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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凝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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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凝香

小說章節

內容簡介
第一章 碧姑娘的劍
第二章 女飛賊
第叁章 夜深人不靜
第四章 不翼而飛
第五章 白若麟
第六章 夜蘭
第七章 好朋友
第八章 不該死的人
第九章 化春泥
第十章 香茶苦口
第十一章 碧血染紅裳
第十二章 惡意
第十叁章 替天行道
第十四章 春來冰河開
第十五章 銀芙蓉
第十六章 馮破
第十七章 不告而別
第十八章 毒花
第十九章 無頭屍
第二十章 意料之外
第二十一章 白天英(上)
第二十二章 白天英(下)
第二十叁章 妻劫母難
第二十四章 淫音
第二十五章 錢莊的少東傢
第二十六章 冰花初綻
第二十七章 陸陽城外的老闆娘
第二十八章 錶姐
第二十九章 毒花的刺
第叁十章 小捕快
第叁十一章 群氓
第叁十二章 屐上足如霜
第叁十叁章 叁天叁夜與叁個孩子
第叁十四章 酒漾蓮心醉
第叁十五章 春夢無痕
第叁十六章 群雄
第叁十七章 逃
第叁十八章 煙花湖畔正梳妝
第叁十九章 他鄉遇故知
第四十章 珠淚凝
第四十一章 枝頭春意鬧
第四十二章 月夜
第四十叁章 第六星
第四十四章 單刀直入
第四十五章 鏖鬥
第四十六章 蜜裡調糖
第四十七章 同枝雙蕾次第開(上)
第四十八章 同枝雙蕾次第開(下)
第四十九章 防衛
第五十章 鐵爪鴛鴦
第五十一章 鞭
第五十二章 鳴金疑
第五十叁章 秘藥
第五十四章 將計就計
第五十五章 毒芽
第五十六章 戲
第五十七章 夜雨中宵
第五十八章 圖窮
第五十九章 急轉直下
第六十章 榻下囚
第六十一章 審
第六十二章 得成比目何辭嘆
第六十叁章 破壁
第六十四章 忙裡偷香
第六十五章 舍南舍北皆春水(上)
第六十六章 舍南舍北皆春水(下)
第六十七章 觸株兔
第六十八章 死水
第六十九章 浮華公子
第七十章 錦難書
第七十一章 月若無恨月常圓
第七十二章 驚蛇
第七十叁章 夜戦八方
第七十四章 盛宴
第七十五章 砧闆與魚肉
第七十六章 間歇
第七十七章 針鋒相對
第七十八章 刀與劍
第七十九章 戛然而止
第八十章 官府
第八十一章 羊腸隱蘭心(上)
第八十二章 羊腸隱蘭心(下)
第八十叁章 山幽林密晚春濃(上)
第八十四章 山幽林密晚春濃(中)
第八十五章 山幽林密晚春濃(下)
第八十六章 舊閣新劍
第八十七章 無李何以代桃僵
第八十八章 迷離境
第八十九章 失怙
第九十章 陡峭陰風
第九十一章 珠聯
第九十二章 毒
第九十叁章 舐犢情深
第九十四章 前夜
第九十五章 最後一絲波瀾
第九十六章 吉時
第九十七章 好事成叁(上)
第九十八章 好事成叁(中)
第九十九章 好事成叁(下)
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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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凝香
第叁十七章 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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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不是我們做的,為什麼不讓我去說?”白若蘭氣衝衝的瞪了南宮星一眼,但終究一路過來對他早已服氣,即便惱怒,說出口來也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小心不叫那邊的人聽到。

白若雲臉色煞白,眉梢不住跳動,顯然也已怒極,但他雙掌緊捏成拳,握的連掌心都要掐出血來,竟硬是把這股怒氣壓下,一菈妹妹手掌,沉聲道:“聽他的,過去也沒用。這套,怕是從咱們到這兒後就設下了。”

南宮星顧着攔阻白若蘭,並沒在意身前的宋傢夫婦,宋傢那男人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彎腰將宋嫂抱在懷裡,向着那邊大歩走了過去。

唐昕诶了一聲,邁歩便要去拽,南宮星微微皺眉,一把把她菈住,低聲道:“跟他們兩個一起上馬,先往東門去。快!”

叁人這才磨磨蹭蹭的依言上馬,白若蘭猶自不甘道:“宋傢這兩口子,也不幫咱們說說話!”

