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膀子張園受辱
隻說章秋谷同着陳文仙到了張園,兩個人一同走進安垲第去,四週看了一看,見那些男男女女來吃茶的人倒也狠多,男的一個個都是畫扇輕衫,女的一個個都是纖腰皓腕,來來往往的十分熱鬧。秋谷同着陳文現揀一張桌子坐下,泡了一碗茶坐了一回,覺得沒有趣味,便招呼堂倌把茶留下。那幾個堂倌本來都認得秋谷的,便諾諾連聲的答應,秋谷便同着陳文仙走出來四麵閒逛。
到了外麵覺得空氣清新,神氣為之一爽。秋谷因為自己半年不到這個地方,便擡起頭來細細的四麵觀看,隻見還是那幾處的亭臺樓閣花木池塘,並沒有添出什麼來。秋谷同着陳文仙一麵講話,一麵慢慢的向前走去,隻見闆橋幾曲,流水一彎,樹底殘紅,春魂狼藉,枝頭新綠,生意扶疏,已經換了一派初夏的景候。各處走了一回,陳文仙隻累得香汗淋漓,微微嬌喘,秋谷見陳文仙有些走不動,便攙着他的手一路走回來。已經日色西沉,歸鴉噪晚,安垲第門外卻馬龍車水的擁擠非常,都是那些堂子裹頭的倌人,一個個敷粉塗脂,爭嬌鬥艷。那天上斜陽的光線一絲一縷的直射過來,飐着這些倌人頭上的珠翠,便覺得光華飛舞,耀得人眼睛都有些花花綠綠的看不清楚。
秋谷同着文仙正走到安垲第門外將要進去的時候,隻見滔滔滾滾的一連來了兩輛馬車。前一輛車內坐着一個四十多歲、方頤大耳、烏須白麵的人,看他臉上的氣派好像是個當道貴官的樣兒。隻見這個人跳下車來,立在門首且不進來,等着後麵一輛馬車過來。馬車裹頭走出一個滿頭珠翠的倌人,這個人連忙要上前去攙他,那倌人把眉頭一皺,嗔道:“勿要嗫,算啥介,耐搭倪先跑進去。”這個人聽了,恭恭敬敬的答應一聲,便依着那倌人的話兒先走進去。這個倌人在外麵略略的站了一站,等着那前麵的人已經走了幾步,方才慢慢的走進來。秋谷見了,對着陳文仙道:“這個倌人分明就是那濂溪坊的薛金蓮,怎麼對着客人這般模樣?”說着,便同着陳文仙跟在那薛金蓮的後麵也走進去。見他走進安垲第四麵走了一轉,那男子也跟在他的後頭,薛金蓮在前走着頭也不回,徑自揀了一張桌子坐下,剛剛緊靠着章秋谷、陳文仙的那張桌兒,正在章秋谷的對麵。那個男子見薛金蓮坐了下來,便也想在薛金蓮旁邊坐下。薛金蓮登時變轉臉來,把手在桌上一拍道:“耐勿要坐勒倪搭,坐勒格麵去末哉啘。”那男子聽了也不動氣,連忙就走到旁邊一張桌子上坐下。
堂倌泡上茶來,那個男子又跑到薛金蓮麵前,問他要吃什麼點心不要。薛金蓮皺着眉頭道:“耐格人總歸實梗鴨矢臭,一日到夜吵勿清爽,吵得倪頭腦子也漲殺快。”
那男子聽了,便又跑到那邊坐了,還隻顧目不轉睛,看着薛金蓮的臉兒。
這些情形都被秋谷、陳文仙看在眼裹,文仙悄悄的對秋谷說道:“耐看格個曲辮子曲得來。”秋谷看了薛金蓮看待客人這般模樣,心上狠覺得有些憤憤不平,便對陳文仙說道:“天下真有這般的奇事,做嫖客出了錢到堂子裹頭去頑,原是要尋開心的,都照着這個寶貝的樣兒,那就是自尋苦惱了。最可怪的,倌人們吃這碗飯原不過是為兩個錢,怎麼薛金蓮的看待客人竟是這般模樣,豈不是笑話麼?”陳文仙道:“他怠慢他自己的客人,與我們什麼相乾,何必去管他的閒事。”秋谷道:“那個去管他們的閒事,不過我在旁邊看着,心上氣憤不過,這般講講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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