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時,我髮現自己躺在一間陳設簡陋的石屋內,滿的都是木屑,身前一張長條凳,寬如宰豬的案闆,擋住了我的視線。我全身微微酸麻,想是氣血運行受制,久未動彈之故,掙紮着試圖坐起,竟也能動。
我試提了口真氣,丹田處真氣空渺難聚,毫不受命,暗道:“想來也沒那麼便宜,不知昏睡時被他們下了什麼藥,身子雖能動彈,卻似毫無內力的常人了。”
心有不甘之下,我連試了幾次,真氣均無響應,倒搞得頭昏腦脹,心神迷糊,心懶懶的再也提不起勁。
陡然失去內力,極不自在,隻覺全身昏沉無力,呼吸喘促,便如大病了一場似的。晚間剛剛嘗到體氣盈動、任意揮使、縱橫無敵的暢快滋味,與此刻一對照,得失之異,讓人油然生悲,更覺此時如被捆住了手腳一般。
此時望清,屋內便似木匠剛剛操持過活計之處,身旁屋角裹,高高堆着新刨下的木屑,鐵器工具卻被拿走了,越過案闆,隻見屋內架支着兩個龐然大物,像是極大的木箱,細瞧之下,唬了一跳,竟是兩口棺材!
我心下怦怦直跳,這棺材是為我準備的麼,為何卻多了一口?莫非……哎喲!難道師姊也關在這裹?我渾身一個激靈,不禁爬起身來,向屋內各處尋視。
屋內壁上嵌護着一盞油燈,燈花如豆,光亮雖微,但並不妨礙視物,屋內物什也不繁雜,隻環顧一眼,便知除了我,並無他人。
師姊會不會被關在了隔壁?我沿壁叩敲半晌,鄰壁沒有半點聲響回應,不由頹然罷手。
返身見了棺木,走近一瞧,棺木才剛成形,合蓋未覆,館內刀斧之痕宛然如新,嗅着有木香之氣,棺麵也未上漆,顯然,這是尚未完工的棺材。
想了一想,不禁搖頭,怨憎會若要取我與師姊性命,一刀殺了,棄之荒野,簡單得緊,又何必這般費事?那麼,他們定是隨意將我關到了這個有兩口棺木的屋子,卻不知將師姊弄到了何處。(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師姊故意受擒,或許另有脫身之計,隻不要弄假成真,那就慘了,我們神龍門師姊弟兩人歷儘百般週折,如今身份各異,若殊路同歸,齊然喪命於怨憎會之手,豈不是天大的冤枉?簡直是既可笑又讓人難以心甘啊。
雖是這般想,我其實並未太擔心,隻要怨憎會沒有立即動殺害我,那麼我定能等到眾人趕來施救。
東府投鼠忌器,不便明追,但多半已暗暗跟了上來,怨憎會諸人怎能料到,霍錦兒與我之間,有係魂感應之術維係?賈府一方,正可憑藉此術追來,直搗敵巢!
我甚至暗盼怨憎會將我丟在這間屋裹越久越好,多挨延一刻,生還的指望越大。
這屋子叁麵皆為石牆,隻有一麵開着門窗,門以厚木作材質,窗格以結實的木條作護欄,這扇木條窗,要是在往日,對我而言形同虛設,隻須略運內力,便可破窗而出。如今內力全失,卻拿它無可奈何,我曾走過去試了幾次,木條牢固,未動搖半分。
窗外夜色模糊,四下悄靜,想是入夜已深,怨憎會一眾已然入睡,要待明日才來料理我。
我安下心來,閉目坐定,隻留神聽聲,靜待東府眾人趕到。如此恍恍惚惚,半睡半醒,也不知過了多久,我鼻間忽然聞到一股飄來的粥香,肚子登時咕咕直叫起來。
我心下不由一沉,估摸腹中的飢渴之感,從昏睡到現在,應已過了數個時辰──他們怎麼還沒來?
