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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體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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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體記

小說章節

第一部 青陽羽士 第一章 天眼初開
第一部 青陽羽士 第二章 雙修大法
第一部 青陽羽士 第叁章 師門慘變
第一部 青陽羽士 第四章 青陽巨蛇
第一部 青陽羽士 第五章 劍仙傳人
第一部 青陽羽士 第六章 太極陣勢
第一部 青陽羽士 第七章 舊盟新友
第一部 青陽羽士 第八章 夜船雲雨
第一部 青陽羽士 第九章 湖上斟酒
第一部 青陽羽士 第十章 少林逆徒
第一部 青陽羽士 第十一章 元元密境
第二部 附體重生 第十二章 全真南下
第二部 附體重生 第十叁章 靜室療傷
第二部 附體重生 第十四章 宗陽之秘
第二部 附體重生 第十五章 賈府棋娘
第二部 附體重生 第十六章 女冠受辱
第二部 附體重生 第十七章 心魔初現
第二部 附體重生 第十八章 幽幽離魂
第二部 附體重生 第十九章 附體重生
第二部 附體重生 第二十章 奇石驚現
第二部 附體重生 第二十一章 太乙門下
第二部 附體重生 第二十二章 銷魂夜行
第叁部 賈府風雲 第二十叁章 怨憎聚會
第叁部 賈府風雲 第二十四章 重回賈府
第叁部 賈府風雲 第二十五章 丫鬟之死
第叁部 賈府風雲 第二十六章 賈府夜宴
第叁部 賈府風雲 第二十七章 合體之緣
第叁部 賈府風雲 第二十八章 白鼠驚波
第叁部 賈府風雲 第二十九章 四大姦人
第叁部 賈府風雲 第叁十章 碧落花魂
第叁部 賈府風雲 第叁十一章 金丹南宗
第叁部 賈府風雲 第叁十二章 雀使門下
第四部 東府少主 第叁十叁章 驚魂之鼓
第四部 東府少主 第叁十四章 靈山小劍
第四部 東府少主 第叁十五章 玄武出關
第四部 東府少主 第叁十六章 立主紛爭
第四部 東府少主 第叁十七章 東府少主
第四部 東府少主 第叁十八章 鑿壁偷光
第四部 東府少主 第叁十九章 最憐小婢
第四部 東府少主 第四十章 搶親雙娶
第五部 羽翼初豐 第四十一章 洞房花燭
第五部 羽翼初豐 第四十二章 東府來客
第五部 羽翼初豐 第四十叁章 蟄變采丹
第五部 羽翼初豐 第四十四章 籌劃定策
第五部 羽翼初豐 第四十五章 白鼠立功
第五部 羽翼初豐 第四十六章 怨報上門
第五部 羽翼初豐 第四十七章 父子相見
第五部 羽翼初豐 第四十八章 妻父之仇
第六部 奇石秘情 第四十九章 探病撩情
第六部 奇石秘情 第五十章 狼子亵母
第六部 奇石秘情 第五十一章 玉樹後庭
第六部 奇石秘情 第五十二章 魂係雙身
第六部 奇石秘情 第五十叁章 玉業祖師
第六部 奇石秘情 第五十四章 聖女本尊
第六部 奇石秘情 第五十五章 母子孽情
第六部 奇石秘情 第五十六章 李丹重現
第六部 奇石秘情 第五十七章 奇石秘圖
第七部 前塵有因 第五十八章 花柱映月
第七部 前塵有因 第五十九章 石牢悟機
第七部 前塵有因 第六十章 春藥焚身
第七部 前塵有因 第六十一章 歡嘗母湯
第七部 前塵有因 第六十二章 飛脫牢籠
第七部 前塵有因 第六十叁章 滅門漳氣
第七部 前塵有因 第六十四章 蚊蟲大陣
第七部 前塵有因 第六十五章 玉石結怨
第八部 陳酒醉人 第六十六章 命門失守
第八部 陳酒醉人 第六十七章 瞳中人影
第八部 陳酒醉人 第六十八章 真武顯形
第八部 陳酒醉人 第六十九章 見身如感
第八部 陳酒醉人 第七十章 陽毒異變
第八部 陳酒醉人 第七十一章 指姦夫人
第八部 陳酒醉人 第七十二章 藉酒問情
第八部 陳酒醉人 第七十叁章 熟女破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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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體記
作者:古镛
第五部 羽翼初豐 第四十八章 妻父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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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個臭道士,偷偷換口氣都給妳知道!”

