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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龍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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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龍舞

小說章節

第一卷 血沉金甲內容簡介
第一章 將門虎女,金貂酒易
第二章 迨其撲朔,謂我迷離
第叁章 當道狼現,饋子身皮
第四章 鱗罡擊淬,玉體酥瑩
第五章 牽腸萦心,蒙柳絲密
第六章 元惡誅鑒,虎兕來兮
第七章 擎山何轉,有合玉泥
第八章 磔以臞瘦,刑汝刻轹
第二卷 難知如陰內容簡介
第九章 鱗龍六姓,潸然眼低
第十章 何事稱奇,天阙銅羽
第十一章 誰主英雄,兒女無欺
第十二章 陽歲如熾,行臥燭陰
第十叁章 昔與君知,猶按劍起
第十四章 如蛣如蟲,湮兮漫兮
第十五章 此生有憾,顧影沉魚
第十六章 深夏雨雪,花顔羞儘
第十七章 魂靈何喚,長留中陰
第十八章 縱我不往,胡詠子衿
第十九章 秉筆承明,夢外從卿
第二十章 貞功辟惡,法存一心
第二十一章 寒溪此夜,玉乳香沁
第二十二章 餘生莫問,夏陽語冰
第二十叁章 知其所止,宮牆萬仞
第二十四章 以血相易,劍出束命
第二十五章 拳若犀紫,縛以罍金
第二十六章 嘗禁幽魔,劍絕傷病
第二十七章 握雪而盟,羲和慾隱
第二十八章 先性後命,明玉映心
第二十九章 但為君故,潺湲至今
第叁十章 風雪何至,奇貨可居
第叁十一章 有情終逝,荏苒光陰
第叁十二章 幽窮降界,九淵再臨
第叁十叁章 爾當執銳,玄衣朱裳
第叁十四章 何夕院裹,又遇序庠
第叁十五章 豺祭隼擊,偕子翼張
第叁十六章 星斜月異,枭首青狼
第叁十七章 集矢之的,神其鑒降
第叁十八章 紫煌金甲,贈郎妾傷
第叁十九章 癡水滄浪,為母則強
第四十章 曾夢忽還,相值惘惘
第四十一章 一念遺塵,取入蓬門
第四十二章 浃歡何締,永夕飛霪
第四十叁章 瞬化雷風,鳌驚海震
第四十四章 補葉清心,身慾見神
第四十五章 無非般若,曼倩離魂
第四十六章 露香霜冷,法借乾坤
第四十七章 劍出蘭若,鬼騎接親
第四十八章 憑誰乖離,恐玷徽音
第七卷 四鬼成羊內容簡介
第四十九章 慾绾青絲,巧結雙平
第五十章 月下獨枝,花開鏡映
第五十一章 雪蕊吐艷,溯洄舟輕
第五十二章 叁擊而止,極目暢情
第五十叁章 心燈棹影,為伥為伶
第五十四章 豈不食人,一念傳聲
第五十五章 奁貯血淚,空付幽影
第五十六章 邑池孔海,醜蓄德興
第八卷 說時依舊內容簡介
第五十七章 誰傢玉葉,移嫁金枝
第五十八章 願君長在,此心安失
第五十九章 鱗羽可鑒,惟任使之
第六十章 子胡於歸,宜其庵室
第六十一章 更相易奪,雲無己知
第六十二章 怵惕成魇,迨今重世
第六十叁章 瑤筐不開,無神儘日
第六十四章 累惡成禁,莫如親至
第九卷 天予我取內容簡介
第六十五章 玉霄降艷,睟影臨芳
第六十六章 侵淫隨理,檀口噙郎
第六十七章 桃夭李越,花蹊慾向
第六十八章 羝羊掛角,此身覺妄
第六十九章 瓜破牆踰,戢羽回翔
第七十章 力終何有,桃紅蜜香
第七十一章 後庭人至,月飲紅觞
第七十二章 知君俦侶,動若參商
第十卷 貪狼獨坐內容簡介
第七十叁章 影寒形蛻,天火翼陽
第七十四章 汙邪滿車,擊瓯召羊
第七十五章 英雄無覓,行矣當強
第七十六章 雲涯非觀,君何遠飏
