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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影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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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章節

引子 殘章
第一章 镖局的千金小姐
第二章 燙手山芋
第叁章 紛亂之夜
第四章 餌與鈎子
第五章 魚和漁翁
第六章 富貴無命
第七章 窺秘
第八章 一對兒寡婦(上)
第九章 一對兒寡婦(下)
第十章 出行
第十一章 風雨大作
第十二章 摧花盟
第十叁章 眾裡尋他千百度
第十四章 逐影
第十五章 迷情
第十六章 董老爺的決定
第十七章 洞房花燭夜
第十八章 春宵一刻兩千金
第十九章 百密之疏
第二十章 魏夕安與危險
第二十一章 影子
第二十二章 血濺叁尺寒
第二十叁章 情非得已
第二十四章 一屋一世界
第二十五章 困獸
第二十六章 眾
第二十七章 出镖
第二十八章 黃雀一入婚門深似海,回頭已是百年身
第二十九章 織網者
第叁十章 冷月弱柳
第叁十一章 影缭亂
第叁十二章 迷境
第叁十叁章
第叁十四章 鏖戦
第叁十五章 凰鬥鳳
第叁十六章 牲
第叁十七章 對質
第叁十八章 二小姐和叁小姐
第叁十九章 夕陽垂暮
第四十章 怒劍清鳴
第四十一章 清者易濁
第四十二章 老而瀰堅
第四十叁章 孔雀洗翎
第四十四章 殘暮碎語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六章 春宵淫餌
第四十七章 楊花水影
第四十八章 兇牙畢露
第四十九章 零落成泥
第五十章 血漫青天
第五十一章 迷途無路
第五十二章 羽敗翎散
第五十叁章 牝鱗逢難
第五十四章 艷花伴影
第五十五章 靜潭隱流
第五十六章 雨冷刀寒
第五十七章 曲終笛斷
第五十八章 漣漪再起
第五十九章 驚墜九泉
第六十章 冥途真幻
第六十一章 明闖南道
第六十二章 無顔之血
第六十叁章 竊香奪玉
第六十四章 淨雨初塵
第六十五章 納陰絕陽
第六十六章 破荒濺血
第六十七章 孤魂獨盼
第六十八章 滌塵煙雨
第六十九章 絮定魂飄
第七十章 天無二道
第七十一章 幽冥太極
第七十二章 以逸待勞
第七十叁章 江濤洶湧
第七十四章 素舒清輝
第七十五章 敝笱在梁
第七十六章 鬼蛇出洞
第七十七章 纖雲弄巧
第七十八章 驟雨傳恨
第七十九章 淩虛暗渡
第八十章 夜風寒露
第八十一章 遊魂暗鬼
第八十二章 離殼金蟬
第八十叁章 采石剖玉
第八十四章 映夜青蓮
第八十五章 焚經灼血
第八十六章 天道仇勤
第八十七章 蕊寒香冷(上)
第八十八章 蕊寒香冷(下)
第八十九章 折花掠影(上)
第九十章 折花掠影(下)
第九十一章 龍潭初潛
第九十二章 血光之災
第九十叁章 刀殘中宵
第九十四章 撥草屠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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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影逐形
第九十四章 撥草屠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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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陽暗暗苦笑一聲,從藏身處直起身子,伸了伸蜷的發麻的腿腳,啞着嗓子道:“白兄,你是何時發現的?”

白繼羽週身殺氣盡斂,若不是那一身潑墨般的血色和隨處可見的傷痕,絲毫看不出這個少年剛剛才經歷了那樣一場厮殺,“你要是不撿那塊石頭,我發現不了你。”

略一擡手,聶陽將那石塊遠遠彈出,嘆道:“原來如此。”

石塊徑直飛出十餘丈遠,啪的一下打在林鶴鳴藏身的那棵樹上,提醒他們並非無人知道。

“你是誰,來做什麼?”

盯着他麵上黑巾,白繼羽冷冷問道,腰間的刀鞘微微一轉,將刀柄移至身前。

林鶴鳴就在不遠處,聶陽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回答,隻得五指大張平舉雙手,誠懇道:“抱歉,在下姓名暫時不能如實相告,還請白兄相信,在下絕無向你動手的意思。”

不管是出於何種考量,現在都是菈攏白繼羽的最好機會,這少年看來就要與天道徹底決裂,以他的武功,不論對什麼人都會是不錯的助益。

隻是現下正是白繼羽前所未有的盛怒之時,聶陽身份極為敏感,稍有不慎,反而會惹上這名強敵。

“是麼?那太遺憾了,要是想殺我,今晚可是最好的機會。”(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白繼羽漠然掃視了一遍身前目所能及的各處傷口,擡手擦去唇角一絲紅痕,突然轉頭望向一邊,揚聲道,“他不想殺我,那你們呢?”

聶陽順着白繼羽視線望去,險些啞然失笑。

林鶴鳴與那四個弟子躲在樹後藏得本來頗為嚴實,這種距離下也斷然聽不到呼吸聲響,隻不過他們卻沒注意月移星斜,樹影漸漸轉了方向,將樹後人的半邊輪廓拖得無比狹長,映在泥土地上,雖不顯眼,卻也看得清清楚楚。

林鶴鳴輕嘆口氣,率領弟子從樹後走出,大歩走近,朗聲道:“在下天風劍派副掌門,林鶴鳴,傍晚已與白公子有一麵之緣,不知你是否還記得。”

“不記得。”白繼羽道,“院子裡那麼多張臉,我記不住。”

林鶴鳴揮手示意弟子後退幾歩,在離白繼羽兩丈有餘處站定,沉聲道:“敝派橫死於閣下之手的幾名弟子,想來閣下也是不記得了?”

白繼羽眼中一股戾氣一閃而過,他哈哈一笑,指着身邊橫七豎八的屍身道:“這樣躺了一地的人,我記他們作甚?你還想我每年清明為他們燒些元寶香燭麼?”

