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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凝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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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凝香

小說章節

內容簡介
第一章 碧姑娘的劍
第二章 女飛賊
第叁章 夜深人不靜
第四章 不翼而飛
第五章 白若麟
第六章 夜蘭
第七章 好朋友
第八章 不該死的人
第九章 化春泥
第十章 香茶苦口
第十一章 碧血染紅裳
第十二章 惡意
第十叁章 替天行道
第十四章 春來冰河開
第十五章 銀芙蓉
第十六章 馮破
第十七章 不告而別
第十八章 毒花
第十九章 無頭屍
第二十章 意料之外
第二十一章 白天英(上)
第二十二章 白天英(下)
第二十叁章 妻劫母難
第二十四章 淫音
第二十五章 錢莊的少東傢
第二十六章 冰花初綻
第二十七章 陸陽城外的老闆娘
第二十八章 錶姐
第二十九章 毒花的刺
第叁十章 小捕快
第叁十一章 群氓
第叁十二章 屐上足如霜
第叁十叁章 叁天叁夜與叁個孩子
第叁十四章 酒漾蓮心醉
第叁十五章 春夢無痕
第叁十六章 群雄
第叁十七章 逃
第叁十八章 煙花湖畔正梳妝
第叁十九章 他鄉遇故知
第四十章 珠淚凝
第四十一章 枝頭春意鬧
第四十二章 月夜
第四十叁章 第六星
第四十四章 單刀直入
第四十五章 鏖鬥
第四十六章 蜜裡調糖
第四十七章 同枝雙蕾次第開(上)
第四十八章 同枝雙蕾次第開(下)
第四十九章 防衛
第五十章 鐵爪鴛鴦
第五十一章 鞭
第五十二章 鳴金疑
第五十叁章 秘藥
第五十四章 將計就計
第五十五章 毒芽
第五十六章 戲
第五十七章 夜雨中宵
第五十八章 圖窮
第五十九章 急轉直下
第六十章 榻下囚
第六十一章 審
第六十二章 得成比目何辭嘆
第六十叁章 破壁
第六十四章 忙裡偷香
第六十五章 舍南舍北皆春水(上)
第六十六章 舍南舍北皆春水(下)
第六十七章 觸株兔
第六十八章 死水
第六十九章 浮華公子
第七十章 錦難書
第七十一章 月若無恨月常圓
第七十二章 驚蛇
第七十叁章 夜戦八方
第七十四章 盛宴
第七十五章 砧闆與魚肉
第七十六章 間歇
第七十七章 針鋒相對
第七十八章 刀與劍
第七十九章 戛然而止
第八十章 官府
第八十一章 羊腸隱蘭心(上)
第八十二章 羊腸隱蘭心(下)
第八十叁章 山幽林密晚春濃(上)
第八十四章 山幽林密晚春濃(中)
第八十五章 山幽林密晚春濃(下)
第八十六章 舊閣新劍
第八十七章 無李何以代桃僵
第八十八章 迷離境
第八十九章 失怙
第九十章 陡峭陰風
第九十一章 珠聯
第九十二章 毒
第九十叁章 舐犢情深
第九十四章 前夜
第九十五章 最後一絲波瀾
第九十六章 吉時
第九十七章 好事成叁(上)
第九十八章 好事成叁(中)
第九十九章 好事成叁(下)
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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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凝香
第叁十一章 群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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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陽城東南區域最為繁華,外地官員到此赴任的居處,也大都集中於此。

負責收理文書的那位張大人是隨郡城府尊一道來此就職,算是門下故吏,住處也隻隔了一道街口。

慕容極辦事頗為麻利,帶路之前不過抽了一盞茶工夫,便在同僚口中將張大人的大體情況探了個通透。

一個典型的末品小官,已近中年仍看不到仕途升遷之望,仰仗着與府尊的同鄉情誼混口飯吃,職位幾無油水可言,平日也總把清廉掛在嘴邊,住處比起城中小戶商販猶有不及。

早年他結發妻子回娘傢探親路上被江湖風波牽連,平白丟了性命死無全屍,此後一直未曾續弦,傢中隻有一個忠心老僕照顧飲食起居。

站到張大人傢院牆之外,南宮星還在思忖,低聲道:“按你的說法,這位張大人似乎並不容易收買啊。這種帶着酸腐氣的老書生,隻怕不會那麼容易為了些銀錢玩忽職守。”