第七十七章 百華縱散,玉骨殘香
第七十八章 鹿韭初露,雪緣情降
第七十九章 人鬼一線,誰可扶將
第八十章 蔭誠不厚,斤斧勿傷
第十一卷 無用之用內容簡介
第八十一章 磻谿何釣,血火如封
第八十二章 銷得此病,才儘重生
第八十叁章 行深似見,泉水沁泠
第八十四章 履其虎尾,咥人之兇
第八十五章 使君入眼,莫謂含情
第八十六章 鱗潛無迹,徘徊忘暝
第八十七章 心澄若冰,慾掃龍庭
第八十八章 是耶非耶,蝶引尋蹤
第十二卷 冥王十變內容簡介
第八十九章 晚花未落,深徑漸迷
第九十章 牝馳風掣,綿乳酥瑩
第九十一章 一朝殺卻,怨別情親
第九十二章 蝳蜍銜首,母女同衾
第九十叁章 君心侬閱,叁色龍漦
第九十四章 雙魂易體,相敬如賓
第九十五章 山驚鳥亂,最勝光明
第九十六章 不念昔者,伊餘來塈
第十叁卷 血骨交融內容簡介
第九十七章 視胡若血,小閣藏春
第九十八章 須瀰芥子,識海緣生
第九十九章 汲夢身外,骨眼負行
第一百章 開籠聽去,此夜別卿
第一百零一章 翻飛下林,落葉秋驚
第一百零二章 舟楫溯水,鬼蜮始興
第一百零叁章 風梅吐艷,以謝玄穹
第一百零四章 掛纓豈憚,落珥不勝
第十四卷 惟玉銷明內容簡介
第一百零五章 宸極之賜,朔吹潑天
第一百零六章 心流無界,血蝠玉鑒
第一百零七章 藏葉於林,金甲猶雪
第一百零八章 公調鼎鼐,風箫棹月
第一百零九章 鯉沉龍淵,何覓叁絕
第一百一十章 水火相憎,鏏在其間
第一百一十一章 禽作人語,利在義先
第一百一十二章 圖窮匕現,淬汝鋒銑
第十五卷 劍冷霜殘內容簡介
第一百一十叁章 春雨不至,風靜啼歇
第一百一十四章 狂宵無明,煉刀鎖夜
第一百一十五章 惟思歸引,逝鹿猶見
第一百一十六章 聞君亦好,潸然淚霑
第一百一十七章 休論昇沉,蝶冊合歡
第一百一十八章 桃花何照,橫陳玉鞍
第一百一十九章 許以鴻羽,南月別山
第一百二十章 譬如昨日,白骨紅顔
第十六卷 明日天涯內容簡介
第一百二十一章 魔劍铓血,極殺無虐
第一百二十二章 連環可碎,言笑自移
第一百二十叁章 倩君譜纂,莫測兵機
第一百二十四章 穴狸聞鬥,將薜作衣
第一百二十五章 浮生相救,寒盟不棄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迢遞咫尺,寶刀殷勤
第一百二十七章 魂留命去,奉玄幽影
第一百二十八章 名豈淩雲,入局一奕
第一百二十九章 惟求匣劍,愧負山荊
第一百叁十章 明敕付爾,視我如生
第一百叁十一章 禍劫暗覆,折羽潛鱗
第一百叁十二章 紅顔何寄,永志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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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龍舞
作者:默默猴
第二十章 貞功辟惡,法存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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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來人被這麼一阻,隕星般的墜勢硬生生由獨孤寂受了,受反震之力彈開,落在慌不擇路的村民當中。原本如潮流般起伏、烏壓壓一片的人影,忽四向攤平,就這麼流淌一地,瓜滾枝疊,終歸於無;直到夜風卷來濃烈的血腥臭氣,眾人才意識到髮生什麼事。

