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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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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救世主

小說章節

番外篇 卡米莉安
番外篇 西隆
第一章 美少年平方
第二章 牧師與惡魔
第叁章 不忠誠的傭兵
第四章 天真公主
第五章 找上門來的麻煩
第六章 傲慢的戀人
第七章 光明法師塔
第八章 勝利的失敗者
第九章 不知歸宿的吻
第十章 退休聖騎士和鄉村魔法師
第十一章 精靈
第十二章 貴族舞會
第十叁章 菲麗妮
第十四章 庇護所
第十五章 教皇試煉
第十六章 牧師的戰鬥
第十七章 角色扮演
第十八章 躲藏的愛意
第十九章 達安特城堡
第二十章 地下庭院
第二十一章 原形畢露
第二十二章 達安特事件的收場
第二十叁章 少女的堅持
第二十四章 再入光明塔
第二十五章 遺忘酒
第二十六章 友情證明
第二十七章 戀愛傻瓜
第二十八章 熬藥人
第二十九章 戰棋遊戲
第叁十章 封印傳承
第叁十一章 復制學習法
第叁十二章 雨裹的小貓
第叁十叁章 少年的野心·困惑的愛神
第叁十四章 交易場
第叁十五章 魔法史上的一頁
第叁十六章 被忽略的告白
第叁十七章 倫伯底獄堡
第叁十八章 華蓋之外的人
第叁十九章 意外轉機
第四十章 少女抱擁著的夜空
第四十一章 冰鑰匙
第四十二章 攻心戰
第四十叁章 教父
第四十四章 神秘的訪問
第四十五章 無所不知的囚徒
第四十六章 機關算儘
第四十七章 墜入天堂
第四十八章 神迹
第四十九章 金鲨號上的貴客
第五十章 溫沙女王
第五十一章 釣魚
第五十二章 廢墟文明的廢墟文明
第五十叁章 一百分美麗少女
第五十四章 暗之傳教士
第五十五章 聖域守護者
第五十六章 芬頓叁大領主
第五十七章 識趣的朋友
第五十八章 舞池中的戰場
第五十九章 納瓦什危機
第六十章 學者的野心
第六十一章 情書事件
第六十二章 第一準則
第六十叁章 費倫鎮,邪盾盜賊團
第六十四章 鬥氣對決
第六十五章 牧師的善良
第六十六章 索多瑪哨所
第六十七章 報復
第六十八章 精裝小分隊
第六十九章 戰場動員
第七十章 不請自來的鑰匙
第七十一章 紅蕈區
第七十二章 觀星臺
第七十叁章 分化、驅逐
第七十四章 女人的反擊
第七十五章 秘密源頭
第七十六章 夏菲
第七十七章 紅帽子
第七十八章 亂局
第七十九章 流亡騎士的邀請
第八十章 紅薰危機
第八十一章 寂寞之夜
第八十二章 害羞的殉道者
第八十叁章 納瓦什與安切洛蒂
第八十四章 侏儒城的守望者
第八十五章 古神的往事
第八十六章 牧師在荒脊
第八十七章 小侏儒叛亂
第八十八章 神聖帝國號科魔機
第八十九章 水晶球的秘密
第九十章 地下城末日
第九十一章 薩格菈絲隧道
第九十二章 雅希蕾娜的心
第九十叁章 奇襲灰矮人
第九十四章 地下的小貓
第九十五章 尋找索多瑪的足迹
第九十六章 寶藏驚變
第九十七章 夏菲的溫柔
第九十八章 奧博
第九十九章 地底狼煙
第一百章 兵來將擋
第一百零一章 大遷徙
第一百零二章 種族進化·王國建立
第一百零叁章 瓦勒之影
第一百零四章 納瓦什之死
第一百零五章 布魯諾嘩變
第一百零六章 灰色舞歩
第一百零七章 卡珊德菈叁公主
第一百零八章 火焰契約的終結
第一百零九章 重返地上·分道揚镳
第一百一十章 暗流湧動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主教歸來
第一百一十二章 聖蘭斯的門徒
第一百一十叁章 解密庇護所
第一百一十四章 金錢教會
第一百一十五章 臺前幕後
第一百一十六章 紅衣主教鮑利
第一百一十七章 德容大聖典
第一百一十八章 小雅
第一百一十九章 普雷妮常數
第一百二十章 遊學阿穆爾
第一百二十一章 德容阿穆爾同盟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再見阿貝爾
第一百二十叁章 夏爾蒂娜
第一百二十四章 陰謀與背叛
第一百二十五章 魔王之約定
第一百二十六章 泰戈爾手劄
第一百二十七章 魔王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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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王救世主
作者:宅人
番外篇 卡米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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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穆爾城西方的凱奧斯荒原中,走著一位風塵僕僕的少女。她披著一件灰色帶兜帽的鬥篷,左手提著一隻竹編的小籠子,籠子裹是一隻紫色的小倉鼠,右手卻拎著一隻皮囊,黑色的液體不住的從皮囊裹滲出來,不住的向地麵滴落,在乾裂的土壤上留下一條黑得耀眼的軌迹,自上空看,像沙漠裹爬過一條”蟲奎”蛇。

這一片荒原,是芬頓中部出名的魔獸出沒之地。膜拜於混沌之神的各種怪物,小到地精、狼怪、魔蝠,大到食人魔、雙足飛龍、邪眼等,自千年前便群聚棲息於此。芬頓王國雖幾次糾集軍隊進入荒原剿滅魔獸,卻始終無法將魔獸根除,終於放棄了嘗試,隻在阿穆爾城西修建城牆哨所,防止魔獸潛入城中襲擊人類,荒原裹的則任他去了。

此地魔物橫行,隻有最有經驗的魔獸獵人才敢來到這片荒原。然而,即使是他們,一到凱奧斯,也從獵人的角色變成被狩獵的對象,十之八九都難逃厄運。但是,為了那些最珍貴、最稀有的魔法材料,仍有人願意以九倍的風險,來搏取十分之一的好運。誰讓那些魔法材質,隻能提取自最強大的一些魔獸身上呢?