“在下雖年齒已長,武功漸不如前,但也不能任憑門下弟子橫遭他人毒手。本想領教一下閣下的天地人魔如意連環八式,卻被人捷足先登,實在可惜。”

林鶴鳴望着白繼羽週身大小傷口,緩緩說道。

“沒什麼可惜。”

白繼羽冷笑道,“你來找我又不是為了比武較技,我受了傷,對你總不是壞事。叁更半夜,除了這位藏頭縮尾的仁兄,也再無他人,你來殺了我,再把他滅了口,你那幾個弟子,總不會四處宣告自傢師傅乘人之危吧?”

林鶴鳴沉聲道:“武林道義在心不在識,在行不在言,一如人間諸惡,莫非不為人知,天道不彰,便能奉為善行麼?在下身為天風劍派副掌門,絕不會做出有辱六大劍派殘名之舉。閣下今日有傷在身,算閣下的運氣。他日若有機會,相見於安然無恙之際,在下定當向你討回這個公道。”

聶陽狐疑的望向這位副掌門,他本已做好幫白繼羽出手的打算,頗有些意外會是這麼一個結果。畢竟不論怎樣的名門正派,數名弟子慘遭毒手後遇上兇手有傷在身,縱然遇上罕見情況不便當場格殺,也會將其擒下日後公開處理。

這林鶴鳴的回答,若不是極為迂腐,便是別有考量。

白繼羽譏诮道:“怎麼,你怕旁邊這位仁兄幫我出手不成?你大可放心,我生平最厭惡的便是與人合力對敵,他與我非親非故,要是擅自幫我,我保不準還會給他一刀。你願意單打獨鬥,我奉陪,你要和弟子一起動手,我也絕不倚仗他人。將來我毫發無傷的時候,可未必會想起你這麼個惹人厭的老頭。”

他看出林鶴鳴並無一戦之意,反而出言挑釁,好似體內流淌的兇性殺意尚未滿足,仍在擇人而噬。

林鶴鳴仍不着惱,長劍掛在背後也全無取下之意,穩穩站在原地道:“閣下記性不好無妨,敝派的事,在下總不會忘,山水有相逢,還望閣下保重性命,屆時再一分高下。”

跟在他身後的幾名弟子頗為不解,互望一眼,卻不敢多言。

“反正,你今夜是無論如何不敢跟我動手了?”

白繼羽握住刀柄,往林鶴鳴的方向走了兩歩,背後諾大的空門,竟就這樣讓給了聶陽。

白繼羽絕不可能如此信任一個素未謀麵的陌生人,以他感覺之敏銳,這反倒更像是在誘人出手,聶陽微微皺眉,看着他寬闊的脊背,往後退開兩歩,保持着既不會威脅白繼羽後心,林鶴鳴出手也來得及幫忙的距離。

不料林鶴鳴竟真的說走就走,好像他費了這一番功夫就隻是為了躲在樹後看一場屠殺似的,對白繼羽的無禮挑釁,他拱了拱手道:“你說不敢,那便是不敢。後會有期。”

說罷,雙手一橫,帶着弟子往後退去,一直退出數十丈遠,才轉身遠離,快歩走入泥土小路盡頭沉厚的夜幕之中。

白繼羽一直看着林鶴鳴等人消失不見,才哧的冷笑一聲,轉身麵對着聶陽道:“已經沒有其他人了,你現在肯摘掉麵罩了麼?”

知道易容仍在,聶陽並未遲疑,擡手便將黑巾扯下頸間,道:“既然已沒有旁人,在下的身份也不需要對白兄隱瞞,我就是……”

白繼羽擡手打斷道:“不必,你不用告訴我你其實是誰。我也不用知道,你剛才不想殺我,我現在也不想殺你,這就夠了。”

他側眼望了聶陽一眼,淡淡道,“傍晚在院子裡,你一直站在田義斌身後,既然你算是他的小厮,我喊你一聲田兄,也就是了。”

“……好,”聶陽隻得點頭道,“那白兄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從內襯裡扯下一塊布條,白繼羽將手臂傷口牢牢纏住,跟着蹲下身去,翻開餘桐屍體,在他懷中摸索道:“這地方不能呆了,要先找個地方落腳才好。把這兒弄成這樣,真對不住這傢人。”

掏出一張銀票,幾塊散碎銀子,他接着笑道:“這姓餘的堂堂一個令使,身上竟隻有這麼點銀子,也不知夠不夠賠這傢人的晦氣。”

看他笑容滿含苦澀,聶陽不禁問道:“龍姑娘的屍身……”

“埋了。”白繼羽輕聲道,“本來還留了一根簪子,剛才救人心切,也叫我用了。也好,總是看着遺物,也沒什麼意思。”

他慢慢站起,踩着腳下屍身往乾淨些的路麵走去,緩緩道:“她這人性子不好,容易得罪人,若不是這死法特別,我還真不容易猜出是誰下的手。”

“你是說……你剛才提到的董劍鳴?”

既然白繼羽不願聶陽錶露身份,他也就裝作不認識此人一樣隨口問道,其實心中卻略感焦灼。

董劍鳴的確有些走火入魔,可看在董傢姐妹和當初對董浩然的承諾份上,聶陽還是想盡力保他一命,叫董傢不至於斷了香火。

但這條命,着實難保得很。

龍十九為他掩飾,隻不過是為了集中力量先解決聶陽這邊,一旦大功告成,天道部下必定會在她指揮下全力展開獵殺。

仇隋此刻忙於稅銀大案無暇分身,日後若得空閒,單看他傍晚頭一次怒意流露險些壞了平日僞裝的模樣,就知道絕不會手下留情。

白繼羽更不用說,他與龍影香一起從天道底層艱難爬起,那時龍影香尚未認母,兩人都是孤苦無依頗有些同病相憐,日漸親密起來的感情本就沉厚綿長,董劍鳴隻要被他發現,兩人便隻能有一個活在世上。

要是再算上很可能會順便清理門戶的宋賢,聶陽就算叁頭六臂,也難以如願。

“並不一定是他。”

白繼羽沉聲道,“小香的死法,這鎮上共有叁人能夠做到。隻不過,其中一人一直留在聶宅出入皆有記錄,又是我們這次來此的目標人物,絕不會是他。”

“至於剩下兩人,是董劍鳴下手的可能,至少九成。”

白繼羽冷笑道,“最後那人,本就是這次陷害的目標,龍十九很可能順便把此事算在他頭上,想用小香之死嫁禍,我自然不會遂了她的心願。”

他回頭看了聶陽一眼,若有所指道:“不過要是我瞎了眼判斷有誤,天涯海角,我也不會放過那人。”

聶陽不知有什麼可說,隻得輕輕嘆了口氣,道:“白兄節哀順便。你有傷在身,此地不宜久留,你要去何處落腳,不妨讓在下送你一程。”

白繼羽怔怔望着小路盡頭,半晌才道:“也好,你看來也是天道的對頭。跟我來吧。”

也?

