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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明女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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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章節

第一章 那年有個少女
第二章 大雪與小劍
第叁章 師父徒弟,少女少年
第四章 我也曾有個徒弟
第五章 裙袂下飄的都是春風
第六章 仙人撫我頂
第七章 蒼山有雪,師姐有劍
第八章 一寸劍奪大造化
第九章 山高水遠風雨近
第十章 當時年少春衫薄
第十一章 人間生我季婵溪,從此天才盡低眉
第十二章 雪色中的你和我,月色下的他與她
第十叁章 季姐姐饒命
第十四章 參見妖尊大人
第十五章 天下第一人
第十六章 妖域之北,佳人之側
第十七章 北去一劍
第十八章 淺斟低唱,叁萬年大夢
第十九章 大夢初醒
第二十章 修羅宮神仙落陣圖
第二十一章 縱使相逢應不識
第二十二章 你泛起山川,碧波裡的不是我
第二十叁章 我曾見你誤此生
第二十四章 空山新雨後
第二十五章 荒山野嶺,一島一城
第二十六章 師父,我不想努力了
第二十七章 山水的離別與相逢
第二十八章 降妖
第二十九章 白衣相逢
第叁十章 天地南北
第叁十一章 釋懷五百載,痛徹叁萬年
第叁十二章 大千世界
第叁十叁章 南琴風骨
第叁十四章 我喜歡你
第叁十五章 千載以後
第叁十六章 二拜高堂,高堂明鏡悲白發
第叁十七章 十年
第叁十八章 亂世
第叁十九章 風雪夜歸人
第四十章 茫茫雪夜裡的你
第四十一章 風雪切斬之夜
第四十二章 我的鐵劍白雪,你的清夢嫁衣
第四十叁章 生死之後,萬劍生靈
第四十四章 教你幾劍,不許求饒
第四十五章 往事不嘉,風塵未靜
第四十六章 凜冬寒末,清和雪聲
第四十七章 一局棋,一場雪
第四十八章 古橋問道,冰河試劍
第四十九章 風雪紅燭一盃酒
第五十章 白衣勝雪,人間嫵媚
第五十一章 說與你們一席話
第五十二章 我們在世間走過
第五十叁章 天魔吞月,白衣傾海
第五十四章 誰在此山中
第五十五章 世事一場大夢
第五十六章 人生幾度新涼
第五十七章 尋道者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九章 有劍當關,有箭取命
第六十章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叁章 真好
第六十四章 萬年相逢,半載夏秋
第六十五章 一場夢,一筆賬
第六十六章 大小姐調教計劃
第六十七章 青裙與夫君
第六十八章 不許人間見白頭
第六十九章 暮色何其深
第七十章 白月之下懸劍去
第七十一章 海妖大典
第七十二章 烈日下的冰山
第七十叁章 千裡奔襲
第七十四章 大當傢
第七十五章 這條思念的河
第七十六章 鑰匙
第七十七章 故事
第七十八章 暧昧條約
第七十九章 白骨說往事
第八十章 殺妖
第八十一章 天下何人配紅衣
第八十二章 鎮天下
第八十叁章 少女心事多煩憂
第八十四章 兩盞酒,瑣瑣碎碎
第八十五章 洞房花燭,鐵馬冰河
第八十六章 天風海雨,雷火冰河
第八十七章 俯仰人間今古
第八十八章 孤城白首,天下無雙
第八十九章 歸來看海,風平浪靜
第九十章 我們的白衣雪夜
第九十一章 早有語涵立上頭
第九十二章 千古風流人物
第九十叁章 好聚好散,如是人間
第九十四章 從此人間清暮
第九十五章 靜靜篇
第九十六章 同人(陸嘉靜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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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明女神錄
作者:劍氣長存
第九十一章 早有語涵立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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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搖動枝桠,抖落細雪,小巷昏暗,隻借了臨街叁分繁華。