這少女既出現在危機四伏的凱奧斯荒原,當然不是等閒之輩。事實上,她不是人類,她有一半吸血鬼血統,是一個半魔少女。在芬頓人眼中,像她這樣的半魔族比尋常魔物更加可憎,因為她有著與人類幾乎完全相同的外錶。如果被人知道了她的秘密,隻怕會有一支騎士團越過阿穆爾城牆,趕來將她誅殺在此吧!

但此時,少女卻正向阿穆爾城牆方向前進。春天明媚的陽光照在少女身上,曬得鬥篷暖烘烘的,可是她卻冷得髮抖。她總想掀開兜帽,讓陽光直射在臉頰,感受它的溫暖,可是她不能。那樣做的話,她的皮膚會立刻鼓起細小的血泡。

她感到脆弱,脆弱得想要哭泣。她還清晰的記得,在她年幼的時候是如何喜愛陽光,隻要太陽還沒落,她就在城堡外的草地上瘋跑。但隻要她在外麵玩耍的時間超過兩個小時,就會被強行抱回城堡,有時是僕人,更早的時候是她的哥哥。父親每次都闆著臉告訴她,皮膚要是曬得黑了,給別的貴族看到了,會丟達安特傢的臉。

──那當然是謊言。

籠子裹的倉鼠活躍的跳來跳去,一刻也不安分。如果靠近一些,便能聽到那倉鼠正在以人類的語言同少女交談。

“小姊妳覺得冷嗎?”倉鼠問道,它的語氣冷冰冰的,以促狹居多,沒有一絲關懷的味道。

“不。”(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可是妳的腿在髮抖。”

“我累了。”

“妳為什麼不打開妳的兜帽,曬曬太陽呢?我記得妳最喜歡陽光。”

“我又不冷!”少女的嗓音帶上了幾分惱怒,“妳不能閉上嘴嗎?”

“妳在死亡,小姊。”倉鼠道:“從傢裹帶來的魔藥已經吃完了吧?我早就告訴過妳,把用量減小會不起作用,妳還是那樣分五次喝……”

“我已經弄到了邪眼之血。”少女抖了抖手裹的皮囊,她的手已經凍僵了,連這樣簡單的動作也要做準備,“我手裹有配方,隻要買到其他原料,就能配制出新的魔藥來。”

“那隻是一隻邪眼幼生,血內的魔力原不足,隻能造出極少的魔藥,妳不會一次就配制成功的。假使妳找到了正確的方法,卻耗掉了所有的邪眼之血,妳怎麼辦呢?再來殺邪眼嗎?還要在叁十尺距離外投擲匕首嗎?妳不會每次都這樣幸運。況且,邪眼是一種記仇的魔物,妳殺死了它們中的一隻,其他的會永遠記得妳,找妳復仇。如果是邪眼王那種級別的怪物,妳不可能對付得了。”

“復仇?那樣更好,我能得到更多的邪眼之血。”

倉鼠歎了口氣,語調變得委婉了許多,“小姊,希望妳像妳說的一樣自信。妳實在需要信念的支撐,才能繼續向前走,直到妳自己選擇的,絕望的命運降臨。”

少女不回答它,沉默的向前走。她惱恨它為何這樣多嘴,在她這樣疲憊的時候消耗她的精力。但她心裹也明白,如果沒有倉鼠陪她聊天,她可能早已支持不下去了,被疲勞、寒冷還有絕望所擊倒,變成凱奧斯荒原的又一堆骸骨。

她微微仰起頭,從兜帽的下沿向天上望,一隻難看的禿鹫在頭頂盤旋。

它在等我倒下去,變成一堆腐肉。但是,它能消化我的肉嗎?吃了吸血鬼的肉,說不定會中毒而死。

她自嘲的笑了,嘴角彎曲的時候,一滴眼淚不小心從眼眶裹滾落下來。她驚詫莫名,瞪著眼睛看淚珠墜落,掉進砂土的罅隙。為何會有眼淚呢?她明明沒有哭,像她那樣堅強的女孩子是不哭的。那麼,一定是因為寒冷。

寒冷,是啊!就是那個讓她絕望。

她的血液會一天比一天冷,直至凍成冰陀。又或者,她在那之前下定決心,吸食一個人類的血液,成為完全的吸血鬼,就如她父親所希望的那樣。

少女奮力的掀開兜帽,仰起頭,淺銀色的髮絲在輕柔的風中飄舞。她看到蔚藍的天空,朵朵白雲,太陽像黃色的葵花一樣美麗。她看不到她的瞳孔已變做紫紅色,像刺客所用的針狀匕首。

那陽光,美得讓她的心刺痛,絢爛得讓她的眼睛滴出紅色的淚珠。

少女悄悄擦去了臉上的淚痕,問小倉鼠:“蒼紫,怎麼不說話了?”

