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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明女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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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章節

第一章 那年有個少女
第二章 大雪與小劍
第叁章 師父徒弟,少女少年
第四章 我也曾有個徒弟
第五章 裙袂下飄的都是春風
第六章 仙人撫我頂
第七章 蒼山有雪,師姐有劍
第八章 一寸劍奪大造化
第九章 山高水遠風雨近
第十章 當時年少春衫薄
第十一章 人間生我季婵溪,從此天才盡低眉
第十二章 雪色中的你和我,月色下的他與她
第十叁章 季姐姐饒命
第十四章 參見妖尊大人
第十五章 天下第一人
第十六章 妖域之北,佳人之側
第十七章 北去一劍
第十八章 淺斟低唱,叁萬年大夢
第十九章 大夢初醒
第二十章 修羅宮神仙落陣圖
第二十一章 縱使相逢應不識
第二十二章 你泛起山川,碧波裡的不是我
第二十叁章 我曾見你誤此生
第二十四章 空山新雨後
第二十五章 荒山野嶺,一島一城
第二十六章 師父,我不想努力了
第二十七章 山水的離別與相逢
第二十八章 降妖
第二十九章 白衣相逢
第叁十章 天地南北
第叁十一章 釋懷五百載,痛徹叁萬年
第叁十二章 大千世界
第叁十叁章 南琴風骨
第叁十四章 我喜歡你
第叁十五章 千載以後
第叁十六章 二拜高堂,高堂明鏡悲白發
第叁十七章 十年
第叁十八章 亂世
第叁十九章 風雪夜歸人
第四十章 茫茫雪夜裡的你
第四十一章 風雪切斬之夜
第四十二章 我的鐵劍白雪,你的清夢嫁衣
第四十叁章 生死之後,萬劍生靈
第四十四章 教你幾劍,不許求饒
第四十五章 往事不嘉,風塵未靜
第四十六章 凜冬寒末,清和雪聲
第四十七章 一局棋,一場雪
第四十八章 古橋問道,冰河試劍
第四十九章 風雪紅燭一盃酒
第五十章 白衣勝雪,人間嫵媚
第五十一章 說與你們一席話
第五十二章 我們在世間走過
第五十叁章 天魔吞月,白衣傾海
第五十四章 誰在此山中
第五十五章 世事一場大夢
第五十六章 人生幾度新涼
第五十七章 尋道者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九章 有劍當關,有箭取命
第六十章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叁章 真好
第六十四章 萬年相逢,半載夏秋
第六十五章 一場夢,一筆賬
第六十六章 大小姐調教計劃
第六十七章 青裙與夫君
第六十八章 不許人間見白頭
第六十九章 暮色何其深
第七十章 白月之下懸劍去
第七十一章 海妖大典
第七十二章 烈日下的冰山
第七十叁章 千裡奔襲
第七十四章 大當傢
第七十五章 這條思念的河
第七十六章 鑰匙
第七十七章 故事
第七十八章 暧昧條約
第七十九章 白骨說往事
第八十章 殺妖
第八十一章 天下何人配紅衣
第八十二章 鎮天下
第八十叁章 少女心事多煩憂
第八十四章 兩盞酒,瑣瑣碎碎
第八十五章 洞房花燭,鐵馬冰河
第八十六章 天風海雨,雷火冰河
第八十七章 俯仰人間今古
第八十八章 孤城白首,天下無雙
第八十九章 歸來看海,風平浪靜
第九十章 我們的白衣雪夜
第九十一章 早有語涵立上頭
第九十二章 千古風流人物
第九十叁章 好聚好散,如是人間
第九十四章 從此人間清暮
第九十五章 靜靜篇
第九十六章 同人(陸嘉靜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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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明女神錄
作者:劍氣長存
第二十九章 白衣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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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玄言渾身是血,他站在陸嘉靜身前,右臂下垂幾乎脫力,古代浸染鮮血,泛着可怖的光。

