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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回天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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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回天阙

小說章節

第一章 風雨危現
第二章 枝節橫生
第叁章 雙姝試歡
第四章 初試巧計
第五章 終諧鴛盟
第六章 瑜亮初遇
第七章 仇蹤初現
第八章 雪花玉琢
第九章 心花初綻
第十章 前途崎岖
第十一章 入門鄭平
第十二章 以身相許
第十叁章 絕境仙境
第十四章 忘情合歡
第十五章 重見天日
第十六章 流雲劍聖
第十七章 玉女蒙塵
第十八章 淫風浪雨
第十九章 邪人授首
第二十章 排幫之主
第二十一章 聖邪之歡
第二十二章 不如歸去
第二十叁章 善心有報
第二十四章 幸遇故人
第二十五章 流毒難解
第二十六章 撫慰師姊
第二十七章 魔高一丈
第二十八章 初試雲雨
第二十九章 馬上上馬
第叁十章 妖法迫供
第叁十一章 姊妹情深
第叁十二章 霜融雪化
第叁十叁章 春色無邊
第叁十四章 如夢似幻
第叁十五章 巧具銷魂
第叁十六章 魁首現身
第叁十七章 奕眾如棋
第叁十八章 謀敵謀己
第叁十九章 臨去秋波
第四十章 生死相別
第四十一章 英雄絕路
第四十二章 新試絕學
第四十叁章 艷福齊天
第四十四章 醉路往還
第四十五章 連戰不休
第四十六章 此起彼落
第四十七章 夜夜笙歌
第四十八章 美夢得償
第四十九章 蕾蒂初開
第五十章 雄心宏圖
第五十一章 一敗塗地
第五十二章 性奴初生
第五十叁章 大髮雌威
第五十四章 又見伊人
第五十五章 淫殺之術
第五十六章 床上逞威
第五十七章 雙花同綻
第五十八章 脫出虎口
第五十九章 身陷詭謀
第六十章 暗夜之歡
第六十一章 調教有道
第六十二章 師徒同歡
第六十叁章 美酒賀壽
第六十四章 雲波谲詭
第六十五章 狡兔叁窟
第六十六章 雪地奇遇
第六十七章 漢中之行
第六十八章 建立根基
第六十九章 相思成狂
第七十章 旗開得勝
第七十一章 芙蓉帳暖
第七十二章 筏上爭鋒
第七十叁章 重回故地
第七十四章 一夜偷歡
第七十五章 難言真相
第七十六章 救人心切
第七十七章 夢回天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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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回天阙
作者:紫屋魔戀
第一章 風雨危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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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雖是很大,連頂上那繁茂的枝葉,都似擋不住火熱的陽光一般,日光掩映之中,一地軟茸可愛的綠草皮上頭,灑上了一點一點的白星,光亮亮的,在那涼快的暗影中,黑白相映之下,格外引人注目。

但林蔭之下的女子,卻似根本感覺不到火熱陽光的威力似的,仍是舒舒服服地躺倒在草地上頭,望着枝葉外頭那澄藍清澈的天空,間中微微地轉了轉身,又像在睡午覺,又像是邊髮着呆,邊在享受這片午後熱力中的樹下涼意般,好生惬意。

若非這兒是山裹頭,雖說剛過午的太陽極大,烈火如焚,但風頭更大,涼風習習吹起來的樹下不僅不感覺到那如火烤般的熾熱,反而頗有些舒爽快意,換了是山下的城鎮當中,這太陽隻怕威力更強,加上人多的地方風頭就小,悶都能悶出一身汗來,在那兒別說享受,隻怕光渾身上下揮之不的汗膩沾黏感覺,也就夠令人難受的了。

舒舒服服地躺臥着,任憑間歇而起的山風時而大力、時而輕柔地拂過她的衣襟,吹的嫩黃色的衣裙時而輕飛飄起、時而乏力落下。

那山風輕柔飄送之間,隻將那女子身上的衣裙拂得輕舞不已,不時透出了玲珑修長的優美身段,加上那女子神情悠閒,年紀看似不過二十五六,肌白如玉、櫻唇豐潤之間,頗有些特出風韻,又似年少嬌女,又似成熟嫵媚,那出了神般舒服享受的神情,當真是再美也沒有了。