廳角壁上,一道掛着的卷軸畫無風自落,軸畫於半空悠悠蕩蕩,看上去飄落的速度甚緩,卻及時擋住了水箭,“簌簌”聲傳來,水箭裂帛有聲,畫軸尚未委地,隻聽“咯咯突突”聲響,置於廳角處的一座怒目僧根雕木像仿佛突然“活”了過來,嗔目怒腮,提臂揚足,僵直的身軀迅疾地劃過地麵,撲向廳中,其勢迅猛。幾名坐着的全真道士紛紛起避,木像觸椅,後勁續髮,如驚濤拍岸,連排座椅與椅間茶幾被撞得相疊而起,沖空有一人多高,與廳堂正中的座椅相構犄角,搭成的危架巍巍而顫,群道四下躲閃,一陣手忙腳亂,賈似道也是一驚而起。

富春子冷聲一笑,一拍旁椅,隔物傳勁,疊高的座椅茶幾相繼落回,回復原狀,餘勁直透木像,像身嘎然迸裂,但像內像外,除了升騰的一縷輕煙外,並無他物。

“呔!”

隻聽紀紅書斥喝一聲,她身法也是極快,身形掠動間,先遞出一道長長的飄直的彩綢,彩綢一彎,似乎縛係出一團奔動的人影,但那隻是極短的一瞬,在又一篷煙霧過後,人形已失,隻有一襲白衣落地。

“地上,在地上!”

數名全真道士指着地麵齊叫。

迥出常理,一人竟如遊蛇一般,飛快地在地麵竄動爬行,其狀奇詭萬分。

“當!當!當!”

一連數聲,盃裂水濺,卻是宋恣擲出的幾隻青瓷盃走空,那人的蛇身竟能如意搖擺,躲過追襲。隨即霍姑娘撒出一手黑豆,卻是遲了,那人身腰一擺,陡然轉向,竄入人群密集處,眾多武藝較低微的全真道士與賈似道侍從措手不及,有的往旁急躲,有的向後退避,人影一亂,那人又如憑空消失一般。(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守住門窗,不可讓他乘亂逃走!”

紀紅書尚未說完,京東人語與宋恣見機最快,離門廳窗口也近,一人奔向廳口,一人守往側窗,他倆迅疾閃動之際,身高勢危,龐然帶風,廳內空氣陡然被攪得大為緊張,而適才那人所放的兩道輕煙,漸漸往廳內人群處擴散,不知誰喊了一聲:“小心煙氣有毒!”

眾道士侍從於是愈加驚慌,既擔心吸入煙氣,又顧忌那人竄至自己腳下,一麵勾頭四下尋望,一麵奔走推擠,亂成一團,一名中年道士铮然拔劍,喝道:“大夥莫慌,都站着莫動。”

霍錦兒與胡九不約而同,均飛身守於我身畔,我被霍錦兒擋住了視線,隻聽廳中人群“啊!呀!”

呼叫連聲,許多道士與侍從被人擊飛,身揚半空,慘叫不絕,我歪身從霍錦兒腰側探頭,隻見富春子如雲龍之騰,迅速盤臨於眾人上方,拂塵揚掃,眾人當頭披靡,或被撥倒,或被推開,轉眼中間站着的人所餘無幾,卻還是不見那人蹤迹。

“不好!”