冪籬的白紗輕輕飄蕩,如秋時的薄雲。

細細的踩雪聲遠遠響起,林玄言蓦然擡頭,像是驚醒了一個千回百轉的夢。

裴語涵忽然停下了腳歩。

她怔怔地望着前方,看到了那條曾經的小巷,有個年輕人蜷縮在角落裡,目光看向了自己。

林玄言癡癡地擡着頭,難以置信地望着那襲裙袂翩然的雪白衣裳,怔怔無言。

樹枝上抖落下了一朵雪,砸在他的頭上,濺在他的唇間,他抿了抿,雪融成冰水,微冷。

裴語涵緩緩走到了他的身前,他並未起身,擡頭看着那張白紗簾幕裡模糊的臉,一張嘴,雪水便流到了舌間,凍結了所有的言語。

裴語涵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嗓音清冷道:“你叫什麼名字?”

林玄言愣了一下,答道:“我沒有名字,但是我是一個……劍人。”(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裴語涵淡淡地應了一聲,微微思索之後道:“劍人啊——那以後你便叫林玄言吧。”

“好。”林玄言答應道。

裴語涵問:“那你可願意隨我修行?”

林玄言聲音微弱問:“管吃管住嗎?”

裴語涵點點頭,伸出了一隻手,道:“自然無需受凍挨餓。”

林玄言看青蔥修長的手指,掙紮着從雪地中拔起了身子,拍了拍身上的雪,抓住了那隻手。

“從今晚後,我便是你師父了。”裴語涵握着他的手,正色道。

林玄言撩起下裳的前襟,跪了下去,拜服在地上,一字一頓道:“弟子林玄言拜見師父。”

裴語涵滿意地點了點頭,清冷的臉上終於勾起了些許笑意,她轉過身,道:“走吧,隨我回山門。”

林玄言站起了身,被她牽着手,緩緩地走過這條長長的街道。

“師父,你叫什麼名字?”

“裴語涵。”

“您就是傳說中那位女子大劍仙?傳說中你一夜之間殺了無數貪官匪賊,千裡飛劍來去無蹤迹,太厲害了。我有幸能成為你的弟子,估計是上輩子拯救了人族。”

“世人以訛傳訛罷了,不值一提。嗯……你說不定真拯救過人族。”

“師父,你能摘下鬥笠讓我看看你的臉嘛?傳說中裴仙子容顔傾絕世間,弟子想看看。”

“以後你自然會見到。”

“我現在就想看。”

“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逐出師門?”

“哦,弟子知錯了。”

交談聲中,兩人走出了小街,城市分明的燈火耀了進來,為雪白的衣衫添上了色彩。

林玄言停下了腳歩,問:“師父,聽說劍宗有四位內門弟子,那如今我便是五師弟?”

裴語涵道:“我曾有位叁弟子,後來叛出師門不知所蹤,你便頂替他的位置吧。”

林玄言惶恐道:“這樣不好吧?”

裴語涵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少廢話,等有時間了,我帶你去見見你的師姐師弟。”

林玄言道:“是,師父。”

裴語涵菈着他的手向着城外走去,有意無意地問:“你根骨奇佳衣衫整潔,之前做了什麼,怎會淪落到夜宿雪巷?”

林玄言道:“我今天出門,本是打算去找人的,但是找遍了許多地方都沒能找到,鬼使神差來到了這裡,在街外的店裡喝了碗骨頭湯,又鬼使神差地路過那條小巷,不想離開。或許……這便是緣分吧?”

裴語涵冷淡答道:“也許吧。那再之前呢?你在做什麼?”

林玄言聲音缥缈,像是陷入了回憶,“七年前,我偶得機緣,在南海邊入了一座洞府,被困叁年有餘,出來之後又去往了一座海上的孤城,那裡的人皆是白發黑衣,叁位當傢也皆是女子,我與她們一同作戦,殺了很多妖怪,最後還宰了一頭……見隱境的小小妖孽。”

林玄言試探性地看了裴語涵一眼,想觀察她的神色變化。

那冪籬遮掩着的容顔卻始終未曾有什麼波瀾,她隻是哦了一聲,似是敷衍讚許說:“降妖除魔為我輩修者大義,你做得不錯。”

林玄言誠懇道:“多謝師父誇獎。”

裴語涵又問:“徒兒,你看着年紀也不小了,可曾有婚配?”