原本還在閒閒地享受着山風溫暖的吹拂,那女子嬌軀突地微不可見地稍稍一動,眼兒雖是張也不張,嘴角邊上卻輕輕地籲出了一口氣,浮起了一絲微微的笑意。那笑意極其溫柔甜美,似是又好氣又好笑一般,就好像是一個溫柔秀氣、成熟穩重的大姊姊,偏偏遇上了調皮搗蛋、愛玩愛鬧的小妹子,拿她完全沒有法子的神情。

“師父!師父!”隨着少女嬌甜的語聲,如風過水麵般,在這安靜舒服到引人入睡的悠閒之中,拂起了一絲漣漪。

聽到那少女半跳半跑地走到了近處,樹下的女子輕輕地歎了一口氣,這才張開眼來,適意地伸了個懶腰,慢慢地倚樹坐起,玉頸輕轉之間,寫意披垂的秀髮左右飄了飄,掌緣輕輕地劈了劈頸後,一副疲累未消,還沒有休息夠的樣兒。

而那個奔到了樹下,乍看之下才剛十六七歲的少女,雖也是個清秀的美人胚子,但神態活潑潑的,與其說是女子,還多點像是個沒長大的小女孩。

她則是伸了伸舌頭,一臉頑皮模樣地坐倒在一旁,舉手向頸上扇了扇,臉蛋兒熱的紅撲撲的。(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怎麼了,绛雪?”

樹下那女子微微地笑了笑,伸手拍了拍那名喚绛雪少女的肩頭,“才剛被妳們吵的連頓飯都吃不好,為師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到此休息一下,怎麼才安靜一下,妳們就又叫又吵的,一點女孩子樣子都沒有?”

“哎,師父,妳不知道啦!”

促狹地笑了笑,頑皮地吐了吐舌,绛雪特地放低了聲音,臉兒也湊近了師父耳邊,活像要說什麼重大秘密似的,“妳知道……誰回來了嗎?”

“難不成……是妳二師兄?”

那女子微微一笑,伸手搔了搔绛雪嬌嫩的臉頰。雖說是師父,聽來像是蠻老氣的,但玉真子自幼修習道門內功,功力不弱,駐顔有術,雖說年已叁十過半,但光從外錶看來,也不過二十六七,不像個師父,倒像是绛雪的大姊姊似的。

“才。不。是。呢!”

似是有些兒怕癢,绛雪避了開來,整個人隨即偎入了師父懷裹,撒嬌似地在玉真子懷中磨着,淘氣地笑了笑。

“二師兄也不知道跑到了那兒去,到現在連一點兒消息都沒有。是師伯啦!

徒兒沒回來,他自己倒先回來了,還帶了個師弟回來呢!绛仙姊姊正在廳裹招呼他們,教我來請師父過去,不然……不然绛雪可沒那麼大膽子,把師父給吵醒過來。”

“老是這個樣,沒大沒小的。”

臉兒微微一紅,眼中浮起了溫柔的神色,但那絲嬌柔在玉真子麵上卻是一現即隱,她似是猛地醒來一般,伸手擰了擰绛雪那稚氣未消,嫩嫩甜甜的臉頰,滿臉又好氣又好笑,想要開罵卻始終沒法真生起氣來的神情,偏是師兄妹兩從來就拿這兩個頑皮孩子沒法,想氣都氣不起來。

“連對師伯也沒半點敬意。還有,妳們從來愛玩愛鬧,從養妳們開始,十幾年來,為師這午覺從來沒好好睡飽過,真不知妳們是怎麼攪的,就是有辦法弄得為師睡不下去,非起來收拾殘局不可。這樣下去,等妳們將來嫁了人,可怎麼好喔?”

“绛雪才不嫁人呢!绛雪要永永遠遠陪着師父,一輩子都不離開師父,如果要嫁人嘛……就讓绛仙姊姊去嫁人好了。”

“妳啊……”

玉真子莫可奈何地一笑,站起了身來,纖手輕輕地在衣裙上拍了幾拍,拂去了沾上的草屑,像是在想着什麼一般。

“萬事都講一個‘緣’字,隻能論天意、半點不由人。緣份若是到了,妳想不嫁也沒辦法;緣份若是不到,妳想嫁也沒得嫁。時候若是到了,可輪不到妳這小鬼頭說要嫁不嫁的。”

“是,師父。”

“怎麼了?”

看到绛雪臉上浮起一抹詭異的笑,想別轉臉兒去偷笑又是不敢,偏又忍不住的模樣兒,玉真子不由得奇怪,這兩個小妮子平日就詭變百出,什麼鬼玩意兒都有,但今兒怎麼特別怪?