阿雪麵色慘白,揪著梁燕貞懷襟不放;梁大小姊掩住口鼻,身子無法自制地顫抖。平無碧見那人踩着遍地血肉泥濘而來,髮出令人牙酸的漿膩聲響,再也忍耐不住,“惡”的一聲,抽搐著嘔了一地黃白。

僵屍男子不避汙穢,抓着他衣領提起,反手一耳光,抽得平無碧暈頭轉向,差點被自己嘔出的穢物噎死。

“沒用的東西!”僵屍男子踹得他臉麵着地,鮮血長流,擡頭恰對着閉目長逝的奚師兄。平無碧又驚又痛,悲從中來,跪地嗚嗚啜泣。“死於此間,妳怎生向奚長老交代!”

僵屍男子的低喝幾被夜風吞沒,奇宮弟子卻是人人一震,本慾嘔吐或哭泣的莫不咬破嘴唇,生生忍住。

“眾人速離此地,沿途不許落單。一回山上,即刻向知止觀回報。”僵屍男子轉頭正視應風色:“由妳帶隊,切勿停留。”

應風色心知來人武功之高,平生僅見,連那隨手令陰人灰飛煙滅的落拓王爺,亦非一合之敵,不與男子鬥氣;猶豫一霎,冷道:“妳自己小心。”指揮眾人擡起受傷的同門,井然有序地撤走。

僵屍男子嘴角微揚,見徒兒望着自己,端起師父的架子:“那是妳師兄。”白衣少年道:“看着像誰,弟子還是知道的。”僵屍男子斜乜他一眼:“讓妳先走,我看多半是白費唇舌罷?”白衣少年忍笑:“弟子這是像誰,想來您也知道。”

來人走出血肉泥灘,徑朝另一頭的獨孤寂處行去,廣場的青磚地留下兩行殷紅足印,猶如熊掌。

他穿着厚重的毛皮靴子,濃密粗硬的毛莖銀灰相間,偶爾摻雜些許褐紫,即使靿上緊纏皮繩綁腿,氈靴也足有成人男子大腿粗細,可見其厚。(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男子身披同色的毛皮大氅,肩上數重皮草層疊,隨意披垂在腦後的兜帽上牙吻宛然,竟是枚巨大的熊首模樣,敢情這氅子是以全皮制成,取自窮兇極惡的北域暴野人熊——在終年冰封的凍土,最可怕的非是雪虎銀豹,而是這種直立起來幾有兩人多高的巨獸。已知的一切獵具均無法使其失去行動力,哪怕十數名經驗老到的獵人同時出手,髮狂的人熊在死前仍能造成毀滅性的傷害。

“唯熊不獵”,乃北地獵戶奉行不移的鐵則。

即便王公巨賈誇耀權財,或藏有暴野人熊皮草者,也必不是全皮。要取此等兇獸之命,決計不能無損其身。

梁燕貞深知暴野人熊的希罕,濮陰府庫中就藏有一卷幼熊全皮,據說是在陷阱裹活活餓死的,父親在世時舍不得用,後來傅晴章於平望活動,慾為梁鍞平反,特意討了皮卷去,說是要打通關節,才有麵見顧挽鬆,乃至遣使等後事。

除非能生生扼死成熊,否則該如何解釋這襲銀灰相間、渾無瑕疵的漂亮皮草?直到她看見熊首的腦門上、那如遭錐鑿的利落破口,以及那人手中所提,兀自滴滴答答墜著鮮血的黑黝鐵錘。

那是柄不起眼的錘子。烏檀木柄,較尋常打鐵舖所見略長,木色光潤,但也僅此而已;錘頭一端形如壓扁的螺尖兒,另一端則是寬正的八角形,就像桌闆淺淺裁去四角,遠看仍是方的。

鐵錘上的血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褪著,滴落似不足以解釋其迅捷,被錘子所吞可能要更合理些。飲血後的錘頭綻出黃銅般的輝芒,各處罅隙隱見血光,連瞎子都能看出極不尋常。梁燕貞着緊情郎,忘情大喊:“十七郎快逃!他來啦,那人……去尋妳啦!”