慕容極點了點頭,道:“所以我也有些懷疑,是張大人受了脅迫,還是另有旁人嫁禍。”

唐昕不屑的抿唇一笑,道:“收買人的法子未必隻有銀子,有人好色,有人好寶,有人好酒,有人好吃,收買不到,隻有兩種可能。要麼是對他不夠了解,要麼是價碼給的不夠高。”

慕容極皺了皺眉,看向南宮星道:“不論如何,先問過再說。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麵,如今咱們手上並無證據,你們去問也不過是私人探詢,他要是不說,咱們就想別的法子。我朝律例不得私動刑罰,更何況是那是有品級的官員,你們切莫有逾矩之舉。”

南宮星盯着他的神情看了一會兒,微笑道:“小官爺,你還是選個地方,慢慢喝壺茶水去吧。我們問話,肯定比六扇門的殺威棒溫柔的多。”(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慕容極雙眼微眯,正要開口,卻聽不遠處院門吱呀一響,緩緩打開。

一個頗為瘦削的中年男人從門內緩緩走了出來,麵色蒼白裡透着一股潮紅,穿着一身洗得發白的青袍,他看了看天,低低嘆了口氣,向着城門的方向走去。

慕容極楞了一下,道:“那就是張大人。走,咱們悄悄跟上。看他到底要去哪兒。”

南宮星上下了掃一眼慕容極身上的捕快裝束,笑道:“你如果不換身行頭,這樣盯梢的傻事兒,我可不奉陪。”

慕容極這才想起自己還是一身官服,左右看了一眼,道:“你們先去盯着,我隨後就到。”說着一把扯過一個貨郎進了巷子,花了一串銅錢租了那人身上的粗布衣裳,讓他保管好自己的外衣,把腰刀用衣擺勉強遮住,匆匆跑出來追了過去。

幸好張大人走得並不太快,看上去腰似乎受了什麼損傷,磨磨蹭蹭半天才走到城門下,慕容極追上南宮星唐昕的時候,恰看到張大人向城門的守衛說了兩句什麼,跟着笑眯眯的點了點頭,走出城外。

白晝四門守城的都是駐守此郡的兵卒,南門那兩個跛腳衙役,此刻應該是交了班正自補眠才對。

可張大人出門沒走出多遠,就碰上了那兩個跛子。

慕容極當然認得,低聲提醒道:“這兩個是南門值夜的。他們和張大人沒什麼交情才對,看起來……這次果然勾結在一處了。”

南宮星並不急着斷定,而是看着那叁個有說有笑的人道:“看樣子他們要去的是同一個地方。這倒省了咱們的事。”

沿着大路走出不遠,張大人叁個就轉進了一條羊腸小道之中,再直接跟在後麵不免有些太過顯眼,南宮星他們隻好閃身鑽進道旁的稀疏樹林,仰仗叢生灌木隱藏行迹在十餘丈後遠遠跟着。

“你當捕快的,這附近應該熟,你看他們這是往哪兒去呢?”跟出一段,唐昕理了理被勾亂的發鬓,低聲問道。

慕容極想了想,道:“不好說。這條路通着附近好幾座村子,往哪兒都有可能。不過……要是和守城兵卒有關,前邊不遠倒是有一座廢棄宅院,守夜的人有時會輪班過去賭錢喝酒,有次被營地的巡查逮到兩個,都打了好一頓軍棍。”

“應該就是那兒吧。”南宮星探頭望了一眼,前方那叁人果然離開小道走進了荒草坡中,破底便是那座破敗院子,圍牆到還完好,隻是門闆僅剩下半扇,院子裡也是雜草叢生,若不是守夜兵卒這樣的人,隻怕還不夠膽子趁夜來這種鬼地方賭錢喝酒。

這地方白日裡也是陰森森的,難怪破落如斯,南宮星他們才一下坡,週圍就陰涼了幾分,唐昕更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起了一層細細的雞皮疙瘩。

腳下荒草及腰,地上又隨處是斷枝枯葉,叁人不敢跟的過緊,直到張大人他們進去好一陣,才摸索着到了院牆外。

跟蹤當然不會去走正門,南宮星左右打量一眼,選了段有歪脖老樹掩護的圍牆,貼在牆邊輕輕一跳,菈高身體爬了上去,蹲在牆頭枝葉後小心張望了一陣,才擺了擺手,低聲道:“直接上來吧,都沒在院子裡。”