林玄言誠實回答:“有兩個妻子,皆是生死患難識得。”

裴語涵問:“哪兩位?”

林玄言道:“一位是清暮宮的宮主陸嘉靜,一位曾是陰陽閣的大小姐季婵溪。”

裴語涵點頭道:“都是不錯的姑娘,莫要辜負,哪日有閒暇,我見見兩位徒媳。”

林玄言問:“那師父,我們如今去哪裡?”

裴語涵道:“陪為師走走。”

“是,師父。”林玄言微微低頭,側過頭瞥見了裴語涵窈窕起伏的身段,那腰臀曲線映入眼眸,令他呼吸微滯。

他從未想過他們會如此重逢。

他沒由來地想起了那個鍋碗瓢盆遮天蔽日的夜晚,想起了將她抱在懷裡,一路打着屁股入城的羞恥情景,如今時過境遷,她又成了那萬人景仰的仙子,前塵往事入夢婆娑,一一如流水。

他忽然有種衝動,想要將身邊的女子按在身下,再狠狠教訓一頓,如今她這般淡然冷漠,又端着仙子架子,想必會很有趣。隻是他很害怕她會真的生氣。

裴語涵忽然停下了腳歩,轉過頭望着他,微笑道:“小徒兒,別想着對為師不敬。”

林玄言汗毛倒豎,身子下意識向後縮了縮。

她怎麼可能知道自己在想什麼?難道……

裴語涵望着滿城雪色,聲音悠悠響起:“徒兒乖一點,為師見隱了。”

林玄言驚了一會,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連忙掐滅了自己不敬的想法,誠心誠意道:“師父真是劍法通天!徒兒願隨師父誠心修道,一生望師父之項背。”

裴語涵滿意地點點頭,又讚許了一句:“孺子可教。”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着,一直走到了城外。

林玄言問:“我要隨師父回山門嗎?”

裴語涵道:“不必了,今日天色已晚,你先歸傢,莫讓兩位徒媳着急。”

“那登記拜師名冊之事……”林玄言問。

“日後再說。”裴語涵道。

林玄言神色微異,行了一禮,道:“是,師父。”

兩人便在城外分道揚镳。

十歩開外,林玄言回身望了一眼那風雪裡婆娑的背影,忽然大聲道:“師父,你身為劍仙,為何不佩劍?”

“無劍。”

“弟子許多年前為你備好了一柄劍,在老井城那座鐵匠鋪中,如今劍已鑄好,隻等師父去取。”

裴語涵身子微晃,定了定神,才嗓音清冷道:“不錯,還算孝順。”

……

遮蔽浮嶼的萬裡雲海緩緩消散,那座天上仙島現於人間,如無光星辰。

聖女宮門在厚重的聲音裡緩緩推開,蘇鈴殊木立門外,看着越來越大的門縫,心境如春風拂麵,吹起亂絮無數。

那一刻,蘇鈴殊覺得自己不屬於自己,而是屬於某個人的附庸與影子。

夏淺斟一身湖色的簡單衣裙,妍容鴉發,如平靜溫軟的玉,卻又帶着蘊藏了萬年的寶氣珠光。

她望着蘇鈴殊,淺淺一笑。

站在她身邊的葉臨淵同樣素樸白衣,墨染的長發隨意披下,麵容剛毅無鋒,如斂去了所有寒芒的劍,卻有一種讓人退拒千裡的無端念頭。

“蘇妹妹,好久不見。”夏淺斟走到她的身邊,撫了撫她的頭。

那一刻蘇鈴殊竟生出對方要將自己吃掉的錯覺。

這個念頭不過一瞬,夏淺斟嘴角微微勾起,微笑道:“算了,不嚇你了,從今往後,你徹底自由了。”

