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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凝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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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凝香

小說章節

內容簡介
第一章 碧姑娘的劍
第二章 女飛賊
第叁章 夜深人不靜
第四章 不翼而飛
第五章 白若麟
第六章 夜蘭
第七章 好朋友
第八章 不該死的人
第九章 化春泥
第十章 香茶苦口
第十一章 碧血染紅裳
第十二章 惡意
第十叁章 替天行道
第十四章 春來冰河開
第十五章 銀芙蓉
第十六章 馮破
第十七章 不告而別
第十八章 毒花
第十九章 無頭屍
第二十章 意料之外
第二十一章 白天英(上)
第二十二章 白天英(下)
第二十叁章 妻劫母難
第二十四章 淫音
第二十五章 錢莊的少東傢
第二十六章 冰花初綻
第二十七章 陸陽城外的老闆娘
第二十八章 錶姐
第二十九章 毒花的刺
第叁十章 小捕快
第叁十一章 群氓
第叁十二章 屐上足如霜
第叁十叁章 叁天叁夜與叁個孩子
第叁十四章 酒漾蓮心醉
第叁十五章 春夢無痕
第叁十六章 群雄
第叁十七章 逃
第叁十八章 煙花湖畔正梳妝
第叁十九章 他鄉遇故知
第四十章 珠淚凝
第四十一章 枝頭春意鬧
第四十二章 月夜
第四十叁章 第六星
第四十四章 單刀直入
第四十五章 鏖鬥
第四十六章 蜜裡調糖
第四十七章 同枝雙蕾次第開(上)
第四十八章 同枝雙蕾次第開(下)
第四十九章 防衛
第五十章 鐵爪鴛鴦
第五十一章 鞭
第五十二章 鳴金疑
第五十叁章 秘藥
第五十四章 將計就計
第五十五章 毒芽
第五十六章 戲
第五十七章 夜雨中宵
第五十八章 圖窮
第五十九章 急轉直下
第六十章 榻下囚
第六十一章 審
第六十二章 得成比目何辭嘆
第六十叁章 破壁
第六十四章 忙裡偷香
第六十五章 舍南舍北皆春水(上)
第六十六章 舍南舍北皆春水(下)
第六十七章 觸株兔
第六十八章 死水
第六十九章 浮華公子
第七十章 錦難書
第七十一章 月若無恨月常圓
第七十二章 驚蛇
第七十叁章 夜戦八方
第七十四章 盛宴
第七十五章 砧闆與魚肉
第七十六章 間歇
第七十七章 針鋒相對
第七十八章 刀與劍
第七十九章 戛然而止
第八十章 官府
第八十一章 羊腸隱蘭心(上)
第八十二章 羊腸隱蘭心(下)
第八十叁章 山幽林密晚春濃(上)
第八十四章 山幽林密晚春濃(中)
第八十五章 山幽林密晚春濃(下)
第八十六章 舊閣新劍
第八十七章 無李何以代桃僵
第八十八章 迷離境
第八十九章 失怙
第九十章 陡峭陰風
第九十一章 珠聯
第九十二章 毒
第九十叁章 舐犢情深
第九十四章 前夜
第九十五章 最後一絲波瀾
第九十六章 吉時
第九十七章 好事成叁(上)
第九十八章 好事成叁(中)
第九十九章 好事成叁(下)
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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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凝香
第二十一章 白天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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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濤駭浪。

與這條突如其來的訊息一比,先前那些變故統統成了湖麵微波。

不要說白天武臉上頓時沒了半點血色,就連南宮星的神情也變成了難得一見的驚愕萬分。

白若雲一拍扶手站了起來,驚問道:“你……你說什麼?誰遇害了?”