唐昕提氣一縱,足尖在牆頭一點,穩穩落在粗大枝丫上,屏息蹲下,隻有梢頭如被風吹般晃了兩晃。

慕容極則正了正刀柄,挑起扒住牆頭,學着南宮星的樣子攀了上去。

牆上鋪着瓦檐,又長滿了青苔,立足着實不穩,慕容極強撐着半蹲下去,腳下一滑險些滑進院內,隻好紅着臉又挪去了樹上。

“聽聲音,應該就在這一列屋子裡。不過人似乎比想象的多啊。”南宮星側耳聽了一會兒,小聲道,“現在至少也有七八人在裡頭,裡麵應該有兩個已經醉了。”

慕容極瞪大眼睛,道:“你……你怎麼聽到的?我為何聽不見?”

唐昕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要和這人比,他長了順風耳千裡眼,看着不大,其實是個八百多歲的老妖怪。”

南宮星看慕容極將信將疑的神色,低低笑了一聲,道:“他們說話聲音不大,可見也是提防着外麵的,咱們過去時侯還是小心一些。畢竟真有高手在裡麵的話,可未必會讓我聽見。”

牆根的泥土極為鬆軟,叁人無聲無息下來,小心盯着腳下,轉眼就到了那列破屋廊下。

這條走廊連頂蓋都破了大洞,護欄更是腐朽不堪,所幸腳下的石闆鋪的還算精細,隻從縫裡長出些草葉,下腳還算穩妥。

離得近了,其他二人也聽得到他們嬉笑閒聊的聲音,說是壓着嗓子,其實也並未壓得太低,隻不過比平日閒談時小心一些罷了。

內容盡是些閒扯,到也聽不出什麼特別之處,隻是那些帶着些許醉意的笑聲,不知為何顯得頗為下流。

南宮星耳力極佳,早早聽到了剩下二人還未聽到的東西,他突然扭過頭來,傳音給唐昕道:“裡頭的情形聽起來不太雅觀,你要不要退到外麵去等?”

唐昕一愣,旋即想起城中受害的十七名江湖人中還有兩個女子至今下落不明,而女人比男人值得活下來的理由,實在不難想到是什麼。

她略一躊躇,果斷往後退去,她不會傳音入密的法子,便隻是衝南宮星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已經明白。

慕容極本還一頭霧水,但唐昕才剛退開,他就也聽到裡麵有人淫笑道:“好幾天了,那小娘們還是緊的很,不愧是練過武的,要我說,那倆瘸子弄不了多久,誰打算續下一攤?”

“擲骰子,擲骰子,還沒上過的都來擲骰子,直接比大小。”

男人紮堆的地方,一旦開了黃腔的頭,話題便自然而然的轉了過去。慕容極和南宮星已經貓到了窗外牆根,裡麵一字一句都聽得清清楚楚,隔屋中叽叽嘎嘎的破床搖晃聲也是清晰可聞。

聽上一陣,外頭兩人心裡就都有了數,裡麵確實關着一個女人,八九不離十就是城中失蹤的兩個之一,至於為何會被關在這兒供這群粗人泄慾,想來是當作了賄賂的添頭。

“劉哥,咱們啥時候能解開繩子好好玩玩啊?老這麼綁着胳膊腿怪沒意思的。”

“你他娘的不要命了,沒聽人鬼麵大哥說麼,這妞可是個小有名氣的女俠,要不是受了內傷,光這幾根繩子都不保險。別抱怨了,這種妞,這輩子能操上的機會不多,綁着就綁着吧。看看人那倆瘸子,從不挑剔,脫褲子就乾,連他娘的洗都不先洗一下。”

內室裡傳來嘶啞的一聲笑罵:“去你娘的,老子不在乎,就着你們的浪漿子,搗起來滑溜!”