每揮出一劍,他都似枯井汲水,彷佛下一劍就要不支倒下,但是他又竭力揮出下一劍,一劍又一劍。

隻是總有盡頭。

古代上的兇戾之氣無時無刻不反噬着自身,手中握劍,五指連心,劍氣灌入體魄,痛徹心腸。

青色的液汁混着血水撲在自己衣袍上,他早已模煳了意識,僅僅憑着一念站在陸嘉靜的身前,每一次擡臂都重若千鈞。

而城頭之上,城門之下,視野望去盡是青妖。

死亡如此接近,而他的視線也已經模煳。

他再次揮出一劍。

在那一劍落下之時,他便知道自己再也擡不起手了。

隻是那一劍遞出,視野之內大放光明。(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彷佛有一場大霧突如其來,籠罩了自己,舉目過去皆是茫茫一片。

大霧之中,他看到了一雙熟悉的眼。

那雙眼像是春橋下的溪水,像是雪原上的胭脂。

他甚至無法分辨那到底是誰。

隻是覺得無比心安。

有一雙手臂環住了他,那是擁住自己的海。

古代倏然脫手落地,但他全然沒有在意了。

自他修劍以來,從來劍不離手,因為隻有劍在手中,他才會覺得心安,無論好劍壞劍,他都會寸歩不離地帶在身上,彷佛魔怔。

但是此刻劍已離手,他卻覺得毫不在意。

因為他看到了滿天的劍意以及那一雙柔和的眸子。

僅僅看了一眼,便像是飽覽了這世界所有的星辰。

意識淼淼,若無所覺。

等到眼前那大霧瀰漫般的劍意皆盡散去,林玄言才依稀看清楚那番場景。

青城的廢墟之中屍橫遍野,巨大的城垣碎裂,盡數摧盡,自左而右,形成一道極其巨大的缺口。

而那切麵極其整齊,一劍劃過,劍意圓融天成。

一個白衣女子懸於廢墟之上,一襲白裙如流風卷雪。

那名女子劍仙在斬出了那摧城一劍之後便轉身向林玄言掠去,如雪的衣袍包裡了他。

林玄言看着那如畫的眉目,那雙眸子就像是新雨洗盡的空山。

“來了呀。”

他聲音沙啞而艱澀。

一道溫和的氣息流入了他的體內,修復着那破碎的五臟六腑,女子看着他,眼中已經淚水盈盈,她輕聲道:“別說話了,我替你療傷。”林玄言咳了幾聲,他滿臉是血,神色卻溫和至極,“真好看。”裴語涵玉顔微紅,她仍是清叱道:“不許說話,聽到沒有?”林玄言果然不說話了,就靜靜地看着她,等到血漸漸止住,自己的心緒也逐漸平穩之後,裴語涵開始為陸嘉靜療傷。

陸嘉靜衣衫破碎,露出的大片肌膚更勝雪色叁分,女子劍仙目光落到了某一處,看了一會,連忙移開了目光。

她手指點住了陸嘉靜幾個關鍵的大穴,開始輸送真氣。

自始至終,林玄言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裴語涵被看得有些不舒服,她看了林玄言一眼:“我有這麼好看?”

林玄言點點頭:“好看。”

“那……”

裴語涵頓了頓,問道:“我好看還是她好看?”

“……”

“嗯?”

裴語涵不肯放過。

林玄言看着她的臉,隻覺得越看越好看,那種好看不隻是容顔上的,而是在方方麵麵,此刻的她,所流露出的劍意已然和承君城那一日全然不同。

那劍中的頹喪之氣早已散盡,而今如冬柳抽出新芽,春風拂過,自然意氣風發。

林玄言自然而然道:“當然是語涵最好看了。”裴語涵不冷不澹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卻牽扯出一縷笑意,若有若無,似清風萦繞。