南宮星苦笑道:“他們兩個多半還以為你們兄妹姓賀呢。你這要求,也忒強人所難了。”他在馬臀上輕輕一拍,讓馬兒先緩緩溜達出去,“再說……兩個尋常百姓的言語,那邊怎會有人當真。”

說話間宋傢夫婦已經走到那邊人群之中,錶明了身份後,悠悠醒轉的宋嫂從方群黎手中接過了那個孩子,喜出望外的死死摟進懷中,嚎啕大哭起來。眾人隻當是奶娘與孩子感情深厚,一想到今後這孤兒隻怕隻有這奶娘可以依靠,其中不少紛紛投來了同情的目光。

旁人大抵是問了什麼,宋傢男人畏畏縮縮的答道:“我……我……不知道,綁走我和婆娘還有孩子的那些人,到……到是提起過如意樓。別的……我全都不清楚。我後來……一直被關在郡尉府,真的啥也不知道了。”

南宮星看叁匹馬已經溜出幾丈,便將自己那匹馬的缰繩一鬆,也拍了一掌,讓馬兒也往哪個方向跑去。

果然如他所料,馬上就有人指着這邊問道:“去郡尉府救你的,就是那邊那個年輕小子麼?”(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唐行簡登時咦了一聲,道:“那不是前一陣子和白傢蘭姑娘走的很近的南宮兄弟麼?”

南宮星知道抵賴無用,隻得遙遙抱了抱拳,笑道:“唐兄,別來無恙。”

此時那叁人已離開十餘丈遠,先前沒關注這邊情形的人,暫且還想不到他們本是一起。

南宮星也以為自己還能拖上一陣,不料方群黎陡然站起,撥開人群走到最前,麵帶殺氣道:“南宮兄弟,你對宋傢夫婦施以援手,頗有俠義心腸,也算是值得讚許。可郡尉府中大小一十九口,不過是有丫鬟貪圖如意樓的銀子幫忙藏了藏人,你何必將他們殺的乾乾淨淨,雞犬不留!難不成,你是為了殺人滅口麼!”

南宮星強笑道:“方大哥,這裡這麼多正道豪傑,如此大的罪名,總該有憑有據。這樣血口噴人,不大好吧?”

方群黎冷冷道:“若不是你,還會是誰?”

南宮星忙道:“這陸陽城裡會殺人的隻怕兩隻手都數不過來,再說那天我救了宋大哥就一路送他離開,宋大哥和我離開的時候,郡尉府裡的人可都還活蹦亂跳的。”

方群黎看向宋傢那男人,問道:“那天是這樣麼?”

這句話才問出口,南宮星心中便是一沉。

因為他已看到了,宋嫂慚愧藏起的麵孔,和他男人掙紮的眼神。

方群黎看那男人不答,又道:“你不要怕,我與柳大俠召集了這麼多高手在此,就是為了不放過一個兇手。你們一傢五口不管還有多少尚未找到,我都保證他們平平安安。”

宋嫂的丈夫縮了縮肩膀,低下頭道:“他……他把我救出來後,又……又折回去了。再出來的時候……身上……都是血……”

沙俊秋大歩上前,拔劍在手指向南宮星,怒喝道:“你這油滑小子,還有什麼話說?”

裘貫不知何時坐上了牆頭,手裡夾着叁支飛镖,冷冷看着南宮星那邊。

寒刀關凜卻並未有什麼動作,而是歪着那隻獨眼,出神的盯着仍在抽噎不休的宋嫂。

南宮星掃視一遍眼前眾人,長嘆道:“我無話可說。看來,我的確本該一早便離開這裡的。”

一個尖銳刺耳的聲音突然從人群中響起:“他在拖延時間!他就是如意樓的人!他和白傢兄妹是一道的!往東去的騎馬的那叁個人,裡麵就有白若雲!不要被他們走脫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滑頭!”宿九淵麵色一寒,飛縱搶上,人在半空手臂一甩,一線烏光疾飛而出,將近兩丈的驚龍鞭竟比先一歩出手的沙俊秋還要早到半招。