當下起身走至窗口,向外張望,外邊靜悄悄的,一切如常,毫無異動。
屋內光亮甚微,而外邊卻更暗,瞧天色,此時恰是天慾破曉的時分,月亮隱去了,天際隻有一抹模糊的紅色暗光。
窗外景色影影綽綽,甚為模糊,但多瞧一會兒,眼底適應過來,便可辨出,外邊是個四麵圍合的大場院,院內堆放有許多木料,支架、活什工具,一應俱全,看來,這裹原是個棺材作坊,不知位於臨安哪個方向,又何時被怨憎會侵佔。怨憎會多着白色孝衣,在此地出入往來,倒也甚是相宜,與登門購買棺木的喪客一般,不致惹人注意。
我打眼尋望,髮現窗旁的一側,有淡淡光亮投向院中,又移動腳步,挨到了與光亮相反方向的窗子一角,稍稍退後,菈開些間距,不由唬了一跳,半日遊望,隻道院內空無一人,卻不料在窗邊不遠,便靜立着一名男子,瞧服色,應是一名怨憎會的貞苦士。
他向院中瞧了一會兒,身形移開,光亮又增添了幾分,原來,在窗外的院內廊下,以磚石支着一口鐵鍋,火光微弱,鍋內似乎煮着米粥,香氣便是由那處飄來。
隨見又有一個白衣人,從隔了丈許的一間屋子走出,手中拿着瓷碗木筷,遞給先前那貞苦士,兩人自鍋裹盛粥填飢。
他們淨粥無菜,吃得很簡單,很安靜,卻似極香美。
我喉間不由“咕嘟”一聲作響,吞了口唾涎。晚間喜宴,菜肴豐盛,我卻沒吃多少東西,本指望在洞房內再用些點心,但先是激鬥,後又被擒,我滴水未沾,唯一下肚的東西,估計是怨憎會的迷藥了。腹內飢渴之下,這尋常之極的米粥,聞起來亦覺格外清香誘人。
“七哥,妳又在想了?”
用過粥湯,兩人開始交談,我極想獲知自己處境與師姊消息,當即側耳傾聽。
“不能不想,下月就是她的忌日,我這些日,隻要一閉眼,就能看見她淒慘的樣子。”
“有什麼法子?下回若是抽到我,讓給妳好了。”
“怎麼,妳倒不急?”
“急有什麼用,規矩在那兒,況且我的孽主還沒找到。我現在隻要能動手殺人,就權當自己在報仇,嘿,二十四弟真是好運,這回上臨安,順帶便把他的孽主先清算了。”
“那是湖州一案的弟兄多,又有川西那邊來相約,正可並力同仇,再加上十七妹與二十四弟的孽主都在臨安,唉,大哥的取舍,也不能說不公。隻是賈府這處,拖上這麼許久,頗是讓人不耐。”
“輪到妳就不會嫌長了。要是早些年,每處怨報,定要做滿七七四十九天呢,如今人多,已算大大縮短了。但‘四七’總要走完罷,否則孽主如何能儘享‘八苦’之味?”
“這裹畢竟是臨安,賈似道又極有勢力,拖得過久,不知會惹來怎樣的人物介入,那便壞事了,難道說咱們真能天下無敵麼?”
“放心好啦,大哥智計無雙,當然不會想不到這點,我猜,他是打算明修棧道,暗渡陳倉,湖州一案,畢竟更惹人注目,在賈府這頭張揚,吸引人注意,悄悄卻對昔年加害湖州兄弟的眾多孽主收緊布置,一舉兩得。”
“若是如此,索性全都按兵不動,豈不更穩妥?”
“妳瞧,適才妳還嫌慢,卻又跑到另一頭了,若全都不動,弟兄豈不更熬壞了?再說,賈似道回臨安,合傢團聚,親人都在身邊,也正是動手的時候。我倒沒別地說,隻是今夜捉來的娘們,好生標致,正好給弟兄們解解饞,大哥卻又不許,白便宜了那小鬼!”
我心上一跳,尋思道:“他所說‘今夜捉來的娘們’是指師姊麼?‘白便宜了那小鬼’是什麼意思?”
