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王豐在醫院就方便多了,母親就是內科大主任,所以各個內科門診大夫幾乎都認識他。黑諾驗了血、尿,然後連量溫度計都不太願意,聽診器聽了前胸後背,也是手伸進去不肯解開衣服,大夫還玩笑一個男生怎麼還這麼靦腆。
等化驗單都回來了,大夫才嚴肅起來,追溯了黑諾的病史,問得非常仔細。尤其對他第一次尿血的前後,在細節上盤問甚多。問到當時的情況,黑諾不太願意在施言麵前說,所以要施言他們去外麵等。黑諾這才告訴大夫最早可能是因為受寒了,記憶中刺骨的冰雪,凍得麻木的腳,以及腳指甲有兩片被凍掉了。
內二與內叁門診是相通的,施言與王豐站在內二門診的屏風後麵,聽着黑諾平淡的講述病況。王豐都無法平靜,再看施言,王豐突然就有寒意竄上心頭。急忙推他:“你去我媽辦公室給阿鬆(邱林鬆)打個電話,黑諾一會的藥全開他傢名下吧,他媽在財務就專門負責藥費報銷的。”施言去了,因為他明白朋友的心思,也因為他一定會要黑諾真實的告訴他一次鄉下的生活,所以他邁着沉重的歩子去了。回來的時候,黑諾已經又去廁所了,王豐等大夫開藥,現在就等着添患者名字和單位了,施言把邱林鬆媽媽名字和單位告訴大夫,就開始劃價、取藥。
王豐把黑諾扶到住院部,自己媽媽主管的病區,王媽媽安排一間無人病房給黑諾。原來門診大夫讓住院治療,但是黑諾不肯,住院勢必驚動父母,還耽誤上學,所以王豐和大夫商量,把輸液的藥全部開出來,以後每天就在自己媽媽病區輸液。施言把藥拿來,王媽媽馬上拿去護士站交代。而黑諾不在病房,又去了廁所。施言在走廊裡迎上緩歩行走的黑諾。
黑諾看見大傢這樣為他一個人團團轉的服務,很是不安,忐忑得很。施言除了他厚外衣扶他側躺,再為他脫鞋。在王豐麵前施言這樣照顧他,他急忙要起來自己動手。施言手把他按回去,轉對王豐說:“找個瓶子來吧,脫了衣服一會再出去又着涼了。”王豐剛才就想了,就怕黑諾不好意思,所以沒有提。現在出去要瓶子去了。
護士很快就來了,拿了一隻皮試針,原來藥液中有青黴素。施言剛才都沒有顧上看,現在才看黑諾診斷書,上麵寫得大夫特有的一般人不可辨識的文字,隱約可見:急性泌尿係統感染。施言走到王豐邊上,壓低問:“你診斷的?”“我又不是大夫。”王豐訕訕,但是施言一直注視他,隻有繼續說:“大夫說治療方法都一樣,先把血止了吧。”護士出去,邱林鬆居然進來。看到半挽衣袖等皮試反應的黑諾,再看看施言:“昨天晚上不是還好好的嗎?發燒還要打吊瓶?燒多少度呢?”“你怎麼過來了?”王豐插話。
“叁哥電話吵醒我,乾脆就不睡了,我趕緊吃了口飯就過來看看啊。”“你還吃了口飯,我們還沒吃呢。”這一說,施言才想起自己和王豐都沒有吃早飯,黑諾保證也沒有吃。所以要出去買,邱林鬆和王豐去了,留他在這裡陪黑諾。主要王豐也是想提醒阿鬆不要追問黑諾的病。
他們回來,黑諾的滴流已經紮上了,正在輸的是一個小瓶,旁邊還放着一大一小兩瓶。買回來的是包子和稀飯,邱林鬆還買了梨和桃兩瓶罐頭給黑諾,因為他聽到尿血和王豐轉述不久前才聽見的,真心為黑諾難過。側臥一隻手上還有針,黑諾不得不被施言夾了包子喂。隻是鮮美的肉包子要吃過飯的邱林鬆都又拎了兩個入口,卻要黑諾咽不進去。他還是適應不了這樣的油葷,隻吃了大半個就膩得吃不了,施言想想把包子皮和肉餡分離,隻拿皮就着稀飯喂他吃了些。
中午這幾個人也沒有回傢,施言去黑諾傢告訴他父母,為了早退燒所以在朋友媽媽病房打滴流呢。黑爸和黑媽說裝飯送去,施言借口在醫院食堂朋友媽媽給買了飯拒絕掉。黑傢當然也感謝他,施言請他們都放心,打完針就送黑諾回來。中午的飯菜都來自於施言父親單位招待所,很不錯。
下午的兩點叁瓶液體才輸完,倒是立竿見影的效果,黑諾小便頻率大大降低,而且血色淡多了,神色也好像不是那麼萎靡了。施言一人和黑諾回傢的,才到傢沒有多久,施言的冤傢於瑤就來了。她中午放學的時候其實去學校了,以前同學告訴她黑諾生病請假,所以她下午就直接來傢裡看人了。於瑤很關心黑諾身體,一直提問。不過黑諾和施言都是隻說發燒一事,誰都沒有提過尿血。
於瑤本以為和施言還要衝突升級的,卻發現施言沉默了許多,隻是經常地給黑諾端熱水要他喝,對自己也沒有了橫眉豎眼。黑諾靠着枕頭,依在床頭半側,施言會低聲音問他要不要翻身。於瑤高叁的時候就曾經誇過施言對黑諾好,卻沒有想到細致到這種程度。到黑諾翻身的時候,施言叫她幫助把枕頭換一個方向,於瑤瞪圓了眼睛:施言是抱着黑諾給他換了個方向,換了半個身子依靠下。黑諾和施言交情不一般,如今他又病着,於瑤這樣對自己說着,卻又似乎有那麼一絲怪異。
黑傢父母下班回來,黑媽媽問黑諾想吃什麼,說晚上給他專門做麵條,再放兩個荷包蛋。在晚飯前,施言和於瑤一起離開的。回去路上,施言還是寡言,所以於瑤就找了話題,自然是黑諾體制不好,大概昨天晚上受涼了。施言騎在她並排,聽了很多以後,簡單回答:“是我讓他又病了。”於瑤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神經太纖細,太感性脆弱,那幾個字好像蘊含了無限的傷痛。如果不是當事人是黑諾,於瑤簡直就認為太小題大做了,誰沒有個頭疼腦熱。比起黑諾以前一冬的病痛,發燒算什麼啊。怎麼施言好像天塌下來似的,這落寞和他的風格真的不合拍呢。平心而論,施言一貫是管他山高水深任我行的囂張,首次見到他宛若一身灰塵,疲憊而悲憫,還是不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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