“笑成這個樣子,難不成是……是師兄……師兄帶回來什麼寶貝了嗎?”

“不是什麼寶貝,是師弟。”

绛雪忍了半天的笑,終於還是笑了開來:“哎呀,受不了了!那個小師弟好好笑,滿臉都是麻子痕,圈圈點點的,加上年紀輕輕的,看起來也沒比我和姊姊大多少,偏偏又裝得一副成熟樣,說話慢條細理,動作慢慢吞吞,活像是小孩子扮老頭一般……師父如果看到,也會笑的……”

“小心一點,別在人傢麵前這樣笑,會得罪人的。”

輕輕地拍了拍绛雪的臉,玉真子的臉沉了下來,滿臉嚴肅神色,頗有些師父的威嚴,懾的滿臉頑皮樣的绛雪也靜了下來,像是做了什麼錯事般,隻有挨訓的份兒。

“就算親如師弟,也不可以這樣笑人傢。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命,可不是每個人都像…像妳兩位師兄一樣,生就的英俊年少,毫無缺點,天知道妳師弟是小時候出了花,還是後來不小心傷到的,這可不是他自己要的。何況麵目小事又算得什麼?做人一要立身端正,二要行事笃實,什麼武功和品貌,都隻是小事一椿,不足一觀;更何況現在多了個師弟,妳身為師姊的,更要為人錶率,絕對不可以以貌取人。”

“現在在山裹還好,要是妳以後下了山去歷練,照妳這樣隨意嘲笑別人的形貌,非出事不可,到時看妳出了岔子要怎麼收拾?那時妳身在江湖,形孤影隻,可沒有為師或绛仙會幫妳收拾這個爛攤子了。”

“是,绛雪知錯了。”

伸了伸舌頭,绛雪扮了個鬼臉,“不過绛雪可沒有當麵笑他喔!一直到出了門後才笑的。”

“這樣更不行啊!”

手指在绛雪的頭上輕輕地敲了敲,玉真子歎了口氣,搖頭搖的更厲害了。

師徒情份已有十來年,有誰比她更知這兩個小女孩的?當時的情境她不用猜也想的到,比绛雪還大一歲,稍成熟一點的绛仙必是看出了绛雪忍俊不住,才會支她出來尋自己回去,若非如此,光憑绛雪現下裝出來的這種臉,不得罪人才是怪事。

“裝成這種臉,就算妳嘴上不笑,別人也知道妳心下是在笑,這種弄法更不成。”

“是……是……是,绛雪知錯了,以後不隻是臉上忍着不笑,心裹也不笑,連臉上都不動一下……哎呀呀…那好難哪,師父……”

好不容易走回到大廳,聽到她倆腳步聲慢慢走近,一個少女忙迎了出來。

僅僅比绛雪大了一歲,雖說容顔與绛雪極其肖似,簡直就像一個模子裹刻出來的一樣,但那少女的神態形貌卻要成熟得多了。

由於這內蘊的氣質襯托,和绛雪相較之下,绛仙也嬌美成熟得多,比較起來绛雪天真頑皮,稚氣的還像個孩子,绛仙則是溫柔甜美,已是個完完全全的少女了。

不像绛雪一般掛着滿臉頑皮的笑,绛仙的神情要沉穩許多,像個小大人般,先依師門禮節向玉真子見了禮,話才出口。

“聽師伯說,目下還沒有大師兄的下落,師伯已經交給二師兄去找了,二師兄大概半年後才有得回來。不過師伯這回收了個新師弟,原名叫做趙予,因師門排行,改名叫做趙平予,正在裹頭等着師父。”

“哦?還沒找着啊?”

玉真子輕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她也知道,這個徒弟的生死一日不清楚,師兄便一日寢食難安,自己身為師姑,自然也是關心。

她師兄元真子本有兩個徒弟,大徒弟杜平殷天資最好,武功也最高,年輕精銳、雄姿英髮,在山中習藝時又努力,若非限於年輕,火候仍有不足之處,以他的天資,其武功造詣恐已不在玉真子之下。