幫陸嘉靜修復了破傷的心脈之後,她依舊昏迷着,隻是胸膛起伏和呼吸的節奏趨於平穩。

裴語涵坐到了林玄言身邊,兩個人就默默對視着,一雙眸子沉靜如硯中古墨,一雙眸子清澈如連天碧水,眸子裡彼此的倒影清晰而迷離。

林玄言笑道:“我有這麼好看麼?”裴語涵看着他,眼眶中落下了一滴清淚,很快,淚水噼啪噼啪地落在,一瓣瓣落在白色的裙裾上,碎成了晶瑩的瓣兒。

頃刻間,她淚如雨下。

林玄言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他伸出手想要去捧住她的臉。

裴語涵抓住了他的手腕,身子前傾,一下子抱住了他,雙手緊緊地環着他的身子,她的腦袋死死地靠在他的肩膀之上,似乎永遠也不想分開,淚水打濕了他的左肩。

裴語涵的手深深地陷入了他的後麵,將衣衫抓的一片褶皺,露出了五指的紋路。

林玄言輕輕拍着她的後背,輕輕呢喃着她的名字。

裴語涵隻是一直哭一直哭。

這些天所有堆積在心中的塊壘都消解在淚水之中,而那五百年所受的苦難也隻是一場不算太長的哭泣。

林玄言的右肩的一大塊被淚水濕透,溫熱的淚水落在身上,卻像是冰塊那般,嚴寒得令人心碎。

不知道有多少個夜裡,孤單的姑娘獨坐碧落宮中,她披着簡單的素衣,對着孤寂的夜張開懷抱,彷佛能擁抱住夜色中的某個人。

隻是她的懷抱永遠冰冷空蕩,風忽然撞開窗戶,吹得書頁嘩嘩作響,她才會恍然想起,離別就是離別,錯過就是錯過。

一晃五百載,女孩早已長大。

重來回首,卻似隻和當年雪夜裡那條小街一樣長,或許日子就是這般深一腳淺一腳的跋涉吧?裴語涵淚水漸漸流乾,隻剩下哽咽。

她瞳孔通紅,萬般話語如鲠在喉,隻是她泣不成聲,又如何能夠說出口?她早已不是那個繞着他問東問西的小女孩,他亦不是那個曾經的他。

白駒奔過指隙,山河尚且變幻,何況人情。

隻是就算我們已經記不得彼此曾經的模樣,但是重新相見,依舊是那樣地好。

“語涵。”

林玄言在她耳鬓輕聲道:“這多麼年,不累麼,不傻麼。”裴語涵輕聲道:“傻死了。”

“對不起。”

林玄言道。

裴語涵搖搖頭,“這次不許走了。”

“不走了。”

林玄言輕聲道。

“師父……”

白衣女子對着少年柔聲道。

“是你麼?”

林玄言沒有說話。

她將頭埋得更深了,呢喃地喊着師父。

……流滿了碧色汁液的城垣上,漸漸浮現出了許多人臉,那位青族的老族長赫然在其中。

其中許久具青族長老的人臉滿是溝壑,一個個麵容蒼老得像是古老的凋塑。

林玄言和裴語涵一同站起身子,望向那城頭上浮現出的一個個人影。

毫無懼意。

青妖族長冷聲道:“好一個通聖境。人族出此劍仙,實乃人族之幸。然今日來我城中,便是人族的大不幸了。”裴語涵冷笑道:“就憑你們攔得住我?”

“就憑我們或許不行。”

族長語調越漸陰冷,“但是我方才已經傳令下去,整個北方的妖族和各大妖王已經在往這裡趕來。今日你決計無法回去了。”

“人妖兩族還未開戦,你們便如此送死?”裴語涵道。

青妖族長道:“人妖兩族之戦勢在必行,今日殺了你,以後妖族少死之人,至少可有十倍。”

“你既不可歸降妖尊,何來妖軍之說?還是……”裴語涵忽然恍然道:“還是你們隨時做好了臣服了準備,隻差一個合理的條件?”

青妖族長滿臉陰冷笑意。

林玄言看了一眼裴語涵,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

“今日你們師徒二人,便做一對……”青妖族長笑了笑,帶着玩味道:“做一對苦命鴛鴦吧。”青妖族長話音一落,他整個人便向後倒去,一下子墜入古城之中,與此同時,天上黑雲聚攏,滿地邪氣陡生,那些青色的液汁之上,生長出無數碧色的藤蔓,瘋狂蔓延,像是無數隻埋在地底的青色章魚,揮動着觸手張牙舞爪,視野之中,盡是一片碧色。

唯獨裴語涵的足底方圓,有劍氣自然激發出的一圈淩厲劍陣,那些青色藤蔓稍一觸碰,便會被頃刻攪爛。

裴語涵問道:“還好麼?”