霍錦兒似乎嗅到什麼危險的氣息,一手按我腦門,護着我機警地退後,退得有些急了,沒顧上我坐在椅上,不能隨她後移,她一個收勢不及,一屁股跌坐入我懷中。香體入懷,我渾身一個激靈,塵根受她香臀的壓迫,尤為亢奮,騰騰然舉身而醒。我心知不妥,霍錦兒是個守身如玉的老姑娘,論輩分,更是“我”的姨母,怎可對她如此“失禮”但底下那東西不由自控,於此身週極為混亂的情形下,“它”卻渾然忘我,挺直前伸,於霍錦兒的臀下脈動漲跳!這鬼東西!平日惟恐它不夠威風,此時卻嫌它未免太過“顯眼”想要霍錦兒不注意到它,卻是難了。

霍錦兒果然察覺,低呼了一聲,耳根騰地一下通紅,掙紮慾起,我一眼瞅見前方有異,猛地攬住她小腹,向後仰倒,急叫:“小心前麵!”

前方不到數尺的地方,一件不知哪位道士遺落的道袍攤在地麵,這時那道袍忽然“皺”了起來,轉瞬鼓飽而實,似乎袍下藏得有物,瑟動中道袍下鑽出一個腦袋,那人額際高突,雙頰窄陷,下颌尤為尖瘦,雙目卻大放精光,他腦後薄衣覆地,瞧去仿佛是個無體之人,情狀甚為駭人。那人電目一閃,仰起頭來,道袍向後一滑,現出曲撐的雙臂,正是前撲攻擊的迹象,而我與霍姑娘此時情形尷尬,全無抵抗之力,可說是極為兇險!

霍姑娘也見到了,急慾出手功敵,手臂卻被我連腰腹一道攬住,她又羞又急,低聲斥道:“快放開!”

當下我也不及與霍姑娘辨說,伸足在下方一踮,念動髮力,連人帶椅向後飛快竄退,那人此時出手髮難,“嘭”的一聲,卻是胡九飛前,接了那人一掌。

胡九的愚公拳,並無過多花巧,每每仗着主動出擊,恃勇取勝,此時倉促應敵,真氣顯然尚未凝聚,登時如送上前的靶子,不堪一擊,一掌過後,倒身連退,身背重重地撞在霍姑娘身上,餘勁未消,叁人一椅相疊,俱往後挫,“乒乒乓乓”後邊響成一片,也不知是撞翻了花架,還是磕倒了屏風。

後移未止,眼見那人一提一縱,又一個前撲攻來!匆急間,胡九不及立穩,背倚霍錦兒之身,沉肘立掌,掌根一挫,翻掌前推護成守勢,霍錦兒也擺脫了我的臂攬,於胡九肋下出掌,而我凝氣運掌,則從霍錦兒腰畔遞出,拘於情勢,我們叁人四臂幾如菈開的屜匣,出掌亦機栝髮動,前後相繼。

“噗!噗!噗!”

胡九的掌勁遠不及那人,連累我與霍錦兒皆受其難,所幸那人掌力受霍錦兒牽制,為避霍錦兒擊到肘彎,臨時改向沖高,消去了大半掌勁。我臂長不及,僅挾勁的掌風遙擊那人小腹,這卻成了那人唯一受創之處,得以建功。

那人驚“噫”了一聲,收腹後躍,連連吸氣,道:“丹……丹氣?”

丹氣是真氣修煉到結丹的程度,所髮的內勁。與未成丹時的真氣相比,真氣傷敵,隻在一時的勁力強弱,丹氣則於襲敵之後,還能依附敵身,髮酵衍變,擴大敵身的傷勢,其效仿若鷹擊術的種氣成疾,其傷敵之威,遠較未成丹時的真氣為甚。以我的修為,離結丹尚遠,我不知他為何會有此誤會。

此時紀紅書的長綢揮至,前來施援,我又被胡九、霍錦兒擋住臉麵,那人尚未看清傷他的究竟是何人,已不及細究,腳下一滑,旋身飛避。

“啊!”

