了搖頭,“不,是那個女人自己為自己報了仇。”
沒有驚心動魄的決鬥,也沒有陰魂不散的追殺,沒有陷阱也沒有圈套,在江湖每天不知道要發生多少的搏殺中,紀紫吟的死隻不過是汪洋大海中很小很小的一波漣漪,轉瞬即逝。
隻不過在聶陽心裡,掀起的卻是滔天巨浪。
他並沒錶現在臉上,而是努力地擠出了一個微笑,一個足以掩飾一切的微笑。
引着雲盼情誤入歧途的那些爪牙正碰上了燕逐雪,下場自然已不必多問。
所以他們已可以回去。
從刑碎影出現起就一直越發濃厚的不安在歸途上變得更加強烈,聶陽的情緒不自覺地緊繃起來。雲盼情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異樣,難得的沉默起來,隻是有些擔憂的看着他的側臉。
回到那片空地的時候,一切都已改變。
如意樓弟子的效率確實非常驚人,血迹和屍體都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就連林邊那些女子嘔吐出的穢物也已被掩埋。
平靜的就好像這裡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而唯一等在那裡的,就是慕容極。一向處變不驚的他一見到聶陽,便匆匆迎了上來,連向雲盼情招呼一聲也顧不上的,沉聲向聶陽道:“你總算回來了。”
“怎麼了?”
心頭突的感到一陣心悸,聶陽連呼吸都變得急促了幾分。
慕容極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麵色沉重的扭過了頭,沉聲道:“跟我來,快些,那邊很難維持太久。”
聶陽沒再多問,和雲盼情交換了一個眼神,跟在慕容極身後,飛快的向孔雀郡趕去。
究竟是什麼很難維持太久?女人的友情,男人的激情,利益的同盟等等,若要真的說起來,恐怕會用上很久。不過這些都不是慕容極要帶聶陽去看的。
喧鬧繁華的都市中,殺人的現場也是很難維持太久的東西。
而現在,鴻禧客棧就已經變成了這樣一個地方。
看熱鬧的人群遠遠地圍成了一個大圈,十幾個捕快衙役想要過來查看,卻被一些打扮各異的如意樓弟子暗中攔住。
隻不過才能看到那密密麻麻的人群,聶陽他們就已經聞到了空氣中刺鼻的血腥味。
這味道已經快要令他麻木,但出現在這個地方,卻像一根針一樣尖銳的刺進了他的頭腦深處。
他的嘴唇變得沒有一絲血色,雙臂一振拔地而起,在旁邊的牆上一點,掠過了那圍觀的人牆,站定在客棧門口。
第一個映入他眼簾的,便是那連門口的石獅子都全部染紅的鮮血。
那還未完全乾涸的血液把門口方圓數丈都流淌成了紅色的煉獄。
要死多少人,才會有如此多的血流出?
這些血,又都是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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