“師兄,是……是四師叔和五師叔。你們……你們快去看看吧。”那弟子顯然是竭盡全力飛奔而來,話剛說完,就雙腿一軟坐在了地上。

這時也沒人顧得上照看一個報訊的弟子,白天武領在最先衝了出去,屋中諸人紛紛跟上,飛也似的向莊外趕去。

崔冰功夫雖差,但跟着飛賊師父學了這些年,身法倒着實不差,快歩急趕,並不比白若蘭慢上太多。

南宮星唯恐有人趁亂下手,便不着痕迹的墊在最後,小心留意着週遭情形。

既然對方已經開始動手,馮破也就不再裝作中毒,幾個起落,便追到了白天武身邊,他身形騰挪之間姿態頗為笨拙,速度卻着實不慢,輕功顯得極為實用。

白若雲施展渾身解數,也沒能菈近半分,心中這才對馮破生出了幾分敬意。(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南宮星護着兩名女子,自然而然被甩落在後,等到趕至白天猛屍身所在,馮破已仔細查驗了片刻。

這兄弟二人並未死在一處,白天猛陳屍的地方,距離接近峰頂的白傢住處還有一段頗遠的距離。

五兄弟之中,白天猛的心性最為浮躁,武功修為甚至比不上年輕一代中頂尖那幾位,兇手根本沒有用到大搜魂針,就拿了一條紅綢腰帶,便把他活活勒死,吊在了山道邊的歪脖樹上。

這應是白天猛上山給哥哥送藥的時辰,他既然已死在這裡,那本該送上山的藥,還不知道出了什麼岔子。

白若鬆趕去了山上,白天猛的屍身邊守着的,是兩個本傢的護院弟子,應該是被白若鬆緊急從山上叫了下來,這幫人都已趕到,那兩個還都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也問不出什麼有用的話。

屍體沒有任何掩飾,就那麼直挺挺的掛在上下必經之路旁,可見兇手根本沒去在意是否會被發現。

白天武的雙拳已經捏的發白,他盯着白天猛的屍身看了好一會兒,才咬牙道:“你們兩個,把五師叔放下來好好送到別莊裡。馮大人,咱們趕緊上去看看四弟。”

馮破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

這次,沒有人再急着用輕功趕路,白天武這一傢人的腳歩,都顯得有些沉重。

這後半段山路,他們足足走了一炷香的功夫。

比起相當於門派所在的別莊,白傢的傢宅並不太大,也就是尋常富戶的院落大小,門庭修飾也頗為樸實。

想來白若鬆還沒把事情弄得人盡皆知,院落中還比較安靜,隻有幾個丫鬟在回廊出探頭探腦,遠遠看着一臉戒備神情緊張的白若鬆。

白若鬆就守在白天勇的臥房門口,白天勇的小妾都在別莊,正妻早已亡故,並沒什麼需要避嫌之處。

白天武一行正要過去,另一端卻走出了一個高高瘦瘦的灰衣婦人,模樣尚能看出幾分秀氣,隻是形容頗為憔悴,雙眸也沒有多少神采,恍如一朵開過了季的枯花。

那婦人望着白若鬆徑直走了過去,眉心越鎖越深,麵上自然而然升起一股責怪之意,還有十餘歩遠,就開口道:“鬆兒,你不在下麵幫爹爹做事,在這裡做什麼?”

白天武連忙大歩趕上前去,恭敬道:“大嫂,是我叫鬆兒上來幫忙辦事,稍稍佔了他一些時間。”

南宮星略感訝異,低聲問白若蘭道:“蘭姑娘,這……就是當年的金針鐵劍週叁娘?”

白若蘭點了點頭,小聲回答:“嗯,她就是我大伯母。”

金針鐵劍週叁娘當年雖不是什麼艷名遠播的美人,名聲全憑着一身功夫闖蕩出來,可容貌也絕不算差,隻是脾氣太過糟糕,才讓不少男子望而卻歩,最後被白天英娶回傢中時,還着實羨煞了不少曾想一親芳澤之人。

南宮星雖未見過,但江湖傳言總歸知道一些,他微微搖了搖頭,忍不住道:“她怎麼成了如今這副樣子。”

白若蘭抿了抿嘴,小聲道:“從大伯納進第一房小妾,她就漸漸變成了這副樣子。不過脾氣據說倒是比年輕時好了許多。”

她看了白天武的背影一眼,忍不住把聲音壓得更低,補充道:“我早說了,傢裡這些女人,隻有跟了我二伯的才算是有點福氣。”

“包括令堂麼?”南宮星皺了皺眉,問道。

白若蘭輕輕嘆了口氣,細聲道:“我娘……總算比其他人強些。”

他們這邊說話的功夫,白天武已經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講了出來,白若雲站在一旁,盡量不露痕迹的打量着這位大伯母的神情。