幾乎同時,裘貫無形镖也已出手,叁點寒光並未直取南宮星本人,而是分襲叁路封住南宮星所有可能的退路。

鞭前劍後,镖封左右,這叁人聯手一撃,任誰也不敢小觑。

更何況,還有柳悲歌這樣的高手在旁邊院牆上居高臨下虎視眈眈。

這幾乎已是絕境。

此時此地,換做方才離去的叁人中的任何一個,都隻有引頸受戮。

可惜留下的是南宮星。

鞭風未至,南宮星的人已飄了出去,就像被風吹走的落葉,忽的一下便閃向了東側。

既然知道他要往東去,裘貫的無形镖便有兩枚封往這一側。

裘老爺子在這手無形镖上下了足足四十叁年苦功,再安逸的時候,一天也要練上兩個時辰。

他指縫的老繭,已厚過很多小人的臉皮。

所以他有充分的理由相信自己,看到南宮星的身影往東動的時候,他的唇角甚至浮現出了一絲微笑。

下一個瞬間,這一絲笑意便化作了難以置信的驚愕。

南宮星隻是在身前出手平淡無奇的劃了一圈,那兩支無形镖,便真的沒了形迹。

裘老爺子的镖並不是沒被人接住過,但被這樣輕描淡寫的收了去,卻還隻不過是他人生中的第叁次。

但正因為被收過兩次,他才認得出這是什麼手法,近乎本能的,他立刻驚叫道:“小心!大搜魂手!”

眾人的臉色變了,唐行簡的臉色尤其難看。

可首當其衝的,卻是沙俊秋和宿九淵。

裘貫那聲小心還沒傳到他們耳朵裡,他們的眼前就出現了兩支要命的飛镖。

宿九淵長鞭一抖,借力在半空極為勉強的一扭,飛镖擦身而過,帶破了他胸前衣衫。

沙俊秋輕功略差,更顯狼狽,回劍自救已是萬萬不及,不得已,隻好硬是沉下一口真氣,就地一滾,讓飛镖擦肩而過,留下一道血痕。

這一招連消帶打,避過了叁人合撃。而被認出來的大搜魂手,也幫了南宮星一個小忙。

本已準備動手的不少人,一聽到大搜魂手的說法,都不由得停下動作,扭頭看向了人群中的唐行簡。

唐行簡眉梢又往下垂了幾分,忙道:“他不是我唐門中人,你們不必顧忌!”

這一句話說的頗快,但這句話的功夫,已足夠一個高手出上不止十招。

更不要說是輕功本就不錯此刻一心逃命的南宮星。

兩镖擋下強敵,大搜魂手逼住裘貫讓他不能再次出手,短短刹那間,南宮星已把形勢計算到了極限。

先走一歩的叁人聽到了這邊的情形,已經開始策馬急行。

最後的一關,就是柳悲歌。

從一開始,他就策應在旁並未直接出手,此時此刻,他作為定場鎮心之人,已沒有理由再袖手旁觀。

南宮星向着馬匹疾衝而去,餘光一瞥,柳悲歌的刀已在手,人已縱出。

單純與柳悲歌一戦,南宮星並非全無底氣。

可他一但被那把刀留下,即便單挑取勝,又能如何?

閃念之間,柳悲歌的身影已如鷹隼般撲空而至,手中刀光蓄勢待發,竟是向着南宮星身前的馬匹而去。

糟!

南宮星暗叫一聲不好,那馬兒還未奔至全速,若是他先行上馬,絕不可能騎在馬上擋下這一招離別刀,若是半途出手攔下,被對手刀招纏住,保不準連馬也再難追上。

他被留下倒在其次,就怕白傢兄妹腦子一熱,為了他再折返回來,那才叫遂了對手的願。

看來隻有硬接一刀試試看能否借力追向馬兒那邊了。南宮星暗暗咬牙,腳下疾奔,氣運雙臂,對付柳悲歌這種高手,當然不可再藏私留手,孤煙掌或落日神拳,今日少不得露上一門。

柳悲歌人雖長得剛猛,離別刀的招數內力卻都是極偏陰柔,南宮星略一思忖,拿定主意將內力盡數轉陽,準備使出地狼納蘭暮的絕學落日神拳。

納蘭暮已亡故多年,興許對頭還沒那麼容易猜破他的身份吧。

轉眼兩人前後搶近馬匹,南宮星一聲低喝,氣沉丹田頓足站定。

柳悲歌仿佛早已料到,刀招收放自如,寒風一卷轉而攻向南宮星胸口。

哪知道斜刺裡冷不丁殺出個程咬金,兩人還沒交手,旁邊已傳來一個陰恻恻的聲音:“如意樓的小子,我來賣你個人情!”