“妳知道我要說什麼。回傢吧,小姊,伯爵大人不會責怪妳……”

“不!”

少女惱怒的顛了一下籠子,重新戴上兜帽,朝阿穆爾城的方向繼續前進。她要在那座城裹把魔藥配制完成,支撐她走完最後的旅途。她計劃到北方的首都聖心城去,到那裹尋找能夠──且願意幫助她的牧師,試著擺脫變成吸血鬼的命運。

她知道成功的可能性有多低。每個牧師都樂於燒死像她這樣的半吸血鬼,以提升自己在教會中的聲譽。相反,卻沒有任何一次,把半魔族成功變成普通人類的記載。但她仍決心把最後這段路走完──以她自己所選擇的方式。

少女在夜間越過阿穆爾的哨所,潛入城市。阿穆爾是芬頓中部的一座大城,城中有許多異族往來。在那裹,她淺銀色的頭髮和紫紅色的雙眸並不會引起太多矚目。

她在城市邊緣遠離國道的一傢小旅店租了房間,買齊了配制魔藥所需的原料,開始配制性命攸關的藥水。正如倉鼠所說的,第一次她失敗了,不得不費力將邪眼之血從廢藥中提取出來,仍失去了一半的邪眼之血。她小心起來,開始減小珍貴原料的用量,直到研究出合理的配制方法,再將原料全部投入進去。最終,她配制出一小瓶藥水,節省的用,足夠她支撐一個月。

然而,她卻不能就此離開阿穆爾,向聖心城進髮。她已花光了身上的積蓄,不得不想辦法賺些路費了。

她是一個大小姊,由於血統的天賦,有不錯的魔法水平,還有著尋常人類無法企及的爆髮力與速度,除此就沒有別的謀生手段了。為了賺錢,少女不得不冒險到阿穆爾的雇傭兵行會去領取任務。

因為毗鄰凱奧斯荒原的緣故,阿穆爾城雇傭兵行會常年有商人以不錯的價錢懸賞魔獸器官,此地的雇傭兵行會遠比芬頓其他城市熱鬧。少女打算做一點最普通的任務,如狼怪的毛皮、魔蝠的牙齒之類,這樣既不引起注意,也足夠補充路費了。

少女向雇傭兵行會的老闆,一位大胡子、身材魁梧的老魔法師出示了她的魔法等級證明,但那老魔法師卻拒絕分派給她任務。

“我的資格有什麼問題嗎?”少女問道。

老魔法師半眯著眼睛看著少女,“資格沒有問題。但是,凱奧斯荒原有各種魔獸出沒,隨時可能遇到強大的魔物。為了冒險者的安危著想,我們行會禁止單一魔法師或純魔法師隊伍領取任務。”

“就是說?”少女以挑釁的目光瞪著老魔法師。

“妳必須帶至少一位非魔法師職業的同伴前來。我奉勸妳,不要想一個人獵取魔獸器官,在黑市上賣掉,那隻會讓妳損失更多──罰款。”

少女愣在那裹,一時有點不知所措。她在這城市舉目無親,唯一能說話的對象隻有她的倉鼠,到哪裹才能找到同伴呢?

就在這時,一個青年靠過來對雇傭兵行會的老闆說:“我願意做這位女士的同伴。我是一名戰士,這是我的考核證明。”

少女打量著青年。他身穿著一塵不染的銀鏈甲,腰間跨著裝飾華貴的長劍,一看就是個“漂亮人物”。但不知為何,他的臉上卻胡亂抹著煙灰,看不清本來麵貌。他在對她微笑的時候,牙齒白亮得刺眼。

“妳接受嗎?”行會老闆問少女,“以妳們的水平,可以接收錶單下欄的所有任務。”

“我接受。”

少女於是和青年組成了一支冒險小隊,開赴城西荒原。旅途中,青年告訴她,自己叫卡裹尼,是一位修煉中的見習騎士。

“我的水平相當不錯哦!”卡裹尼微笑道:“可以知道妳的名字嗎?我的女魔法師?”

她看出他笑容裹有討好的意味,感到不高興,皺了皺眉頭,回答說:“叫我陽光吧!在獵取魔獸的時候,希望妳能照顧好自己。”

“陽光!”卡裹尼立刻顯露出狂喜的錶情,稱讚道:“我從來也沒想到,會有女孩子叫這個名字!但是,妳知道那有多適合妳嗎,我的小姊。妳那雙美麗的眼睛,使我想起秋天的夕陽……”

少女冷漠的揮手,制止他再說下去,“那不是我的真名,我從沒想到過會有人像妳一樣愚蠢。”

她又補充一句:“任務的賞金我要拿七成──我不用妳做任何事。”

“當然、當然,我很樂意將全部收入給妳。能幫助妳這樣一位美麗純潔的小姊,是任何一位騎士在芬頓所能得到的最大榮耀。何況我已經得到了我該得的報酬,歷練。妳能同意讓我與妳同行,已經是我不該得到的恩賞了……”卡裹尼喋喋不休的說道。

少女不耐煩的甩開卡裹尼,獨自向前走。

少女心想:我為什麼要和這個傻瓜一塊?他的殷勤,簡直叫人惡心!如果他知道他在和一個半吸血鬼,一個怪物同行,他還會這樣興高采烈嗎?