話音如刀,無形落下,斬去千絲萬縷。

蘇鈴殊覺得身子一輕,那些曾經束縛着自己的執念和記憶煙消雲散。

她曾經無數次思考自己是誰,但如今真正做了自己,她卻並不覺得開心。

夏淺斟的衣袂帶起微風,拂過蘇鈴殊耳畔的一绺細發,春風過,浮嶼的雷火漸漸平息,花卉漸次蘇醒。

葉臨淵深深第看了她一眼,走過她的身邊,平靜道:“從今往後,好好修行,將來你會成為浮嶼新的首座。”

蘇鈴殊並沒有因此覺得高興,那種患得患失的情緒依舊包裡着她,她問道:“我能去遊歷天下嗎?”

“可以。”

“那你們接下來要去哪裡?”

“取劍殺妖尊。”

“非殺不可嗎?”

“是。”

葉臨淵說完這一聲,向着遠方走去,人群向着兩邊分開了。

蘇鈴殊明白,如今整個天下,邵神韻是唯一可以威脅到他們的人,殺了她,之後漫長的修道歲月才可以平靜,他們要斬開這方天地去往更大的天地看看,哪怕有千萬難。

可這又有什麼意義呢?

如果葉臨淵已入見隱,那他出劍,哪怕是那位妖尊大人也得身死道消吧。屆時北域將徹底天下大亂,無數妖怪都會死去,整片北域說不定都會被蕩平。而屆時葉臨淵或許會做一個甩手掌櫃,再不過問天下浩劫,隻與夏淺斟潛心修道,甚至破開見隱境界,打碎這片虛空迷障。

野心勃勃。

金書叁萬年讓他受益無窮,貫通了有史以來所有的道法,卻竟未能動搖他心性分毫?

蘇鈴殊隻覺得背脊發冷,不再多想。

如今他要殺妖尊,誰又攔得住呢?

偌大的浮嶼,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這一對天作之合的道侶身上。

見隱的境界如大風吹伏百草,令那些心高氣傲的修士生出隻能跪拜不敢直視的衝動。

而在無人關注的地方。

那座幾乎已經被人遺忘的代刑宮,宮門緩緩打開。

白折走出之時,已是滿頭白發。

此刻,葉臨淵與夏淺斟並肩站在浮嶼的觀神玉臺上,今夜,隻要他們前往承君城,將邵神韻斬於地牢之中,從此修行之路便高枕無憂。

“先隨我取劍。”葉臨淵道。

他牽着夏淺斟的手,腳尖輕輕擡起,向着虛空踏出一歩,他一腳還在玉臺之上,一腳卻已經落在了千裡之外。

但他這一腳未能跨出去,一柄古拙長劍橫亘在他的身前,硬生生攔住了他的去路。

正是規矩。

不知何時,白折已然站在了葉臨淵麵前,麻衣白發,容顔蒼老,劍先至,人隨後便至。

眾人這才想起,那座代刑宮也已關閉了七年。

在所有人都覺得白折首座折了心氣,可能要死於這個死關之時,規矩劍破空而至,停在他與葉臨淵之間。

葉臨淵看着身前那柄古拙沉鈍的長劍,上麵的刻痕歷經千年未曾生鏽斑駁,清晰地镌刻着方方正正的紋路,一如白折眉角蒼老的皺紋。

葉臨淵笑問道:“白先生要攔我?”

白折長發覆麵,形容枯槁,如誦讀經文的苦行僧一般,他聲音蒼老道:“七年之前,你的行事便已在規矩之外。當時我未敢問劍,如今你要劍臨人間,我便自然而然醒了,也自然而然來了。”

葉臨淵道:“我與七年前的我已是天壤之別,你當時未出劍,此生便也失去了出劍的機會。”

白折點頭道:“我明白,但我仍想試試。”

葉臨淵悠悠道:“聽說多年前,你曾以劍傷過語涵?”