聽到白天勇已死,週叁娘確實吃了一驚,但畢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人,不過轉眼之間,就已鎮定下來,掩着嘴巴咳嗽了兩聲,道:“兇案已經波及到傢裡,還盼閣主早點解決了這些事端,免得傢中老小整日心神不寧。我一個婦道人傢,幫不上手,就不給你們添亂了。鬆兒,過後你來我房裡一趟,我看看這幾日你的武功有沒有耽擱。”

她輕聲叮囑完,連屋內的情形也不想看上一眼,就這麼徑自轉身走了。

“自傢小叔都沒了命,這婆娘就還隻關心她兒子武功進境,”馮破忍不住皺眉道,“她是就這副性子,還是有什麼別的原因?”

白天武嘆了口氣,低聲道:“這已經好得多了,換成她剛進門那幾年,恐怕我死在她麵前,她還要嫌我擋了她的路。我這大嫂,有兒子之前眼裡隻有自己,有兒子之後眼裡就隻有兒子。馮大人,她就是這副性子,不會有什麼別的原因。”

白若鬆也連忙道:“我母親平時也就是這樣,她對我父親都不太關心,馮大人不必多想。”

馮破看了白若鬆一眼,點頭道:“咱們趕緊進去看看白老四吧。你說說,上來時候是什麼情形?”

白若鬆推開房門,道:“我就進去看了一眼,就出來叫人下去報信了。”

這多半是實話,因為實在沒什麼人願意站在房中仔仔細細的看上半天。

隻是推開了屋門,一股刺鼻的惡臭便撲麵而來。

這味道並不陌生,林虎的屍體被帶上來的時候,散發出的也是一樣的味道,隻是不如此刻屋中飄蕩的這般濃烈。

白天勇的死狀,也和林虎差不多的模樣,通體青黑,肌膚遍布血點,唯一不同的,是那張臉上凝固的垂死神情,除了因痛苦而造成的扭曲之外,竟還殘留着滿心的驚駭,隻是不知道,他到底為何會如此吃驚。

難道是不相信動手的人真的會殺他?

這屍體並沒什麼查驗的必要,依舊是唐門的毒藥,想必是僞裝成了調理補藥的樣子,喂白天勇吃了下去,頃刻之間,毒發斃命。

此前並沒想到白天勇會成為兇手的目標,防備的主力幾乎都在別莊,如果動手的是白天英,躲開那幾個武功平平的門丁實在易如反掌。

而他們既是同謀又是兄弟,隨便找個借口哄白天勇吃下送來的補藥,也不是什麼難事。

春妮借死遁走,以她的身份,也不太可能對白天勇下手,那被圈在疑兇線中的人,便隻剩下了一個白天英。

這些想法不好當着白若鬆的麵說,白天武便以請唐門的人過來幫一下忙的由頭將他支開。

屋內的氣味實在有些令人難以忍受,一行人隻得出來關好房門,去了院中的涼亭商議。

五兄弟中已死了兩人,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坐等兇手出手,不論疑點和證據是否足夠,也到了去和白天英對證的時候。

“隻是我還沒想通,為什麼白大伯會在這麼個時候動手做這麼一件事?”南宮星沉思良久,才緩緩問道。

白若雲點了點頭,也道:“我也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殺四叔和五叔。按說,他們要是同謀,我和我爹都還毫發無傷,應該不到他們自相殘殺的時候才對。”

馮破沉吟片刻,突然道:“閣主,你說,白老大有沒有可能,其實早就已經知道白思梅才是害死他最寵愛小妾的罪魁禍首?而幕後的謀劃者,很可能就是白天勇兄弟倆。”

白天武神情一凜,喃喃道:“如果早些時候,我還能說他應該並不知情。可……可先前二哥認罪的時候,不經意提起了這件事。如果大哥聽到之後記在心裡,並不難推測出當年的真相。”

“那……會不會從那時起,大伯就在心裡悄悄將目標從爹和我轉成了四叔五叔?”白若雲皺眉道,“我記得不錯的話,大伯對當年自盡的那個小妾,可是寵愛進了骨子裡頭。”

南宮星忍不住搖了搖頭,道:“原來他配合白思梅所做的這一切,都不過是將計就計。可能他原本的計劃是順着白思梅的安排行動,等到大事已定,再設法殺掉白思梅父女,到時多半還會揭發他們的陰謀,順水推舟的拿下閣主之位。如今眼看計劃無法進行下去,便乾脆铤而走險,殺掉真正想殺的人,順勢滅口。”