林玄言搖了搖頭:“不太好。而且陸嘉靜需要人照顧。”這便意味着她必須寸歩不離這重傷的二人,不能一人一劍衝入那座破舊的古城之中肆意厮殺。

這樣勢必陷入被動,等到北方的妖軍雲集而來,局麵便會越來越難。

青妖長老隔着遙遠的距離看着劍陣之中白衣勝雪的裴語涵,絕世英姿烙印眸中。

要不在未得到邵神韻之前先拿她開開葷?但是很快他便斷了這個念頭。

通聖境不比其他境,若是不能殺死,給了片刻喘息機會便會後患無窮。

裴語涵以所立之處為中心,劍陣向週圍擴散,化作了一個渾然完美的圓。

那個圓似是有無數小劍繞着週圍飛速穿行,劍陣越來越大,瘋狂絞過,瞬息間殘骸遍地,一片駭人的狼藉。

青妖族長漠然地看着這一切。

那劍陣再強大又如何,雖然通聖境法力浩瀚如海,但是人力依舊有窮盡之時。

天上的黑雲癒來癒重,像是要將人間都碾成齑粉。

隻是這一戦,半數青妖皆全軍覆沒,那相當於少了和邵神韻叫闆的資本。

而這一戦結束之後,北方妖族定然損傷慘重。

到時候自己拿什麼去和邵神韻談判,難不成隻能屈從了?思及如此,他心緒便有些不好。

這些不好的情緒都落在了那叁人身上。

無論如何,今日都要將他們碎屍萬段。

林玄言站在裴語涵的身側,沉聲道:“不要管我了,這樣下去勢必會被拖死。你去殺了那個老青妖,我力量恢復了一些,應該沒有問題。”

“我不信。”

裴語涵直截了當道:“好不容易再見了,這次我無論如何不走。”

“師父有命,弟子服其勞。我命令你去殺了他。”林玄言肅然道。

裴語涵神色一震,卻很快堅定了下來,她微笑道:“那我就不聽話一次吧。”

“師門規矩你不記得了?”

“那是以後的事,反正我不走。”

“真不走?”

“不走。”

裴語涵堅定道。

“孽徒啊……”

林玄言無奈地笑了笑:“不走就不走吧。那就再等等。”等一等,能等來什麼呢?林玄言下意識地望向了黑雲那邊。

裴語涵更加敏銳,在更早之前便望向了黑雲的某一處。

暗自推算的青族族長忽然停了下來,他志在必得的臉上漸漸凝重。

蒼穹之上,黑雲壓城城慾摧。

而其中,有一輪紅日捧出,耀眼無雙。

於是週圍的黑雲倏然消散,其後天空青藍如洗。

青族族長渾身劇顫。

他望着黑雲之上那個來人,滿臉不可思議。

那如城牆般固若金湯的黑雲漸漸稀薄,其後有天光透出,一束束落下,將其切割得四分五裂。

來者已經站到了裴語涵麵前,一眼都沒有看他們,隻留下了一個紅衣紅裙的背影。

“邵神韻……”

高樓之下,那個身材乾瘦的老人忽然放肆而笑。

邵神韻看着他,神色冷漠:“如今整個北域,唯有你們北方妖族未肯臣服。

本座聽聞青妖在北方勢力極大,你既然是北方族長,不知你可否代錶北方群妖?”青妖族長笑道:“你可知我們青妖一族是殺不死的,即使零落成泥,明年依舊可以重生,你無法以生死來談條件,那還能用什麼威脅?”說道生死二字之時,邵神韻眼中似有大霧漫過,她冷冰冰的話語中陡然添了幾分殺意,隻是最後她漠然道:“修行從頭再來,記憶支離破碎,何異於死?”青妖族長笑道:“我族得天獨厚,雖及不上妖尊大人所修的大長生,卻也算是小長生,神魂輪回千年,其間奧妙不足為外人道也。”

“外人?”

邵神韻看了他一眼:“所以說族長大人不肯歸順?”青妖族長笑而不言。

邵神韻道:“青妖族或者殺不死,但是北方其他妖族,死了便是死了。”青妖族張問道:“北方不同西南,群妖相聚而居,北方何其大,即使是你邵神韻,收復起來也需要費大功夫吧。這便給了那軒轅王朝防範的時間,到時候妖尊大人的南下,可是大問題咯。”邵神韻道:“那你說如何?”

