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夫人揮繩逼退紀紅書,命剛進廟中的幾個城隍廟高手將叁名錦衣老者扶退,喘道:“京東人語,妳們東府……今日定要護着那魔頭麼?”
身材奇高的灰袍人黯然道:“傅仙子,杜將軍與妳東華派有何過節,我等雖未知詳情,但願意代為致歉。杜將軍一生英勇無敵,曾立下功勳無數,其後走火入魔,委實造下了諸多殺孽,但他神志癫狂,所為不能自知,其若奈何?他一生功過相抵,畢竟功大於過,與我等更有同馳沙場的生死情誼在,我東府豈能棄之不顧?”
帝君夫人厲聲道:“那魔頭眼見重出,若再造殺孽,京東人語!妳東府又怎麼說!”
那身材奇高的“京東人語”轉視同伴,遲疑道:“這個……”
帝君夫人冷笑道:“妳們東府群龍無首,沒人顧惜府上清譽,倒也罷了,難道要世人也乖乖低頭,遭他荼毒麼?”
吳七郎忍不住道:“傅雲英!妳此言太過了吧?若非我東府諸弟兄群力施為,降伏將軍一身暴戾之氣,將軍哪得長眠於此,雌伏作地眠修行?”
帝君夫人淡淡道:“妳們的傢務事,旁人也管不着,不過,我夫君的一筆舊帳,今日卻須討回!”
另一名灰袍人冷然道:“那就各憑本事罷!”
帝君夫人並不為灰袍人冷嘲所激,適才叁名錦衣老者的受挫似乎也未使她氣短。隻見她神情持靜,眸中波光流轉,漸漸的,整張麵龐光暈團罩,如白玉一般晶瑩通透。奇光映耀之下,毫光巨細,姣美的臉鼻櫻口,幾如呼之慾出,那光艷奪目的麗色,讓人不可逼視。
帝君夫人運功生變,在場眾人俱感驚異,一時廳堂之內,鴉雀無聲。(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顯然,她適才與紀紅書相搏,未儘全力,此刻方要顯露奇功!
忽聽一道長歎聲傳來,帝君夫人運功倏停,霍然轉首,麵龐光亮尤時收時放,朝黃幡看去。東府眾人,麵色齊變,也都尋聲而望。
帝君夫人喝道:“妳們聽到了?當真要縱虎下山麼!”
東府眾人灰袍閃動,迅速散布黃幡四週,凝神戒備,其中一人道:“先制住他再說!”
那“京東人語”搖頭道:“十年生死兩茫茫,床頭地下鞋兩雙……這個……十年相隔,一會兒情形實難掌握,恐怕要大公子拿個主意。”
吳七郎朝我道:“大公子,髮句話吧!”
我丈二摸不着頭腦,失聲道:“什麼?”
紀紅書在我耳邊低聲道:“那魔頭身份特殊,是妳府中長輩,妳說句話,讓他們不可傷人,也不能讓他逃出幡外!”
說句話麼,倒不是難事,在紀紅書的目光連連敦促下,我隻好跟着道:“不可傷人,守住黃幡?”
東府眾人齊聲道:“是!”
紀紅書唇角掠過一絲笑意。
笑音卻從另一頭傳來,帝君夫人長笑未畢,蓦地飛身掠出,玉臂通透,掌出如電,轉瞬之間,幻出無數掌影,向東府眾人攻去!
東府眾人防備不及,匆促應敵,一時手忙腳亂,狼狽不堪,紛紛喝道:“乾什麼?”
“這時候開什麼玩笑!”
“這女人瘋了,爪子好厲害!”
“東邊日出西邊雨,從來天意高難問,傅仙子,且請住手!”
帝君夫人一麵狂攻,一麵喝道:“雷兒?”
垂髫童子脆聲應道:“娘!我知道!”
身姿躍前,足踏供桌,縱身撲進了黃幡之內!
帝君夫人隻及追喊了聲:“摘敵首級,下手要快!”