白折道:“我與裴仙子在雪原上有過一次交手。”

葉臨淵問:“她當時出的第一劍是什麼?”

白折道:“撥雲開浪。”

葉臨淵點點頭,將手伸到背後,作拔劍狀,劍鋒摩擦沙石般的聲音響了起來,他的背後宛如真的有一柄絕世之間,隨他心意緩緩出鞘,葉臨淵的聲音契合着拔劍聲響起:“那便是此劍吧。”

白折靜靜地看着他,問:“你還沒有自己的劍?”

葉臨淵道:“很快便有了。”

白折想到了那個傳聞,悠長嘆息,他將規矩抵在身前,一如當年般低聲喝道:“劍名規矩,天下雪走。”

……

林玄言回到傢中,在陸嘉靜的盤問下將今日遇見裴語涵的事和盤托出。

陸嘉靜嗤笑道:“你們師徒真是擅長裝瘋賣傻啊,接下來呢?老老實實做人傢徒弟,再沒有非分之想?”

林玄言道:“語涵如今能有這般心境,或許已經是很好的結局了。”

陸嘉靜疑惑道:“她真的已經見隱了?”

林玄言道:“我也不確定,她說是就是吧。”

陸嘉靜嘆了口氣,有些氣餒。

過去她也曾是萬眾矚目的天之驕女,如今百般波折,升境墮境都成了傢常便飯,輾轉這麼多年,卻仍在化境,連年僅二十多歲的季婵溪都比她厲害了。

林玄言安慰道:“我與季姑娘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還不是都聽從靜兒調遣,將來我們成立一個隱世宗門,靜兒擔任教主,我們左右護法,如何?”

陸嘉靜冷笑道:“然後教主被左右護法輪流欺負?”

林玄言眯起眼笑看着她,腦海裡已經腦補起了那個動人的畫麵,心裡癢癢的。

門忽然被推開,季婵溪跑了進來,蹙眉道:“外麵……好像出事了。”

叁人跑了出去。

門外,大雪如珠簾倒卷般排空而上。

每一片雪都似是一柄劍。

南宮的房門也已推開,她看着漫天倒卷的殘雪,神色凝重。

在昨日得知邵神韻被封印在乾明宮地牢之時,她便心緒不寧,她與林玄言商議,今夜之後,他們便聯手撕開軒轅王朝的護國大陣,救出邵神韻。林玄言對此沒有異議,七年之前,他也曾對邵神韻許諾過,將來某日,要借她一劍。如今也正是還諾的時候。

於是這一夜變得無比漫長,南宮總有種不祥的預感,似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如今見到這大雪倒卷,她更難平靜。

林玄言伸手接過了一片雪花,攤在手心,雪花奇巧的紋路如被劍細細雕琢過,帶着鋒芒銳意。

老井城中,裴語涵掀開了那鐵匠鋪子的簾子走了進去,打鐵聲迸濺着火星,眉目蒼蒼的鐵匠擡起頭看着冪籬女子,放下了手中的鐵錘,將燒紅的烙鐵茲入水中,白霧騰起,他一瞬間像是蒼老了百歲。

“姑娘可是來取劍的?”老鐵匠問。

“是。”

老鐵匠從琳琅滿目的劍架上隨手取下了一柄普普通通的長劍,遞給了裴語涵,道:“這是我最得意之作,耗盡了平生心血,我曾無數次想過它未來的主人會是誰,如今仙子既來承劍,那它便終於有了歸屬。”

裴語涵接過了那柄普普通通的長劍,手指抹過劍身,劍上銘文霎時如流火湧動,璨然明亮,裴語涵喟然長嘆:“先生不愧為絕世之匠人,能鑄如此絕世之劍,定可以名留青史。”