聶陽心中頓時一喜,白繼羽怎麼說也是龍十九一係中數一數二的高手,如果他鐵心倒戈,龍十九和仇隋的辛苦謀劃必定大受影響。

通往遠處村莊的小路曲折難行,風弄殘雲,頃刻間,高懸枝頭的銀盤已被遮住大半,週圍的一切都被暗幕籠罩,連近在一歩之遙前方的白繼羽的背影,聶陽也隻能勉強看清一個輪廓而已。

黑暗中的靜谧,隻會助長疑心和猜忌,聶陽略一思索,開口問道:“白兄,我其實是尾隨林鶴鳴他們而來。林副掌門在旁邊觀望了這麼久,為何最後隻是草草說了兩句,就匆忙離去了呢?”

白繼羽冷哼一聲,道:“我原本還在納悶,田兄你這麼一說,我反倒想通了。”

“哦?”

“林鶴鳴要是一開始就在樹後,那一切反而解釋的通。”

白繼羽一邊邁着歩子,一邊隨着腳下的節奏緩緩講述,既像是說給身後的聶陽,又像是說給自己,“他聽到我與天道的關係絕無修復可能,那對於他來說,我便是潛在的助力。”

“咦?他難道……”

白繼羽點了點頭,道:“林鶴鳴雖是天風劍派副掌門,卻並非天道中人。昔年六大劍派被逐一撃破,分崩離析之際,屬於那一代天道的元老或死或傷,殘留下的餘黨,對天道當年的行事手段多少都會有些怨氣。仇傢先輩當年仰仗天道同僚相助才奪得掌門之位,林鶴鳴便是當年的敗北之人。這次仇隋重建天風劍派,並非無人對他起疑,更不是萬眾歸心。隻不過識時務者為俊傑,林鶴鳴發現有幾人不明不白的丟了性命之後,便改口支持掌門即位,自己也順勢撈了一個副掌門的位子。你想想,這樣的人,會為了幾個不相乾的弟子的賤命,折斷我這把對付天道的好刀麼?”

“原來如此……”聶陽喃喃應道,心想仇隋身邊看來不光並非全無破綻,反而暗潮湧動十分兇險。

“所以他才沒有動手,說不定,要是有人想趁機殺我,他還會找個借口出手救我一命。和你的想法,隻怕是不謀而合。”

白繼羽隨口說道,輕描淡寫的點破了對聶陽並未太過戒備的原因,跟着冷笑道,“無妨,刀在我手上,我隻殺我想殺的人,至於你們誰會因此得利,與我無關。”

“白兄,你在天道也算有些時日。這天道,究竟是個怎樣的組織?”

聶陽猶豫再叁,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師父對他說起過的,畢竟是上代天道,按如意樓的說法,這一代的天道已與那時截然不同,他很好奇,身在其中的白繼羽,在決心脫離之後,會對它有何等評價。

白繼羽卻並未立刻回答,半晌後,才輕聲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聶陽一愣,沒料到會是這個答案。

“你看這根狗尾草,”白繼羽彎腰在路邊扯了一根谷莠子舉在手裡,破雲月光並不很亮,不過兩人相距極近,也不難看的清楚,“我不過是這無數根毛須中某一根上的一小段,龍十九和仇隋,則是毛須根部果實中的某兩顆,而所有這些毛須和果實加起來,便是天道的外圍。中央那根主莖,才是天道真正的精英與核心,仇隋如果這次辦事得力,以天風劍派掌門的身份,十有八九可以晉升到那個地位,至於龍十九,在與隱龍山莊決裂的情況下,這輩子恐怕隻能呆在果子的位置。”

他頓住話頭,沉默片刻,又道:“其實這些,你直接問如意樓的人也差不多少,明爭暗鬥這麼多年,他們連毛剝掉了天道不少果子,多半已經看到了主莖。”

他將手中毛茸茸的穗子丟掉,緩緩道,“天道此次死灰復燃,人力財力都無比雄厚,與如意樓爭鬥同時,還在滲透操控着不知多少門派勢力,這些年在江南連連受挫,這次行動又緊鄰如意樓重地,一條號令下去,仍能迅速招來兩叁支人馬,即便和武林史上如青龍會、大風堂、天尊這樣的組織比較起來,也絲毫不會遜色。”

停下腳歩,白繼羽指着週圍田埂上一株狗尾草,道:“所以這一根穗子,絕不是天道的全部,龍十九也曾有所猜測,我覺得,她猜的應該不錯。這條穗子的根,才是天道的靈魂,它供給了整條穗子的養分,卻把自己埋在泥土中,深藏不露,就算是穗子上的我們,也根本不可能看到泥土裡是什麼樣子。”

他繼續往前走去,自嘲般笑道:“你說,我怎麼告訴你,這究竟是個怎樣的組織?我最多也隻是了解,我是這株狗尾草上微不足道的一部分罷了。”

聶陽長長出了口氣,隻覺週圍的月光,仿佛又暗淡了幾分。

白繼羽輕笑道:“沒什麼好嘆氣的。隻要那穗子還連在根上,總有一天,會有人把它挖到地上,晾在光天化日下。我已經成了叛徒,若是有機會,我也一定會一把火點上去,把那滿穗子的硬毛,燒掉多少算多少。”

“能不能冒昧問一句,聶宅中住下的那些高手,到底有多少天道中人?”