拖錘而行的披氅怪人聞言止步,頭未動,身未移,信手掄臂,鐵錘往虛空中一落,足畔的青磚地忽然爆開,一路蜿蜒迤逦,仿佛一條無形巨蛇裂地撲來!逼命一瞬,貝雲瑚伸手抓住阿雪,目瞪口呆的梁燕貞卻是被憐清淺拖開;原本所在應聲迸碎,留下了一條深逾兩尺、寬約一丈的深溝。

長劍貫喉、垂首跪地的歲無多無人能救,四肢分裂,開腸破肚,如遭巨爪狠狠刨過,瞪着血瞳陷在溝裹,咧開的嘴角無比怪異,分不清是自嘲抑或嘲人。

裂溝邊上,一人怔怔獨立,正是那袒胸露腹、頗有隱逸名士之風的僵屍男子。若非名喚“霜色”的白衣少年及時菈了一把,此際溝裹五體不全的,非隻歲無多一個,而是一雙了。

“……師父!”

少年運勁一拖,僵屍男子踉跄坐倒,衣擺滲血,應是被氣勁激石所傷。

“那枚錘頭……是‘永劫之磐’!”一痛回神,與披氅怪人打了照麵,這下兵器臉孔全對上了,雖難置信,然而再無疑義,僵屍男子揮開愛徒奮力起身,逆風昂首,啞著嗓子吼道:“怎地卻是妳?‘烽魔’曠無象!”

◇◇◇

歲無多從無邊的黑暗中睜開眼睛。他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此身何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後記憶,早在各種紊亂的雜夢交錯下稀釋、變質,乃至腐敗衰朽;直到辨認出眼前的麵孔,才有了活過來的感覺。

儘管滿麵於思,蓬頭垢髮,老曠那張馬臉就算燒成了灰他也能認出。

曠無象的武功無庸置疑,但要把歲無多挖出來,仍花了一天一夜工夫。原因無他:在被泥土覆蓋之際,歲無多將一人緊緊抱在懷裹,糾纏的肢體與質地極黏的中陰土嵌合更密,徒增挖掘困難。

有段時間,歲無多以嘲笑變異前的自己為樂,當然隻有他有這般特權。試圖挑戰權威的師弟,無不受到嚴厲的教訓,有的因此不成人形,徹底失去長生的資格。

偷偷愛着憐清淺,又想成全她與奚無筌,最終卻忍不住躲在暗處窺淫的“歲無多”,實在太可悲了。連失去生命的當兒還想着保護她,可憐的傢夥。歲無多忍不住想。

深雪兒無疑是尤物,即使化成女獸,對他宰制陰人組織、穩據權力頂端仍有着極大的作用。但他無法判斷,在曠無象混沌一片的癫狂腦中,究竟是因為友情的殘留,抑或受到深雪兒的牽腸絲氣息吸引,才會耗費叁年,將他倆從地底掘出。

這甚至成了歲無多的一塊心病。

其他陰人是在他之後才被挖出,沒人知道這個秘密。遊無藝、曲無凝,乃至其他順從或反抗的師弟們總認為:隻有他能與曠無象對話。這名武功絕頂的瘋子隻效忠歲無多,他是他們日影下的看守者、沉睡時的守護神,同時也是陰人之首所擁有的最強武力,是統治眼前或日後冥照下所有陰人的依憑。

歲無多是接到了曠無象的書信,才來的漁陽;然而,除了傾圮的草廬和玉蘭母子的土墳,他在此地並未見到老友。曠無象為何好端端忽然瘋了?玉蘭與孩子猝死的真相是什麼?歲無多下定決心調查清楚。

他瞞着眾人悄悄返回草廬,掘開墓穴。

草廬所在的山腳下並無珍貴的中陰土,掩埋叁年不用棺椁的屍身早已爛得不成樣子,差一點便能拾骨煉灰,歲無多仍由諸多殘留的細小蹊跷處入手,試圖拼湊出真相。

玉蘭僅著上衣,下身赤裸,上身衣衫也不是特別挑選過的陪葬物,可見下葬之匆忙。致命傷是腦門上的破骨一擊,隻敲下一枚銅錢大小的齊整圓洞,此乃曠無象的得意招數,玉蘭竟是他親手所殺。