先前的聲音又道:“還女俠呢,昨晚上為了喝口稀粥,就幫老子嘬了大半天,最後忍着惡心往下吞精水的模樣,嘿,絕了。”

“喲,那我一會兒得試試,看用個雞腿能不能勾着她讓我開了屁眼。哈哈哈哈……”

“四兒,那地方又臟又臭你也不嫌惡心啊。”

“我早先也以為惡心,可上次去方傢玩的那次,鐘夫人的大白腚就已經被開了,我也試了試,別說,跟小屄眼子還真不是一個滋味。”

“嘿,那咱們一會兒可得試試,用什麼雞腿,直接強來得了。”

“不成不成,這妞夾得緊,我上次抹了香油都擠不進去,得拿雞腿跟她換換。”

慕容極越聽越怒,手掌一伸,已緊緊握住刀柄。南宮星忙在他肩頭一按,傳音道:“別急,等我繞過另一頭,聽我聲音一起動手,前後夾撃,免得跑脫了人。”

慕容極咬着牙點了點頭,把捕快腰牌在掌心攥的死緊,一副想要丟了它衝進去殺個痛快的樣子。

南宮星伏低身子,狸貓般竄了出去,一路繞到了屋後。

內室的窗戶開在這邊,他稍稍探了探頭,便將裡麵看的清清楚楚。

果然有個年輕女子被綁成一團按在破床闆上,身上除了交錯繩索一絲不掛,微黃肌膚上布滿了指印汙痕。手腳被綁在一起的緣故,麵朝下趴着的時候,便不得不跪的好像個谷堆,膝蓋與頭麵撐着身體,隻高高昂着渾圓緊湊的屁股。

一個瘸衙役似乎剛剛完事,正心滿意足的站在床邊把陽具上的汙穢抹在女人的臉上。另一個跛子則褪了褲子,正按着女人的腰騎在上麵噼噼啪啪的操弄。

那位張大人就站在屋裡,卻並沒靠近床,而是遠遠站着,雙眼帶着異樣的神情,死死盯着床上被姦的淚眼婆娑的女子。

床上的跛子甩着腰乾了幾十下,喘着粗氣停了下來,擦了把汗,扭臉道:“張大人,你都當了這些年鳏夫,乾嘛還光看啊?不要錢的小妞,又嫩又緊,你就光過過眼瘾?”

張大人搖了搖頭,道:“欺辱婦女,律法不容。包庇縱容,已大悖聖賢之道,我豈能一錯再錯。”

那跛子縮了縮頭,嘿嘿一笑,往腫的發亮的陰戶裡狠命搗了兩下,道:“天天跑來看,卻不肯自己下場。搞不懂你,明明褲襠都鼓了,嘴巴卻比雞巴還硬。隨你的便吧,憋出病來我可不管。”

南宮星確認了一下內室中的叁人腿腳都不太利索,便轉到外室窗下,從窗角確認了一下屋中情形,有六人盤膝圍坐在一小堆火旁,火上烤着叁隻剝了皮的兔子,旁邊的地上放着酒壺酒碗,屋角還躺着兩個已經睡着的。

外八裡叁共十一人,看上去並沒有深藏不露的高手,他定了定神,突然一掌劈開窗棂,飛身縱入,喝道:“動手!”

慕容極早已被屋內諸人口中的淫言穢語激的怒不可遏,一聽訊號,握刀在手飛身一撞,哐啷一聲衝進屋內。

這種遠離邊關之地的守城兵卒本就稱不上精乾,又灌了一肚子黃湯,一見有人闖入,其中兩個先乾脆利索的一頭撞在一起,哎喲一聲倒在地上,另外四個還沒摸到兵器,就先被慕容極連着刀鞘放倒了一半。

最後兩人也隻是摸到了刀柄而已,南宮星踏歩上前擡腿一踢,就把他們蹬倒在地。

“你們是什麼人!竟敢向官軍動手!不要命了麼!”受的都不是什麼大傷,立刻就有人掙紮着想爬起反抗。

另一人看得分明,向着慕容極怒道:“你不是城裡新招的捕快麼!好大的膽子,動到我們頭上來了?”

慕容極嗆的一聲將刀抽出半截,露出寒光閃閃的刀鋒,道:“你們強擄良傢婦女,行苟且姦淫惡事,被我抓了現行,還有什麼話說!”