聶陽默然片刻,又問道。

白繼羽思忖道:“傍晚我掃的那一眼看過去,並沒有我認得出的。你應該知道,天道這一根根毛須彼此之間並無聯係,除了一起行動的自己人,即使是緊鄰的幾支人馬,互相了解也十分有限。就算我要向天道下手,也要先調查清楚,才能不殺錯人。我聽龍十九說過,這次事關重大,天道還派來了一位負責暗中監督的巡查,而那人是誰,連龍十九和仇隋都不知道,否則他們也不至於需要處處小心謹慎。田兄,我勸你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否則你一番心血,豈不是前功盡棄。”

聶陽心中一顫,暗想白繼羽多半已經猜到他的身份,索性直接問道:“白兄,那當初不淨和尚他們,又是為何死在你手上?殷亭曉到底是不是天道中人?”

白繼羽並未立刻回答,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數十歩後,他才沉聲道:“那次與月狼交手之後,我也是突然收到密令,才向那些人下手滅口。事後我才知道,那次的令使,就是仇隋。那些人大半都與他同支,若是不死,包括不淨和尚在內,此刻恐怕都已經到了鎮上。我猜,應該是那些人活着會對這次行動有所妨害,才會被仇隋借機除掉。”

“那……殷亭曉呢?”

殷亭曉的身份事關慕容極對聶陽的誠實與否,他自然格外關心。

可惜白繼羽隻是道:“殷亭曉和不淨和尚關係雖好,地位卻大不一樣。不淨和尚武功雖好,名義上卻不過是少林一個外圍弟子,在天道內毫無實職,我都是恰好和他一起行動,才知道他的身份。殷亭曉貴為武當掌門嫡係師弟,幾乎等同半個副手,就算他真的入了天道,至少也是直升舵主,怎麼會輕易叫我知道身份。”

“如此看來,宋賢恐怕就更難知情了?”

“天道最重視的不是武功,而是地位,宋賢是上代武當僅存的一位元老,掌門張雷霄都要尊他一聲師叔,這等人物真要投入天道,至少也是掌旗之尊,要是能助力滲透武當,輕易便可以成為被果子毛須包在中央的主莖人物,那些人裡,最差也是調動一方的尊主。我保證,除非那些人親口承認,否則就算天天在我眼前晃蕩,我也一個都指認不出。”

他回頭望了聶陽一眼,淡淡道:“以他的地位,單單隻是懷疑而拿不出證據,最好不要向他下手。他殺了你,不過是誅殺一個偷襲他的惡徒,你殺了他,卻要麵對武當乃至整個武林正道的追緝。不要小看那種壓力,不管是天道還是如意樓,都絕不會願意正麵麵對那種情況。”

他接着笑了笑,握着腰間的刀道:“當然,你若也是我這樣的孤魂野鬼,天不怕地不怕,那江湖上倒也沒什麼人殺不得。”

“白兄,”聶陽忍不住道,“你……會不會考慮與如意樓合作?”

白繼羽哈哈一笑,道:“不可能。如意樓的買賣我可交易不起。我要是平頭百姓還好,不是付些散碎銀子,就是請一桌粗茶淡飯,保不準痛哭流涕說幾句謝謝,就算成交。可惜我是江湖人,江湖人想要如意樓幫忙如意,他們要什麼,我就得給什麼。這種賠本生意,我死也不會做。”

聽出他口氣中隱含的倔強,聶陽隻得暗自苦笑,不再勸說。

又走出一陣,白繼羽低聲道:“田兄,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這人並不太在意江湖中所謂的是非善惡,這一幫幫的人,在我眼中都沒什麼太大的區別。抛開這些的話,如意樓與天道,其實並沒什麼不同。也許對你來說如意樓主是可以信賴的兄弟,可對外人來說他其實也是深埋在泥土中的根。我既然脫離了這樣一個組織,自然不想再進到相差無幾的束縛之中。”

“我明白了。白兄若是有需要幫忙之處,盡管告知在下,在下並非如意樓門下,不算是交易。”

聶陽深吸口氣,緩緩說道。

白繼羽擺了擺手,淡淡道:“我這樣的人,還是莫要考慮太遠的好。昨天我還想不到,會這樣和你一前一後趕路。誰知道以後會不會有一天,我又要和你刀劍相向。你畢竟不可能做一輩子田傢小厮,不是麼。”

聶陽正要開口,白繼羽在前麵突然把手一揚,低聲道:“噓,到了。”

他皺眉向前望去,小路直接消失在田地間的縫隙盡頭,一片開闊土地上,四處長滿了雜草,連鋪路的石闆也掩蓋無蹤,朦胧月色下,隱約可以看到幾處農舍。

聶陽心中一直暗自估計着方位距離,如果這裡是一處天道的落腳點的話,那離玉總管布下的圍哨簡直是比鄰而居,可謂兵行險招。

一到這裡,白繼羽之前走路時的放鬆頓時盡數收斂,脊背緊繃,貓腰俯身,輕輕一竄,已無聲無息的縱出數丈,順着不會撥到雜草的空地快歩繞到一件農舍後。

四下觀察一番,聶陽小心的跟了上去,他內功比白繼羽渾厚許多,施展輕功也頗有優勢,兩個起落,已追到白繼羽身後。

“你在這裡等我。”

白繼羽壓低聲音交代一句,悄悄摸到土磚壘就的陳舊院牆外,翻身躍了進去。

幾間農舍都是黑漆漆一片,聶陽挪到那院牆外,側耳聽向裡麵。

比起方才白繼羽血戦的農戶牆外溝渠,這邊雜草叢生四下盡是汙泥,蟲鳴之聲嘈雜紛亂,令人難以靜心。聶陽全神貫注,也隻是仿佛聽到一聲悶哼。

片刻後,大門吱呀一聲打開,白繼羽道:“田兄,來吧,已經沒事了。”

院中叁間屋子都房門緊閉,倒是地窖的蓋子掀在一邊,四尺見方的窖口透出昏黃光線。

跟着白繼羽下到地窖中,裡麵仰麵倒着一具屍體,喉頭一點淤青,口鼻流血,顯然是被白繼羽用刀鞘一招頂碎了喉骨。

“隨便坐。”

像是在自傢招呼客人一樣,白繼羽隨口說着,往床邊那口箱子走去,從裡麵翻出一卷紗布,一瓶金瘡藥,坐下收拾起身上外傷。

“白兄接下來有何打算?就這樣一個暗樁一個暗樁的拔掉麼?”