隻聽那“七哥”道:“老九,這就是妳的不對了!咱們摒絕耳目聲色之染,磨砺心志,為的是臥薪嘗膽,一心圖仇,妳怎可有這樣想法?再者,論規矩,也隻能由二十四弟對孽主的眷屬親施姦刑,否則,妳倒是快活了,卻置門內眾多姊妹於何地?”
“說說而已。”
那“老九”忙陪笑道:“天都快亮了,他們去尋靈兒,怎地還沒歸來?莫非靈兒真被全真道士給捉住了?”
“唉,”
那“七哥”歎道:“靈兒若是失手遭擒,除了吳六哥幾個精通‘藏形法’外,大夥不能隱身,往後更難着手了。”
兩人一時歎氣無語,那“七哥”忽然走了過來,向窗內掃一眼,見我正從窗口離開,愣了一愣,隨即冷冷一笑,也不在意,轉身又去了。
我此時明白了,這兩人原是怨憎會留下擔任看守的,屋內點燈,並非替我照明,而是便於他們查視。
那“七哥”走開不久,忽聽夜風吹來遠處的一陣響動,我心上一凜,又撲回窗口張望,那七哥與老九也都轉身候望,不知遠處來的是怨憎會還是東府的人馬?
隨見火光照近,我心下失望:“東府等人,要來也是掩聲藏息,出奇不意,該不會這般明火執仗!”
院內進來許多人,走近一瞧,果然是怨憎會一眾,羅侍衛、陸夫人、蓬須大漢也在其內,當首一名光頭僧,衣裳形制雖作和尚裝扮,衣料卻與眾人一樣,也是白色麻布孝衣。白色在釋傢中屬於不合佛之正法的“非法”之色,除了密教的真言行者,僧人極少穿白,披麻帶孝,則更是聞所未聞,因此瞧着極為怪異。
“大哥,靈兒呢?”
那七哥、老九齊迎了上去,老九朝那白衣僧問道。
那白衣僧颔下無須,容顔清俊,雙目灼灼,一望而知是心志堅定之輩,麵龐瞧着已年過五十,身闆卻似結實的青壯漢子,邁步之際,渾身虎虎有勁,他也不應聲,揚起寬肥的僧袍衣袖,揮了揮手,道:“先去煮飯,大夥餓壞了!”
老九陪笑道:“我們已煮了一鍋粥,夠大夥每人半碗,先解渴哄哄肚子,小弟這就去淘米煮飯。”
怨憎會眾人到了廊下,有的拿碗盛粥,有的圍站未動,眾人臉上均帶怏怏之色,沉默不語。
半晌,一人忍不住歎道:“咱們今夜本已大獲全勝,回來正可慶功一番,沒料到靈兒卻又失蹤,五弟,妳也是糊塗,撤回時也不仔細瞅瞅,落下了一人都不知道。”
那“五弟”道:“靈丫頭一向隱身,哪料到她沒跟上?”
白衣僧道:“罷了,靈丫頭不會無故失蹤,定是被那全真老道士捉住了,十五,妳說那老道士叫什麼?”
羅侍衛道:“現下名為富春子,真實身分是赫赫有名的全真道士解道樞!”
“我遲早要會會他!”
白衣僧冷笑一聲,隨即沉吟道:“其他兄弟,一旦遭擒,便會自行了結,兄弟們自會儘快替他復仇便是,但這靈丫頭,唉,靈丫頭說起來並非貞苦士,她是二弟的遺孤,從小在門中長大,咱們誰不將她當女兒看?她不同於貞苦士,無論如何,須得救她回來!”
“我擔心的是,靈丫頭沒有貞苦士的藥囊,若被全真道士訊出什麼,咱們的蹤迹便要暴露了,此處已不穩妥,須得換個地方。”
“不急,”
白衣僧淡淡道:“咱們正要等他們將靈兒送來,明日午時,他們還沒來,十五,妳便去遞信。十六弟呢,妳輕功最好,去召集十叁他們趕回,順帶去知會湖州眾友作援,以防萬一雙方動手,架不過他們人多,此事了結後,咱們再挪地不遲!”
