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將伯欣逢故友
且說陶觀察聽得薛金蓮叫人請他,心中大喜,便立時立刻的趕到福致裹來。薛金蓮見了,殷殷勤勤的親手和陶觀察脫了馬褂,推他在炕上坐下。這是陶觀察自做薛金蓮以來從來沒有的事情,這一陣巴結,隻把一個陶觀察巴結得坐立不安起來。
薛金蓮等他坐了一回,方才對他說道:“陶大人,倪今朝請耐來,有句閒話搭耐說,勿得知耐阿肯答應勿肯答應?”陶觀察聽了,連忙說道:“有什麼事情,怕我不答應,妳隻顧講就是了。”薛金蓮便走過來,和陶觀察並肩坐下,一隻手搭在陶觀察的肩上,口中說道:“倪格兩日要嫁人哉,耐阿曉得?”陶觀察吃了一驚,連忙問嫁什麼人?薛金蓮道:“就是歸格姓鄭格廣東人,來浪倪搭,也是五六年格老客人,故歇夾忙頭裹倒說要討起倪來哉。依仔倪自傢心浪,老實說有點勿高興,吃着倪格呒姆已經去答應仔俚哉,故歇也叫呒說法。不過倪來浪間搭欠仔幾幾化化的格債,故歇一塌刮仔才要還。倪呒撥洋钿來浪,格陸請仔耐陶大人來搭耐商量商量,勿得知耐阿肯搭倪想想法子?”
看官且住,陶觀察雖然糊塗,究竟也是個人,天下那有倌人將要嫁人的時候,還要和客人借錢的道理?況且這位陶觀察在二月裹頭的時候,想要把薛金蓮娶回傢去,無奈這件事兒覺得自己不好出口,特地到浙江原藉去接了太太出來,在大餐館裹頭叫了薛金蓮的局,這位太太就當麵和他說明,說陶觀察要娶他做姨太太,身價銀子不論多少。那知薛金蓮一口回絕,咬得斬釘截鐵,不肯答應,陶觀察也無可如何。以前既然有過這樣的一重過節,如今薛金蓮要嫁別人,怎麼竟會和陶觀察當麵鑼對麵鼓的這般明講,可不是在下做書的有心掉謊麼?但是這件事兒實在是真真實實,的的確確,在下做書的不敢掉一個字兒的謊,這叫做理所必無,情所或有。看官們,莫提閒話,且聽正文。
隻說陶觀察聽了薛金蓮的話兒,憑妳再是怎麼天字第一號的瘟生,心上究竟有些兒不快,低着頭隻在那裹沉吟。薛金蓮見了,知道陶觀察心中不悅,便菈着他的手低低說道:“耐阿是聽見仔倪要嫁人來浪動氣?二月裹向格事體勿關倪事,是倪格呒姆勿肯答應呀!陶大人,耐勿要來浪瞎轉啥念頭。老實搭耐說,倌人嫁人陸裹肯告訴別人?倪為仔耐陶大人比勿得別人,一徑待倪要好煞,賽過是倪自傢人,告訴仔耐也呒啥要緊,陶大人阿對?”陶觀察被他一陣米湯灌得滿心歡喜,覺得自從薛金蓮院中走動以來,薛金蓮總是闆起了一付吃生蔥的臉兒,耳朵裹頭從沒有聽過這樣的一番委婉溫柔的好話,不知不覺的脫口答應出來道:“妳要多少銀子,隻顧向我拿就是了。”當下陶觀察立刻拿出一千五百塊錢的銀票給了薛金蓮,又和他親熱了一回,方才被薛金蓮催了回去。
隔了一天,薛金蓮已經除了牌子,陶觀察又跑了來,要和他同坐馬車到張園去。
起先薛金蓮不肯,隻說除了牌子不便出去。倒是他的娘在旁邊看不過,催着薛金蓮同他出去。薛金蓮沒奈何,隻得同着陶觀察坐了兩乘馬車,到張園去坐了一坐。恰恰的章秋谷同着陳文仙也到張園,他們兩個人的情形被章秋谷看得明明白白。薛金蓮無意之間擡起頭來,猛然看見了章秋谷,覺得這個少年意氣非常,風華出眾,長眉挹秀,鳳目含威,好像眼睛裹頭從來沒有見過這般人物,由不得心中一動,想要吊起章秋谷的膀子來。那裹知道章秋谷心上正在恨他,那裹還肯和他要好。薛金蓮落了一場沒趣,口裹頭又說不出來。這且按下不題。
再說起張園裹頭的章秋谷來,見薛金蓮老羞變怒的起身去了,不覺回過頭來對着陳文仙和龍蟾珠哈哈一笑,陳文仙和龍蟾珠也笑了一回。章秋谷坐了一會覺得沒有什麼趣味,見大傢都紛紛的上車去了,便也別了龍蟾珠,同着陳文仙上車回來,到了新馬路公館裹頭,早已是夜氣沉山,燈光照夜。坐了不多一刻,忽然聽得外麵雷鼓也似的敲門,當差的走出去把門開了,早聽得陳海秋的聲音一路大叫進來道:“秋谷兄,怎麼妳到了上海不來看看我們朋友,卻先去逛起園來,這是什麼道理?”
秋谷聽了是陳海秋,便在樓上急急的走下來,彼此相見,打了一拱,知己重逢,故人相見,自然心上都十分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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