不敢碰這裡的東西,聶陽端坐在凳子上,開口問道。

白繼羽搖頭道:“怎麼可能,先不說我知道的隻有幾處,到了明天,我叛出的消息傳遍天道,所有與我有過聯係的暗哨必定會緊急轉移,我受着外傷,可沒那精力熬上一夜對付這些小喽啰。”

他拍了拍硬闆床上的枕頭,接着道,“我來這裡,不過是要找個暫且安全的落腳之處,養精蓄銳。”

“那……白兄是要我幫忙守衛一晚?”

這是菈攏白繼羽的絕好機會,浪費一夜護在這裡,對聶陽來說也沒什麼壞處。

“不是美人在側,我睡不安穩,咱們還是就此別過,後會有期吧。”

白繼羽將紗布扯斷掖好,起身走到那張破舊方桌邊,扯過一張發黃舊紙,手指在胳膊傷口上用力一按,沾了些鮮血,一字字寫了起來,“看在你一路送我過來的份上,我送你一份答禮。不過我也不保證沒有任何風險。”

聶陽起身走過去,奇道:“是什麼?”

“我知道的另外幾處藏身地點,和洗翎園那批人的落腳處。你喜歡去查那個,就去查那個。這幾個地方沒什麼高手坐鎮,餘桐剛才也已經死在我的刀下,風險並不太大,當作回禮,恰好合適。”

白繼羽匆匆寫好,將指尖血迹擦淨,重新按住傷處,冷笑道,“也不必瞞你,你今晚要是能端掉這幾個暗哨,對我來說也是好事一樁。龍十九人手不足,起碼一時半刻也沒富裕來對付我。”

聶陽將黑巾重新蒙好,接過紙張把上麵的繪圖說明一並記在心裡,順峰鎮週圍他雖然並不太熟,但這張紙上的地點,卻還可以找到。

“那好,這些地方,就由我來代勞吧。”

聽白繼羽簡單說明幾句,聶陽離開地窖,將蓋子放好,心中總算放下一塊大石,輕鬆許多。

從看到龍影香的屍身開始,他就一直擔心白繼羽的怒火會盡數針對他而來,這少年不僅刀法精絕,更給他一種野獸般的感覺,心底隱約的恐懼讓他覺得白繼羽某種意義上比起仇隋還要危險。

今夜之後,這個大麻煩,就該輪到龍十九和董劍鳴去操心了。

一想到那個小舅子,聶陽的額角就一陣抽痛。

若當真保不下他,就隻好想辦法安撫傷心的董傢姐妹了。做好最壞的打算,聶陽快歩離開,向離這裡最近的第一個目標趕去。

此時離天明還早,餘桐等人死訊多半還未傳開,正是這幫人最鬆懈的時候。

既然是龍十九的幫手,未來很可能也會是仇隋的助益,殺一個算一個,他絕不嫌多。

沒想到,第一處目標,就讓他撲了個空。

倒不是那裡已經空無一人。

隻是還在那裡的人,已經沒有一個活口。

就算是消息傳得如此之快,明明撤走即可,為何要殺的乾乾淨淨?心中生疑,聶陽藏身暗處觀察了一陣,確定並無伏兵在側後,才小心翼翼的走到死屍旁邊,蹲下身仔細檢查。

稍一檢視,他心頭頓時一寬,看那胸膛上殷紅鮮亮的突起掌印,便知道既不是殺人滅口也不是飛來橫禍,而是趙陽發現了這處隱匿據點,出手清剿。

上代狼魂之中風、炎、血、獨四人下手最為無情,惹上的血債也是最多,隻要身份確無可疑,這種連泄密都不夠資格的喽羅,在趙陽手下自然毫無生機。

這一處隱秘性並不很強,看陳設和駐留的人手,多半是用作聯絡傳訊,剩下叁個地方則隱秘許多,就算是趙陽,也一定沒那麼容易查到。

略一思忖,聶陽從一具屍體上卸下長劍別在腰間,匆匆趕往下一個地方。

第二處龍十九應該曾居住過,樟木箱中整整齊齊的摞着幾張尚未完工的人皮麵具,還有幾套備用的易容工具。

隻是看守這些東西而已,屋中的兩人毫無緊張感可言,倒在床上呼呼大睡,酒臭撲鼻。

聶陽手起劍落,那兩人便醉醺醺的見了閻王。

既然東西在這兒,龍十九說不定還會來取,他把地點仔細記在心裡,天亮後就設法告訴玉總管和趙陽,看看能不能堵住這個難纏的女人。

餘下兩處一處比一處靠近順峰鎮,按順序剿殺過去,倒是方便折返。怕今晚就有人過來,他把兩具屍體小心的藏到床下,染血的被單也卷成一團丟到屋後,這才匆匆離開。

洗翎園那批人的落腳處就在鎮上,其中還混雜着不少於天道並無瓜葛的護院,今夜並不方便下手,隻是剩下兩處地方,時間還很充裕,他大可以小心謹慎的慢慢行動。

不料下一處卻更加省力,那裡原本應該是餘桐他們駐守,那些人盡數戦死後,諾大的荒宅裡就剩下一個睡也不敢睡借酒壯膽的看門人,聶陽將他擒下還沒審問,就把他嚇得屎尿齊流,腥臭難聞。

一劍結果了那人走出門外,費得時間還不如這一路趕來所耗,倒真是順利的有些出乎意料,他默默辨認了一下方向,向今晚最後一個目標趕去。

那是位於叁岔道口一傢扯着黃旗的酒肆,供過往旅人打尖住店,因為離順峰鎮極近,客房隻有二層兩間,老闆是個獨眼瘸子,平日事務盡是老闆娘一手操持,按白繼羽的提醒,酒肆裡除了這對蒙在鼓裡的中年夫婦,其餘已盡是天道中人,尤其是那個看上去呆呆傻傻先天不足的小二,實際早已被七寸釘馮斷易容替換,最應小心注意。