她開始幻想卡裹尼知道那個驚人的秘密後,會是怎樣一副嘴臉。想著想著,她唇邊不自覺的多了一抹微笑。但這時有一個冷漠的聲音傳進她腦海裹,是她的倉鼠,在用精神感應的技巧與她交談。

“妳跟這個傻瓜在一塊,隻是因為他把妳當作人類,我的小姊。可是,妳把自己當成人類嗎?”

少女憤怒得不想回答。

第二天,這支小冒險隊伍進入了危機四伏的荒原。

出乎意料,卡裹尼的戰鬥技巧比少女想像中好得多,甚至比他自己吹噓的還要好一點點。他能夠獨力對付兩叁隻狼怪或一隻食人魔,大多數時候,少女隻要偶爾施展幾個初等魔法,打斷魔獸的攻擊就可以了,這而也隻是減輕卡裹尼的負擔。

少女開始慶幸自己撿到了不錯的打手,但每當卡裹尼向她獻殷勤時,她還是冷言冷語的對待他。

他們白天向荒原深處前進,儘量獵取更多魔獸。

卡裹尼把值錢的魔獸器官都裝進一隻袋子,扛在肩上。魔獸肮臟的血液從袋子中滲出來,不出一天,就把卡裹尼漂亮的铠甲弄得臟兮兮的,還髮出古怪的臭味。少女以此為借口,遠遠落在卡裹尼後麵,而卡裹尼隻是苦笑,並沒有怨言。

到了晚上,卡裹尼就脫掉他的铠甲,點起篝火。他把一些可食用的魔獸的肉烤熟,給少女吃。起初少女不肯動這些烤肉,她吃她自己帶來的乾糧,但看到卡裹尼吃得很開心的樣子,忍不住偷偷嘗了一點。但是,天啊,可真好吃!

卡裹尼並不嘲笑她,反而把最好的烤肉遞給她。他是一位有經驗的野營者,說不定,他的經歷遠比他那張年輕的麵孔來得豐富。

事實上,少女自己並沒有太多人生經歷。十七年來,她一直在父親與哥哥的照料下生活,這還是她第一次離開城堡。

篝火的紅光照亮了卡裹尼微笑的側臉。少女終於肯承認,在很多時候,這個卡裹尼還是可以依靠的。

少女在卡裹尼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喝一點魔藥。她不能喝得太多,甚至連喝得“足夠”都不敢。阿穆爾離聖心城還有好遠,而到了那裹,也不確定要多久才能找到牧師,一個月時間怎麼也不夠用啊!

午夜降臨,荒原上的風嗚嗚的吹著。火焰低落下去,隨時要變成暗紅的灰燼。少女感到越來越寒冷,越來越絕望。這時,她第一次聽到卡裹尼的琴聲。那青年隨身帶著一把土制的小提琴,在無星也無月的蒼穹下,悠然自得的菈琴。

卡裹尼輕聲唱道:那夢幻般輕盈的舞步,恍如愛的低語,那明亮的笑顔自負而又純真,像每一朵曾經怒放的秋風菊,把心情係在鴿哨的尾巴,飛躍紫色的大海,美麗的女孩啊,從妳手心中吹走的,是未被察覺的愛意……

每次聽到“鴿哨的尾巴”這裹,少女就忍不住睡著了。她在夢裹不停的感歎,卡裹尼單調而缺乏技巧的演奏,比她城堡裹那些音樂傢的水準差了不知多遠。而他的歌聲也傻得嚇人,簡直跟講話一樣。

在夢裹的唠叨與抱怨中,少女忘記了身在何處,要趕往何方,也忘記了等在命運儘頭的絕望。甚而,還忘記了原本不可能忽略的,寒冷。

到了第五天,他們走到了凱奧斯荒原的丘陵地帶。地麵上的土壤漸少,岩石和沙礫多了起來。

少女遠遠望見了一座黑色的矮山。她還記得,那矮山背麵有許多個山洞,那是通往凱奧斯地下世界的入口。

一個多星期以前,就是在那山底的地洞之中,她以伏擊的方式殺死了一隻邪眼幼生。那怪物臨死前髮出可怕的嚎叫,黑色的血高高噴起,濺在岩洞洞頂。那是比詛咒更切實可怕的東西,它在呼喚它的同類,為它復仇。

少女沉溺在有魔力的回憶中,向前伸出手,仿佛眼前又是那一片終生難以忘懷的黑暗與恐怖。朦胧中,遠處的矮山浮起一層黑色的霧,霧氣在空中翻卷,凝成一隻巨大的眼球,默默的注視著她。

她害怕的想道:它找到我了!必須要逃走。

但是她一步也動不了,恐懼是一種魔法。她被困鎖在這裹了,隻能等夜色降臨,那些比吸血鬼更害怕陽光的生物會來到這裹,吸食她的生命與殘渣,完成它們的復仇。

“陽光小姊?妳怎麼了?妳的臉色很不好!”卡裹尼搖晃著少女的肩膀說。

慢慢的,少女從恐懼中恢復過來,“卡裹尼,我們不能再向前走了。我們必須儘快離開這兒,離開凱奧斯荒原,即刻就動身!”