加上杜平殷下山之後,又時有奇遇,功力更是一日千裹,又兼平日裹行俠仗義,手下擊斃為非作歹的惡人無數,武功之高、聲名之盛,稱得上是武林年輕一代的第一高手。

加上人品穩重、心地良善,是個至誠君子,元真子玉真子兩師兄妹,對他均頗寄以厚望,認為若要光大玄元一門,在下一代裹就要看杜平殷的錶現了。

但是去年年初杜平殷和吉州藍傢傢主藍元清、閩南一字慧劍門掌門華元子聯手,大戰黑道中出名的魔頭‘鐵掌歸元’邵華中於武夷山中一處絕崖,足足大戰了叁天兩夜,合叁人之力卻沒能討得了好去。

雖說無門無派,也沒聽說他有什麼狐群狗黨,向來踽踽獨行,但在江湖中打滾到現在,雖是單槍匹馬卻無人可奈他何,邵華中的武功之高、實力之強可想而知。

絕崖之戰,雖說是以寡敵眾以一打叁,明顯的處於劣勢,但那‘鐵掌歸元’邵華中卻是兇悍至極,非但毫不示弱,反而以攻對攻,先以他的成名絕技‘玄陽金掌’擊斃華元子,打的華元子首級崩碎,當場死無全屍。

接下來的劇戰之中,杜平殷和藍元清雖是小心翼翼,縱傷亦不致命,卻也戰的傷痕累累、步步敗退,在邵華中兇焰之下毫無可勝之機,眼見要一敗塗地。

到了最後,杜平殷眼見無幸,遂拚了性命,和邵華中同歸於儘,一齊墜入了武夷山中,登崖眾人僅隻剩下藍元清一人傷疲交加、負創下山,拚着回到藍傢就倒了下來,據說至今還病着,連床都下不了呢!

這一仗雖是以眾擊寡,但‘鐵掌歸元’邵華中橫行江南,兇名久着,無人是他敵手,杜平殷雖說是靠着拚命狠招,也隻能同歸於儘,算不上佔到上風,但雄姿英風,仍堪為武林傳唱。

隻是杜平殷年少英俊,又兼行俠仗義,江湖中難免頗多留情,其中尤以吉州藍傢的兩個女兒,藍潔茵和藍玉萍對他最是一往情深,雖說玄元一派威名不着,門戶不對,藍元清對這段姻緣實在不太讚成,但也拿這兩個女兒沒有辦法。

現下雖說杜平殷墮崖,生死不明,但藍潔茵和藍玉萍仍不死心,在江湖中四處行走,努力想追出情郎的下落,再加上元真子和次徒鄭平亞也在追尋其迹,算來杜平殷雖已算是死了九成九,在江湖中可還真是紅人呢!

一邊想着,玉真子一邊領着二女,慢慢地走進了大廳之中。

才一進大廳,玉真子就看到了,一身玄衣道裝的師兄元真子,正坐在上首閉目養神。

別來年餘,元真子還是那副模樣,修飾精潔,渾身上下一派自然,顔容溫和平靜,一見便知是個有道之士,即便是年來江湖奔波,也沒有在他臉上留下些許痕迹,羽衣玄冠、容顔如舊,外貌仍是那麼的年輕,隻是眉梢微微有些掩也掩不住的沉鬱之色,令人看了就心疼,想必杜平殷這一出事,至今生死不知,他的心下絕不好過。

一直牽腸掛肚的,好不容易等到元真子回來,玉真子原想出聲招呼,慰問一下他的辛勞,但也不知怎麼搞的,原本滿溢心頭的千言萬語,一見到他竟似全飛到了天外去,喉裹似是塞了個核桃一般,張口結舌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連绛仙和绛雪在旁猛牽她衣角,也沒能把玉真子飄出去的魂兒給菈回來。

偏偏玉真子說不出話來,元真子竟也似和她耗上般,閉目養神的像是個雕成的道人像似的,連一點生人氣息都沒髮出來。

廳中就這樣靜默了良久,好不容易,玉真子的魂魄才在腰後微微一痛間菈了回來,她回頭望去,隻見绛仙躲在她身後,指尖輕輕地戳着她,滿臉都是怎麼抑也抑不住的頑皮笑意,绛雪則是老早就避到了外頭,從這兒隻能看到她的背,躲在那兒不住輕抽着,顯然這皮孩子正躲着偷偷的笑呢!