老匠人站了起來,雙手負後,目光緩緩掃過那些掛在牆上,長短不一的劍,隨着他目光流動,屋內如有秋風起,吹得長劍叮當碰響。

“如果可以,七百年前,我還是願意做一個史書唾棄的昏君。”老鐵匠自嘲地笑了笑,渾濁而蒼老的目光望着裴語涵,道:“請裴仙子為此劍賜名。”

裴語涵看着劍,手指抹過劍鋒,劃出一滴血,她將這滴血滴在劍尖,長劍所有的紋路刹那如火,她看着這柄流火璀璨的絕世之劍,思怵片刻,微笑道:“便叫……叁月吧。”

“叁月……不錯的名字。”

裴語涵卷簾而出。

恰好望見滿天雪幕倒卷而上。

她擡頭看着白茫茫的天穹,將劍歸於鞘中,向着長街盡頭走去。

……

方圓碎裂,規矩劍哀哀顫鳴,徘徊在白折左右,如涕如訴。

他的身前已經不見了葉臨淵的身影。

方才一次撞劍,將浮嶼硬生生撞退了數百丈,堪稱驚天動地,他能斬出如此一劍,本該覺得平生足矣。

可終究還是有些遺憾。

白折擡起頭,看着那片虛無缥缈的天空,他的臉上盡是血,麻衣上也是血,指間都是血,他一身修為緩緩流逝,在那撞碎了那一記仙人之劍後,一身鋼筋鐵骨般的身子亦不堪重負,千瘡百孔。

連自己都不過一劍之力,那天下還有誰能攔得住他呢?

白折收回了視線,默然合眼。

血流成漿,漸漸乾涸。

承君城中,某條僻靜的老街之外,忽然出現了一對年輕的道侶。

男子白衣墨發風姿郎朗,女子湖色裙衫姿容傾城。

男子撐着一柄木傘,挽着女子的手緩緩走來。

他們憑空出現,卻毫不突兀,如落在春泥間的殘紅和打濕傘麵的雨滴。

雪已不再倒卷而上,紛紛落回了人間。

林玄言起身,與陸嘉靜對視了一眼,知道有人來了。

宅院的大門被推開,林玄言望着門口站立的那對道侶,平靜道:“有失遠迎。”

陸嘉靜站在他的身邊,道心飄搖。

林玄言握住了她的手,輕聲道:“沒事。”

陸嘉靜嗯了聲,看着這位五百年未見之人,看着那平靜而冷漠的眉眼,絮亂的心境逐漸平靜。

葉臨淵與夏淺斟穿過皚皚的庭院,走到了石階下,他看着陸嘉靜,看了好一會,行了一禮:“師姐好久不見,這些年葉某讓師姐受苦了。”

陸嘉靜冷笑道:“你說這些有什麼用?”

林玄言擋在陸嘉靜身前,道:“今天你該不會隻是來敘舊的吧?”

葉臨淵看着他,道:“七年前,你能逃開那個必死之局,我頗感意外,這令我合道之日晚了七年,但你終究逃不了一輩子。”

季婵溪也站起了身,站在林玄言身側,握住了他的手,望着葉臨淵的眼神銳利得像是刀子。

“你就是傳說中那個大劍仙?要打便打要殺便殺?在這裡故弄玄虛廢什麼話!”

季婵溪指了指夏淺斟,厲聲質問:“你自己上還是和這個女人一起上?”

葉臨淵看着這個黑衣黑裙的小姑娘,溫然笑讚道:“後生可畏,如此年紀便入通聖,比我當年更強。隻是可惜,年紀終究太小。”

季婵溪神色更加不耐煩,她道:“要出劍便出劍,啰嗦什麼啰嗦?”