他說話間,已有兩人掙紮站起,揮拳撲向南宮星。南宮星手起爪落,將兩人肩膀扭脫,腳下一掃,讓他們慘叫着滾倒在地,跟着笑道:“諸位軍爺,你們還是識相些好,這位小官爺起碼是想着把你們送進大牢,惹惱了我,我要送你們去的地方,可就是陰曹地府了。”

話音未落,他擡臂一推,掌心陰勁凝成一股遙遙撃出,砰的一聲悶響,將五六尺外的牆壁震出一個半臂寬窄的圓坑。

碎磚泥屑簌簌而落,屋中六人登時都睜圓了眼睛,再不敢妄動。反倒是先前睡着的兩個醉漢被擾了好夢,翻了個身,嘟嘟囔囔的罵了兩句。

南宮星看已經震懾住這邊,便大歩衝進內室,道:“你看住他們,我進去救人。”

一撩門簾,兩道刀光便當頭劈了下來。

兩個瘸腿衙役走路不便,辦事到很利索,一聽外麵動靜不對,立刻便抄刀在手準備偷襲,正乾的興起的那位連褲子都沒來得及穿,胯下晃着黑黝黝的棍子,頗有幾分滑稽。

這種水平的刀法,南宮星畫上個齊肩寬的圓,不出圈子讓兩人砍上一年也砍不中一刀。

他雙手一分,各出二指一捏,已將兩柄刀都牢牢定在掌中,腕上真力一運,已震開了兩名衙役的手掌,跟着向前一送,兩把刀柄便齊齊頂入二人腹中,當下便把他們打成蝦子一樣蜷做一團,呻吟着倒下。

張大人仍站在原處,麵色雖有些發白,卻絲毫不見恐懼之色,背負雙手道:“你是何人?”

南宮星微微一笑,走到破床邊上,擡手一扯,綁在那女子身上的繩索應聲而斷,“一個幫你們慕容捕快捉賊的閒人。張大人,我看你也不像是和這幫九流貨色同流合汙的人,為何會做出這種事來?”

張大人哼了一聲,道:“莫要血口噴人,你可以問問這位姑娘,我可曾對她做過什麼?”

“我可沒說姦淫婦女的事,我說的是城門夜崗的值守記錄不翼而飛的事。”

南宮星一邊灌入一股真氣幫那女子疏通血脈,一邊淡淡道,“最近這一陣子,原本該輪流值守的夜崗固定成了外麵那八個,這安排,太守大人恐怕還不知道吧。連上那兩個更夫,這十幾個人都收了好處,對城裡發生的一些事情裝聾作啞,不知道,你張大人拿了多少呢?”

張大人臉色一陣青紅交錯,怒道:“本官分文未取!這種江湖女子,抛頭露麵寡廉鮮恥,在這裡遭人淩辱也是咎由自取,我至多算是見死不救知情不報,這罪名,我心甘情願。有本事你就來殺了我,反正對你們這種人來說,人命又算得了什麼!”

“那對你張大人來說,人命又算是什麼?”南宮星看那女子血脈漸漸通暢,便扯斷剩下幾根繩子,為她徹底推宮活血,冷笑道,“就算城中十五條人命是江湖械鬥咎由自取,兩個失蹤女子被人淩辱囚禁是咎由自取,那下落不明的宋傢五口呢?難不成也是咎由自取?為虎作伥助纣為虐,你的聖賢書,怕是都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吧!”

張大人雙手攥緊,微微顫抖,連氣息都急促了幾分,“那些事……我一概不知。切莫怪到我的頭上。”

“那你到底知道什麼?人命關天,失蹤的還有叁個孩子,你難道真忍心見死不救?”

張大人一個踉跄後退了半歩,一手扶住身後牆壁,擦了擦額上冷汗,道:“我……我當真不知道宋傢的事。最先我是發現上報過來的值夜班次不比尋常,才去找主簿王大人詢問。王大人卻當我的麵將當次的文書置於燭臺上燒了個乾淨,並下了密令,此後夜崗的班次記錄,在他有新的指示之前,全部銷毀即可。我猶豫了幾天,心中覺得不對,便稱病在傢休養,結果劉叁找到我傢,說有……有讓我覺得解氣的東西讓我看。我……我才知道了這裡。”

看他神情,確實不似說謊,南宮星正在思索,突的手下一顫,卻是那女子終於復蘇過來,肢體不再僵麻。

才一能動,她便霍然起身,雙目赤紅一片,也不理會身上精赤條條,一個箭歩邁到地上衙役身邊,擡手一掌便向一人頭頂劈下。

南宮星麵色微變,忙閃身過去一托,制住她手肘,道:“姑娘,這些人並非元兇首惡,你與其泄憤殺人,不如先靜靜心,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也好幫你報仇雪恨。”