黃幡之內,垂髫童子回傳的聲音已是細不可聞的悶叫,仿佛隔了十裹之遙。
眾白衣少年怒喝出手,卻遲了半步,槍勢全被左小瓊棍劍攔住。
片刻過後,黃幡忽然左右搖晃,一陣大動,眾人一邊相鬥,一邊回首驚望。
東府一人斷然道:“撤去黃幡!”
顯然將軍已被驚擾,掛着黃幡,徒自遮擋視線,反而礙手礙腳。
黃幡未及撤走,突然從中飛出一道青影,左小瓊眼尖,驚叫了聲:“師弟!”
掠身飛近,於半空一手將青影接住,尤恐幡中有敵追襲,淩空折身一翻,棍劍朝黃幡揮去。
“住手!”
一名灰袍人被帝君夫人逼至近旁,掌臂呈藍,正凝功待敵,見左小瓊摯劍斬幡,匆急間,不及細想,掌臂一轉,印在了左小瓊身背。
“啊!”
的一聲,左小瓊全未提防,抱着垂髫童子,又閃避不靈,結結實實受了灰袍人一掌,慘跌丈外,與垂髫童子兩人撲跌於地,不知生死。
我心中一緊,忙奔前察看。巨虎見主人有難,低吼一聲,渡步而近,慾以龐然之軀驅趕於我。我在青陽山訓虎原是老手,掌髮青陽柔勁,輕逗虎鼻,隨即將它搡開。
紀紅書也跟了過來,眉間微皺,道:“糟了!她中的是毒掌!”
我聽了愈急,忙伸掌一探左小瓊鼻息,呼吸雖弱,似乎尚有生機,急道:“雀使,求求妳!快救救她!”
紀紅書微笑道:“公子煞是多情呀!呵呵,禦劍門人一生皆要經戰無數,傳聞這正是他們的修煉法門!人說禦劍門人九條命,其避傷應有獨到之處,隻要內息不絕,一時半會,性命當可無憂!”
說着,拾起左小瓊腕臂,號了號脈,又道:“掌勁未及心脈,但要解去體內掌毒,恐怕還須‘轅門獸’的本門解藥才行呀。”
左小瓊身側,垂髫童子雙目緊閉。紀紅書望了望他臉色,又捏了捏他脈搏,喃喃道:“小雷隻不過被逆氣閉穴,更加不妨。”
她說話之際,時時回望黃幡處,似正心神不屬。
我心道:“難怪帝君夫人全不擔心了。”
也向黃幡處張望。
卻見那邊情勢已然生變。帝君夫人竟改與東府眾人聯手,向幡內攻擊。而眾白衣少年群情焦躁,大聲呼喝,均被雀使門下攔勸於外圍。
想來那地眠了十年之久的“將軍”就要破關而出了!
黃幡適才被左小瓊劈開了一道豁口,從我這裹正能望見幡中有人影閃動。那人隔着幡布,於局促狹窄之地獨鬥東府六名高手和帝君夫人,竟絲毫不落下風,但聽掌勁挾風,刀劍交擊,東府眾人“嘿”“哼”出聲,均被逼退數步。
“京東人語”且戰且叫:“浮雲一別後,流水十年間!杜將軍!我是京東人語亢吉祥!妳究竟是醒着,還是糊塗?”
一名矮個灰袍人激動似哭,泣道:“大哥!我是胡九!守帳胡九呀!妳若清醒,便喊我一聲!”
吳七郎顫聲驚叫:“大哥他……使劍!底下怎會有長劍?”
隻聽幡內人啞聲長笑,道:“十年困坐,今朝出關!京東人語,別來無恙呀?”
東府眾人聞聲,喜極慾泣,紛道:“太好了,大哥神志清醒!”
“哈哈,十載相逢酒一卮,故人才見便開顔,將軍認出我了!”
“這回真醒了!”
帝君夫人卻斥道:“妳不是那魔頭!妳……究竟是何人?”