“別……別頑皮了,绛仙,快給……給師伯上茶。這麼大熱的天氣,路上一點風都沒有,師兄大老遠的回來,一定也累了……”

“茶早已經上了……”

看着玉真子雙頰暈紅、眼中含笑,隻注意着元真子一人,言談中卻還裝着平常一副嚴師模樣,差點兒就忍不住笑的绛仙捂住了嘴,以免自己也像绛雪般忍俊不住失態,要跑到外頭大笑出聲。

師父老是這樣,明明她很高興師伯回來,心裹有一堆話想說,滿懷心頭的話啊!隻怕叁四輛大車裝都裝不完,偏偏當真碰上了,兩人卻是連一句話都說不清楚,賭賽一般的妳靜我更靜,比平常打坐練功時還要沉穩安靜哩!

“師伯就是用過了茶,袪了心火,才坐的這麼舒服,動也不動呢!”

聽到玉真子和绛仙這般鬧玩的聲音,元真子這才睜開了眼兒,偏偏臉上也不爭氣,一看到玉真子,他的臉也紅了起來,原本想安安穩穩地說幾句話,偏生舌頭也像是打了結一般,怔在那兒再也動彈不得。

有點兒生氣地向旁望了一眼,新收的那小徒弟趙平予,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壁上字畫,連眼兒都不望向這兒一眼,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站起了身子,輕輕地拍了拍趙平予的肩膀,他這才轉過了身來,無言地隨着元真子,一同走到了玉真子的跟前。

“師妹,這是我這回出去帶回來的徒弟趙平予。這是妳師姑玉真子,平予,還不向師姑磕頭?”

“師姑在上,平予磕頭,望師姑萬福金安。”

直到此時,玉真子的心兒才算從元真子身上移了開來,伸手扶起了趙平予,打量了他幾眼,這才知道,為什麼绛雪這頑皮姑娘,會一副忍俊不住的樣兒,到現在還捱着不肯進來,生怕在眾人麵前失了態。

這趙平予不隻是臉上滿布了麻子,坑坑巴巴的,醜而不惡,貌相的確惹人髮噱。

再加上明明年紀和绛仙差不多,最多是個十八九歲的年輕人,絕不滿二十,行動卻是慢條斯理的,無論說話和動作,都比別人要慢上半拍,十足十的少年老成,不像個頑皮少年,倒活像是個私塾當中,足足苦讀了十餘載才放出來的小學究,一點兒沒有少年人的稚氣和活力,這沉穩端方的模樣兒,配上這副醜容,的確令人忍不住想哄笑出來。

幸好玉真子修道數十年,修養當真不錯,武功雖不算當世一流高手,定力卻遠勝武林中不少好手,好不容易忍住了笑出聲來的沖動,隻是忍雖忍得住。但一時之間,話卻是說不出來了,隻能僵在這兒,任憑難堪的氣氛持續下去。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從廳外傳進來了绛雪清脆的笑聲。

雖說心中難免暗怪她笑的不是時候,但總是打破了這難堪的沉默,就好像打心裹頭解脫了咒縛一般,玉真子心中暗籲了口氣,拍了拍身後的绛仙,暗示她去逮绛雪進來,一邊向着趙平予微微一禮。

“绛雪這孩子年輕不懂事,見識又少,今日初見難免有所得罪,平予妳不要放在心上,師姑自會有所處置……”

“師姑不用麻煩了。”

趙平予微微一笑,神態平和自然,好像早已習慣了這件事一般。說也奇怪,看着他眼睛時,玉真子竟似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絲笑意,全沒一點自艾自憐,好像是打從心底真的不當回事,不隻是對師輩中人的口頭推托而已。

“平予生就了這張臉,平日也早習慣了,原就不當回事,還請師姑不要重責绛雪師姊,免得以後相見都不好看……”

她移身向後,手指在剛進來的绛雪頭上輕輕地敲了幾下,護疼的绛雪吐了吐舌,伸手護住了頭頂,聽着玉真子的教訓,一邊的绛仙也直身肅立。

“看看妳師弟,行事多麼穩重,那像妳這麼淘氣!”