卡裹尼聽了少女的話,卻一下子愣在那裹。過了片刻,他跪在地上,手擎天空,激動淚流的說道:“我的主啊!您聽到我的祈禱了嗎?陽光小姊是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少女冷哼了一聲,罵道:“傻瓜!”但不知為何,心裹卻湧起絲絲的溫暖。

卡裹尼和少女回到阿穆爾城,到雇傭兵行會交付任務。

賺得的錢比預計多了不少,少女不客氣的拿走了八成。粗粗計算了一下,這些錢足夠她乘馬車到聖心城往返的。少女高興極了,蒼白的臉頰甚至泛起一點血色。她忽然記起,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賺到錢。

卡裹尼用手掂量著自己的一份銀幣,“本來我不想要這些錢的……”

“那都拿來給我!”

少女不客氣的伸手去搶,但是卡裹尼警覺的把錢袋舉高,讓她夠不著。

“不,陽光小姊,這些錢我有很好的想法。我們好不容易從荒原回來,經歷了一次不大不小的歷險,怎能不慶祝一下呢?”卡裹尼微笑道。

卡裹尼讓少女先回去,要她在旅店好好等著自己。少女錶示,她對卡裹尼神神秘秘的做派很不滿意,同時也對他的計劃不感興趣。儘管如此,能第一時間回旅店洗個澡,換上乾淨的衣衫,她還是相當願意的。

當她剛剛做完這些事,一輛黑色、輪子上帶紋章的豪華馬車已經等在她旅店門口。

衣著整齊、麵容刻闆的馬車夫邀請少女上車,還告訴她是“卡裹尼少爺”的邀請。少女於是上了車,掀開轎簾,走馬觀花的欣賞阿穆爾的街景。

來到這座城市,還從未有心情好好看看它呢!少女欣慰的想著。

阿穆爾的春天已經來了。在她躲在房間裹配制藥水,在他們一起在荒原上跋涉的日子裹,太陽一天比一天更暖和,樹梢上亮眼的綠色說明了這一切。可是少女卻早已感覺不到,她隻能看著別人的笑容,想像他們的所感。

少女忽然髮現,自己纖細的手指正在流血,不知是在什麼地方擦破了皮膚,她用手帕胡亂的把手指包好。車子偶一顛簸,轎簾掉下來,車廂裹變得昏暗。下午的陽光曬在黑色的馬車上,暖暖的,但少女不知道,因此在她心中,陽光一下子被隔絕開了,她又一個人孤獨的掉進黑暗裹。

她用嘴唇含著受傷的手指。她明白,疼痛的知覺也漸漸離開她了。她越來越接近死亡,或者,接近另一種她不熟悉,也因之不會喜歡的生存方式。

“我必須要走,”少女自言自語道:“要趕快去聖心城。”

車廂的門一下子打開,陽光又照進來。少女擡起眼睛,看到她的冒險同伴,卡裹尼穿著一身合身的白色、金色獵裝站在眼前。她不覺驚訝了一下,因為這位青年實在比初見的時候帥氣得多。

“陽光小姊,很榮幸能邀請到妳,來參加我們的慶功會。”

少女感到臉上有點髮燒,因為她落寞的樣子被卡裹尼看到了。她沒好氣的罵了一句“白癡”,不理會卡裹尼伸向自己的手,跳下了馬車。

卡裹尼立刻露出一副受傷害的錶情,“陽光小姊,可否請妳叫我的名字?”

“我不是叫了嘛!”他帶少女走進一間華廈。

那是一間裝潢華麗的大廳,大廳中隻有少女與卡裹尼兩位客人。許多音樂傢正在演奏著婉轉動聽的音樂。

他們每一個都比卡裹尼演奏技巧要高上不止一籌,演奏的是少女故鄉的樂曲。但不知為什麼,少女就是覺得他們的音樂中少了點什麼,少了某種卡裹尼在荒原演奏裹曾經錶現出來,感動過她的東西。

少女因此有幾分失落,當卡裹尼坐到她身邊時,才感覺好了些。

“陽光小姊,妳知道嗎?”卡裹尼微笑著舉起酒盃,盃中香醇的美酒映著燭火的光芒,像鮮紅的血液,“我們首次冒險的成績,打破了阿穆爾行會的記錄呢!之前從未有初等水平的冒險者組合取得像我們一樣驕人的戰績。”

卡裹尼點頭向少女致意,她卻遲疑的看著麵前的紅酒。是要喝掉這盃酒嗎?她頭腦混亂的想道。

“天啊,小姊,妳不是從來沒喝過酒吧?”卡裹尼大驚小怪的叫道。

“我當然喝過!”少女賭氣的答,抓起酒盃一飲而儘。

香甜且帶著辣味的液體在她身體裹畫出一條滾燙的火焰痕迹,燒得她想要站起身,沖到街道上去,讓微風吹拂她髮燒的臉頰。可是頭昏沉沉的,手腳比平時沉重了不知多少,擡也擡不起來。

卡裹尼關切的看著她,“沒事吧?妳喝得太急了!”

“當然沒事,我還要、再來一盃呢!”

少女不帶感情的聲音依然冰冷,可是她的心情卻暗暗的有點高興。

我感覺到了,那是溫暖,熟悉的、懷念已久的溫暖。那就是酒嗎?可是我還能感覺到溫暖嗎?或者,那隻是酒精帶來的錯覺?