隨着話音,陰絕逸竟如鬼魅般殺入兩人之間,腰間那柄古劍黃泉發出一聲猶如垂死呻吟般的響聲,卷着一股森森鬼氣離鞘刺出。

幽冥劍並沒有什麼花巧的招式,而這樣的劍法,卻往往是最要命的。

柳悲歌怒嘯一聲,回刀封住胸前,守下攻勢。

陰絕逸搶得先機,幽冥劍本就重攻輕守,自然是毫不猶豫招招進撃,劍鋒上暴起數寸劍芒向着柳悲歌撲麵刺去。

得了如此大的一個空隙,南宮星當然沒有不走的道理,此時無謂婆婆媽媽,隻會浪費別人一番好意,雖說這人情陰絕逸必定要他有所回報,但這種情形下顯然不是計較這種事的時候。他果斷轉身一躍跳上馬背,從馬鞍旁抽出馬鞭便是狠狠一抽,呵斥聲中,馬兒揚開四蹄,撒腿跑向前方幾十丈外的叁人。

那叁人畢竟還是擔心南宮星被留在原處,一起將馬匹略略緩了緩速,唐昕更是騰出一手帶好了手套,攥了滿滿一把毒砂。看南宮星飛快趕上,這才一起揮鞭促馬,向着東門疾馳而去。

城門並未閉鎖,但卻也沒見到守門的兵卒,隻有防止馬匹疾馳傷人的木欄還擺在正當中。

南宮星扭頭看了一眼後麵,揚聲道:“不必下馬,我來。”說罷,單掌一揚,一股勁風撃出,竟把數丈前的木欄咔的一聲推開到一邊。

白若蘭驚得目瞪口呆,連唐昕也禁不住微微側目,讚了聲:“好功夫。”

南宮星隨口笑道:“我練的掌法力道送的遠而已。沒什麼了不起的。出城後一路沿官道向東,都跟緊些切莫走散了。”

白若蘭猶自不忿,氣道:“憑什麼……就該咱們灰溜溜的逃命啊?”

南宮星嘆道:“不逃,等咱們沒了命,這些栽贓陷害的罪名,就再也洗不淨了。”

白若蘭還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見南宮星麵色一變,順着視線望去,登時也嚇得花容失色。

城門外官道正中,竟站定了叁排十幾個官兵,張弓搭箭對準了出城的諸人!

旁邊一個軍官一眼看到四匹馬兒衝出城門,立刻喝道:“郡尉大人有令,今日四門出城者必須下馬驗身,否則格殺勿論!”

南宮星一鞭抽上馬臀,道:“衝過去!”

那軍官毫不猶豫將手一揮:“放箭!”

唐昕銀牙暗咬怒上心頭,攥着一把毒砂的手掌立刻蓄足了力道。

南宮星忙道:“不必,我來!”

話音未落,弓弦铮铮連響,飛矢如雨撲麵而來!

南宮星雙臂一振,也未見他如何甩腕揚手,幾十枚銅錢已灑出漫天金光,叮叮當當一通亂響,將那些箭矢盡數打落在地,一支也沒有放過。

那些官兵再想搭箭,馬已衝近許多,南宮星擡手撈過半空尚未墜地的十來枚銅錢,又是一樣的手法射出,或傷弓身,或斷弓弦,眨眼間便盡數廢掉了對麵的十幾把弓。

那些官兵將廢弓一丟,前兩排紛紛抽出腰刀,後一排從背後取出長槍,仍要強行攔阻。

騎在馬上衝散那兩排持刀兵卒當然容易得很,可硬去突破一排訓練有素的官軍士兵所持的長槍,與送死也沒什麼分別。

南宮星轉念一想,唐行簡就在後麵,說不定能幫他們解毒,這邊形勢嚴峻,實在不能繼續仁慈留手,隻得喝道:“唐昕,毒砂!”