葉臨淵道:“我此來不為出劍,隻是取劍而已。”

說完之後,他回身望了一眼,笑問道:“怎麼不見失晝城大當傢,聽聞大當傢風采絕倫,葉某早就想見一見。”

林玄言眼色陰沉,沉默不言。

方才葉臨淵出現在長街上的那一瞬,他便心生感應,知道了對方的目的。他留在了宅中,但讓南宮設法避開葉臨淵,直接前去乾明宮,想方設法救出邵神韻。

若是葉臨淵真的入了見隱,那麼這一戦多一個南宮也沒有意義,況且他有信心,隻要是季婵溪持劍,他們便可立於不敗之地。如果南宮真的能破開封印救出邵神韻,那麼幾人聯手,甚至有機會直接將他殺了。

但是剛才,葉臨淵說出取劍二字之時,一股極其不祥的預感忽然湧現心頭,失晝城叁年,他的道心早已堅如磐石,而如今隨着葉臨淵的出現,卻隱隱有了鬆動的征兆!

葉臨淵隻是稍一思索,便洞悉了南宮的去向,微笑道:“大當傢雖然道法通天,但承君城大陣亦不是紙糊的。也罷,稍後我便去見一見那位大當傢。”

林玄言心中驟然繃緊,他將另一隻手伸到身後,握住了季婵溪的手,他能感覺到,季婵溪的手心亦滿是汗水。

葉臨淵看着季婵溪,伸出一隻手,淡然笑道:“借你夫君一用。”

與此同時,林玄言大喊道:“同心!”

季婵溪閉上了眼,下一刻,她駭然睜眼。

她與林玄言握緊了手,心意卻像是被什麼東西隔斷了,無論如何也勾連不到一起。

葉臨淵微笑着看着他,如出一轍地喝道:“同心。”

巨大的心跳聲在宅子中撲通響起,林玄言一個趔趄,身子前傾,他難以置信地看着葉臨淵,渾身顫抖,背心皆是冷汗。

隻是肉身化劍,魂魄離體的前兆!

陸嘉靜同樣被眼前這一幕震驚得難以言錶。

能與林玄言心意相通者唯有她與季婵溪,葉臨淵又是怎麼做到的?

她想不通其中關節,但是下意識地捏緊了林玄言的手,大喊道:“你給我回來!”

葉臨淵依舊伸着手,看着林玄言痛苦不已的神色,平靜道:“持劍者唯心意相通耳,你生為劍靈,在這世上能與兩位女子真心相愛,殊為不易。但是你偏偏忘了,這個世間,最了解你的人是我,你的記憶是我給你的,你的肉身是我替你選擇的,你的人生道路是我替你謀劃。縱使你後來偶得機緣,改變了自己的人生軌迹,但那隻是人生某個節點的選擇,雖事關重大卻無法改變根本,可你依然是我啊,這些聯係比血脈更深,你又如何斬得斷呢?”

“你與當年的我,何其相似啊……”葉臨淵手指一轉,似隔空遙遙虛抓,此刻林玄言的身影已經漸漸變得虛幻,他的法相向着葉臨淵的方向不停前傾着,似是隨時要凝成劍,被葉臨淵握在手中。

陸嘉靜與季婵溪皆臉色蒼白,她們死死地抓着林玄言的胳膊,陸嘉靜眼眶微紅,她的指甲都深深紮入了林玄言的胳膊裡,她知道隻要自己稍微鬆手,便可能是一生的訣別。

回到軒轅王朝之後,她也曾想過與葉臨淵的見麵,她甚至還以為,自己能與他相逢一笑,達成和解,但是此刻一切成空,她隻痛恨自己為何命運多舛,境界太低,無法將眼前那個麵帶微笑的男子一劍斬死。

季婵溪同樣咬緊了牙關,她一身修為盡數湧出,想要死死將林玄言鎖在原地,但是在這場拔河之中,林玄言依舊一點點向前傾着,一向驕傲的她甚至記得有點想哭,想乾脆放開手,直接撲向葉臨淵,與她生死厮殺,但是她又無論如何不可能鬆開手。

林玄言識海渙散卻又莫名地清醒着。

他也設想過許多次與葉臨淵相見的場景,他曾經一度覺得,哪怕葉臨淵已經歩入見隱,他與季婵溪聯手,也至少可以平分秋色。若真的要大動乾戈一戦,那也必定是連戦數月,慘烈至極。但是他沒想到,兩人才一照麵,便是如此簡單乾脆的碾壓。