那巨力深壓之痛,延後半晌才髮作,我雙眼翻白,感覺腰胯相連之處疼楚如裂。這倒還罷了,實際上,感受最巨還是胯下那飽脹成棍形的塵根,深戳於霍姑娘嬌軟如綿的臀肌中,好像皮都被掀褪了一層,但卻酥透連心,既痛又爽,奇妙難言,讓我忍不住哼叫出聲。

這一叫,引得廳口與窗旁的宋恣、京東人語同時投來關注,驚聲相問:“少主,怎麼了?”

“沒……沒事……”

我慌忙應道,霍姑娘整個嬌軟的香軀仰倒在我懷中,臀下受我無禮戳頂,實在是不堪聞問。至於我那一叫,因何而髮,隻有我與霍姑娘互相清楚,心中有數了。

前頭的胡九跄步踏前,尚未立穩,霍姑娘便紅着臉兒,從我身上悄然躍下,不敢回看一眼。

在她躍下的一瞬間,那腰臀的輕微扭擺,無疑又加重了它那無可名狀的快美,一道酥麻過後,我隻覺懷內空空,陡然失去那甜蜜的疊壓之重,心間頓時泛起一種怅然若失之感。

“原來是妳這叛徒!”

聽到紀紅書的一聲叱喝後,我才擡頭前望,隻見那人於繞廳飛掠中,腳下一頓,身形拔地而起,直直飛沖廳頂。

紀紅書仰着頭,口中叱道:“想逃麼,給我下來!”

彩綢挾風升空,呼啦一下彈伸而直,利如片刃,硬生生“砍”向那人腰身!

那人嘿然一哼:“究竟誰才是叛徒?”

手背在綢帶前端一撞一收,將變軟的綢端握在掌心,趁紀紅書布於綢身的內勁未消,那人就勢支撐,身橫半空,如浮水麵,身子一搖一蕩,兩人一個淩空,一個在地,便似紀紅書舉了一根長竹竿將他頂起一般。

紀紅書不甘被用,才剛收勁,綢身一軟而復直,卻是那人的氣勁沿着綢身急下,紀紅書顯然吃了個暗虧,同時受自身內勁與敵勁襲體,腳下不由踉跄而退。

退得數步,紀紅書穩住腳下,清叱一聲,身衣獵獵,鼓蕩而起,好似雀鳥開屏,隨即右臂微顫,綢帶抖起一陣如浪的波紋,向上方延伸急竄,左手勾回,向胸前一引,一道火箭,噴然急出,仰射那人飄於半空的身子。

那人一臂持綢與紀紅書相持,另一臂亦如紀紅書,向身上一引,吐一道火箭,卻是向下攻來。他引訣撚指之狀,與紀紅書如出一轍,仿佛同門較藝一般。

富春子護在賈似道身旁,此時仰目上望,腕上一抖,幾絲拂塵像針箭般射出。

賈似道也正仰頭,突然看清那人麵容,不由失聲叫道:“啊,是他!太子府的羅侍衛!”

那人受富春子射來的拂塵襲擾,猛一髮勁,擊退紀紅書的同時,借力又升,身背貼於屋頂,陡如陀螺飛旋,刹時破頂而去。

富春子騰身上追,那人於穿破的洞口撒下一陣紅霧,富春子閉氣落地,頹然搖頭道:“追不上啦!”

隻聽那人的長笑聲斷斷續續傳來:“拜帖一封,今已送到,賈似道,妳且收好了!”

隨着紅霧飄散,一封拜貼居中而折,於空中半張半合,飄飄揚揚,向賈似道懷中掉落,賈似道向後急避,拜貼飄然委地。

廳中一時寂然無聲,屋頂遺下的那個破洞,開敞透亮,仿佛是那人正張口嘲笑。

賈似道向身旁一名侍從使了個眼色,那侍從小心地從地麵拾起帖子,微顫着指頭,打開拜帖,展開讀道:“假使百千劫,所作業不亡;因緣會遇時,果報還自受!”

抿了抿唇,又念道:“奪妻恨,殺父仇!昔日怨,今時報!”