馮斷這名字聶陽此前並未聽過,但白繼羽最後這樣說道:“田兄,你不需要知道他是什麼人,你隻需要記住,要麼別和他碰麵,碰麵的話,就要讓他變成一個死人,越快越好。”

他並不是無條件的相信白繼羽,但這一句,他沒有不信的理由。

而且,白繼羽懷疑,馮斷多半是鬼煞的人。叁岔道口中的一條走出不遠,就分出可以曲折繞至遊仙峰後崖的羊腸小道,鬼煞與天道間的不少訊息,恐怕就是經由那個酒肆來回傳遞。

對這樣一個地方,聶陽當然要慎重行事。

至少,也要先殺了那個馮斷。有趙陽在鎮上尋找,龍十九勢必要匿藏一陣,一旦殺了馮斷,鬼煞與山下的聯絡就又被切斷一條,這樣的話,即使圍山的高手中有人心懷異心,也勢必能讓鬼煞大亂陣腳幾日。

看月頭,應該已是四更過半,聶陽從酒肆側麵的土坡下方探頭看去,二層木樓果然是一片漆黑。

平順了一下因趕路而略顯急促的呼吸,他撥開長草,提前把長劍拔出握在手上,劍鞘丟在一邊,貓腰一歩歩摸向小樓。

離牆邊還有不足兩丈時,酒肆後牆正對的那個小山包上突然有點微光一晃而現,他心中一凜,猛然向前撲出數尺,趴在綿密野草之中,從草葉縫隙向那邊看去。

那昏暗光點似乎是在山包的稀疏林地間穿行,時隱時現,走的也並不很快,大半天才晃悠着走下坡地。

小小的光點越晃越大,聶陽漸漸看清,是個二十上下的年輕男子,做着更夫打扮,更鼓卻背在背上,一手提着燈籠,另一手卻攥着不知什麼,放在眼前把玩。

走到更近處,連那青年臉上神情也看得清清楚楚,麵色赤紅,神情帶着叁分羞愧七分迷醉,好像明知自己做錯了什麼,卻不舍得承認一樣。

本以為那手裡攥的隻是一塊白布,聶陽還想是不是那戶人傢小姐的繡帕,可離近之後才看清,那分明是一條女子貼身的短小亵褲,可沒有哪傢的姑娘,會拿這種東西送人。

那青年擡眼看見快到酒肆後門,這才恍然醒覺,麵紅耳赤的把手上亵褲折好收進懷中,取下背上更鼓,似乎是怕神色不對令同伴起疑,就這麼在屋後空地上繞起了圈子。

心知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趁那青年繞着圈子走到背對位置,聶陽雙臂一按,將長劍留在原地飛身而起,淩空撲撃那青年後頸。

不料對手武功竟也不弱,一聽到身後衣袂帶風的微弱聲響,歪頭側身一躲,掌中更鼓順勢反撩聶陽外肘。

這反應雖已算是極快,卻終究還是慢了一歩,隻來得及避開頸後要害,肩頭仍結結實實中了一掌,更鼓擡起半途,人已被打得斜退數歩。

一招失手,眼看那青年張嘴便要呼救,聶陽不敢再手下留情,雙臂一振,十成幽冥掌力澎湃而出,直逼對方腹下氣海。

尋常修煉方法自然沒有如此渾厚的內力可以相抗,那青年身形不穩無從躲避,不得不雙臂一垂封在身前,強行接下,頓時內息翻湧胸腹間如驚濤拍岸,下盤一晃倒飛而出,悶哼一聲暈了過去。

聶陽上前一歩接住燈籠更鼓,縱身抄住那青年夾在腋下,不敢久留,一邊熄掉燈籠,一邊飛奔到來時經過的一處土坑中。

剛下到坑底,那青年已悠悠醒轉,肩頭一抖便要運勁發難,卻聽咔嚓一聲輕響,頓時痛哼一聲險些再暈過去,原來是方才雙臂硬接聶陽的掌力,臂骨斷裂未覺,此刻用力之下,竟從裂開處斷掉。

“深更半夜,兄弟這是從哪兒回來啊?”

故意逼出粗啞刺耳的聲音,聶陽冷笑問道。

“哼,與你何乾?”

那青年痛的冷汗直流,臉色煞白,卻並沒見有多害怕,反而頗有些視死如歸的勁頭。

聶陽心中接連動了幾個念頭,最後還是決定铤而走險,沉聲道:“哼,你身為天道門人,手持女子亵褲神情猥瑣,讓本門顔麵何存?我身為巡查,莫非還管你不得?”

“巡……巡查?”

那青年楞了一下,跟着冷汗垂流更急,結結巴巴道,“我……我不是……沒、沒有……”

“沒有?”

聶陽伸手一摸,從他懷中掏出那件亵褲,微黃布料上隱隱散發一陣淡淡腥臊,顯然是哪個婦人不久前還貼合胯下之物,“難不成你想對本巡查說,這件亵褲是你才脫下來的?”

“我……我……”

“淫亵良傢女子,我就算現在把你斃了,也沒人能說一句不是。”

聶陽厲聲說道,手掌一握,陰寒內勁已透骨而入。

那青年強忍痛楚道:“我……我真的、真的沒做過,聽……聽我解釋。”

聶陽撤回內力,不肯給他時間思考其中蹊跷,逼問道:“說,膽敢有半分隱瞞,我禀明上頭,讓你們龍、仇兩位掌旗也吃不了兜着走!”

兩位掌旗的身份仍是江湖秘密,尋常人怎會知道,那青年頓時不敢再有懷疑,小聲道:“屬下……屬下隻是一時按捺不住,偷偷……偷偷撿了這件衣服回來而已。”

“這是誰的衣服?”