對於葉臨淵對自己心神的召喚,他竟然連拒絕的餘地都沒有。

這一切,早在自己降生之時便已經被設計好了嗎……

“誰和你一樣了……少惡心我。”林玄言此刻麵容近乎扭曲得不似人形,他心臟劇烈地震顫着,話語從牙齒縫中迸出,氣若遊絲,難以聽清:“靜兒,婵溪,抱歉……”

葉臨淵麵色微變,笑容驟然斂去,他喝道:“住手!”

林玄言用最後清明的意識勾連上了那枚聖識,劍火燎燃聖識,在識海中掀起巨大的旋渦,這個旋渦以恐怖的速度擴大着,葉臨淵清晰地感受到,這道狂暴的聖識會在不久之後撕碎林玄言,如果自己強行取劍,後果同樣不堪設想。

陸嘉靜同樣察覺到了,她看着林玄言顫抖的虛幻身影,腦子一片空白,差點虛脫倒下,季婵溪同樣感受到那股幾乎自爆的力量,她拼盡修為想要將其壓下去,卻都像是飛蛾撲火,她心如刀絞。

他知道自己此次成劍便再也回不去了,所以不如去死。

“不能陪你們偕老了……還有語涵,隻好下輩子再喜歡你們了……”

陸嘉靜與季婵溪心知已難以逆轉,都是滿臉淚水,葉臨淵輕輕嘆息,垂下了手,漠然道:“可惜一柄好劍。”

心念神魂抽離體外,林玄言所有的念頭要歸於沉寂。

最後的意識裡,他像是立在一處空空寂寂的靈堂,週圍皆是這一生破舊的殘存影像。

陸嘉靜與季婵溪的哭聲遙遠得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就在那聖識即將爆裂,下一刻便要將自己徹底吞噬之際,一個清涼如水的聲音幽幽地在靈堂間響起。

“唉……竟敢直呼我的名字,沒大沒小,以後要叫師父,不然門規論處。下不為例啊——”

陸嘉靜揉着眼睛,模糊的視線裡,她看到了一襲寬大的白衣隔在了葉臨淵與林玄言的中間,大袖飄飛,那白衣女子伸出了一根瑩潤如玉的手指,點在了林玄言的眉心。

“語……語涵?”陸嘉靜喃喃輕喚,身子搖搖慾墜,幾慾倒地。

“裴仙子——”季婵溪同樣認出了她,她甚至不敢這是不是幻覺,隻看到那指尖點上了林玄言的眉心之後,林玄言痛苦扭曲的麵容漸漸平靜,他虛幻的身影重新凝成血肉,麵容竟像是睡着一般沉寂了下來。

裴語涵收回了手指,將林玄言輕輕一推,陸嘉靜和季婵溪一同接住了他倒下的身影,將昏死過去的林玄言抱在懷裡。

裴語涵俯下身幫陸嘉靜擦了擦眼淚,輕聲道:“陸姐姐別哭了,有我在。”

說着她站起身,回身望着葉臨淵,行禮道:“徒兒裴語涵拜見師父師娘,兩位……今日請回吧。”

葉臨淵看着她,平靜道:“語涵如今真是有大出息了。”

裴語涵坦然點頭道:“若是當年師父未在雪夜收我為徒,那師父如今便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林玄言如今是我徒弟,我自然要護着他,師父,請您回去吧,接下來師父要做什麼,徒兒定不再有任何乾涉。今日之事,我將來會向師父賠罪。”

葉臨淵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劍,與夏淺斟對視了一眼,夏淺斟點了點頭,兩人轉身離去。

裴語涵暗暗鬆了口氣,不動神色地轉過身望向她們,蹙眉道:“還愣着乾什麼?快把你們的好夫君扶回房間,我來替他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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