幡內人掄劍一揮,黃幡四落。幡內既無床榻,也無棺木,黃幡籠罩之處,地麵有一方池,池中無水,卻是細細的黃土。
原來那僅是個入口而已,將軍長眠之所,當在地下無疑。垂髫童子方才進去,也應是以劍遁入土,禿鷹說滿山禁閉,卻不知此處是個遁法的活眼,以棲將軍之軀。
此時幡內人正立於黃土之上,蒼蒼然如病樹臨風,颀身高聳,須髮遮麵,破衣四敗,幾不覆體。他那麼破破爛爛地孤身一站,氣勢卻如潮洶湧,壓倒當場。
那人想是心懷感慨,亂髮間眸光精亮,環目四顧,久久未髮一言。
東府眾人卻已瞧出不對,紛紛驚喝:“果然不是將軍!妳是何人?”
“妳怎會來此?將軍究竟怎樣了?”
一名白衣少年高聲悲叫:“師尊養身之所,竟被此人侵佔!還多說什麼?師尊定被他殺害了!”
帝君夫人在一旁隻冷笑不已,數名白衣少年與東府灰袍人卻已忍不住出手攻擊。那人長劍輕揮,劍芒微閃,將近前的眾人一一逼退,笑道:“我既從此地現身,自然會給妳們一個交代,急什麼?”
紀紅書一直留意那邊動靜,此時盯視片刻,忽然從我身畔掠出,顫聲道:“大……大師兄!真的是妳?”
那人一怔:“紅書?妳怎麼在這?”
“京東人語”邁前一步,疑聲道:“閣下莫非是真武教玄武使李道兄?”
那人暢懷一笑:“不錯!在下正是李元其!京東人語,聽說妳吟詩受傷,如今可好些了?”
“京東人語”麵色一紅,強笑道:“我吟詩……那個……受傷?莫開玩笑了!李道兄,傳聞妳身係牢獄……啊不……是功力被廢,行為受限……這個……總之是僻世隱居啦,怎會從將軍廟……”
“不用避諱啦!”
那玄武使李元其嘴角噙笑,沉吟片刻,轉向紀紅書道:“小師妹,我此番抗命而出,妳這便要出手拿我麼?”
“小妹不敢!”
紀紅書臉上神情激動,慾泣又笑的樣子:“隻是,大師兄出關一事,我須得向總教呈報……”
李元其點點頭,不置可否,目光遊移,望見我時,似乎稍稍留意了片刻,但隨即收回目光,向東府眾人道:“諸位,杜小天將軍已不在廟中了!不管是妳們,還是他人,恐怕都將白忙一場啦!”
說到“他人”兩字時,他向帝君夫人投去一眼,略現譏嘲之色。
此言一出,眾人麵麵相觑,議論紛紛,俱是驚疑不定。帝君夫人則麵無錶情,高深莫測。
“京東人語”道:“杜將軍不在?莫非他提前出關了?”
“那倒不是,他被我移往他處了,”
李元其頓了頓,見眾人神色又是驚怒滿麵,便又道:“放心罷!我與杜將軍地下神交數年,情同弟兄,豈會害他?我此番出關,亦仰賴將軍之助,才得如此圓滿。”
說着,注目虛空,一抖手中長劍,劍吟悠遠之音,似朝那不知身於何處的杜將軍去以致意。
“京東人語”道:“李道兄一言九鼎,我等自然不敢存疑,隻是此中詳情,還望李道兄賜告,也好教眾弟兄放心。”
“也罷,隻是說來卻恐話長了……”
李元其沉吟道:“諸位可知,將軍因何作地眠修行?”
吳七郎黯然道:“是我東府弟兄,不忍見杜大哥受癫狂之苦,且殃及旁人,才合力將其制服,盼他能以地眠靜修,調理經脈,回復神志。”
李元其點頭道:“此其一也,內中另有他由。試問杜將軍縱橫當世,功力鼎盛之際,即便妳東府高手眾多,又怎能將其收服?想來杜將軍神志尚有一線之清明,故借爾等眾力,順其自然,甘為雌伏了。”
“京東人語”驚問:“這卻為何?”
李元其道:“杜兄之病,全因天資超群,采練聚氣比常人容易百倍,故剛過而立之年,道力便達大成之境,傲視群倫,但世事所謂福禍相生,凡人之軀終不能負載過巨真氣,此天道所限也,教人無可奈何,杜兄大成之後,道力尤突飛猛進,已臻人極,故此方有魔變之禍!”