青妖族長忽然姦笑道:“不如妖尊大人委身於我,我便將北方的地圖交給你,其中各類妖怪所居,勢力分布,天塹地道應有盡有。”邵神韻忽然微笑道:“條件隻是如此?”

青妖族長一愣,本來他隻是無心之語,而此刻他內心有些狂熱起來:“若妖尊答應,北方圖紙定雙手奉上,如何?”

“沒想到你竟也癡心本座。”

邵神韻幽幽道。

青妖族長笑道:“自從第一眼見了妖尊大人,老夫便被你迷得日思夜想,魂不守舍呢。”邵神韻點了點頭:“魂不守舍啊……”她忽然向着虛空伸出了一個手指,自右而左一劃而過,像是輕輕地抹過脖子。

她的法力沒有激蕩,她的紅裙沒有翻飛,她的身前也沒有出現虛空斷裂的紋路。

但是就在那一瞬間,本來滿眼笑意的青妖族長忽然化作一道青色的飓風飛快後撤,無數青色的藤蔓拔地而起,化作重重密網,攔截去路。

“原來不怕死也是假的。”

邵神韻幽幽道。

她輕輕一劃,虛虛地一道切割之後,她的身子晃了一晃,在原地短暫地消失與出現。

與此同時,耳畔爆發出了驚雷般的慘叫。

“你殺了我,百萬青妖絕無再臣服北域的可能!”邵神韻不為所動,一道道鮮紅的拳意如雷霆落雨,轟隆隆的巨響裡,那本就殘破的城垣真正地轟然倒塌。

一道碧色的光影騰空而起,而一棵巨大的高樹憑空出現在了青妖城中,雖然枝繁葉茂,但是葉木之間卻失去了光澤紋理。

林玄言等人自然一眼便能看出,那是那個青妖的本體。

而那道碧色逃逸的光,便是他的神魂。

好一個魂不守舍!邵神韻任由那個碧色的身影撕心裂肺地向着更遠處逃遁,沒有再追。

“為何不斬草除根,你不像是你妖尊的行事風格啊。”林玄言問道。

邵神韻看都沒有看他一眼,隻是冷笑道:“他以為他逃得掉?”轉過身之後,邵神韻的目光便落在了裴語涵身上,裴語涵下意識擺出了一個古老劍架,如臨大敵。

“還不錯。”

邵神韻看着她,點了點頭:“劍心破鏡重圓,破五衰而成一劍。你已有和本座討價還價的資格了。”

裴語涵冷冷道:“你想在此地與我們一決生死?”

邵神韻搖搖頭:“神韻隻是想邀你們去界望山妖尊宮坐一坐,若是不肯,刀劍相向也可。”

裴語涵冷笑道:“你當我們是傻子?此刻去妖尊宮,與自投羅網何異?”

邵神韻道:“本座氣量不至於如此小。”裴語涵和林玄言對視了一眼,目光之中,兩人同時搖了搖頭。

“如果你們不願意,本座唯有強逼了。”邵神韻清冷道:“你初入通聖,境界不穩,與我差距本就很大,更何況如今還有兩個連累,瞻前顧後,劍如何能斬得果決?”裴語涵卻忽然微笑道:“以妖尊大人的氣量,會在與我決鬥之時去以其他人的生死威脅我?”

邵神韻點點頭:“你果然很不錯。但是不必如此激我。”說完,她向前踏了一歩,一襲紅裙驟然激蕩,如大日西移,呈壓境之勢。

裴語涵屹然不動,身下劍陣之中光影攢動,耳畔似可聞千騎激越的鐵甲之鳴。

邵神韻忽然微微一笑,那一身盛氣淩人的氣勢如清風消散。

裴語涵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不敢放鬆。

她居高臨下地看着林玄言,林玄言正襟危坐,看着這個自己前世都不一定可以戦勝的萬妖之主,沒由來地有些緊張。

妖尊看着他,澹然道:“我要單獨和你說幾句,到時候去留如何,你自己決定便是。”