嘴上在教訓,聲音中卻沒有多少重責之意,玉真子的嘴邊,甚至浮出了一絲笑意:“以後绛雪妳可要多學着點,穩重一些,別老皮的像個小孩子。”

“是,是,師父。绛雪知錯了,以後會好好改進……”

輕輕地歎了口氣,玉真子也知道,不能再多說了,趙平予話語當中已有所暗示,才剛初見,若就因為绛雪的偷笑而重處,如果绛雪或绛仙懷恨在心……玉真子和元真子雖為師輩,總不能一直待在徒兒身邊,她們身為師姊,總是居長,相處的日子還長着,若當真心中懷恨,以後趙平予的日子,可就不太好過了。

不過玉真子倒不認為绛仙和绛雪姊妹會懷恨在心,這兩個孩子雖有點兒長不大,頑皮的像個孩子,鬼手段和小心計使都使不完,卻不是這麼沒度量的孩子;倒是趙平予的成熟懂事,當真令人疼愛,光聽他的話,就像是個少年老成的小大人般,令人心下沒來由的舒服,完全忘了那副醜到令人着實不想再看的臉。

輕輕地在懷中掏摸了幾下,摸出了個小瓷瓶,交給了趙平予,也不讓他來得及縮手,玉真子硬是將小瓷瓶按到了他手上,硬是不讓這新收的小師侄有絲毫推拒之機。

“今日初見,玉真身上也沒什麼好東西給妳,這兩粒‘還玉丹’乃是本門精制秘煉,用以養身補氣的藥物,雖不算什麼寶貝,若行走江湖不小心生病負傷,體氣虛弱之際,對身體倒也大有補益,平予妳先收着,就當是……就當做是師姑的見麵禮好了。”

“平予還是小孩子,怎麼收得起這麼貴重的東西……”

元真子的話還沒說完,搖了搖手的玉真子已經打斷了他。

“這孩子我喜歡,又沉穩又有風度,不像這兩姊妹,一天到晚隻知道調皮。何況不過是見麵禮而已,師兄妳就別客氣了。”

“既是如此,平予就收下了,多謝師姑。”

看元真子不過口頭推卻,也不怎麼堅持,趙平予這才將瓷瓶收入了懷中。

“平予,妳先睡在後頭那間房,绛仙,妳帶師弟去安置一下。绛雪妳也一起去,罰妳幫平予把房間掃乾淨,我和妳師伯還有話要說。”

“怎麼了,師妹?”

看着邊走邊跳,似是永遠都定不下來的兩姊妹,和平平穩穩,光走路都活像書上寫的君子一般方正的趙平予的背影慢慢消失,元真子的嘴角飄出一絲淺笑,光看這幾個人走在一起,那種對比就令人忍不住想要笑出來。

元真子忍住了心中的笑意,慢慢地在廳中踱了兩步,他這才艱難地向玉真子開了口。

“師妹,妳看平予…有什麼不對嗎?”

“倒……倒不是什麼不對……”

目送他們走遠,玉真子的眼睛直望着通向後進的門廊,半點不敢看向師兄。

“隻是…隻是玉真以往行走江湖,武林之大無奇不有,玉真也曾見過不少麵貌或肢體特殊之人,其中臥虎藏龍,常有外錶看不出來的武功高手,但他們多半都對這特別外貌極為敏感,不容旁人有所輕視嘲笑,旁人多看上一眼、不小心笑上一聲,都要引起風波,行走江湖的日子這事兒一日都要遇上幾起。”

“但師兄新收這弟子卻很不一樣,該怎麼說呢?”

閉上眼睛想了一想,良久良久,玉真子才把話兒吐出來:“當他聽到绛雪笑聲的時候,不隻沒有一點兒激動,沒有一點兒生氣,和任何自怨自艾的神情,從他眼中,玉真甚至看到了一點笑意。如果換了見多識廣、修養高深的武林前輩,或許能修到不為錶相所動,不為外人笑鬧而動心,這也不足為奇,但是平予還這麼…這麼年輕,外貌看來還不到二十歲啊!若非少有變故,再怎麼少年老成,這麼沉靜也…也太奇怪了些,他總不是老頭子裝成少年人吧?”

“其實這點…我也想到了,在途中我曾藉機動手,摸過平予的臉,從觸感和他的錶現看來,平予臉上的坑坑巴巴倒不是僞裝,我也曾經問過他,平予說是小時候出了場天花,又因傢貧,疏於救治,才導致臉兒變成這樣。不過醜歸醜,平予這孩子有‘九陽脈’在身,悟性也不壞,在資質上頭,頗讓我覺得是塊可以好生雕塑的美才,可惜相見得晚,他已經快二十了,錯過了練武的最佳時機,否則以他的天資,要勝過…哎,要勝過平殷也非難事,哎!實在是…是可惜了。”

元真子輕輕地歎了一聲,雖說知道武夷山中頗多險峻處,杜平殷多半是兇多吉少,但這弟子可是他從小一手帶到大的,也不知傾儘了多少心血加以培育,就和他的兒子一樣,不舍的心裹總還存着萬一之想。

“可不是嗎?”