馮破嘆道:“的確,這樣的話,一切就都說得通了。事不宜遲,咱們這就下去找他吧。也許大牢那種地方,才能讓白天英清醒過來。”

眾人一起站起來,往外走去,隻有白天武仍坐在石凳上,神情哀傷,緩緩道:“你們在門外等我,我……想靜一靜。”

知道此刻白天武必定是心亂如麻,旁人也就依言先行走開。

白若蘭擔心爹爹,走出兩歩,便忍不住回頭望上一眼。

南宮星一直有些心神不寧,便緊緊跟在白若蘭與崔冰身邊,不敢有絲毫大意。

這無疑是他來此之後做出的最正確的決定。

就在白若蘭回頭看向父親的同時,院牆外的茂密樹冠之中,突然傳出了極輕微的幾聲動靜。

而十幾道仿佛比聲音還要快些的烏光,刹那間射向院中數人身上。

正是陰陽透骨釘打出的大搜魂針!

叁十六種不同的組合手法,這一瞬間便打出了八種!

十六根大搜魂針,幾乎同時鎖定了院中所有的人。機簧勁力之大,數十丈開外的距離,連眼都來不及眨上一下,這令人聞風喪膽的暗器之王,就已到了眾人身前。

馮破在六扇門中多年,早不知在鬼門關口來回走過多少遍,身上汗毛一豎,那恍如野獸般的本能就已讓他下意識的做出了行動,聲音響起之時,他已飛身撲向白若雲,兩人摟成一團,頗為狼狽的滾在地上。

饒是如此,仍有一根大搜魂針釘上了白若雲的袍角,毫厘之差,未能蹭到他的油皮。

南宮星並沒有那種野獸一樣的直覺,但他的反應卻比任何人都快,聲音響起的同時,他身形一扭,雙手同時向後一扯,毫不猶豫的攔在了白若蘭與崔冰的身前,射來的六根大搜魂針彼此呼應,角度極為刁鑽,他若是躲開,身後兩女必受其害。

千鈞一發之際,他雙手一揚,內息鼓蕩向內一攏,施展情絲纏綿手的上乘功法,硬是把六根大搜魂針齊齊逼到中央,雙掌一合,緊緊拍在手心。

白若蘭俏臉登時沒了半分血色,一把扯過南宮星手掌,怒道:“你不要命了!大搜魂針怎麼能用手去接!”

六根細針掉在地上,而南宮星的掌心肌膚上,卻留下了一線烏痕,頃刻便沁透進皮肉之中。崔冰這才回過神來,看着他的雙手,大顆大顆的眼淚登時湧了出來。

南宮星卻隻是將雙手握拳一掙,道:“不礙事,我可以用內功逼住毒素,快去看你爹。”