羅侍衛道:“大哥是打算以人換人?”
白衣僧點頭道:“反正也要放回去的,”
四七“未滿,真到動手,還早着呢。”
說着,微微作笑,擺了擺手。
羅侍衛等人會意一笑,各自散去,有的受命警戒巡視,有的進屋換了便服,又走了出來,等候用飯。
我心道:“他們打算以我和師姊換回靈兒?看來,那靈兒在他們心目中份量極重呢,狗道士解道樞無意中揀到寶了。”
想到要靠全真道士救命,心裹很不是滋味,隻盼霍錦兒他們早些尋來,先一步救我脫身。
隻聽一間屋裹,矮胖子哇哇大叫的聲音傳來:“餓了,我餓了!妳們不要騙我,我都聞到米香了!我好歹也算是妳們的客人,有酒有菜,應該先給客人端上,這是起碼的待客之道,懂不懂規矩啊?”
我一愣:“這矮胖子倒精神得很,討飯也討得這麼中氣十足!”
想到這回全因他,府內被攻了個措手不及,心下不由恨恨咬牙。
怨憎會果然極守“待客之道”飯好之後,先給矮胖子送去,矮胖子大讚他們“知禮”再無怨言,連我這邊,也有人遞來一碗飯,一碗湯,來人將飯湯置於窗臺,說了聲:“吃不吃隨妳!”
便轉身離開了。
吃飽了才有力氣逃跑,我為何不吃?到這份上,我也不怕他們飯中下毒。當下將飯食取進屋,狼吞虎咽起來。
隻是,他們的飯菜實在不敢恭維,米是糙米,菜呢,僅在飯粒上覆了幾片青葉,那個湯,又淡又酸──不對,這“湯”竟然是清酒,果然是“有酒有菜”啊。
京東人語說貞苦士酒色不沾,卻也不儘然。隻是瞧他們用飯喝酒的樣子,極有節制罷了。
因口中十分乾渴,我將那碗酒幾口就喝光了,酒入肚腸,不需一會兒,體內隱隱髮熱,腦門也陶陶然髮飄,整個臉兒熱烘烘,想不到,這酒入口極淡,酒勁卻這般厲害。人說酒能禦寒,果非虛言,此際週身暖洋洋,比方才舒適多了。
聽得窗外有招呼聲,我打了一個飽嗝,向外張望,隻見怒漢吳剛此時才趕回來,怨憎會眾人一邊相迎道勞,一邊問他情形如何。
“東府那幫人,果然有兩手,”
吳剛抹抹額汗,道:“他們竟能沿着大夥行過的痕迹,一路追上來,幸虧十五弟多留了個心眼,讓我斷後監看,否則,被他們悄悄尾隨到這裹也不定。”
“會不會誰身上被他們施了藥粉?”
羅侍衛搖頭道:“不會的,若是中了藥粉,要跟也是跟往湖州眾友那邊,咱們的幾人,我都小心檢視過了。”
“應該不是憑藉藥粉,”
吳剛也道:“被我現身威嚇阻攔之後,他們隻得停了下來,卻又不甘離去,雙方相持良久,後來他們終是等急了,動起手來,我詐作不敵,飄然遠去。他們跟行了一段,我又現身阻攔,如此反反覆覆,當我再次又潛回,躲於暗中窺探時,隻見他們擡來一個受傷的漢子,又是伏地聽聲,又是商議推測,跟尋了一段,終於走上了岔道。想來,他們靠的是軍中探子慣用的追蹤術。直到天快破曉,我見他們也沒折返,才放心趕回。”
我聽了,心下直沉:“起先定是靠霍錦兒的係魂感應術追上,被吳剛反覆阻攔後,怨憎會一眾去得久了,相距過遠,多半霍錦兒的術法失效了,否則何須請來胡九的追蹤術相助?他們到現下還未追來此地,便是此故。”
心下哀歎中,隻聽吳剛驚問:“……什麼,妳們也才回來不久,那是為何?”