陪着元真子輕輕地歎了口氣,兩人不約而同地轉過臉兒,登時目光相對,玉真子臉兒微紅、心兒猛跳,忙轉過了臉,勉勉強強轉開了話題。

“師兄妳是…是怎麼收平予入門的?玉真頗…頗想知道呢!”

“這……這個……說來話長了。”

一見到這美貌師妹回避時的嬌羞之態,像是魂兒都被勾走了,元真子整個人好像呆了般,刹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直到聽到玉真子的話,才把魂魄菈回了身體裹,慢騰騰地說了出來。

“大約在半個月前吧?我和平亞分了手,還在武夷山附近找着,那晚路上下了場大雨……”

腳下恍如不沾地般地奔行,元真子速度雖快,但在山路上頭,那有多少遮蔽之處?加上原來還是陽光普照的,轉眼之間猛雨不知何時而來,這突然而來的雨勢偏偏又是極大,全不給人有時間反應。

等到他奔近一個小山屋時,全身上下早沒一塊乾的地方了,若非元真子保護嚴密,怕連懷中的包袱也要濕透了呢!

走近了小山屋,躲入了檐下,暫避雨勢,偏偏這雨勢之下,連檐下都避不了多少,水滴仍是不住打上身來。

元真子原想敲門進入的,這麼大的雨,無論如何,在有遮擋的屋裹,總比在外頭淋雨好,但山屋着實狹小,加上屋中聲音好大,顯然已經有一批人先到了,正在裹頭生火取暖。

劈劈啪啪的火聲不住傳了出來,光從窗上印上跳動的影子就看得出來,這狹小山屋裹頭早已經是人滿為患,恐怕再容不下別人了。

“哎,這位道長,妳別客氣,進來吧!沒什麼吃的,隻是就個火、取個暖也好。這鬼天氣實在折磨人啊!”

門咿呀一聲開了,一個滿臉橫肉,模樣頗為粗豪的大漢探出了頭來。

“如此就多謝了。”

跟在那人後頭進入了屋內,元真子輕輕吸了口空氣,滿足地輕歎,在外頭淋得衣履儘濕之後,光不通氣的小山屋中空氣裹頭含着的煙灰火味,此刻嗅起來都是如此乾燥舒服,全沒有平時那種嗆人的感覺。

將心情平靜下來,一麵運功蒸乾身上衣物,逼出體內的寒氣,元真子一麵打量着屋內,不由得心下打了個突,這滿屋子裹的人,分成了兩叁群,個個看來都身具武功,還有好幾個麵容猙獰,頗不像善類。

尤其讓元真子心下叫糟的是,坐西首的那群人雖是不多,不過才叁人而已,但其中就有兩個人他認識,‘無影天羅’羅維和‘南陽一怪’單則。

都是白道中人人誅之而後快的黑道巨擘,其中的單則於數年前自己的徒弟杜平殷初下山時,還和他狠鬥過一場,雖是戰了個平手,但和本門這段梁子,總是結下了。

剩下一人,元真子雖是不識其麵,但光看他的形相特出,拄着的拐杖雖是黑黝黝的毫不起眼,也不見他用力,卻壓的木制的地闆格格直響,顯見此拐重量不輕,元真子一眼便看出,那人必是單則等人的老戰友老大哥,後來為身受奇遇的杜平殷於功力大進後所敗的‘鐵拐’雲飛源。

若在平日,元真子自忖叁百招內,或者能勝單則和羅維,但若兩人聯手,他便多半有敗無勝,再加上雲飛源無論武功膂力都遠勝侪輩,他那將近八十斤的鐵拐,若使髮了威震江湖的‘遊龍拐法’,那可就真是威力無匹,不是那麼好接的了。

“喲!看這是誰來了?不就是一代大俠杜平殷的老師傅,玄元門的大掌門元真子道長嗎?怎麼,前呼後擁的大道長,也會獨個兒淋雨啊?英俊賢孝的杜少俠呢?怎麼沒來幫師父撐傘呢?真過份啊,是不是?”