那女子憤恨難平,被南宮星強攙到床邊坐下,披上外袍按住,抽噎了一會兒,才將事情草草講了個大概。她情緒激蕩,講的顛叁倒四,南宮星隻得從旁柔聲引導,才算大致了解清楚。

他們一行九人是方語舟的舊相識,途徑陸陽,自然要來登門拜會一下,結果不光沒有見到方語舟本人,隻見到了幾個他傢的親戚,連客套一下的招待也沒有。

他們憤憤不平的在酒樓用了便飯,隻好去客棧找地方對付一晚。

結果,等她醒來,就已經被捆成粽子一樣丟在這破落宅院裡,成了十來個粗莽男人的泄慾工具。而從每日來姦淫她的人口中,她才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婿連着同伴其餘七人,都已在那一晚命喪黃泉。

而直到此刻,她也仍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得罪了誰,才落得如此下場。滿腔羞怒,自然便隻能落在這些輪流姦淫她的男人身上。

她講的聲音並不算小,慕容極在外也聽得清清楚楚,他持刀逼住其中一個,讓那人把週圍同伴挨個用繩索綁住雙手,壓着怒氣道:“你們收受賄賂,逼姦婦女,玩忽職守,我就算在這兒把你們一刀一個殺了,也不算冤枉。快說,到底是什麼人給你們定下的夜崗?”

那個先前被稱作劉大哥的兵卒硬挺着伸直了脖子,道:“你一個叁等捕快,憑什麼過問?我們犯了事,自有軍法處置,你把我們扭送回營,不管是挨軍棍還是砍腦袋,我們都認了。”

“你……”慕容極怒瞪雙目,揮刀橫在那人頸間,刀鋒微顫,卻無法狠狠斬下。

這時張大人從內室走了出來,嘆了口氣,道:“郡尉李卓李大人,城中守備軍力,盡是由他調度。”

“你胡說!這……這和……李老大沒關係!”

慕容極收刀回鞘,狠狠抽在那人臉上,跟着看向張大人道:“郡尉李卓此時在哪兒?”

張大人靠在牆上,渾身都好似沒了力氣,頹然道:“這時辰,李大人應該正在營中督練,之後會在軍中處理公務,午前才會返回城中住處。”

南宮星帶着內室叁人一道出來,道:“小官爺,你知道了又能如何?憑你一個不入品的叁等捕快,別說是主簿郡尉,就是你上麵的捕頭,隻怕也能反將你丟進牢裡。”

慕容極渾身一僵,這才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個多麼可怕的事實。

十五條命的大案至今沒人認真查訪,失蹤的宋傢隻有他一個不肯放棄追查,主簿直接下令文書銷毀值守記錄,郡尉直接調整防務固定了夜崗人選……真鬧到太守麵前,他一個小小的捕快新丁能有什麼辦法?就算玉捕頭帶着鎮南王府的腰牌從天而降,也沒那麼容易讓這些人一起伏法。

南宮星撿起繩索,將兩個跛腳衙役雙手綁住,推進那堆兵卒中倒成一團,道:“我給你個建議,先別急着去想什麼一網打盡。這裡這些欺辱婦女收受賄賂的走狗,可是被咱們抓了個正着。你不妨把這些人,該押回衙門的押回衙門,該送交軍營的送交軍營,讓他們寫下供狀籤字畫押,不僅亂了他們的苦心布置,也能試探一下除了捕頭主簿郡尉之外,還有沒有其他府衙要員已被收買。”

慕容極思忖片刻,點了點頭,道:“好,就按你說的辦。”

“還有這兩個更夫,你也一並帶上吧。”話音中,唐昕一手一個拎進二人,一把丟在地上,“算他們運氣不好,來時正碰上我。”

兩個更夫應該是中了暗器,半身僵麻倒在那裡,掙紮動作,還不如身邊被綁着的那些靈活。

慕容極掃視了一圈倒下諸人,扭頭看向仍站在牆邊的張大人,道:“張大人,你是否能如實做出證供?有你這位人證在,他們便不好抵賴了。”

張大人略帶愧疚的看了一眼南宮星身邊僅有一件布袍蔽體的女子,緩緩道:“我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南宮星留意到身邊那位女子眼底仍盡是止不住的怨恨,隻好道:“這位姑娘,如今陸陽已是是非之地,幕後之人不惜收買官府要員來布下動手的環境,就算是一流高手隻怕也未必能全身而退。我勸你還是忍下一時激憤,離開陸陽吧。”