賈似道麵色迷惘,舉頭喃喃道:“奪妻?殺父?不會的,我昔年隻不過是替相府奔走遞告的小喽羅一名,他要報仇,怎會找上我?”

富春子道:“那人是太子府的侍衛?妳認得?”

賈似道兀自皺眉不解,點頭道:“我沒錯認的話,他應是當年廢太子濟王府的羅侍衛,濟王被廢喪身,這羅侍衛亦受牽連。不過,這些都出於姦相史瀰遠之手,我那時年輕好動,又不懂事,與相府幾人相熟,便時常去打個秋風,混些吃喝,不時也勞動些腿腳,權以為報。照理,羅侍衛慾報妻父之仇,再怎麼也不能找到我頭呀?”

“這是妳誤會了,與妳有妻父之仇的,並非羅侍衛,應是另有他人!”

激鬥之後,紀紅書便靜立一旁,閉目運氣,此時呼吸調勻,睜開雙目道:“羅侍衛原為本教的隱侍者,濟王當年貴為皇儲,羅侍衛與李元其師兄等幾人皆由本教派至濟王府,擔負護衛之責。”

說到這裹紀紅書不由歎了口氣,才又續道:“羅侍衛從未娶妻,於濟王府之變前,其父早亡,當然不會與妳有什麼妻父之仇!”

“難怪那人如此了得!其靈幻多變的身法、召火之術與雀使妳又如此相似,原來他是貴教的前輩高手!”

京東人語這時從廳口走近,忍不住道。

“我起初隻道那人的身法,是隱遁術呢。”

富春子道。

“怨憎會的確有人通曉一門罕見的‘偕隱術’,卻非羅侍衛。本門隱侍者所擅者,乃是一些縮身、藏形的小巧法門,尚稱不上‘隱’字,羅侍衛入了怨憎會後,多半又習得了‘緘口藏形十勝法’,十勝法中的形勝法,與隱遁術頗為相類。隱遁術須耗力隱形、變身,形勝法則本來就是於‘像物’中取功,不影響內力施展,兩者相較,形勝法的威力卻要大多了!”

紀紅書一邊解釋着,一邊卻眸凝旁思,似乎正心神不屬。

“怨憎會竟有這等高手,看來實力不容小窺啊!”

富春子道:“那拜帖一到,是否喻示怨憎會要開始動手了?”

“這是‘下書’,怨憎會行事雖兇厲狠毒、詭秘難測,卻也有他們的一套規矩,譬如披麻作孝、蓄警等,下書之後,不見得會立即展開行動,其意慾令孽主憂思繁慮,但凡令孽主焦心難受的事,他們是無所不用其極的,不過,下書過後,他們一般也會留給孽主一個‘罵辯’的機會。”

“罵辯?”

“罵辯即是以罵作辯,他們當然不會平心靜氣聽孽主一一述說分辨,不過,在步步收緊之後,孽主對仇敵不管是心中有數,還是混沌不解,私下裹往往會口出怨惡之言,泄露一些口風,對施臨其身的事加以辨說。怨憎會最重因果,對事髮之‘因’,從孽主嘴裹說出,當然也很有興趣聽上一聽。私下憤怨之語,更有可能髮自肺腑,若是內中果有曲折誤會,當年之‘因’,另有真相,那麼,怨憎會旁窺潛聽之下,自然收在耳中,由貞苦士作出判斷。”

“那怨憎會豈不是等於自設公堂,而由原告斷案?”

“那沒法子,他們總是相信自己的貞苦士的,但依常理而論,貞苦士也不願報錯仇,放走真兇呀──罵辯過後,貞苦士又往往會‘示證’與孽主,讓孽主知道因何遭受報應,從而痛悔於自己當年的惡行,而這也正是貞苦士的報復之樂。”

“若孽主壓根不知仇傢是誰,罵無可罵,這‘罵辯’一節,豈非落空?”

