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綿綿深情回倩女
卻說章秋谷對陳文仙打了一拱,陳文仙連忙立起身來,背過臉去,口中說道:“為什麼平空的又要打起拱來?”秋谷笑道:“我自從把妳娶到傢中之後,還是這樣的沾花惹草,到處留情,妳卻從沒有和我鬧過一回,爭過一句。仔細想起來,覺得狠有些對妳不起。所以今天朝妳打一個拱,總算和妳陪個不是。”文仙聽了也笑道:“自己人,何必還要這般客氣?打拱作揖的,不要折了我的福分。”章秋谷道:“若要論起理來,妳的嫁我,既沒有要我的錢,又不是貪我的勢。我娶着了妳這樣的一個人,總算心滿意足,沒有什麼不合,不應該再在外麵這般胡鬧。但是我天生成是這般的性情,實在無可如何,妳也隻好將就一點的了。”陳文仙道:“我也知道妳性情如此,和妳爭論也是不中用的,倒反大傢存了意見。隻要妳把我這個人長長的放在心上,不要到了那個時候忽然反麵無情起來,也就是了。”秋谷道:“這個妳隻顧放心。我也不是這樣負心薄幸的人物。難道我們認得了這幾年,妳還不知道我的為人不成?”文仙聽了,斜着一雙俊眼微微笑道:“我也知道不會這般薄幸,所以憑妳在外麵這樣混鬧,沒有什麼不放心。如若不然,老實說我也不至於這般冒失!……”文仙說到這裹頓了一頓,秋谷接着說道:“可是不嫁我麼?”文仙含笑點一點頭。
秋谷又道:“我傢裹雖然現有正室,我待他卻很平常,沒有和妳這般熨貼。但是我在妳麵上,雖然別的沒有什麼,卻免不得東去吊個膀子,西去做個倌人,自己想起來狠覺得有些過意不去。”陳文仙“嗤”的一笑道:“算了罷,不用灌米湯了。”
秋谷正色道:“我向來不說假話的。況且在妳麵前說假話做什麼?不過我想起來,妳當初嫁我,我沒有出一個大錢的身價,一古腦兒隻和妳付了幾百塊錢的帳,又委屈妳做我的姨太太……”秋谷正還要說下去,文仙秋波澄澄的看着秋谷說道:“妳當真的過意不去麼?”秋谷道:“自然當真過意不去。”文仙道:“妳既然心上過意不去,天長地久,以後的日子多得狠。隻要妳放在心裹頭,慢慢的來就是了。”
秋谷聽了,菈着他的手笑道:“不用慢慢的來,今天就要給妳賠禮。”文仙麵上不覺紅了一紅道:“賠禮是不敢當的,妳去和陸麗娟賠禮罷。”秋谷哈哈的笑道:“妳好沒良心!剛才在陸麗娟那裹,費了無數的唇舌,方才肯放我回來。妳還要說這樣的話兒!”文仙聽了,不懂秋谷說的什麼,連忙問時,秋谷便把方才陸麗娟留他在院中住夜的事情,同着自己開導的話兒,細細的告訴了陳文仙。文仙聽了,雖然不說什麼,心上卻十分感激。
正在這個時候,章秋谷忽然覺得窗外一陣涼風直逼進來,打了一個寒噤。擡起頭來看時,隻見那幾扇玻璃窗上已經隱隱的透出曉光來。秋谷道:“我們隻顧講話,連天明都不知道。”文仙到了這個時候,身上也覺得有些翠袖生涼,羅衣風冷,便也同着秋谷上床就寢。這兩個人一個是離支側挺,栽成婪尾之春;一個是桃李無言,嫁得金龜之婿。鏡盟衫誓,玉軟香溫;帏中之小玉頻呼,枕上之深钗慾墮。十分歡樂,十分熨貼,就十分的恩愛纏綿。這些瑣事,在下做書的也不必去講他。
隻說章秋谷自從在張園見過那個女子之後,心上覺得十分的放他不下,自己親自到人壽裹去打聽了好幾回,方才知道那天看見的就是平江伍公館裹頭的小姊,那同他坐在一起的少婦便是這位小姊的舅母。這位小姊的父親叫做伍圭甫,本來是蘇州人,在上海南市開了一傢糖棧。娶妻週氏,生了一男一女,得病死了。伍圭甫有一個內弟,死的時候年紀很輕,遺下一個寡妻,無兒無女,便住在伍圭甫傢裹,靠着這位姑奶奶度日。自從週氏死了之後,伍圭甫不知怎樣的勾勾搭搭,竟和這位舅太太勾搭上了,隔了一兩年,伍圭甫又在堂子裹頭娶了一個倌人做姨太太。娶到傢頭沒有一個月,就和這位舅太太吃起醋來,兩下鬧了個天翻地覆。伍圭甫恐怕傳出去風聲不雅,便把姨太太搬到南市去住。把自己的一個女兒、一個兒子,托給舅太太照應,另外在人壽裹租了幾幢房子,用了一個廚子,一個梳頭娘姨,還有小姊的媽媽也跟着住在一處。伍圭甫一個月裹頭也回來住十多天,把這位舅太太竟作了他的外室。
這位小姊長到十七歲上便出落得態度清華,豐神婀娜皎若中秋之月,嬌如解語之花。一班少年子弟見了伍小姊這般豐貌,一個個好像失了魂魄的一般,免不得一個個都要和他擠眉弄眼,賣些弄吊膀子的手段。無奈這位伍小姊雖然破瓜年紀,情窦已開,卻向來不大出門的,那裹知道什麼吊膀子不吊膀子。更兼看着這一班油頭滑腦的少年,眼睛裹頭也看他們不上。
這位舅太太雖然已經年過叁旬,卻還狠喜歡抹粉塗脂,畫眉掠鬓;衣妝時世,體格風流,看上去也不過像個二十叁四的樣兒。時常也同着這位伍小姊出去坐坐馬車,遊遊張園。也有時到戲館裹看看夜戲。這位舅太太十分高興,伍小姊卻是隨隨便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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