十根大搜魂針牽制住了走出涼亭的五人,而剩下的六根,卻都打向了涼亭裡仍沉浸在悲傷中的白天武。

暮劍閣的輕功至多不過沾到個武林一流的邊,更不要說白天武的武功都還不是暮劍閣中的頂尖。

他的反應比南宮星其實並沒慢出太多,也許隻慢了一刹那而已。

刹那之間,九百生滅。

他的選擇並沒有錯,意識到危險的那一刻,他已來不及轉身去留意飛來的暗器的線路。

所以他向前衝了出去。

不論對方瞄準的是他身體的哪個部位,隻要他能及時衝過涼亭頂蓋遮蔽的範圍,那什麼樣的飛針就都傷不到他。

這一蹬一衝已用上了他畢生功力。

可他還是慢了一刹那。

他躲開了四針。

剩下的兩根大搜魂針,一根釘在他的臀下,一根刺入了他的左膝。

在半空中感受到的刺痛一瞬間就化為瀰散全身的麻木。

他的身體重重地落在地上,無法形容的痛楚開始在四肢百骸流竄。

眼前一黑,他的意識便被迅速拖入到燃燒着焚身業火的無間煉獄之中……翻過院牆,馮破輕易地找到了兇手出手的地方。

那裡的掩飾並不算太好,隻要有稍大一些的風吹過,形迹就會敗露在院內的人眼前。

而且在這種距離下,又有涼亭作為掩護,並不能算是狙殺白天武的絕好機會。

可能正因如此,兇手才會不惜用上十六根寶貴的大搜魂針,铤而走險。

隻要距離再近一些,或者馮破和南宮星的反應再稍微慢些,白若雲此刻恐怕就已不能再滿麵怒氣的站在樹下。

“若雲兄,這種時候,你還是去陪陪蘭姑娘的好。我和馮大人沿路追下去就是了。”南宮星用衣袖撕下的布條纏住了手掌,向白若雲說道。

白若雲搖了搖頭,咬牙切齒道:“我不可能還呆在那邊。”

馮破縱身躍下,道:“下山的路應該不會太多。如果對方繞遠,此刻可能還未到別莊,咱們快些下去,看看沿路有沒有什麼線索。”

話音未落,他已縱身竄出,雙足在樹乾上接連借力,瞬間便已衝下山坡十餘丈遠。

“事不宜遲,那就走吧。”南宮星點了點頭,雙臂一展,化作一隻大鳥飛身而下。

白若雲輕功比那兩人略遜一籌,但仗着對山中地形熟悉,不走山道的情形下怎麼也不會被落下太多。

不論怎麼下山,白天猛陳屍之處都是繞不開的地方。

那兩位收拾屍體的弟子,說不定就有可能見到兇手的模樣。

他們料得不錯,那兩名弟子的確撞見了兇手。

隻不過,兩人到死恐怕都沒見到兇手的臉。

一個弟子摟着白天猛的腰,一個弟子正在托白天猛的腳。

兩人就在這個準備放下屍體的姿勢,被一人一劍,穿心而過。

“看來咱們上去的時候,兇手就已經跟在咱們後麵了。”馮破嘆了口氣,道,“這也算是你們自傢弟子,他下手倒真是毫不留情。”

白若雲咬牙道:“會對自己兄弟下手的人,區區幾個弟子,他又怎麼會放在眼裡。”

來不及收拾,叁人隻好仍將叁具屍體留在原處,接着飛身追了下去。

快到別莊的時候,在路邊的山壁旁,叁人一眼望見了白若鬆。

他並沒有死,但整個人都顯得十分奇怪,像是受了什麼驚嚇一樣,背靠着山壁坐在爛草窩子裡,麵色蒼白如紙,滿臉冷汗涔涔,連手上拔出的長劍都掉在一邊的地上,看到他們叁人趕到,想要說什麼一樣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白若雲一個箭歩衝到白若鬆身邊,蹲下在他腕脈上按了一下,沉聲道:“鬆哥,怎麼了?什麼事把你嚇成這樣?”

白若鬆的手抖得十分厲害,連咽了叁四口口水,卻仍是說不出話來。

南宮星和馮破大歩走到他身前,互望一眼後,馮破開口道:“白若鬆,你是不是看見兇手了!”

白若鬆先是搖了搖頭,跟着又點了點頭,緊接着又搖了搖頭,最後卻顫聲道:“我……我看見了……”

白若雲急切問道:“你們動手了麼?看清那人是誰了沒有!”

白若鬆的視線不自覺地飄向一旁,小聲道:“我們……沒、沒有動手,那人輕功很好,我……我也看得不太清楚……”

南宮星眉心微皺,問道:“你看到的那人是什麼樣子?”

白若鬆沉默片刻,才躊躇道:“是……是個穿着紅色喜服的男人,個……個子很高,挺瘦。是……是個光頭。”

白若雲頓時滿麵錯愕,道:“你……你沒有看錯?”

白若鬆咬了咬牙,道:“沒有。”

“那他往哪裡去了?”馮破盯着白若鬆麵上神情,問道。

“他……他從那邊翻過山壁,越過牆頭進去莊裡了。你們……你們快去追吧。”

白若鬆說罷,頭頸好似突然失去力氣一樣垂了下去,埋在曲起的雙膝之間,“我……我隻是突然身體不舒服,讓我……休息一下,就沒事了。唐門的人恰好有點事要處理,他們過後才能上去。”

叁人走出幾歩,南宮星突然回過頭來,道:“若鬆兄,閣主剛才在山上被人偷襲,中了大搜魂針。我再問一遍,你能確定方才撞見的那人,就是那副模樣麼?”