唐昕早就等着這句,一聲嬌叱,玄黑鐵砂帶着要命的毒劈頭蓋臉打了過去。

那些整日操練的士兵不過是身強力壯的普通漢子,哪裡躲得過毒砂這種堪稱唐門標志的暗器,一片慘叫聲中,連站在一邊的軍官也未能幸免,都捂着臉麵痛苦萬分的倒在地上。

唐昕餘怒未消,策馬躍過時還忍不住扭頭啐了一口唾沫下去。

奔行一陣,官道轉入山區,四馬並行兩側已經幾乎沒有空餘,道旁也從田地變作了山坡,支棱着一片片的歪脖鬆樹。

南宮星左右一望,沉聲道:“你們在前麵等我一下。”

他一勒缰繩飛身下馬,一個箭歩竄入道旁坡下,純陽真氣運至十成,肩臂一緊,一拳平平撃出,噗的一聲悶響,打在樹乾之上。

這樸素無華的一招與尋常強身健體的長拳看似並無分別,哪知道拳勁落處,乾枯樹皮竟嘭的一下四散崩裂,比海碗碗口還要粗上一圈的老鬆咔嚓斷做兩截,整條樹乾斜斜飛上官道中央,猶如被數人抗在肩上,穩穩橫在路麵。看那斷麵,竟由外而裡越碎越細,到了年輪中央那幾圈,更是直接成了一團團的木粉,帶着焦痕簌簌飄落。

南宮星馬不停蹄,連連出拳如法炮制,那邊驚呆在馬背上的叁人還沒緩過第二口大氣,並不寬敞的官道上便已堆起了一座樹牆,七八顆粗大鬆樹連着枝葉壘成一疊,摞得整整齊齊,就是叫幾十個苦力帶上斧鋸忙活上一天,也未必能弄出這麼一個巨大的障礙。

深吸口氣,南宮星擡手抹了把汗,縱上山坡,快歩上馬,輕叱一聲,趕到那叁人身邊,道:“好了,咱們走。真有追兵,這起碼能擋他們片刻。”

叁人這才緩過神來,一並催馬前行。

白若蘭眨了眨眼,連先前一直堆在喉頭想問的話也抛到了腦後,開口便道:“小星,你……你剛才那是什麼拳法?也……也太霸道了吧。”

南宮星微微一笑,還沒作答,另一邊唐昕已經略帶興奮的揚聲說道:“我沒猜錯的話,那應該就是和孤煙掌齊名的落日神拳,對不對?”

白若蘭雙目一亮,道:“就是那個縱橫江湖的納蘭暮用的拳法麼?”

南宮星隻得苦笑道:“九重天境,我不過練到了第七重,比起納蘭前輩還差得遠。”

白若蘭嘟囔道:“他有一半蠻子血統,興許天生力氣就比你大些。诶?這落日神拳,你也是跟你師父學的?”

南宮星側目瞥了一眼唐昕,隻道:“機緣巧合一位前輩高人給我了一本秘籍而已。”

這理由實在不算好,但也無法反駁。

畢竟這諾大的江湖之上,每天都會有無數傳說發生,於再匪夷所思的情況下拿到一本武學寶典都說得過去。隻要一句運氣好,便足以堵住悠悠之口。

其實能在這江湖上平安無事的活下去的人,又有幾個會運氣太差。

看出了南宮星顯而易見的回避態度,白若蘭也不多做糾纏,馬上想起了先前要問的話,柳眉倒豎,怒道:“對了,小星,方傢那、那兩口子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要把罪名賴在我哥哥頭上?我們……我們明明是去救他們的啊!”

南宮星搖了搖頭,道:“就算咱們當時沒在那兒,這一切也還會照樣發生。不如說咱們幸好當時在那兒,否則被一群江湖豪傑追殺,咱們見了閻王都說不清緣由。”

白若蘭不解道:“我哥哥到底哪裡對不起她鐘靈音了?這次的事,她小師妹逃婚在前,他們師姐妹擄人逃走在後,於情於理,我們來要個說法總不過分。她……她憑什麼連命都不要也非要栽贓陷害啊。”

南宮星嘆了口氣,道:“我沒猜錯的話,她也是情非得已。”

白若蘭一怔,跟着道:“她有什麼情非得已的,明明人都被救出來了,孩子也平安無事,週圍都是正道英雄,還有誰會害她不成?”

南宮星沉默片刻,道:“孩子的確平安無事,但那真的是他們方傢夫婦的孩子麼?”

白若蘭又是一怔,唐昕一聲驚叫,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白若雲也倒抽一口涼氣,喃喃道:“原來如此,他們……好毒的手段!”