慕容極彎腰從幾人身上剝湊了一身衣服,丟給那女子,道:“他說的對。你還是走吧。城中那些違法亂紀之徒,自會有人對付,絕不可能一直逍遙法外。”

那女子抽抽搭搭的穿好了衣服,唐昕過去幫她理了理鬓發,悄聲道:“我知道你受了這樣的罪,一定恨得要命,你放心,若是這個小捕快沒本事把這些人送進大牢,我就替你把這些人送去閻羅王那兒受審。我是唐門的弟子,我說的話,一定算數。”

那女子這才擦了擦眼淚擡起頭來,盈盈拜了一拜,道:“諸位恩公,小女子……”

南宮星卻打斷道:“好了,不必問我們的名號,也不必說你的姓名。如果你以後退出江湖,咱們隻怕也沒有見麵的機會。如果你還在江湖走動,那再見麵的時候不妨記住,我們沒在這裡見過你,你也沒見過我們。”

那女子一愣,跟着感激萬分的深深一躬,扭身而去,足下雖有些踉跄,但直到離開屋內諸人的視線,也不曾回過一次頭。

“這麼一大幫人,你打算怎麼押送?”到屋外透了口氣,南宮星看了一眼屋中倒成一團還在哼哼唧唧的人堆,問道。

慕容極道:“找條長繩子,牽成一串就是。不過之前我得先找來紙筆,給張大人錄了口供。免得離開這裡後事情有變。”

南宮星微微一笑,道:“好,乾脆咱們把這些人手腳捆上後一起回城,留張大人在這兒看守,看看他是不是誠心悔過。你拿了紙筆,就來錄你的口供。順便幫我指指路,看看該去哪兒找那位王主簿。”

慕容極眯起雙眼,問道:“你打算做什麼?主簿可不比文書,那是太守的佐吏,在郡中頗有實權,要是不小心行事,可是會弄出驚動六扇門高手的大案子。”

南宮星笑道:“放心,我不會做出刺殺朝廷命官的事。問話的手段,又不是隻有嚴刑拷打。對了,宋傢五口的事,你問了麼?”

慕容極點頭道:“問過了,看他們的樣子,確實是不知道。如此看來,要麼是毀屍滅迹,要麼,就是把他們藏匿在了城中什麼地方,並沒出城。”

唐昕不願在屋內和一群臭男人待着,也走了出來,道:“說好了沒?咱們接下來去哪兒?這方傢的事還沒摸出半點頭緒,反倒稀裡糊塗的兜了個大圈子。小星,你就不怕辦不好蘭姑娘囑托的事惹她生氣麼?”

“不救出宋傢五口,我沒什麼精神去管方大俠的傢務事,怎麼辦?”南宮星隨口笑道,邁歩走出廊下,“這荒院子陰森森的,咱們還是快些走吧。”

慕容極道:“好,我去叮囑一下張大人。”

他還沒返身進屋,張大人卻匆匆忙忙走了出來,險些和他撞個滿懷,口中喃喃道:“跑……跑了……劉叁跑了。”

慕容極一愣,旋即將張大人撥到一邊,進去一看,果然方才帶頭說話的那個兵卒不知讓誰幫他解開了繩子,順着南宮星破開的窗子悄悄翻了出去。

“不知悔改的混帳!”慕容極怒火中燒,衝到窗邊探頭左右看了一圈,可那傢夥身手頗為矯健,竟似乎已翻出牆外,逃之夭夭。

“不用慌,逃他一個,至多是打草驚蛇。可別忘了,咱們本就打算好好把這草叢撥菈一番不是。他真跑去提醒,也沒什麼。”南宮星並不十分在意,拍了拍慕容極的肩頭,淡淡道,“而且,萬一上頭打算丟卒保車,他可就連蹲大牢挨軍棍的機會都沒了。”

“可這邊的事,這麼早就讓城裡知道,難道不會有什麼不妥麼?”慕容極扶住窗框,一副躍躍慾追的樣子。

南宮星道:“方才張大人說毀掉記錄的是誰,你可還記得?”

慕容極一愣,道:“郡城主簿王大人。”話音落處,他才猛然醒覺,道,“對,我……我先前去問的就是他。你是說,城裡的人其實已經知道了?”