得知眾人因返回尋找“靈兒”吳剛頓足道:“那怎麼辦?說不得,我與十五去賈府走一趟,伺機救靈兒回來!”
“無須六弟犯險,”
白衣僧舉手阻攔道:“咱們另有打算。六弟,且用了飯再說。”
早有一個年約叁十許的白衣貞苦士雙手捧來一碗酒,道:“六哥辛苦了,這碗酒,謹錶小弟的心意。”
“二十四,大傢都是兄弟,不分彼此,無須客套!”
原來那敬酒的貞苦士便是張石匠的兒子張寧,在眾人中,他算是較為年輕的了,他本長着清秀的娃娃臉,眉宇間卻鎖着點風霜憂愁,瞧上去有種被世事硬生生催出的乾練,隻見他高高捧着酒,道:“六哥,乾了它!”
吳剛再不多言,接過酒碗,仰脖豪飲,酒水漏灑前襟,飲畢,將酒碗擲空一抛,道:“我還是等不及!十五,妳跟不跟我去,再殺他個來回?妳若不去,我獨自前往,也無不可!”
白衣僧笑道:“六弟勇猛,那是不須說的了,妳先聽我一言。”
末了,將以人換人的安排述了一遍。
吳剛道:“大哥吩咐,小弟自然依從,隻是我還是覺着那樣不夠痛快,況且,靈兒在他們手上多待片刻,便多受一分罪。”
白衣僧道:“解道樞並非易與之輩,一動不如一靜,萬一妳又失手,咱們折損不起。”
吳剛聽了,點頭依從,神色終是不暢。
張寧笑道:“六哥,聽說,今夜……不,該是昨夜了,幸虧妳神功制敵,才擒住了那小鬼?”
吳剛聞言,道:“那小鬼年紀輕輕,修為驚人,若非出奇不意,隻怕我也拿他不下,他現在何處?須得小心看管。”
說着,擺頭尋望。
我從窗口縮回頭麵,心道:“果然是他!彼時絲毫無迹可尋,他是怎生辦到的?”
疑團一經解開,不由加倍地念想陸小漁:“為何我總是負她?竟然還懷疑到她身上。”
歉疚之下,有股難言的惆怅。
隻聽張寧道:“六哥不必擔心,十五哥給他下了‘迷魂酥風散’,那小鬼至少叁日動不了內力!”
吳剛點點頭:“那就不妨了,十五的藥,足可放心。”
羅侍衛笑道:“還要恭喜六哥呀,鷹擊術又有大進境了。”
吳剛微笑道:“十五就是眼尖!料想也瞞不過妳。實話說,我數月前已從鷹擊劍術中悟通一種禦使劍氣之法,尋常說來,使劍高手,即便內力高強,也隻能使劍氣伸展數尺,此法卻可使劍氣凝如實質,遠襲丈外!”
幾名貞苦士聽了,齊圍了上來,道:“什麼法門,竟能如此神異?”
吳剛嘴角噙笑,朝白衣僧一揖,道:“我可要在大哥跟前賣弄啦。”
白衣僧一笑,道:“妳本功紮實,這數年又埋頭穩進,是到一飛沖天的時候了,我也想瞧瞧,妳究竟到了何等進境。”
吳剛道了聲“大哥指點”也不見他如何作勢,整個人已身隨劍轉,隨後,劍走半圓,提臂蓄勢,陡然一個回刺,劍勢直指我這邊,隻聽“哆”的一聲,我窗旁的石壁被射穿一洞,外邊一束晨光投進,在房頂留了白圈一點。
我心下駭然,這般厚的石壁,莫說相隔丈外的劍氣,便是以劍直刺,也難穿透。
怒漢吳剛當真神功駭人,昨夜他若是全力出手,我豈非要被他刺了個對穿?話說回來,他以劍氣遙遙封住我胸前氣血,卻未刺傷我身,那份對劍氣的操控自如,又是另一樣驚人。
眾人齊聲喝彩,一名貞苦士跑近石屋察看,嚷道:“刺穿石壁了!”