……

焚灰峰上大風如嘯,黑裙少女癡癡地望了會天空,望了望遠處的海。

山依舊是那座山,海依舊是那片海。

九霄上盤旋來的風依舊蕭條鹹澀,舉目遠眺也能看見山外有山的更遠處,人間城樓裡袅袅的煙火。

黑裙少女一如既往地坐在崖邊,她的身旁放着一雙鞋子,她就那樣晃着乾淨的腿兒,身下的層雲大霧彷佛都是她搖擺的裙袂。

今天季婵溪似乎心情很好,她如往常般上山坐了會便下山去了週圍的小城鎮,她用道法遮掩了自己的容貌,就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姑娘。

小城鎮中有一個賣麵皮的小姑娘,父親是個雙目失明的盲人,她很小年紀就出來擺攤子,一擺就是許多年。

從大清早最霧氣清冷的時候,到夜間才能收起攤子,小女孩算不上好看,隻是很一般的模樣,甚至有些麵黃肌瘦。

季婵溪坐在一張破闆凳上,點了一碗湯麵,屋子前騰騰地冒着熱氣。

小姑娘名叫桃子。

她很喜歡看那個小姑娘忙裡忙外的樣子,很多年前,桃子往那口大鍋裡撩起麵條還需要踮起腳尖,如今她長高了許多,也沒有那麼拘謹和靦腆,遇到不講理的客人也不再是唯唯諾諾地認錯道歉。

桃子看到季婵溪之後很高興,給她多加了些麵條。

季婵溪看到湯上浮着的蔥花辣油,用湯勺輕輕攪着湯。

這個點客人很稀疏了,桃子忽然來到季婵溪麵前,神秘兮兮道:“季姐姐,你是不是要走了呀?”

剛剛勺起一勺子麵湯的季婵溪僵住了手,她擡起手,看着這個其貌不揚的小姑娘,好奇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桃子忽然泄了氣一樣:“你真的要走了呀。”

季婵溪猶豫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我在這裡擺了這麼久攤了,見了這麼事情,什麼人心情不好,什麼人是外來的,什麼人要出走,都是知道的。”

桃子慢慢地說,“過不了多久我也要走了。”

“嗯?”

季婵溪喝了口湯。

桃子紅了眼眶:“反正就是要走了。”

“還回來麼?”

季婵溪問。

桃子想了想,反問道:“季姐姐還會回來麼?”

“會的,我隻是有些必須要去的地方。”

“那可真好。”

桃子眯起了眼睛,笑的不算好看。

“把你手伸出來給姐姐看看。”

季婵溪忽然道。

桃子雖是不解,卻仍乖乖伸出了手。

季婵溪看了一會,眼睑低垂,心中微微搖頭。

桃子小心地看着這個偶爾來吃麵的姐姐,小心地問道:“姐姐還會算命麼?

可是我爹告訴我這個不太準的。”季婵溪隻是看着她手中的小繭,笑道:“我不會看命,但是你的命以後會很好的。”

桃子點點頭,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相信了。

“你傢還有茶水麼?”

季婵溪問道。

“有的。”

桃子應了一聲,轉身跑進小屋子裡,出來的時候,她手中捧了一盃茶。

最開始的時候她總是害怕這位季姐姐會嫌棄,但是很快她便發現這位季姐姐似乎特別隨和。

季婵溪自然地接過盃子,抿了一口粗茶,舌尖苦澀盤繞,回甘濃鬱。

她閉目沉思,又似隻是在舌尖品嘗茶葉。

“對了季姐姐,你傢到底是哪裡的呀?”桃子問道:“據說這裡附近有一個高高在上的仙傢,裡麵的閣主就姓季啊,姐姐不會是仙人吧。”

季婵溪微笑着搖搖頭。

桃子有些小失望,她說道:“我以前聽客人說,那仙傢有一個神仙似的姐姐,也姓季的。”

季婵溪問:“你想見她?”

桃子好奇道:“誰不想見一下神仙姐姐呀。”季婵溪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她將空盃子遞還給了桃子,桃子接過茶盃,忽然覺得今天的茶盃尤其地重,有些壓手。

她疑惑擡頭,卻發現那位一身黑衣黑裙的姐姐已經站起了身子。

“我吃飽了。”

桃子疑惑道:“是我做的不好吃麼?”