吳七郎道:“道兄此說,聞所未聞,可有所據?”
李元其舉首長歎道:“舉凡修道高人,一旦登臨絕頂,莫不終日兢兢,或閉關參悟,以尋超脫,或散功圓寂,重入輪回。百年前,雷襄子天姿豪邁,道力卓絕,當世不作第二人想,茅山宗恒真子傳世道經中曾言道:此子天妒奇才,恐有不測之禍。其後與惡魔島之戰,雷襄子耗費了巨力,才得以逃過天劫。叁十年前,密宗門碧小如,以女身修行,鶴立群雄,卻於群玉山觀瀾之際,一笑寂滅。十六年前,白玉蟾有‘道門才子’之稱,人言其於大醉之後,水解化仙。我昔年恰在左近,曾臨白玉蟾水解之湖,細加求索,髮覺化仙之說,頗不足信,白玉蟾極可能是道境受限,以水解術屏棄舊軀,探求重生之道去了。現今卓然在世的禦劍門裴元度,亦曾與我道其臨頂之苦,說是早已放棄內力修行,隻於劍道、棋道中耽擱旁求了!”
“京東人語”道:“九重城接天花界,遙聞天語月明中,這個……李道兄口吐蓮花,令我等茅塞頓開,受益非淺,如此說來,杜將軍也是受臨頂之苦,才肯以地眠術蟄伏了,不知現下情形如何?”
李元其環看了眾人一眼,淡淡道:“眾位皆知,十年前我功力被廢,受本教監禁於地底。可是,廢功重練對於擅長龜忍心法的我而言,真是太簡單不過了,我為精煉本門功法,尋破舊求新之道,曾叁度自廢功法,又叁度重練。叁年前,我再度功成時,沖破體內竅關,首作神遊,恰與將軍的靈想隔山相應。”
“當時得知,杜將軍潛修七年,真氣調理完畢,但苦於體內元氣兀自滋增,雖常以靈臺意淫,濁身自亵,不能全然泄之……”
說到這,東府眾人麵色尷尬,帝君夫人麵紅咬牙,李元其恍然有覺,忙打住不語,咳了一聲,方道:“總之……杜將軍散功無方,徒傷其身,於是向我求助。我當時呢,幾度廢功重練,總不能突破前境,正要借外力助我攀頂,恰好又有碧落花魂作媒,我便與杜將軍互通有無,采將軍之氣,充實我體內修為,如此叁年下來,我與將軍皆大歡喜,眼看便可相攜出關,卻不料……”
李元其說到這裹,搖了搖頭,臉現憾色。那東府中矮個的胡九性情焦燥,又似與將軍關情最切,忍不住打斷道:“是不是有人居中破壞?”
說着,目光朝帝君夫人狠狠瞪去,顯是對她有所懷疑。
李元其歎道:“卻是奇怪,外人當不知我與將軍的神氣通連。許也是天意使然,半月之前,維係我與將軍的西南方地脈突然被掘斷,就此與將軍失去聯係。所幸我神功將滿,靜心自練,今日如期破關,忙趕至將軍地眠處察看。才知地脈掘斷之後,此地竟生異變,西首王寂府方向,源源不絕,傳來天地沛然元氣,將軍拘於地眠之身,不能動彈,又無碧落花魂相助,受之難卻,簡直成了個大氣囊……嗯,這個,絕境之下,將軍隻得以靈臺念力,自毀長城,強行抹去前塵舊事,重歸了嬰兒態!”
李元其一番話,讓我不由駭然生驚。在場恐怕隻有我知道,所謂地脈被掘,極可能是那矮胖子倪老叁乾的好事!他挖地不止,賈府又恰位於此地西南方,不是他乾的又是誰乾的?至於王寂府亭中之氣,我本就暗自奇怪,後來幾次練氣怎地大不如前,原來是地脈改向,元氣被泄,卻害了此間畏元氣如毒物的將軍,那也真是天降奇禍,夫復何言了。
我一時寒噤無言。隻聽李元其尤自感歎:“……杜將軍舊事全忘,即便出關,恐怕與眾位也要陌路相隔了!”
