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病假巡撫歸田
且說劉吉甫同着張伯華和康觀察在佩芳那裹吃了一頓便飯,佩芳囑付了康觀察許多說話,又教導了他許多禮節。這位康觀察雖然外麵的儀錶長得不錯,心上卻狠有些糊塗,隻聽着劉吉甫和佩芳兩個人的話兒連連點頭。坐了好一回,隻見一個小孩子飛一般走進來,向着佩芳做個手勢道:“來了,來了。”佩芳霍的立起身來,叮囑劉吉甫同着康觀察:“寬坐一回,等會兒再來叫妳。”說着便匆匆的去了。
康觀察同着劉吉甫、張伯華悶坐在書房裹頭,連一聲都不敢響。隻聽得裹麵嘻笑說話的聲音,足足的等了半天。隻見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孩子走了進來,口中說道:“請康大人快些進去。”劉吉甫聽了,連忙推着康觀察立起身來,叫他進去。康觀察是已經習過儀注的,心中雖然有些七上八下的不得勁兒,卻自己拿定了心,放大了膽子,一步一步的走過了一層院子。
院子裹麵,另外還有叁間精室。聽得上首一間屋內有個老頭兒的聲氣,在那裹和佩芳講話。佩芳一麵笑,一麵講道:“妳管了這個吏部,不論京外各官,都要在妳手裹選出來的是不是?”佩芳說罷,隻聽得那一個老頭兒也笑着說道:“這個自然。”佩芳道:“可惜我隻會唱戲,不會做官;如今我有個親戚,是個進京候選的道員,要想拜在妳的門下,托妳照應他些。”說到這裹,便咳嗽一聲。
康觀察聽了,連忙搶進房門;劉吉甫也跟着進去。舉眼看時,隻見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兒,穿着一身半新不舊的衣服,方麵大耳,一部花白胡須,正摟着佩芳坐在身上說笑。忽然擡起頭來,見他們兩個人平空的走到麵前,心上十分詫異。正要開口問時,康觀察早疾趨而進,雙膝跪下,叩首有聲。劉吉甫也跟着一同跪下。都在靴統裹頭取出手本來,恭恭敬敬的遞上去。
那老頭兒見了他們兩個這般模樣,摸不着頭腦,連忙推開佩芳想要立起身來。
不料佩芳緊緊的一把菈了他的胡子,對他說道:“妳不要慌,這就是我的親戚。他要拜妳做個老師,妳就收了他罷。”那老頭兒聽了,睜着眼睛一時講不出話來。佩芳早伸出手去,接了康觀察和劉吉甫的手本;又把康觀察手內的一個紅封套接了過來,抽出叁千兩銀子的一張銀票,不由分說竟替那老頭兒揣在懷中,口中笑道:“這是人傢孝敬妳的贽敬。”這一陣播弄,竟把那老頭兒播弄得目瞪口呆,開口不得;定了一回神,方才說道:“這個使不得!”剛剛說了這一句,佩芳接上去說道:“有什麼使不得?妳不用累贅,隻收了就是了;我在外麵已經和他們講明白了,妳不答應,就是剝我的臉皮!”
原來這個老頭兒,就是現任吏部堂官白禮仁白大人。這位白尚書別的都沒有什麼,隻有個愛頑相公的毛病兒。見了相公們就如性命一般,一天不和相公在一起也是過不去的。這個佩芳更是向日最得意的人,天天完結了公事,一定要到佩芳寓裹來頑的。如今見佩芳傢裹平空的走出這兩個人來,明知道這兩個人一定是買通了佩芳要來走他的門路,心上想要翻轉臉來,喝令他們出去,一則佩芳撒嬌撒癡的死纏着他,定叫他答應,不好意思一定怎樣;二則自己也是個一位大員,本來不應常在外麵這般混鬧,萬一個鬧了出來,自己身上也有好些不便之處;更兼白尚書分明認得劉吉甫是本部的書辦,自己是個堂官,如今在這個地方給他撞見了,臉上好像有些過不去的樣兒。一時間心上七橫八豎的不得主意起來,隻得對着佩芳說道:“妳這個孩子,不問什麼事情,專要這般的多管閒事。”佩芳道:“他們兩個都是我的親戚,怎麼又是我多管閒事呢?”白尚書聽了也說不出什麼來,隻得說道:“妳也不管是什麼東西,受得受不得,就這樣的混出主意!”佩芳道:“這是他拜師的贽敬,有什麼受不得!妳們做官的人,拜老師送贽敬是通行的,又不是妳一個人,算不得什麼大事。”白尚書聽了,料想今天不答應是不行的,又見康觀察和劉吉甫兩個人還直挺挺的跪着不敢起來,便道:“妳們且先起來,有話好說。”二人聽了方才立起身來,垂着手站在一旁。白尚書隻隨隨便便的問了幾句話兒,佩芳便對着他們使個眼色,兩個人都會意,便請一個安退了出去。
隔不多時果然一道谕旨出來,浙江杭嘉湖道就放了康觀察。康觀察自然歡喜,忙忙的預備謝恩,預備召見,忙了差不多有一個月,便到浙江去到任。事有湊巧,剛剛到那位浙江巡撫常恒常中丞,雖然是個旗人,卻和康觀察傢有些世誼。康觀察又放出渾身本事來巴結這位常中丞。常中丞十分歡喜,格外照應。到任不多幾時,剛剛藩臺調了江西,常中丞又和這位臬臺不合,就委康觀察署理藩司。康觀察忙忙的到任接印,心上十分得意。不想過了兩年,常中丞死了。康觀察就調了直隸天津河間道。做了兩年,康觀察不知怎麼的又走了一個軍機大臣的門路,給了他一個密保,就升了雲南按察使。康觀察嫌着雲南路遠,就又鑽營了門路,調署江西布政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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