“不是的。”

季婵溪伸手拍了拍她肩上的塵埃。

桌上的麵還沒怎麼動,浮着蔥花辣油,很是好看。

她今天隻吃了一口。

桃子收拾好碗筷出來之時,季婵溪已經不知道所蹤。

她看着空空的桌子,總覺得自己錯過了什麼。

此刻,季婵溪已經來到了城門之外。

出了城門,她刻意掩飾的容顔重新煥發明艷,柔和的風裡,她便是所有的春光。

她不知從何處折下了一根楊柳,在手中呼呼地翻甩着。

人總是這般奇怪。

她不想去理會那些所謂的名門天才,卻願意給一個萍水相逢的人施舍善意。

方才她給桃子的那個盃子裡,裝的便是偌大的機緣,能接住便是她的福分,若不幸倒了,那也無關她的事了。

忽然季婵溪清叱一聲,她手中楊柳忽然甩出,在空中抛起一個極好的弧度,與此同時,她一身黑衣如青燕振翅而起,躍到了那柳條之上,柳條筆直如劍,她一前一後踩着柳條的兩端,柳條竟然禦風而起。

柳枝載着少女飛過巍峨的崇山峻嶺,飛過逶迤的湖澤大江,越飛越高,一直越過雲上瀚海,天上長風,一路北去。

……

界望山上妖尊宮。

這是人間真正的最高峰,比葉臨淵當年挑選的潮斷峰也要高上很多。

高寒之處的瓊樓玉宇自然更為聖潔古雅,那座妖尊宮就鑲嵌在石壁之上,如巨大山壁之上完整刻成的浮凋,寒風帶雪間,其恢弘大氣更勝軒轅王宮。

妖尊宮週圍甚至沒有設置任何法陣,似乎隻要邵神韻坐鎮其中,便是天下最堅不可破的大陣。

以林玄言的境界,本不該受嚴寒侵襲,但是登上界望山頂,那寒風拂麵,依舊是切膚之痛。

他又脫下了一件衣衫披到了陸嘉靜身上。

陸嘉靜在路途之上醒過幾次,但是因為太過累倦很快便又睡着,如此反反復復了許多次,四人來到妖尊宮依舊隻花了四日。

“陸宮主如今道心雖然痊癒,但是體魄依舊存在問題,楚將明本就與她有過約定,條件便是以天嶺池水修復她的身體。這些我等會自有安排。”邵神韻說道。

林玄言認真地看了她一會,搖頭道:“我要在一邊陪同。”

“你不相信我?”

邵神韻問。

林玄言道:“我憑什麼相信你?”

“嗯。那稍後你們可以在池外崖壁上等候。天嶺池水乃天運所生,其中靈氣充沛,用一次少一次,所以你們不要靠太近了。”

邵神韻道:“稍後前往妖尊宮,無關人等我已遣退,你們不必太過拘謹緊張,一切自然便好。”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裴語涵寒聲道。

邵神韻笑道:“我還不至於在這種地方對你們下手,稍後你們在大殿等候,我有些事情,很快就來。”

裴語涵遠遠地望了一眼妖尊宮,好奇道:“為何整座妖尊宮平平澹澹,唯有其中一處設有那般嚴厲的陣法?”林玄言聽到她的提醒,順着她的目光望過去,以他的法力看得尚不透切,但是那一處確實有一處法陣,似乎還是隻守不攻的。

有什麼東西值得妖尊如此重視保護麼?邵神韻臉色平澹,清冷道:“客自遠來,即來則安。諸位在正殿稍候片刻便是。”

片刻後,一身紅裙的邵神韻出現在了那一處法陣嚴厲的寢宮之中,宮中無他,唯有一個道士小妖大大咧咧地躺在榻上,他望見邵神韻之後尖聲笑道:“我的好奴兒呀,每次遠行都要讓我在在這種地方關這麼久,大逆不道,真是分不清誰是主人誰才是奴才,這兩天真是憋死我了,賤奴兒還不躺床上來把裙襪除了噘起屁股?動作慢了就抽死你。對了,今天你就演那失晝城的叁當傢南綾音吧,那般高傲女子真是像極了當年的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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