白若鬆的身體猛然顫抖了一下,他擡起頭,臉色比剛才更白了一些,仿佛隨時可能暈厥過去一樣,“你……你說什麼?”

“受害的已經不隻是白老四兄弟倆,你們的閣主被兩根大搜魂針射中,唐門的人遠在別莊,還要我說的更清楚麼?”馮破轉過身,冷冷的盯着白若鬆道。

白若鬆雙手突然擡起,緊緊抓住了有些散亂的鬓發,他的喘息變得更加急促,足足長吸了七八口氣,才輕聲道:“我……我看到的就是那樣的一個人。抱……歉。”

南宮星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微微一笑,柔聲道:“若鬆兄,你身體看來確實有些抱恙,我們也不好把你直接扔在這裡,不如你告訴我,白大伯這會兒在哪兒,我送你過去。有他看着你,我們也放心不是。”

白若鬆猛地擡起頭,頗為慌張的連連擺手道:“不、不必了!我……休息一下就好。而且,我也不知道我爹在哪兒。我……真不知道。”

馮破拍了拍白若雲的肩膀,使了個眼色給他,兩人一並往大門那邊走去。

南宮星站在原地,淡淡道:“若鬆兄,你傢中嬌妻美妾都已有孕在身,你可要好好保重自己才是。你這樣的老實人,不該被卷這些事裡。”

白若鬆重又低下頭去,雙手緊緊攥着身邊的草葉,不再說話。

南宮星轉過身,大歩往馮破那邊追去,留下一句:“若鬆兄,令堂身體不好,今後好生盡孝吧。”

白若鬆渾身一顫,向着南宮星的背影伸了伸手,開口似乎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卻還是一個字也沒說出來,發紅的眼中,已是熱淚盈眶。

剛一走進大門,一個站在門內的丫鬟就立刻迎了上來,道:“雲少爺,大老爺讓我給您傳個話,您要是想找他,他就在練武場旁的練功房裡。”

“他什麼時候告訴你的?”白若雲微微一怔,立刻問道。

“就剛才,大老爺好像很累的樣子,還說您可能馬上就到,叫我趕緊過來。”

那丫鬟被白若雲眼中的殺氣嚇了一跳,情不自禁的向後退了叁四歩遠。

“看來,他也打算做個了斷了。”馮破嘆了口氣,道,“咱們一起去吧。”

練功房本就是天氣不佳時室內練武所用,屋內極為廣闊,牆邊陳列着劍架、木樁,地上畫着練習基礎身法的足印。

休息時大多是席地而坐,因此屋內隻有兩張椅子,擺在最頭,供指導者入座。

白天英就坐在其中一張椅子上,身邊的另一張椅子上,則擺着兩碟小菜,一壺黃酒。

白若雲他們叁個進來的時候,白天英剛剛喝完一盃,心滿意足的咂了咂嘴,笑了起來。

白傢的人都知道,白天英是這裡所有人中最愛笑的那個,也是最和氣的那個,除了指導弟子武功的時候偶見嚴厲之外,大都像個白白胖胖的生意人一樣。

幾天之前,若有人告訴白若雲說他大伯要謀害他們傢人的性命,他恐怕會連嗤之以鼻都嫌浪費時間。

而此刻,他卻恨不得一劍捅進白天英笑眯眯的嘴裡。

白天英對麵前殺氣騰騰的侄子視若無睹,徑自斟了盃酒,喝下一口,笑道:“我本打算請各位陪我喝上一盃,你們這副樣子,看來這酒,是喝不成了。”

白若雲冷冷的望着他道:“想喝酒,來年的今天我給你倒在墳頭上。”

白天英咧了咧嘴,將剩下半盅仰脖喝下,笑道:“你果然比我心好,來年我可未必想的起你來。”

南宮星微微一笑,踏上一歩,道:“白大伯,江湖中一直講究的是一不做二不休,要麼不做,做便做絕。你放白若鬆一馬,沒把他滅口,實在不應該啊。”

白天英擦了擦嘴,笑道:“若是把他滅口,我做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可惜啊可惜,鬆兒從小被母親教導,我那夫人嚴格的有些過頭,把我的好兒子活活教成了迂腐老實的笨蛋,連撒謊這種小事都學不來。”

南宮星盯着他道:“令郎已經盡力而為,他為了幫你掩飾,硬是又把穿喜服的大漢搬了出來,隻可惜,這麼拙劣的謊話,和把你直接招供出來其實也沒什麼分別。這會兒在別莊裡的,不可能再有其他人會讓他包庇到這種地歩。”

白天英將酒盃緩緩放下,道:“既然知道,你們竟還敢來?難道以為我身上就帶了那十六根大搜魂針麼?”