“我、我不知道,那女的是誰,我們幾個都不知道,我每次去也是喂完吃喝就走。這事對……對自己人也是秘密,仇掌旗特別叮囑過,不、不能讓他人知道,所以我們才都選在半夜行事,沒想到……這也會遇上尊使。這……這真與屬下無關,尊使若是不信,我可以和仇掌旗當麵對質。”

那青年雖對仇隋十分忌憚,可對聶陽假冒的巡查身份更加恐懼,看神情不似作僞。

聶陽微微皺眉,猜不出仇隋背着天道又在玩什麼把戲,但既然是他如此小心藏起的女子,必定有什麼要緊用處,砸了他的如意算盤,總不是壞事。

於是他把那青年細細盤問一番,便將目標從馮斷換到了那個神秘女子的身上。

如果所料不差,那女子此刻確實比起馮斷更為緊要,即使念在江湖道義,也該先去救她一把。

“醒來後,記得轉告仇隋,他暗地裡做下的那些事,本巡查已經調查的七七八八,叫他洗乾淨脖子,等着上頭處理吧!”

特地留下這句擾亂心神的話,聶陽一掌劈在那青年頸側,跟着解下他腰帶將他手腳綁在一處,嘴裡塞上破布,身邊不到天明便看不清楚的地方留下一塊可以磨斷綁縛的大塊碎石,才起身往正對着酒肆後牆的那個山包走去。

如果那青年所言不虛,那邊負責看守的都是些初出江湖的楞頭小子,對天道可以稱得上忠心耿耿,盡管對囚禁一個心智失常的女子頗有非議,但仍都盡忠職守,日夜換崗,不敢有半點懈怠。

那些人裡並沒有什麼一流高手,因為那女子幾乎沒有獨立行動的能力,隻要有人定期喂吃喂喝接屎接尿,倒沒什麼其他麻煩。

“那女人平時必須塞着嘴,一解開,就光說些糊裡糊塗的話,要不就一直喊一個姓聶的人名。”

那青年說到這句的時候,聶陽才真正下定決心先去找這個女子。

若是將來某一天仇隋覺得時機成熟,讓這女子被他人找到,帶到眾人麵前,可以預見會是怎樣的結果。

背後一陣冷嗖嗖的感覺,聶陽臉頰的肌肉用力咬緊,紛亂的線頭糾纏在一起,讓他癒發不明白仇隋到底打算做什麼。為何他與龍十九的行動既有契合之處,又有一種非常莫名的矛盾感。

那女子如果真是他心中猜想的那位,那今日傍晚龍十九以女兒屍身栽贓他的時候,毫無疑問正是把這張牌用上的時候,眾目睽睽之下,隱藏身份的他根本毫無辯白的餘地,這瘋癫女子與兩具裸屍相互印證,再加上王凝山與顧不可的屍體,聶陽這名字幾日內就將遠揚四海。

而且,是以最讓狼魂感到羞恥的方式。

翻過山包後,約莫七裡之外,有一處人迹罕至的山縫,斜倚山壁的樹木枝繁葉茂,鋪於汙泥的荒草茂密如氈,即便是進山的獵戶樵夫,也不願涉足這種一望便滿地毒蟲的山間窄隙。

但這裡距遊仙峰後崖不過一裡出頭,仇隋要是想藏一個對他有用的人,還真是絕佳的場所。

聶陽四下張望一遍,斜枝密葉將本就微弱的月光遮去七七八八,黑暗難行,尤其各處均是枯枝灌木,即便有一身踏雪無痕的絕頂輕功,想要悄無聲息的潛進去簡直難如登天。

擡頭看看,山峰到兩丈餘高之處便驟然閉攏似合非合,僅留一線微光,想從岩壁攀入避開樹木,也是癡心妄想。

沒想到這五尺寬的一道山縫,竟把聶陽難在原處動彈不得。

看來想悄悄動手已是不能,他考慮片刻,邁開歩子大歩走到山縫旁邊,左右雙足踢出,故意撥弄出不小響動,跟着逼緊嗓子哎呀痛呼一聲。聽到山縫深處傳來簌簌輕響,他立刻閃身貼着崖壁屏息站定。

出來那人倒是十分謹慎,遠遠問了句:“李兄弟,是你折回來了?”

聶陽顫聲道:“我……我被蛇咬了,快……快來救我……”

這聲音滿含恐懼,又是刻意模仿那青年音調,那人一時間自然分不真切,匆匆應了聲便撥開長草樹枝提着燈籠走來,叫嚷道:“你這混小子,剛才喂完飯,是不是偷偷把人傢姑娘失心瘋脫掉的亵褲撿走了?”

聶陽不敢多做回答,隻是哎喲哎喲痛哼了兩聲。

“哼,你這就是亂起色心的報應。大丈夫何患無妻,你怎麼能對個被人逼瘋的姑娘動歪念頭呢,下次再犯,蛇就該咬你的命根子了!”

話音越來越近,說到最後,一根木杖把掩蓋着山縫的草木一股腦壓到一邊,一個一身黑衣的年輕男子探頭出來,問道,“人呢?怎麼把燈籠也掉了?在哪兒呢?可別引了山火,裡麵的都得跟着燒死。”

出來這人口吻頗為正直,聶陽微一猶豫,緩緩推掌出去,力道收了叁成。

掌勢極緩無聲無息,一觸肩後,才猛然發力,陰寒內勁驟然震入那人經脈,唯恐一招難以奏效,聶陽順勢又是一掌砸在那人後頸,來人比起那姓李青年武功略弱,連哼也沒哼出一聲,便旋身軟倒。

聶陽連忙接住燈籠木杖,往那人頸側又補了一杖,若是沒人救治,至少也要昏厥一天一夜。

平順了一下緊張的氣息,聶陽把黑巾扯下藏進懷裡,燈籠前伸,揮杖撥開草木踏入山縫之中。燈籠光線閃動不定,他身上也是一襲黑衣,即便還有人守在裡麵,一眼看來也沒那麼容易分辨,隻要能爭取到一怔的機會,他就可以全力出手,不給對方叫醒他人的機會。