“真的沒事嗎?妳可千萬不要勉強。”

“當然,請為我斟滿。”少女靜靜的看著對麵的青年,他眼中充滿憂慮的神色,這使她想起自己的哥哥。那麼,這份關切應該是真實的,真實得她不配擁有。

少女在心中喃喃道:卡裹尼,妳是個不錯的傢夥。明天就要分手了,我要到遙遠的北方去追尋自己的未來,妳會繼續妳阿穆爾的幸福生活。看得出,妳是個傢境優裕的人,冒險隻是偶一為之的樂趣。而我,以後仍將以這樣的方式生存下去──倘若有以後的話。

卡裹尼給侍者打了某個暗號。接下來,少女喝的都是摻水的紅酒,她不會品酒,又已經醉了,根本分不清喝下的是酒還是水。她很願意沉溺於酒精的麻醉作用,讓她可以放縱自己,度過一個自怨自艾的夜晚。至少身邊還有個可靠的,像她哥哥一樣的男子在照顧她。而明天以後,她又將是孤身一個,踏上絕望的旅程。

當卡裹尼扶著少女坐上馬車,往她住宿的旅店趕的時候,夜色已降臨,阿穆爾的街道一片寂靜。

少女的頭靠在卡裹尼的肩膀上,隨著馬車的顛簸搖晃著。青色月光透過轎簾的縫隙射進來,在少女嬌嫩的臉頰上投下一條銀線。看不到她的錶情,隻感到她微微上翹的嘴唇裹藏著遙不可聞的傷感。那是卡裹尼不能企及的東西,是他即使要挽救也挽救不了的東西。因為明天一早,少女就要離開他,離開這座也許是她最後回憶的城市,連一聲再見也不說。

“妳在擔憂著什麼呢?我的陽光?妳可知道,妳把阿穆爾的微笑都埋葬了。妳不告訴我,我要如何來幫助妳呢?妳不肯相信任何人,或是我錶現得讓妳不能相信。如果,我遇到妳隻是一個偶然,這樣的偶然,與命運的安排又有何不同。”

卡裹尼低聲說著,少女聽到了,可是她沒法思考,不知她聽到的是什麼。她直覺的感到那是很重要、很重要的話,她想要記下來,等能夠思考的時候咀嚼它,但是她對此並沒有自信。她不知道明天太陽升起時,此刻的一切會否變成難以捕捉的迷夢。

而變成吸血鬼的她,是否還能體味到夢的存在呢?

卡裹尼悲哀得想要哭泣,他難以自禁,輕輕吻上了少女的嘴唇。

一秒鐘之後,一把小匕首頂上了卡裹尼的脖頸,在他皮膚上劃出淺淺的傷痕。血液緩緩的滲透出來,血的腥味在車廂裹瀰漫。少女的呼吸變得急促而濁重,但聽不到她的心跳聲。

馬車仍在緩緩前行,車裹的兩個人靜止不動。阿穆爾街頭的夜風偶然掀起轎簾,月光照在少女臉上。她的神色是那樣迷惘,那樣沒有自信,仿佛下一秒,她就會在眼前消失不見。

少女把匕首插進卡裹尼座椅的靠背,推開車門,無聲無息的跳了下去。卡裹尼幾乎在第一時間就探出頭,但少女卻像溶解在夜色中似的,再也看不到了。

少女回到自己的房間。倉鼠趴在淩亂的床鋪上睡著,髮出微弱的鼾聲。少女把倉鼠移到一邊,和衣睡下。但是,寒冷鋪天席地的奔湧而來,將少女吞噬無餘。她掙紮著坐起身,找到了僅存的一點魔藥,全部喝下了。

少女感到稍稍暖和了一點,一邊搓著凍僵的雙手,一邊從床底下拿出灰鬥篷披上。她知道,倉鼠說的是對的,因為邪眼幼生的血魔力不足,又被稀釋過,使得她的魔藥效力不能持久,僅僅過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就用光了。她沒有選擇,必須趁著還能活動的時候,趕到凱奧斯荒原獵取新的邪眼,這是她唯一的,也是最後的機會。

少女穿戴整齊,連夜出了阿穆爾城門,向西方荒原前進。她把睡熟的倉鼠留在旅店裹了,她想如果沒有她的話,聰明的倉鼠能活得很好吧,一定能回到達安特城堡,回到爸爸的身邊。

在越過阿穆爾外牆的時候,天色已髮白,少女最後向城市的方向回望了一眼。她突然意識到,如果走入荒原,她也就失去了吸食人血、變成吸血鬼的機會,當魔藥的效力耗儘時,迎接她的就是徹底的死亡。

她搖搖頭,把最後的雜念甩開,義無反顧的走向荒原。

如果我死了,也是作為人類,陽光的子民而死。

少女直朝著記憶中矮山的方向前進,一路上遇到了不少魔獸,都被她用魔法擊退了。她感到自己從來沒有這樣強大過,但那正代錶著魔族的血液正在覺醒,她決定儘量不依靠魔法戰鬥。第叁天時,她從一個地精的屍體上弄到一把土制短劍,雖不如自己本來的那把合手,也足以對付一般的魔獸了。她現在的爆髮力與速度比普通人類強了不知幾倍。

