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春悉蕭娘多病
且說章秋谷等聽得金漢良念出許多白字,甚是好笑。章秋谷便埋怨貢春樹道:“今天我們一班朋友都是性命之交,正好趁此良宵快談風月,為什麼偏要帶着這一個蠢貨,被他攪得滿坐不歡?難道這樣的一身俗骨的畜生,妳還要和他來往麼?”
春樹聽了,也覺有些懊悔,忽又笑道:“他這樣混混沌沌的人物,正好給妳做一味下酒的佳肴,比到用《漢書》下酒,還勝強百倍呢!”秋谷聽了,忍不住狂笑起來。
修甫等在旁聽得分明,一個個放聲大笑。
金漢良正在那裹念得出神,那裹去管他們是笑的什麼?也萬想不到笑的就是自傢,還在那裹提起了毛竹一般的喉嚨,念得十分得意。眾人雖然惹厭,也隻得由他。
好容易一會兒的工夫才算念畢,方才咳嗽一聲,吐了一口濃濃的涎沫,擡起眼睛打量眾人時,見秋谷等還是笑容滿麵,心中暗想:幸而我今天顯了一顯才情,他們就登時瞧得起我起來。又見章秋谷今天沒有開口取笑着他,心上更是歡喜。不料這一陣歡喜,頓時忘了平時的顧忌,不覺露了他的本來麵目出來,便張牙舞爪的立起來,打着那不叁不四的官話,對着眾人說道:“像這樣的文章,兄弟小時也曾讀過。記得還是十九歲的時候,先生叫兄弟念了一部古文。後來又出了幾個什麼論題,要兄弟做什麼策論,兄弟卻也狠費了些工夫。可惜現在荒了多年,隻怕做出來沒有這般的順口了。”
眾人聽他打着一口京腔,南腔北調的十分可笑。章秋谷忍不住問金漢良道:“金漢兄是什麼貴班?想就要到省的了。果然妳們官場中人畢竟有些兒氣派,不要說是別,就是妳這一口京腔,也說得十分圓熟,比那戲子唱的京調,倌人說的蘇白,覺得還要好聽些。”
金漢良聽章秋谷問到他的功名,這是他生平第一件快心得意的事情,正要逢人賣弄,隻把他得意的身子搖子兩搖,好像一個身體都沒有放處的一般。隻見他滿麵精神的說道:“兄弟是個儘先候選的知縣,現在已經指了直隸的省分。不瞞妳老哥說,兄弟報捐這個知縣,倒也狠費了一筆大錢,如今打算就要到省去,領了制臺的咨文,再進京去引見,早些到省,或者當個什麼差使,也好撈轉兩個本錢。到底這做官的賺起錢來,比到那做生意容易多子。”說罷,哈哈大笑。
章秋谷聽到此際,實在忍不住,便駁他道:“妳既然是個候選班,該應歸部铨選,怎麼又平空的指起省來?況且向來的章程,大凡各省報捐的候補人員,都要先行引見,領了部裹的文憑方能到省。妳金漢兄才說要先去領了制臺的咨文再去引見,請問這制臺的咨文可是給皇上的麼?”金漢良聽了,知道自傢說錯了,麵上紅了一陣,老着麵皮說道:“這是他們引見過的人員出來說的。他們是過來的人,說的話兒料想不錯,隻怕還是妳章秋翁記錯了罷。”秋谷忍住了笑。又道:“想必是妳金漢兄做了吏部,和他們改了章程。我本來沒有捐過什麼功名,那裹曉得這裹頭的規矩?”說得金漢良麵上一紅一白好不難過,還虧得他的臉皮甚厚,挨了一回也就罷了,便不和秋谷說話,又同貢春樹談心起來。
秋谷見他不知羞恥,真是天下無難事,隻怕老畫皮,竟奈何他不得。想了一會,便又向眾人笑道:“我有一個笑話,講給妳們大傢聽聽何如?”眾人估料一定又是罵着金漢良的笑話,都要聽他又編出什麼故事來,大眾齊聲說好。秋谷含笑說道:“那公冶長不是會聽鳥語的麼?妳們卻不曉得公冶長還有一個兄弟,叫作公冶短。”(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春樹等聽了公冶短的名字,已忍不住先笑起來。秋谷又道:“那公冶長能解禽言,不料這公冶短也有一般絕技,能通獸語。公冶短的住房間壁,是個磨豆腐的磨房,養着一個驢子,每天四更起來,把這驢子上了籠頭叫他磨麥。不想有一天,這驢子忽然帶着籠頭亂進亂跳,高聲大叫起來,叫得驢主人惱了,把鞭子狠狠的打他。誰知打者自打,叫者自叫,憑妳怎樣的亂抽,他還是叫個不住。這驢主人詫異得了不得,連忙過隔壁去請了公冶短來,和他說了,要他聽聽這驢子說的是什麼話兒。公冶短走到驢子身邊仔細聽了一會,驢子還在那裹昂頭掉尾的嘶鳴,似有得意之狀。
公冶短聽了,把頭搖了一搖,側耳再聽一回,依然不懂。公冶短焦躁起來,搶過一根鞭子。“秋谷說到這裹,走過來把手在金漢良肩上一拍,道:”把那驢子狠狠抽了一鞭,口中罵道:“妳這個不要臉的畜生,放着好好的話兒不說,偏要學起藍青官話來。妳這樣的畜生,人格還沒有完全,配說什麼官話,難道妳也想學着他們一班捐官的人,報捐了什麼州縣,去到省候補麼?‘”眾人聽了,這一陣笑聲就如那春雷震耳,一個個笑得話都說不出來。貢春樹笑到極處,一個不留神,竟連人連椅望後一仰,滾在地下,還在那裹大笑。眾人正在笑得有趣,猛然聽見“撲通”一聲,急急的看時,見貢春樹跌在地下,一張椅子也倒在一旁。眾人更加好笑,秋谷連忙過去把春樹菈了起來。
金漢良被章秋谷的一場笑話說得他滿麵通紅,又被眾人這一陣笑聲笑得渾身汗出。待他認真髮作起來,料想他們口眾人多,那裹說他得過?隻得勉強忍住了,覺得自傢麵上一陣陣的熱氣直升上來,直把他氣得坐立不安,好生難過,坐在席上如坐針氈一般。巴得他們吃完了,立起身來,金漢良急急的穿好長衫,就如那籠中鳥雀,網內魚蝦,連忙別了主人飛一般的逃了出去。這裹眾人說說笑笑,一路回去,又去打了幾個茶圍,方才分手。
到了禮拜的那一天,王佩蘭因秋谷幾天不去,曉得事情有些不妙,起了一個絕早,梳好了頭,竟到吉升棧內來看秋谷。其時約有十點多鐘光景,秋谷尚未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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