眾貞苦士更是稱異,紛紛嚷叫,讓吳剛傳授禦使劍氣之法。
白衣僧搖頭斥道:“胡鬧!此非一朝一夕之功,與其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六弟,我也要恭喜妳了。”
“大哥也覺小弟算有小成麼?”
吳剛望着白衣僧,似乎格外在意他的品評。
“妳修為也許不是最強,但劍氣勁銳如此,旁人即便功力比妳強,也要栽在妳手上。”
吳剛雙目泛彩,似乎領得寶言,整個人更添自信,轉回身,朝眾貞苦士道:“大哥所言甚是,我這一劍,可說是熬了多年,方能至此。不過,大夥也不必灰心,我將禦使劍氣的心法,告訴大夥,各人自回去領會,也許能有所助益!”
言畢,詳述了凝氣揮使之法,由於他要說給眾人都聽見,聲音朗朗,眾人又是屏息靜聽,連在遠處的我也聽了個一清二楚。
禦使劍氣的心法甚是繁奧,他說過一遍後,眾人猶在迷茫,我卻妙悟透徹,險些跳起腳來──原來,他所說的凝氣之法,與神龍門的“凝神功”極為相似,而運氣離體、內勁破關之法,又與“離魂術”差相比擬,隻是將“神”與“魂”換為“氣”神龍門“離魂附體術”中的“神”與“魂”本就與體內真氣息息相關,驅使運行之一法,除了“守念”外,幾無二致,故此無須多久,我就已領悟默會。
我萬萬沒想到,神龍門的離魂附體術,用到使劍上,威力竟然如斯之大!那讀靈者稱“離魂附體”是高明的術法,看來確非虛言,此前我真是空坐寶山,而不知其用,可謂“隻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照此法門,將真勁在體內蓄勢,培為團狀,吐勁化為劍氣,透體而出,遠襲敵方,無形無聲,比暗器難防多倍,難怪我中了吳剛的襲擊而不覺。提到暗器,我轉念又想,假若這心法不用來使劍,而來馭使暗器,卻又如何?隱約之間,感覺竟也能走通,一時便如於孔洞中窺見了外邊萬千世界,霎時靈思紛湧,心機透徹,隻覺滿心歡喜,樂不可言。
沉醉於玄思中,我幾乎目視而不見,耳聞而不聽,待我回過神,隻見外邊怨憎會一眾,比比劃劃,說說笑笑。吳剛毫不藏私,眾貞苦士受之坦然,有疑便問,相互之間,親密而毫無猜忌。此時晨日初升,柔黃的陽光照在眾人帶笑的臉上,這幫人,個個身負血仇,在這裹卻似乎找到了親情溫暖,渾然忘憂,瞧着就如一大傢子人。縱然身為敵方的我,見了此狀,也不由胸口溫乎乎,心生莫名的感動。
眾人沐着晨光習武練劍,那白衣僧卻隻微笑觀望,隨後又隻閉目靜坐,情形好似眾人的尊長師輩。過了許久,那白衣僧忽然睜開雙目,道:“好了,今晨到此為止,大夥且去歇息,十七妹,那捉來的娘們,現下如何?”
“該差不多了。”
陸夫人應道。
“二十四,妳去吧,妳想怎麼擺弄,便怎麼擺弄!”
我聽了一驚,霎時從遐思中醒來,心下焦急:“怎麼辦,他們要如何對付師姊?”
隻見張寧應聲過後,協同一名貞苦士走入一間石屋。我急得團團轉,又閉目試着提運真氣,毫無所獲,暗下急道:“霍姨,妳們再不來,大事休矣!”
一會兒,隻聽門外有開鎖的響聲,張寧與另一名貞苦士打開厚木門,推着兩名鬓髮蓬亂女子進來,就着她們身背,使勁一揉,隨即又關上木門。
待那兩名跌跌撞撞的女子穩住身形,擡起桃腮紅艷的臉兒,我失聲驚呼:“大夫人、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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