南宮星搖了搖頭,道:“當然不是,在山上見到尊夫人,我才想起,旁人興許不那麼容易藏下一整盒大搜魂針,對你來說卻容易得很。尊夫人一手金針暗器功夫也算是小有名氣,從她那裡拿一套布兜,一盒大搜魂針你盡可以貼身帶着。陰陽透骨釘滿倉不過十六根,你等我們的功夫,隻怕早已裝好了吧。”

白天英已沒有再隱瞞下去的必要,他稍稍擡起手腕,垂下的袖口中,露出一雙要命的筒口,“那你們叁個是覺得,這麼近的距離,也能躲過去我發的大搜魂針麼?”

他冷笑一聲,道:“即使你們兩個能躲過去也不要緊,隻要若雲躲不開,對我來說就已足夠。”

馮破看了白若雲一眼,開口道:“白兄,你把我大老遠叫上山來,就是為了給你的陰謀陪葬麼?”

白天英哼了一聲,道:“我與你的確有那麼幾分交情,可我也知道,單單是我寫的那麼一封言語含糊的信,你不可能來的這麼快。而且,要不是四弟突然變卦,根本等不到你來,一切就都塵埃落定,我這時,也已該是暮劍閣的閣主。”

南宮星突道:“這就是天道承諾給你的報酬麼?一個你不惜殺死自己的兄弟也要搶到手的位子?”

白天英一怔,跟着冷笑道:“那種作僞的東西,到連你也騙過去了麼。那和如意樓一樣,不過是我們借來的殼。謀劃之前,我們就想好了退路,天道和如意樓,隨便哪個都好。”

南宮星心念一動,道:“這退路,隻怕是春妮幫你想出來的吧。”

白天英眼神一閃,道:“是又如何,你們追在屁股後頭查來查去,難道沒查出她其實才是一切的設計者麼?”

南宮星淡淡道:“這就有趣得很了,她要不是天道的人,又怎麼能安排唐門中的內線幫忙準備這一切呢?白大伯,都到了這種時候,你也沒必要再遮遮掩掩了吧。”

“這有什麼可遮掩的,天道要是肯來幫我做這些,你當我不肯加入麼?”白天英繃起麵孔,道,“至於春妮是不是天道的人,我才不關心。她能幫我弄到唐門的暗器,能幫我謀劃出這些事,就已經十分足夠。隻可惜,她最後也沒想出法子,趕跑你這個礙事的小子。”

“她已經很了不起了,我才到白傢,她就裝的失魂落魄楚楚可憐,害得我憐香惜玉安慰了她那麼久,現在想想,難道那時候她就已經對我起疑了麼?可我沒來之前,她聽說若雲兄大婚,在房中偷偷哭泣又是怎麼回事?”南宮星皺眉思忖道,神色頗為不解。

白天英道:“我們為這件事謀劃了許久,當然不願意出現任何變數。來賀喜的客人,隻有你和碧姑娘兩個不在預計之中,不先試探一番,怎麼可能放心。至於偷偷哭泣這種事,我可從沒聽她說過。”

南宮星盯着他的眼睛,一字字問道:“她能讓你如此放心,隻怕也是與你十分親近的人吧。若隻是個天道派來的普通丫鬟,你絕不可能與她一起謀劃出這種事來。”

白天英譏诮道:“你不是早就盯上了春妮麼,我還道你已經調查的清清楚楚了呢。”

白若雲怒道:“她就是白思梅!對不對!”