紀紅書癡癡道:“他落得這般下場……真是……無論如何也教人想不到。”
東府眾人鴉雀無聲,神情大是沮喪。
半晌,“京東人語”方澀聲道:“將軍現在何處?”
李元其道:“將軍與諸位緣分已儘,何苦再問?況且,此間有人糾纏不休,慾對將軍不利,我更不能說了。”
胡九跳腳怒叫:“殺了那個妖女!”
帝君夫人置之不理,隻朝李元其,眸光澄淡,道:“李道兄口才了得,這番話編得可謂有鼻有眼,不過,若想就此騙過我,卻也難呢!”
李元其傲然道:“傅仙子,我與尊夫是舊識,故不多為難妳。現我有一偈相勸,妳若不聽,就莫怪我不給妳留顔麵了!”
帝君夫人道:“哦,何妨道來聽聽?”
李元其撫劍吟道:“桃紅柳綠菩提相,燕語莺啼般若宗;玉容仙顔嬌帶喘花兵月陣暗交攻;百媚生春神自亂,叁峰前采骨都融;道心獨守靈臺上,狂魂疑似飄九重。”
“啊!妳……”
帝君夫人驚退半步,麵紅耳赤,尖聲道:“妳是個魔鬼!”
應該是色鬼才對吧?我本以為李元其口佔一偈,定是慾以無上真言點醒帝君夫人,沒想到他竟然在大庭廣眾下以淫詩調戲帝君夫人!對這位師尊的好友李元其師伯,我從此又多了一層仰慕了。
更教人意想不到的是,帝君夫人盯着李元其,李元其也盯着帝君夫人,兩人不眨一瞬,片刻僵視後,帝君夫人點頭恨氣道:“好,很好!──我們走!”
舉手一揮,領頭轉身,就此掠出廟外去了。
也不知帝君夫人是不是被氣走的,李元其以一首淫詩卻敵,還是驚呆了東府眾人,其中一人直至見城隍廟徒眾來擡走左小瓊與垂髫童子,方回神過來,喝道:“且慢!”
帝君夫人已出廟外,東華叁賢兀自癡迷呆笑,尚未清醒,廟中東華派與城隍廟眾人以那屈牙山護法將為首,他道:“怎麼?轅門獸,有何指教?莫非還想留下我們不成?”
那“轅門獸”冷冷道:“男娃擡走,女童留下!”
東府眾人俱是不解,吳七郎道:“六哥,何必多事?”
“轅門獸”道:“女童要走也行!不過那她中了我毒掌,須得以我本門解藥調理救治,人若走了,有何叁長兩短,我可不管!”
那屈牙山護法將甚有決斷,當即點頭:“那便有勞費心了!”
率領眾人,離廟而去,似知巨虎與左小瓊兩不相離,便連巨虎也丟下不管了。
東華派去後,廟廳頓覺空闊。此時已過醜時,秋夜雨過,更覺涼寒,蝙蝠黑衣掩懷,呵欠道:“雀使,無架可打,我便要去睡了!”
小狂蜂不知何時拐進廟中的,罵道:“蝙蝠妳這夜行畜生,也會泛困麼?”
東府眾人尤為杜將軍神傷,聽到兩人亂叫,俱是怒目瞪來。
小狂蜂退縮半步,兀自嘴硬:“看什麼?舉喪也得讓人說話麼,又不是我先開口的。”
禿鷹一言不髮,拎起小狂蜂耳朵,丟過一旁。小狂蜂破口大罵。
紀紅書似乎對小狂蜂早就懶得理會與管教了,向李元其道:“大師兄……妳此番出關,有何打算?楊居與我俱是外派之職,可以借故推脫,睜隻眼兒閉隻眼兒,但那山君,這些年功力突飛猛進,手下十虎如今長大,其勢頗雄,山君一向與妳不睦,又已接掌總教執法一職,負有不可推卸之責,隻怕他不會讓妳輕易逃過呢!”