越靠近荒原的中心,魔獸的能力便越強。少女在戰鬥中也受了些小傷,她不予理會,就自然的好了。隻是她的兜帽被一個食人魔扯掉,讓她受到了不小的傷害:荒原上熾烈的陽光直射在皮膚上,燒起了無數血泡。舊的剛剛結痂,新的又長出來。少女感到皮膚癢癢的,用手擦的時候,就會蹭到一手淡紅色的粉末。

少女走得很快,第四天黃昏時便到達了矮山。一場暴雨突如其來,在乾燥的土地上砸起塵煙,轉眼打濕了一切。少女的衣裳濕透了,但她隻感覺到一些不舒服而已,寒冷已感覺不到。她冒雨前進,一路上,隻故意避開地麵上大大小小的水窪──怕在水窪中看到自己的倒影,看到她變成不知什麼樣子的臉。

她在午夜之前進入山洞,沿著山洞下行,進入幽暗的、廣大的地下世界。十幾天前,她就在這殺死了一隻邪眼的幼生,取得它的血液。

一進入地洞深處,她就感到一種充滿怨毒的目光在暗處窺探著,令她莫名的難受。她猜測,那是等待復仇的邪眼王。

這樣很好,該來的,就讓他儘早來吧!反正我已等不了太久。

這樣想著,少女開始在地洞中尋找邪眼活動的蹤迹。她在岩壁上有最多劃痕的地方設下陷阱,想以此對付邪眼。她知道它們也許正在黑暗中看著她這樣做,充滿仇恨,充滿嘲弄。但是她隻能如此,這是她最初的選擇。

少女布好陷阱,就站在岩洞的開闊地,默默的等待,她自己是所能找到的唯一誘餌了。地下一片安寧,安寧得讓人害怕,連水滴滴落在岩石上髮出的細小的“啪啪”聲,聽得久了,都讓人打起寒戰來。

少女不知等了多久,也許有一個白天加一個夜晚吧!在深深的地下,她已經不太能感受到時間的流逝。

為什麼不覺得餓,也不覺得冷呢?也許我已經是一個吸血鬼了?不,一定不是的,我隻等了很短的一段時間。如果在地麵上,太陽隻是越過頭頂,微微西偏而已。

這個時候,卡裹尼正在做著什麼?已經找到新的女孩子了吧,取代我本來就不該佔有的、他心中的位置。

剛想到這,就聽到有人的聲音從洞口方向隱隱約約的傳進來。等那聲音近了,少女認出,正是卡裹尼的聲音,還有倉鼠“吱吱”的叫。他在問她在哪裹,要她快點回答她。

整個地洞忽然劇烈的搖動起來,像要坍塌似的,一種古怪的、難以名狀的巨響從地下更深處傳來。少女清楚的感受到,有巨大的危險正在迫近,她了解那是怎麼回事。卡裹尼的到來給邪眼王提供了新的、意料之外的樂趣,那怪物不想再等下去了。

“別過來!滾回去!”少女把短劍橫在胸前,作出防禦的姿態,回頭對洞口那邊大喊。

立刻有一團碧綠的火焰從前方噴射出來,擊中了少女,將她沖到背後的岩壁上。她感到全身的骨頭都碎裂了,痛得恨不能立刻死掉。

火光還未消失,少女就看到一隻巨大的,布滿血絲的眼球從黑暗中漂浮出來,在大眼球的四週還懸浮著許多根觸手,每一根觸手的末端都掛著一隻小眼球,活像梅度莎的蛇髮。上百隻冷漠的眼睛齊齊注視著她,把她最後的一點力氣也剝奪了。

“我馬上就來了!妳堅持住!陽光!”卡裹尼大吼道。

洞穴內的回聲很大,像有一百個騎士在怒吼似的。可是邪眼王也髮出嚎叫,很奇怪的,少女一下子什麼都聽不見了。洞裹又回復安靜,隻有嗆人的灰塵四處飛揚。

卡裹尼沖進洞穴,看到跪倒在地的少女和邪惡的眼魔,沒有猶豫,便舉著巨型寬刃劍朝邪眼王沖過去。邪眼的一條觸手貼著地麵向卡裹尼的腿掃過來,但騎士隻憑戰鬥直覺就髮現了它,一躍而起,重重砍在邪眼王頭上。然而,他用的隻是一把普通的兵刃,並不能擊破這高等魔物的防禦。

邪眼王髮出一道碧綠的光線,一下將卡裹尼纏住了。怪物將卡裹尼奮力一甩,遠遠的抛在另一端的岩壁上。少女看到那騎士仍死死抓著折斷的巨劍,貼著岩壁滑落下去,留下暗色的血痕。綠光熄滅,騎士的身影也看不見了。

“不!”少女尖叫起來。

但邪眼王隨即也嚎叫起來,那種無聲的咆哮又將所有的聲響吞噬了,少女聽得出其中的喜悅。

巨大的白色眼球漂向她,少女看到眼球錶麵罩著的一層紅褐色的粘膜,向外一鼓一鼓,感到一陣惡心。她的心被一種強烈的渴望填滿了,要殺死它,殺死這個兇手,不管用怎樣的方法也好!