山縫內裡癒發崎岖曲折,轉過兩個拐角之後,聶陽才看到那個枯藤垂簾的隱蔽山洞,不過一丈高低,八尺寬窄,單看入口,不像是能容下這麼多人的地方。

他走近幾歩,正要探頭去看枯藤遮掩的洞口內部,忽覺渾身一寒,頸後泛起一層細密疙瘩,耳邊同時傳來極輕的破風之聲。

不及細想,他雙足一蹬,拔地而起,身形淩空急轉,就見一柄毒蛇般的薄窄劍鋒幾乎擦着他的靴底刺過。

出手的是一個滿麵殺氣的俊秀少年,烏黑眼瞳中沒有半分猶豫,劍鋒一轉,霎時斜斬聶陽淩空雙膝。

這是殺過人的劍,隻比過武的劍,不會有這麼迅捷準確的判斷,更不會有如此濃烈的殺氣。

隻可惜,那少年應變雖屬一流,武功和經驗仍與聶陽有不小差距。轉身同時,聶陽手中木杖已後發先至,蘊滿陰勁的杖頭正中少年變招後的劍脊。

那本就是一柄殺人的快劍,如何禁得住這沉重一撃。

劍刃啪的一聲從中斷開,聶陽借力側移,將燈籠向上抛起,騰出左手一掌往少年肩頭壓下。

那少年也不呼喊同伴,眼中兇悍之氣乍起,右手撒劍成掌,直直迎上。

噗的一聲悶響,聶陽雙足踏地,穩如泰山,那少年卻連退兩歩,脊背結結實實撞上山壁,唔的一聲,緊閉雙唇間泌出一線猩紅。

擡手接住落下的燈籠,聶陽順勢一杖點出,毫不猶豫撃碎了那少年喉頭。

慈悲,是這江湖中決計不能濫用的奢侈品。他剛才已放過了兩人,那已足夠轉達仇隋今夜發生的一切。

在洞口用木杖仔細探了一遍,聶陽小心的踏入山洞之中,風罩中的蠟燭即將燃盡,看到洞內轉角隱隱透着微光,他索性將燈籠放在洞口處熄滅,貼着洞壁向裡挪動。

轉角之後,內裡反到比外麵大些,四壁見不到斧鑿痕迹,是個半間臥房大小的天然石室。地上鋪着茅草,頭腳相對躺着兩人,好夢正酣,另一端卻分出兩岔,都是一人寬的窄洞,也不知連着哪裡,凝神細聽,似乎能聽到憋悶的唔唔聲響,也不知是穿洞風音,還是苦楚人聲。

他屏息走進洞內,並指為劍,兩招戳下,那兩個猶在熟睡的看守自此長眠。

這地方顯然經過一番準備,石壁鑿好了燈座,燃着兩盞油燈照明,竹筐盛着一些備用的乾糧,裝着清水的皮袋疊放在角落。

救走人後,乾脆就一把火把這裡的東西燒個乾乾淨淨,聶陽嫌惡的皺了皺眉,取下一盞油燈托在手上,往漆黑一片的另外兩個通道走去。

左手邊的那個通道隱隱散來一股黴味,還夾着縷縷臭氣,保不準是夜香所在。

右手邊的通道剛一湊近,方才聽到的悶聲呻吟就變得清晰許多,聶陽將油燈舉在身前,另一手蓄足內力把木杖橫在胸側,一歩歩邁了進去。

盡頭的天然石室比外頭那間略微小些,四下頗為潮濕,石壁爬了不少苔痕,幾塊石頭壘成一個矮幾,上麵放着幾件粗布衣裳和一個木盆,裡麵的半盆水上浮着一條布巾。

剩下的大半空間,都留給了一張簡陋矮床,說是床,其實不過是幾塊木闆草草拼起,上麵墊着茅草,鋪着一張破舊床單。

那斷斷續續的悶哼聲,便是從這床上傳出。

床頭床尾對着的石壁各鑿出兩個凹坑,每個凹坑中嵌着一枚鐵環,粗糙的麻繩自鐵環中穿過,伸向床闆,結結實實的綁住了一雙細嫩皓腕和一對纖巧足踝。

下手捆綁的人倒頗為體貼,害怕麻繩粗糙傷及肌膚,麻繩內側還各自墊了一塊布巾。

被綁住四肢的女子隻得攤開在床闆上,腰肢不斷扭動挺起,手腳不斷試圖蜷起,一雙膝蓋努力並向中央,好似掙紮,卻又有些異樣。她身上衣衫倒還算完好,隻是穿的極為別扭,倒像是被人強行套上,腳上的布襪也被蹬掉在床尾,露着兩隻白嫩秀美的赤足。

這豐美的少婦身段並不太陌生,隻是淩亂長發蓋住了大半麵龐,聶陽也不敢直接斷定。

把油燈放在矮幾上,他先用木杖敲了敲床邊石壁,回音厚實,並無空間在後。

那女子聽到聲響,身子猛的一彈,跟着口中唔唔嗯嗯的聲音也驟然變響,要不是那團破布被一條繩子結結實實勒在她口中,多半就要尖叫出來。

她向着聶陽的方向扭過頭,黑發散落,露出白淨秀美的一張麵容,可那雙數日前還秋水盈波的嫵媚雙瞳,竟變得空空洞洞茫然無措,失卻了光芒。

他走過去在她麵前晃了晃手掌,那張赤紅嬌顔卻沒有半點回應,仍是不斷顫動着想要聽到什麼。

忍不住解開那條繩子,掏出塞在唇內的那團破布,他顫聲道:“王夫人,你……”

才說了這四字,就被她口中一連聲的叫嚷打斷:“聶兄弟,聶郎,好人,親哥哥,來啊,快來啊,人傢好難受,快、快要受不住了,你行行好,行行好吧,啊啊……好癢……好熱……好癢……呀啊啊啊——聶陽……聶陽!再來弄我啊!不……不要把我丟在這兒……不要……”

那語聲柔媚淫浪,幽怨如泣嘶啞似號,既是苦苦哀求,又隱含一絲無助恨意,憋在口中的一串話喊出,神態更顯癫狂,無神雙目中眼白浮滿血絲,仿佛急切要將什麼東西吞進口中一樣大開的紅唇之間,清亮津唾嬰孩般垂下。

聶陽呆若木雞的蹲在床邊,盡管這女子的身份境況他猜的並無差錯,卻絕沒想到,之前與他同闖遊仙峰時還艷若桃李意氣風發的李玉虹,竟成了一個如此癡傻瘋癫的瞎子!

下一章: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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