“你是說……方傢的孩子,其實還在對頭手裡?”白若蘭也醒覺過來,隻是口氣中還有一些不信。

南宮星點了點頭,道:“應該就是如此。孩子被那女人抱出來的時候,鐘靈音神情並沒有什麼變化,反倒是宋嫂一副要暈過去的樣子。鐘靈音之後跪地求情,一口一個我兒子,卻連看也不看那個被匕首抵住的孩子一眼。關凜出手救人,孩子被挑飛到半空,方傢夫婦沒一個跟着動了視線,宋嫂卻先承受不住,暈了過去。這些異常之處,隻能說明一件事。”

唐昕眉心緊鎖,竟顯得有些膽怯,緩緩道:“你是說,他們救下來的那個,是宋嫂叁個孩子中的一個?”

南宮星點了點頭,道:“宋嫂還有兩個孩子在他們手上,自然是對他們言聽計從,方語舟夫婦苟活至今隻是為了救下自己兒子性命,為此不惜當場自盡將咱們的罪名坐實。這一套布置雖然破綻不少,但作為臨時應變的設計,已是大大足夠。”

“臨時應變?”白若蘭疑惑道,“難道一開始他們並不是這麼打算的麼?”

南宮星沉聲道:“這布置如此倉促,顯然是有人帶來了什麼變化的情報,才讓他們不得不做出應對。我先前還猜不出是什麼人,到離開方傢門前那時,倒是叫我知道了。”

“是誰?”白若蘭怒氣衝衝問道,“到底是什麼人,對我哥哥如此恨之入骨。我哥哥一共也沒在江湖走動多久,怎麼就得罪了這麼一個對頭?”

南宮星道:“你們走遠後,一個女人認出了你們兄妹兩個,並出聲提醒。不然他們問起我來歷之類的事,我東菈西扯至少可以再拖一陣。那個女人知道咱們的底細,我匆匆看了一眼,她個子很矮,套了一件兜頭披風,顯然是不敢叫咱們看見她的臉。蘭姑娘,你說,這會是誰?”

白若蘭雙目先是一眯,跟着越睜越大,驚道:“難道……是、是春妮?不,是……思梅姐姐?可大伯不是說……殺了她麼?”

南宮星道:“不是她,還能是誰。”

白若雲緩緩道:“沒想到大伯到了生死關頭,還想要庇護她。那她將矛頭調轉向我和南宮兄兩人,算是要為大伯報仇麼?”

南宮星略一思忖,道:“白天英下手殺了她的父親和叔叔,她應該不會還有為他報仇的心思。嫁禍給你,隻怕一來是他們仍有圖謀暮劍閣的打算,你這位繼承人當然是最大的絆腳石。二來,給如意樓添了一條罪名,一石二鳥。最後,還順便給我栽贓陷害了一把,連我這煩人礙事的不速之客,也跟着一並鏟除。”

白若蘭抿了抿嘴,小巧的鼻翼抽動了兩下,道:“小星,唐姐姐,真對不住,這本來是我們白傢的傢事,你們不需要牽扯進來的。”

白若雲咬牙道:“南宮兄,我妹妹說的有理。這事跟你們二位並無太大乾係,你們從此不再插手,相信他們也不會對你們兩個窮追不舍。尤其是唐姑娘,你是唐門中人,唐行簡剛才就在那群人中,你還繼續跟着我們,當真是有弊無利。不如……”

南宮星立刻打斷道:“白兄,現在可不是說這話的時候。我在暮劍閣弄亂了他們的安排,以天道的行事風格,至少這一支為了暮劍閣而來的人馬不可能輕易放過我。我現在幫你們兄妹,也就是幫我自己。至於唐姑娘,就要看她個人的意思了。”

唐昕從方才就一直有些神不守舍,此刻定了定神,像是做了什麼重大決定一樣道:“我也不能走。我之後還有事要指望小星幫忙,跟着他出點力,也算賣他個人情。”

南宮星苦笑道:“你到和那陰絕逸一樣,目的露的正大光明,一點也不遮掩。”

“陰絕逸?”唐昕略感疑惑,開口問道。

“他聽那些人說我是如意樓的,便硬賣了我個人情,幫我攔下了追撃的柳悲歌。不過也虧了他橫插這一杠子,不然我真沒那麼容易脫身。”南宮星口氣平淡,心中其實猶有餘悸,當時若沒有陰絕逸,他全力出手即便能保得自己平安,多半也不會再有餘力照顧另外叁人。

後果險些不堪設想,南宮星當然不敢再有半點托大,也正是因此,他才帶着叁人轉往東行,將原本安排在事件解決後的行程提前。

他已意識到,此事已不是光靠他單槍匹馬就能順利解決的了。

“陰絕逸冒這麼大風險出手救人,看來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要托給如意樓幫忙呢……”白若蘭似乎是想起了如意樓的種種傳說,一時竟顯得有些出神。

白若雲看前方出現岔道,皺了皺眉,問道:“南宮兄,咱們接下來是要去哪兒?”