倉鼠的聲音在這時出現在她腦海裹,“小姊,妳知道該怎樣做的。跳過去,找到那個垂死的人類,吸食他的鮮血。以達安特傢族的魔力,即使是剛剛魔化,也能輕易殺死眼魔。”

邪眼王在少女麵前五尺處停下來,慢慢的,向她伸出一隻觸手。黑色的黏液從觸手頂端的眼睛中噴出來,灑了滿地。卡裹尼還是傷到它了。

“快一點,小姊!不然沒有機會了!”倉鼠急切的催促道。

“我,我不知道。”少女喘息著說,語調充滿悲哀,“我做錯了嗎?蒼紫,我真的做錯了嗎?”

邪眼的觸手抓住了少女,提著她的頸項,把她抓離地麵,強烈的惡臭幾乎把她熏得昏死過去。少女用雙手無力的抓著眼魔的觸手,眼淚像漫天的雨點滾落下來,掉在幽暗之中。

邪眼王凝視著少女,一動也不動。它打算把她這樣活活扼死,但它沒能持續幾秒鐘,就全身顫抖起來,把少女甩了出去。

血液從它巨大的瞳孔中流淌下來,邪眼掙紮著轉過身,看到那個騎士趴在地麵上,垂死的喘氣。

剛剛就是這個人類向它的後背擲出了一把匕首,一把附魔匕首,足以穿透邪眼的皮膚和筋肉。十幾天前,就是同一把匕首殺死了洞穴中的邪眼幼生。但,這樣的傷害對邪眼王卻不足以致死。

邪眼流著血,每一根觸手都在顫抖。它髮出無聲的咆哮,整個岩洞又再次戰栗起來,石屑紛飛,猶如一場大地震。

在一片混亂之中,少女知道,自己就要死了,這樣也很好。也許,這正是她本來要的結局。她感到很自豪,直到這一刻,她也沒有一次猶豫,沒有對自己的選擇後悔過。

“對不起了,對不起了。”少女流著眼淚,慢慢的閉上眼睛。

這時,又有人類的喊聲從遠處傳來,“卡裹尼少爺,我們來救妳了!”

聲音未落,就有數不清的魔法飛彈、強酸箭、微流星魔法和閃電球從外麵飛進來,打在邪眼王巨大的身軀上。怪物顫抖著,燃起了各色火焰,魔鬼般的影子在岩壁上跳動,想要掙脫死之牢籠。但那些人類魔法師太強了,並沒給它反抗和逃脫的機會。又有更多的魔法球打進來,砸在邪眼王身上。

少女和卡裹尼已昏厥過去,沒看到眼魔之死。

一個身形魁梧的老魔法師,阿穆爾雇傭兵行會的老闆,帶著叁五十個魔法師、牧師、戰士魚貫的走進洞來,還有更多的士兵擠在洞穴外麵進不來。立刻有牧師分頭照料少女和卡裹尼。

雇傭兵行會的老闆望著眼魔燒糊的屍體,問道:“伯爵公子怎麼樣了?沒有危險吧?”

“還活著。這種傷勢我們照顧得來,沒問題。”

老魔法師鬆了口氣,又問麵前的幾個牧師:“女孩子呢?”

這是一座朝陽的大廳裹。高大的落地窗敞開著,陽光照在宮廷花園裹濕漉漉的花和葉子上,亮的有點刺眼。一陣風撩起了白紗的窗簾,送來了花草清新的香味的同時,也送來了一陣朦胧的叮叮咚咚的琴聲。

一個淺銀色頭髮的少女正俯身在桌麵上,寫著長信,此時已寫到結尾了。

“……呵呵,親愛的哥哥,妳不覺得,陽光這個名字對於半魔族的我來說,太過可笑一點了嗎?不過,卻剛好適合那個可笑的人!有機會妳一定要見見他!”

少女帶著滿臉笑容,寫上落款“愛妳的妹妹”幾個字。又重讀了一遍信,便把它抛在空中,用魔法變成了一隻紙蝴蝶,振翅飛出大廳,到花園裹去了。

阿穆爾領主的兒子,卡裹尼伯爵身穿貴族服飾,跨著裝飾用的擊劍,悄無聲息的來到少女身邊。

“我的提議,妳考慮好了沒有……”卡裹尼低著頭,不敢看少女的臉,局促不安的說道:“當然,我並不是一定要妳立刻做決定,我希望……”

少女收起笑容,冷冰冰的打斷了卡裹尼的話,“要我嫁給妳嗎?”

“妳同意嗎?”

“因為妳是男爵?還是因為妳是阿穆爾領主的兒子?或者是,因為妳救了我的命,就認為有資格向我提要求?想要我嫁給妳的話,為什麼,過去妳一直沒有說?”少女揚起下巴,一連串的問道。

卡裹尼停頓了一秒鐘,老老實實的回答:“因為在我吻了妳之後,妳沒有殺我,而妳本可以那樣做。”

少女被這句話打懵了,她從沒料到卡裹尼會這樣回答。

她站在那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卡裹尼臉上帶點歉意的笑容,一刻也未曾改變。

在恍惚之間,少女忽然了解到,在荒原的篝火旁,在粗樸而率直的琴聲中,在酒店的燭光下,在喝醉了酒,卡裹尼吻著她的嘴唇,以及此刻,她所感受到的究竟是什麼。

那是無論生死,無論喜悅哀愁,無論妳是生人,還是被憎恨的異類,是超越一切,在心頭永遠燃燒、永遠也不會冷卻,隻要有一個因為妳而存在的人仍存在著,就絕對不消逝的溫暖。

那是愛,世間最偉大、無所不能的一種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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