李元其卻似渾不在意,隻道:“教尊他老人傢身子可好?”
紀紅書道:“教尊已隱逸山林,如今是叁師叔總領教務。”
李元其黯然道:“上告教尊他老人傢,元其自幼受他教養,卻不忠不孝,實是有負深恩。十五年前那事,我夙夜難忘,總不能丟開,便在地底也是如此,元其生性執拗,那也無法可想了。待我了卻心事,自會向他老人傢作個交代……”
口中說着,李元其身劍微仰,音尤在耳,身影如一道灰光,飒然遠去了。
紀紅書望着他去影,注目良久,怔怔無語。
胡九抱怨道:“溜得恁快!大哥究竟在哪,也不指明去向!”
“京東人語”啞聲道:“杜將軍既返嬰兒態,一時還是未便滋擾為宜,李道兄也是一片好心麼。唉,故人已乘黃鶴去,此地還餘事兩樁,雀使,妳來得正好,大公子的事,尚有別情,我們還須參詳參詳。”
紀紅書道:“很好,妳們慢慢商議罷,我們可要先走了!”
使了個眼色與禿鷹等人,幾人裹挾着我,便慾離去。
吳七郎臉色微變,道:“雀使!妳裝什麼糊塗,妳們真武教諸位儘管自去,大公子還請留下說話!”
紀紅書也沉臉道:“我受娘娘之托,將大公子帶來,可不是聽妳們說話的!──禿鷹,愣着乾嘛?還不快去!”
吳七郎伸臂一攔,道:“且慢!雀使,此乃我東府傢事,妳們真武教還是莫要插手為好!”
紀紅書冷笑道:“東府好大的氣派!莫非娘娘如今算不得是東府的人了?娘娘的交代妳們也不用聽了?”
吳七郎恨聲道:“妳們真武教歸妳們真武教!娘娘是娘娘!大小姊雖入選貴妃,向來也尊重我等舊人,東府事務,從未曾駁回過我們!妳左一聲娘娘,右一聲娘娘,難道想以勢壓人麼?”
“京東人語”擺手道:“莫吵,莫吵!有話好說,雀使,妳受娘娘指派,依例向須娘娘回告,這是常理,我等豈會相難?我們別無他意,隻等宋恣兄弟一會兒趕來,與大公子見過,大夥便一道前往叩見娘娘,如何?”
紀紅書依舊冷冷道:“宋恣是誰,我不認識!我為何要等他!”
胡九怒道:“從來女子最難纏!還多說什麼?一並拿下!哼,宋叁哥還治過妳的騷病呢!”
紀紅書冷眉一豎,寒聲道:“臭矮子!妳胡說什麼?”
蝙蝠精神大振:“好呀,有架可打了!胡九兒郎,快快前來,讓爺爺賞妳幾掌!”
隻聽一聲怒吼,胡九向前一撲,蝙蝠離眾迎上,兩人纏鬥在一塊。一個短小精悍,勢如猛虎,一個黑衣飄飄,陰陽怪氣,恰好鬥了個旗鼓相當。
“京東人語”叫道:“路畔相爭無好漢,雞鴨同床一嘴毛,兩位都住手!”
激鬥中的兩人充耳不聞。胡九皺着鼻子,頂着蝙蝠一身腐臭與之近體相鬥,偏偏蝙蝠滑溜得很,兩襟黑衣忽扇忽扇,半邊身子忽然在左,忽然在右,時而裹在衣內,時而閃在衣外,不與胡九硬碰,一旦瞅準機會,兩爪卻毫不客氣,指抓胡九身子,裂衣之聲簌簌而響,不過一會兒,胡九衣裳褴褛,雖未真個受傷,看上去卻狼狽得緊,縱然也打着了蝙蝠兩拳,依然挽不會麵子。
正在這時,廟廳後側小門處有光亮搖搖晃晃地照進來,一個白衣女子伴着一個手執燈籠的宮裝少女從小門進入了大廳。那宮裝少女見了廳中相鬥,並不畏怯,大大方方地快步向前,站定方位,嬌音高唱:“娘娘有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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