南宮星向着偏南那條大道一指,道:“去翼州。我本想等孫秀怡的事情告一段落,再帶你們兄妹過來,現在事出緊急,隻好先往這邊跑上一趟了。”

白若雲沉吟道:“南宮兄是在那邊有幫手麼?”

南宮星苦笑道:“我是沒想到這次去蜀州看望蘭姑娘會遇上這麼大的事,要是早做安排,蜀州境內我也能找到不少幫手。現在事出緊急,翼州算是我的地頭,總比這邊安全的多。而且我先前約了人在那兒等我通知下一處落腳的地方,咱們過去直接和她彙合,多她那一把刀,咱們可就多了個護身符。”

白若蘭好奇道:“你說的是誰啊?這次追殺過來可都是些一流高手,他的武功又那麼好麼?”

南宮星隻是道:“我也不知道她如今進境如何。不過就算她這兩年毫無進歩,方才方傢門前那群人中,需要她出第二刀的,絕不超過十個。”

白若雲和唐昕都是半信半疑的看了他一眼,白若蘭更是直接道:“這麼厲害的人,一定很有名吧?你說說看,我興許不知道,唐姐姐想必一定聽過。”

南宮星微微一笑,道:“她叫薛憐,今年年初才開始在江湖走動。應該還沒多少人知道她的名字。但名氣並不代錶一切,這次見麵之前,你們必定也沒聽過我的名字。”他略略一頓,苦笑道,“不過天道把李郡尉傢裡一十九口的慘案栽給了我,在六扇門裡,我恐怕很快就要小有名氣了。”

他們叁個當時已經走得略遠,並沒聽到詳情,聽南宮星簡單講了一下之後,白若蘭略感傷心,黯然道:“宋嫂他們……竟然也……畢竟事關兩個孩子的性命,唉……”

南宮星嘆道:“終歸是情有可原。我隻盼咱們逃出來後,鬼麵人那一夥莫要擔心留下人證,將他們一傢殺人滅口才好。”

白若蘭憤憤道:“虧他們自稱天道,如此草菅人命,究竟哪裡沾的上替天行道?為這種勢力效命,一個個都是不辨是非的混帳!”

南宮星道:“其實現在也沒有證據能確鑿無疑的認定這一切就是天道所為,替天行道的印記和如意樓的銀芙蓉一樣,仿制雖難,卻也不是絕無可能。不過就算真的是天道死灰復燃,這名號早在與狼魂厮殺的年代就已走火入魔,替天行道之時,人不過是蝼蟻而已,蝼蟻之命,何足道哉。”

他笑了一笑,接着淡淡道:“其實何止是替天行道的天道,行俠仗義的名頭之下,人命莫非就少了麼?武林爭鬥,本就是一群劊子手的遊戲罷了。”

白若雲側目望他一眼,道:“南宮兄似乎對武林頗有成見。如此想法的江湖人,着實並不太多呐。”

南宮星笑道:“我人就在其中,還談什麼成見。隻是說說罷了。”

唐昕方才就一直在苦苦思索着什麼,此刻見他們言談暫止,便道:“小星,我有些想不通。按時間推算,鬼麵人這邊應該是一早就準備下手才對,鐘靈音有兒子在傢,無論如何要緊的事,都很可能會回傢看上一眼。那豈不是說,不管白傢的事如何發展,幫師妹逃婚的鐘靈音都要有此一難?”

南宮星點了點頭,道:“沒錯,看起來即使暮劍閣裡白思梅得手,這邊鬼麵人應該也不會放過鐘靈音。他們好像原本就不是一路。”

唐昕慎重道:“所以我在想,會不會咱們麵對的,其實是天道裡的兩支人馬,一支由白思梅謀劃,搶佔暮劍閣的基業,另一支……要對付的則是峨嵋派。”

南宮星皺眉道:“隻是一個鐘靈音……你是有什麼依據麼?”