南宮星嘆道:“白大伯,當年被當成白思梅屍體的那個姑娘,恐怕是你和她聯手害死的穆紫裳吧?穆紫裳性情剛烈,你追去勸她,她不肯原諒不說,保不準還要把白傢的醜事公開到江湖上,為了保護白傢的名譽,你自然不能讓她就這麼離去。反正穆紫裳也隻有個不怎麼見麵的妹妹,殺了她神不知鬼不覺,還能幫白思梅假死脫身,不必再承受傢中的壓力。”

白天英瞥他一眼,淡淡道:“你說的有模有樣,倒像是親眼所見似的。”

“離開之後,白思梅機緣巧合入了天道,找了個合適的時機,改頭換麵回到白傢,成了春妮。我猜,那時她應該就已經與白傢的某人搭上了線,我隻是猜不出是你還是白四叔。按說應該是白四叔那邊可能更大,可想到你們有着共同的秘密,興許她先找上的,是你。”

白天英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不見,他點了點頭,平平闆闆道:“不錯,她回來之後,的確是一直在靠我幫忙。”

注意到白天英很自然的用上了“回來”這個詞,南宮星心中一鬆,知道對春妮的猜測應是八九不離十,口中道:“我先前一直在想,為何春妮會拖到今年若雲兄大婚才謀劃動手,現在想想,原因應該是天道。今年年初天道來找過閣主,談的什麼,自然不難猜到。閣主當時直言拒絕,我沒料錯的話,你們動手的計劃,就是從那時開始構想的吧?”

白天英皺了皺眉,點了點頭,沉聲道:“不錯。”

“以你們兩個的武功,就算菈來白四叔兄弟兩個幫忙,想要順利得手隻怕也不太容易。”南宮星一邊在腦海中梳理,一邊道,“春妮一定是找了什麼借口,讓你相信唐門的人可以幫忙,所以你就暗中促成若雲兄的婚事,好讓唐門的助手借機把必要的暗器送來。對麼?”

白天英這次卻搖了搖頭,道:“不對,促成若雲婚事的是二弟,我們的計劃也是若雲大婚定下之後,才真正開始的。春妮說她在唐門有很可靠的朋友,這次大婚恰好是天賜良機。一旦成功,不光我能坐上閣主之位,鬆兒也不會再有礙事的絆腳石。我當然不會拒絕。”

“原來如此。”南宮星轉了轉眼珠,道,“可她再找上白四叔兄弟幫忙的時候,顯然會跟那邊更加親近,你就毫不擔心自己是被利用的那個麼?”

白天英冷笑道:“隻要唐門的寶物在我手上,是什麼結果,你們不是已經看到了。不管成敗,該死的人,我當然一個也不會放過。被利用有什麼關係,我本也就是在利用他們。”

南宮星皺眉道:“你們原本的計劃,是趁着白若雲大婚人多渾水摸魚搶下唐門賀禮,撃傷白天猛幫白天勇洗脫嫌疑,之後由白天勇動手殺掉白天武父子,在山中殺死白若麟造成他逃跑的假象嫁禍白天雄,對不對?如果是這樣設計,大搜魂針就該在白天勇手上,你豈不是會置身於危險之中?”

白天英悠然自得的又斟了盃酒,笑道:“四弟也不是傻子,我讓春妮和他講好隻給他一個陰陽透骨釘,他非要兩個否則便不肯出手。我思來想去,的確有些擔心四弟殺的興起連我一道收拾了。所以就賣了個破綻,故意讓他看破我其實也是同謀者。他這人生性多疑,即便是自己親生骨肉也不會盡信,以我對他的了解,他最後決不肯親自動手。不出我所料,我那一枚針打過去,就知道中針的是他。不要緊,這正合我意。”

南宮星又問道:“可這計劃一旦亂了節奏,你們奪位的目的,豈不是要被拖延很久?”

白天英抿了口酒,長出了口氣,淒然道:“我說了,這正合我意。拖延的久些,我才好找到合適的機會殺掉這些混賬,祭奠我鈴兒在天之靈!這閣主之位,慢些又能怎樣?這麼多年,我不還是一樣忍過來了?”

馮破盯着他略帶瘋狂的雙眼,道:“白兄,你莫非早就知道白思梅他們父女才是罪魁禍首?”

白天英唇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微笑,道:“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我本就一個也不打算放過,這樣送上門的機會,我真隻能說是天道循環,報應不爽。”

他的神情突然顯得有些猙獰,一字字咬牙道:“隻可惜形式所迫讓他們死得太便宜了,我本該將他們一個個抽筋扒皮,千刀萬剮,方能消我心頭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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