“那就隻有等他們先‘示證’了,屆時真相自明……”

“那……”

京東人語與紀紅書一個追問,一個應答,到後來,紀紅書有些難以招架,麵現薄嗔,搶白道:“亢總管,妳當我是萬事通呢?還是當我怨憎會的姦細?什麼都知道?”

京東人語嘿然作笑:“雀使既然把貨賣予我東府了,我不過助妳將貨出清,免留遺漏!”

紀紅書白了他一眼:“就數妳滑頭!”

這是紀紅書第二次稱京東人語“滑頭”了,我暗下奇怪,這京東人語在東府眾人中算是穩健了,喜歡胡亂吟詩,看上去還有點呆頭呆腦的樣子,紀紅書為何總說他“滑頭”呢?隱約之中,我隻覺紀紅書與京東人語之間,似乎有點打情罵俏的意味。這京東人語瘦竹竿一個,又人過中年,鬓髮已露微白,有何過人之處,竟讓紀紅書瞧上眼了?

正疑思間,見紀紅書忽轉向富春子,叫了一聲:“道長!”

富春子雖在一旁側聽,卻微眯着眼,似乎正沉於“神定”這也是修道者常見的毛病。他聽紀紅書叫喚,眸中神光一醒,灼而生亮,應聲道:“雀使有何指教?”

“可惜!”

紀紅書似笑非笑:“今日機會難得,本可拿住羅侍衛,逼怨憎會現身,我們便可化被動為主動,卻不知道長為何不儘全力,讓那逆徒逃去?”

“雀使高看貧道了,”

富春子唇邊凝笑:“貧道就這點能耐,全用上了,留不住人,如之奈何?”

“是麼?”

紀紅書顯然不信。

“不過,我也留了道暗符於羅侍衛身上,我們或可籍此追到怨憎會的蹤迹!”

說着,富春子晃了晃拂塵,也不知是否指方才射出拂塵絲,便是他布下“暗符”之舉。

“道長失算了!”

紀紅書臉上變色,道:“本教隱侍者最擅甩脫追蹤,羅侍衛又向來謹慎,隻怕妳的算計要落空!”

富春子聽了,略一皺眉,旋即閉目“神定”不一時,睜開眼來,神色大變,望向廳口。

眾人不知所為何事,也扭頭而望。

隻聽“喵”了一聲叫,一隻花貓從院中的矮牆上躍下,隨即一件道袍飄落地麵,那花貓“喵、喵!”

地叫了幾聲,又回頭叼起道袍一角,在那拖拽玩耍。

紀紅書愣看半晌,蓦地“噗嗤”一聲,破容出笑。霍錦兒道:“府中禽畜俱亡,這貓顯然是以役物術驅來的,那件道袍──”

“暗符在道袍上!”

富春子容色甚為難看。

一名執事模樣的中年道士,轉過身,低聲傳告同伴:“吩咐眾人,往後巡府之人,連貓犬也不得放入!”

“敵暗我明,靜等不是辦法,而今之計……”

紀紅書緩緩道:“唯有以事相激,逼那怨憎會現身!”

賈府一方,高手俱在,而怨憎會隻羅侍衛一人,廳中一場激鬥,卻死傷了多名道士與侍從,胡九也內傷不輕,幸得宋恣及時救治,得保不身殘功廢,但半月之內,休想運功行走了。

這頭一仗,算是徹底慘敗虧輸,眾人麵上無光,商議了應敵對策後,便各自回歇宿之處。

為便賈妃降尊居停,府內本專辟有一個大院待駕,雀使等人此前隨行時,向來與賈妃同住那個院子,如今賈妃一去,雀使及隨後趕來的門下眾人卻不便越禮鸠佔,恰好棋娘不在,便全都住進了棋娘院中。東府一行,卻在我院中騰出兩間房,僅別男女,男房擠雖擠了點,也還湊合,眾人寧願擠在我院中,也不願於別處安置,我的小院,在賈府倒自成一番天地。

“恭喜少主,這麼快又再次做新郎!”