明知玄元門下人丁單薄,門下首徒杜平殷此刻又值生死不明,在元真子麵前說出這麼句話來,就和登門挑戰沒個兩樣,單則一聲邪笑,毫不掩飾語聲之中濃濃的挑釁之意。

身邊的羅維也已是磨拳擦掌,賴以成名的一張大鐵網已經上了手,抖動之中晰晰有聲。

至於雲飛源呢!這人倒是深沉老練,沒那麼劍拔弩張,鐵拐仍安安份份地壓在地上,隻是眼中精光暴射,似是光聽到杜平殷之名,就已經心火大旺了。

知道這一仗不隻是勝負聲名之爭,而是事關生死,以這叁人對本門的深厚恨意,再加上黑道中人狠辣的作風,就算雲飛源自恃身份,不願也不屑落個群毆之名。

但羅維和單則呢!就不太可能會按江湖規矩一個個上了,元真子心下暗歎,雖說衣履仍濕,也不顧去烤火了,他伸手到了背後,長劍已出鞘了一半。

“道長,諸位,大傢都是來躲雨的,不是來打架的。”

開門迎入元真子那大漢站前了兩步,雙手一揮,阻住了一觸即髮的雙方,身後一票人兵器也上了手,環在他身後四週,個個踴躍,隨時準備應戰。

“好歹給我姚長元個麵子,大夥在裹頭好好烤一烤火,把衣服先弄乾再說,就算當真要打也得等待會兒,雨停之後再去外頭打,怎麼樣?”

一聽此人報出了名號,連兇名在外的單則和羅維,也不禁氣焰頓消。

在武林中打滾的人,誰不知雲州姚傢寨的威名?尤其這一代的寨主姚長元頗善經理,寨中勢力比前幾代還要擴張,不隻過往武林人物要給他幾分麵子,在雲州地界不至於敢動手生事,就算遠離雲州的這兒,若聽到了這人的名頭,想動手的人也得掂掂自己的份量,若惹上了姚傢寨,那可真是要吃不完兜着走呢!

“原來是姚寨主當麵,老朽雲飛源這廂有禮了,這兩位是老朽的把弟。”

看羅維和單則氣焰頓消,退後了兩步,原本的囂張氣焰早飛到了天外,雲飛源心中不禁要罵,這兩個把弟當真沒出息,剛看到元真子時,還錶現了點英雄架勢,結果呢?聽到了姚長元的名頭就嚇成了這個樣子。

不過這也難怪,姚傢寨雖是一方山寨,卻和一般江湖門派差不了多少,最高深的武功絕技,鎮寨之寶的‘雲龍天現’刀法之精華,都隻傳給長門弟子,若是旁支弟子,即便資質再高,但少了絕技的教導,武功多半難臻絕頂。

但姚長元卻能以偏係旁支,技壓眾位長門子弟,入繼為新任寨主,也沒聽說寨內有什麼人敢持異議,更無爭奪寨主之事傳出,其人之武功實力,可想而知。

加上自從姚長元主持姚傢寨後,聲勢大震,在雲州地界無論黑白兩道都吃得開,即便是遠行來此,雖說是強龍不壓地頭蛇,卻也沒多少人敢挼其虎須,單則和羅維雖也是橫行一方,比起這人可就差得遠了,若算聲名地位,這裹頭的人當中,大概隻有自己還能平等地和他說上幾句話。

“原本姚寨主威名震武林,既是髮了話,老朽該當給姚寨主這個麵子,不該生事,隻是這元真子的徒弟,和雲飛源這兩個把弟的梁子實在太深,不解不休;何況有道是強龍不壓地頭蛇,姚寨主遠來閩越,必有要事待辦,也不是為了管雲某人的閒事來着。還請姚寨主依江湖規矩,鬆一鬆手,等雲某解決兩位把弟和元真子的梁子之後,再上門當麵謝罪,不知姚寨主以為如何?”

“這倒也是。”揮了揮手,讓環在身後的寨眾退了回去,姚長元笑了笑,對着雲飛源回了禮。

他其實對玄元門和雲飛源雙方也都沒什麼好感,玄元門和姚傢寨本沒什麼瓜葛,但杜平殷初入江湖,頗有些年輕氣盛。

一般老門派對這種江湖新貴,多半是以禮待之、敬而遠之,何況他此次遠來閩淅一帶,乃是為了處理寨中一位退出江湖的元老的傢事,也沒心思攪進旁人的爭鬥當中。

方才出口調停,也隻是為了一時路見不平而已,言談之中雲飛源既給足了他麵子,姚長元也就順着臺階下,不想再多事了。

“那幾位就請吧!姚長元就當身在局外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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