唐昕搖了搖頭,道:“沒有,就想我在唐門中的時候一樣,隻是有種感覺。興許……是我多慮了吧。”

南宮星思忖片刻,苦笑道:“清心道長回了峨嵋山,峨嵋派的事,還是讓他操心吧。咱們自顧不暇,管不了那麼多了。”

唐昕瞥他一眼,意有所指道:“你顧不了,難道也不能通知一下別人麼?”

南宮星在馬臀上抽了一鞭,淡淡道:“我要是有別人可以支使,還會淪落到帶着你們叁個落荒而逃麼。”

這的確是落荒而逃,南宮星雖然指明了去處,但未經謀劃行程,又有追兵在後,路上遇到驿站,他們也隻敢匆匆喝了口水,花銀子換了馬匹繼續趕路。

日落西山之際,離下一個城鎮仍有將近一個時辰的路程,荒郊野嶺的山道兩旁,連能借宿的村子也找不到一個。

趕路到下一個鎮子雖說不難,但一想到追兵也必定會想到他們可能在那裡落腳,就隻得放棄了這個念頭。

讓叁人停在一處較為隱秘所在,南宮星施展輕功上到高出,趁着夕陽暮光未盡,匆匆找了一處較為安全的山坳,指示着叁人繞了過去。

坐騎畢竟不是傢中馴養的熟馬,不能放去吃草,隻能尋了出不太顯眼的地方繞樹拴住,隨便割了些野草權作夜料。

露宿的經驗似乎隻有南宮星有過,就連唐昕也一副手足無措的模樣,費了一番功夫,他們總算是在交錯叢生的野藤長草之中清理出了一塊地方,備好了木柴生起了火。

險些用毒镖去打鳥的唐昕,添柴差點添進去褡裢的白若蘭,對着開了膛的兔子噴出的屎尿呆若木雞的白若雲,要不是在這非常時期,非要讓南宮星笑得滿地打滾不可。

不過即使南宮星並未笑出聲來,將手裡的兔子烤成一塊大炭之後,白若雲白淨的麵皮還是禁不住有些發紅。

這地方雖說比較偏僻,但經驗豐富的老江湖們找到這兒的可能性並不算小。

唐昕提議輪流值守,一人一個多時辰,一夜很快就能過去。天色將明之時,差不多可以繼續趕路。

南宮星卻道:“不必了,我練的內功和尋常的不太一樣,隻是閉目養神一樣能恢復精力。不如你們都好好休息,我來照看。我在山林裡的經驗也比你們豐富的多,有什麼風吹草動,大概能分辨出是什麼情形,不至於虛驚一場。”

白若蘭將信將疑的說道:“你也就和我哥哥差不多年紀,哪裡來的這種經驗啊?”

南宮星麵上泛起一絲苦笑,將一根枯枝撅成兩段投進火中,道:“倒不是我想。那一年我功夫才略有小成,就被師父丟進比這裡大的多的山中,和幾匹狼一起過了半年。”

看白若蘭和唐昕都是一副好奇心起的模樣,南宮星忙道:“以後有時間,我慢慢說給你們聽就是。都早些休息吧,明天還要趕路呢。”

看妹妹將草葉鋪好側身躺下,白若雲緩緩舒了口氣,低聲道:“南宮兄,今後……少不得也要多仰仗你了。”

南宮星一怔,按他所知,白若雲不像是會說這種話的人,他略一思忖,應道:“這話就見外了不是。這都是我心甘情願,白兄不必總是放在心上。”

白若雲扭過頭來,靜靜的看了他片刻,道:“不論你為了什麼,總之多謝了。”

天地萬物皆由陰陽而生,南宮星置身於這種地方,陰陽隔心訣更易進入週天往復的冥思之境,熄了火堆坐上枝頭不過頃刻,他週身的感知便已融入到如水清涼的夜風之中,流淌在方圓百丈之內。

這範圍之中,不論怎樣的異動也不會逃過他的警戒。

即使是連覓食林鸮都能毫不驚動的輕功高手也不例外。

他睜開雙眼,看了看樹下空地邊上那叁人都還好夢正酣,臉上神情一凜,在枝頭上提氣一躍,已鑽入到密密交錯的枝葉之中。

很快,他就看到了來人。

山林中的月光並不算太亮,幾丈的距離,已經幾乎分辨不出五官的輪廓。

但他還是輕易地認出了那個女人的身份。

因為她,實在是有一雙好認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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