南宮星點頭道:“如果他們不是傻子,看到你去調查值夜記錄,就該知道你在追查哪一條線。這會兒,恐怕幕後的操控者已經商量出對策了吧。”

“哼,我按律法辦案,不管他們有什麼對策,我也不怕。”慕容極握住腰刀,咬牙說道。

他這話才剛說完,牆外竟遠遠傳來一聲驚恐萬分的女子尖叫,那叫聲淒楚短促,好似才一被人襲撃,就被堵住了嘴巴。

“不是剛才走的那個姑娘,方向不對。走,去看看!”南宮星扭頭對唐昕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前一後穿窗而出,提氣一躍,跳過院牆向着聲音發出之處疾趕而去。

慕容極輕功不佳,匆匆忙忙交代了張大人一句,爬過牆頭後玩了命的追了一陣,才算是看到了前麵兩人的背影。

“應該就是這附近,四下看看。都小心些。”南宮星凝神留意着週遭,指揮其他兩人散開四下搜索。

人沒找到,卻看到了一灘血迹,餘溫仍在,粘稠未乾,顯然是才噴濺到樹乾草葉之上。

這血流的着實不少,倒是清晰地標出了流血之人離開此處的方向。

南宮星領在最前,順着血迹找去,慕容極居中,抽刀在手提防左右,唐昕墊在最後,提前帶好了麂皮手套,捏緊了一把毒砂。

走出幾十丈外,血迹陡然停住,在堆滿腐葉的地上積下圓圓一灘,幾人神色一凜,自然擡頭往旁邊樹上望去。果不其然,一冠翠綠春葉之中,粗大枝丫之間,架着軟綿綿一個人影,光看這一路上流過來的血,也知道多半是有死無生。

南宮星微一皺眉,突然看出有些不對,飛身一縱跳上樹去,撥開枝葉一看,麵色登時一變,也不理會那屍身還在樹上掛着,扭頭便跳了下來,道:“上當了!上麵死的那個是劉叁!不是女人!”

“那……那剛才的……”慕容極瞠目結舌,愣愣問道。

還沒說完,唐昕已打斷道:“調虎離山,快回去!”

手上已捏到了主簿和郡尉兩條線索,南宮星倒並不着慌,隻是想着與對手碰個麵也好,跟在慕容極後麵趕回了那間院子。

才剛翻過院牆,叁人就都聞到了那股刺鼻的血腥氣。

慕容極曾在城中的屠戶傢幫過幾個月的工,他以為自己早已對這種味道麻木。

可當他走近窗子的時候,竟還是忍不住彎腰想要嘔吐,一股股的酸水,燙的他喉頭陣陣澀苦。

唐昕站在窗外,臉色顯得有些蒼白,她勉強擠出了一個微笑,道:“沒想到真讓我說中了,這人殺起人來,竟真好像切菜一樣利索。”

他們的腳力都不算差,這一來一回,恐怕都不夠一個半大小子往嘴裡撥菈一碗白飯。

而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屋子裡,就已隻剩下一個活人。

渾身濺滿了血漿的張大人像塊木頭一樣坐在牆邊,褲襠下一片水痕,嘴角垂着口水,雙眼發直,顯然已被嚇得失了魂兒。

他就是唯一的那個活人,除他之外,屋中其餘被綁起來的兵卒衙役更夫,一個不剩,全都死得乾乾淨淨。

每人的喉頭,都多了一個小指粗細的血洞,有的血已流盡,有的卻還在隨着屍身的抽搐噴出粘糊糊的血沫。

南宮星皺着眉跳進窗內,避開血汙小心翼翼走到張大人身邊,蹲下用真氣強行鎮住他的虛浮心脈,柔聲問道:“張大人,剛才是誰來過了?”

張大人的雙眼依舊直愣愣的望着前方的屍堆,沾染着口水的嘴唇顫動了一下,嘟囔着說了句什麼。

南宮星皺起了眉,神情凝重的站了起來。

唐昕走到他身邊,看他麵色有異,小聲問道:“小星,怎麼了,他說了什麼?”

南宮星苦笑了一下,將張大人夢呓一樣的句子惟妙惟肖的復述了一下。

唐昕的臉色,頓時也變得有些難看。

“腳……赤腳……好白的……一雙赤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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