“可惜,這次婚儀由賈似道操辦,賈似道向來小氣,這回收的禮金,大約是不能落入東府囊中了!”

客房自有僕從丫鬟收拾,宋恣與京東人語東府幾下放下簡單的行裝後,便探頭探腦,走到我房中說話。霍錦兒不知是否因方才廳中與我的尷尬接觸,留在客房,侍侯受傷的胡九,並沒有跟來。

聽了宋恣與京東人語兩人的道喜,我咬牙苦笑,紀紅書所謂的“以事相激”就是立即着手操辦我與陸小漁的婚事。怨憎會慾令賈府淒惶難安,我們偏將賈府上下,鬧得喜氣洋洋。怨憎會瞧不過眼時,自然現身破壞,那麼敵方由暗轉明,眾人週密布置之下,可趁機破之。換而言之,怨憎會若是忍住不動,任由賈府鬧騰,那我方士氣提振,敵方幽悶於心,也算是敵方輸了一陣。

我所暗歎者,為的是陸小漁。小漁一心想要一次堂堂正正的婚儀,沒想到婚事最後還是要被他人利用。況且敵仇窺視下,婚儀鬧得再歡,那也是錶麵文章,合府上下,究竟會有幾人是內心真正的喜樂,可想而知。

以陸小漁的明事知禮,雖知其中另有曲折,又與私願相違,也不會反對的,這或許會成陸小漁一輩子暗藏於心的憾事。隻是,此議眾人一致讚成,賈似道也覺得可行,我雖不願,但一時怯於當眾錶白對陸小漁心願的維護之意,處事經驗又太嫩,也沒想起以其他借口錶示出言反對,此事轉眼已成定議,我隻能暗下後悔了。

直至此刻,我才忽然髮覺自己其實是多麼喜愛那個長睫大眼、個性獨異的女子,不能成全她的心意,讓我心懷難安,鬱鬱不樂,偏偏宋恣與京東人語還為此事稱賀,我心中掠過一絲惱怒,靜了靜氣,才未失態,也不接兩人話頭,旁以他語,淡淡道:“是了,那富春子的原名──解道樞很有名氣麼?妳們與雀使一聽其名,不僅全都知曉,還很在意的樣子?”

方才廳上,我就在納悶,忍到此時,才問了出來。

京東人語欣然笑道:“少主問事,越來越上道了。”

我聞言一怔,我關注留意全真教道士,自有我的私意在,卻不知京東人語此言何意。

宋恣也笑道:“我們兩個方才也在談這解道士。少主問他名頭響不響,隻須想一想,這解道士為‘全真雙靈’之一,‘全真雙靈’與‘全真十八子’相比,雖整體聲勢上略有不如,但雙靈隻有區區兩人,竟與荟萃了全真教第叁代精英的十八子並論,可見這雙靈大不簡單。實際上,雙靈中任何一人,實力威望都比十八子中除李掌教外更強許多。”

京東人語道:“應該說‘除李掌教外’,大概還要再除一個宋德方,宋德方既是‘全真雙靈’,又列身於十八子,名望之隆,僅次於掌教,也是一個奇人!唉,也不知是否異數,全真教這一代人才鼎盛,比前代強了何止數倍!”

宋恣道:“無論如何,品論人物,這解道士在全真教內的排號也能擠進前麵叁、四位,該與教中的左右鷹使地位相當。這解道士的有個極難得之處是特立獨行,不像其他全真道士那般野心勃勃,麵目可憎。”

京東人語道:“說他沒有野心,也不見得,隻不過各人所圖不一樣罷了。解道士醉心修道之術,以往入世並不太深,此番他出觀南下已是奇怪,居然結識賈似道,為其護身,不惜塗汙寶刀,就不知其用意何在了。”

“兩位說得不錯!解道士在全真教中地位尊崇,南來不會無意,據我推測,應該與傳聞中全真教總壇大會要在南方召開有關!”

叁人聞聲回望,卻是紀紅書悄無聲息地飄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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