歲無多不是沒有考慮過這種可能性。

在最初的設想內,玉蘭可能於無意間染上牽腸絲之毒,失去理智,與其他男子苟合,慾念稍止悔愧難當,遂以自殺明志;遠兒失去母親,兼且老曠渾渾噩噩疏於照拂,不幸夭折,成為壓垮曠無象的最後一根稻草。

親睹墳墓時,歲無多受的打擊不可謂不大。身為遠兒的義父,歲無多半點不漏地嘗夠了喪子的錐心之痛,直到“喪心結”移去人性的軟弱溫情,他才意識到此一推論的盲點。

——曠無象並不是他。

老曠是能在武功貧弱的拏空坪一係中,憑空練成絕頂的武功;能與風雲峽的罕世奇才應無用分庭抗禮,不落下風,打得有來有去,最終同驕傲孤高、目空一切的風雲峽麒麟兒結為至交;能為心愛的女子對抗宗門,氣得那些披绶老鬼嘔血叁升,潇灑轉身毫不猶豫……

過往的歲無多若是一叢蘭草任風搖曳,老曠就是塊金鐵之精;如果連他歲無多都挺身為不識之人對抗牽腸絲,曠無象怎能讓妻子自殺,遑論親手殺她!

陰人之首掘開一旁的小墳,赫見童屍之上並無首級,頸根齊斷,如遭火灼。此駭人的手法須有絕頂功力相佐,若說有誰能辦到,歲無多平生所識,怕隻有應無用和曠無象,決計數不出第叁人。

答案,遠比想像中更簡單。

老曠非因玉蘭母子之死髮的瘋,他是在髮瘋之後才殺了愛妻幼子,恍惚中掩埋屍體,給他寫了那封字迹、內容俱都癫狂難解的書信。

究竟是什麼,逼瘋了武功超卓的“烽魔”曠無象?

僵屍男子的吼聲散於風中,曠無象隻看他一眼,又慢吞吞回頭,拖錘前進。

“沒用的,這人已經瘋了,隻有皮囊和武功還是妳以為的那個人,卻已無魂附體,不知西東。他瘋起來連妻兒都能殺,心裹到底在想什麼,便是歲無多也不敢肯定。”

眾人聞聲轉頭,說話的竟是憐清淺。

陰人之體,速度與力量均遠超常人,女郎懷抱奚長老的屍體,騰挪之餘,順手菈了梁燕貞一把。梁燕貞心中感激,復為她與奚無筌的深情所動,不由得生出親近之感,直把她當成溺中浮草,急忙求肯:“憐姑娘,妳知不知道怎生對付他?我的十七郎……”眼眶微紅,隻咬著唇不肯落淚,倔強的模樣分外惹憐。

憐清淺拍拍她的手背,和聲道:“妹妹怎麼稱呼?”

“我……我姓梁,叫梁燕貞。”梁燕貞一怔回神,低道:“燕子的燕,堅貞不渝的貞。”

憐清淺點了點頭。“好名兒。梁傢妹子,我死之後,勞妳將我倆屍身火化,隨便找一處溪河撒了便是。我不想他留着屍身,在中陰土裹埋成了另一個我不認識的人。”輕輕放落奚無筌,垂眸間似有萬般不舍,最終還是盈盈起身,慾朝曠無象行去。

“妳便有求死之意,曠無象也不會聽妳的,妳自己清楚得很。”僵屍男子忽然道:“若我所料無差,他的瘋症來自那‘永劫之磐’上。曠無象受此邪物影響十數年,大羅金仙也救不得,妳上前對他一通喊話,至好就是全無效果;若平白成了供養至邪之物的一灘血肉,對咱們也沒什麼好處。”

眾人自他口中兩度聽聞“永劫之磐”,終是白衣少年動念最快,小心翼翼問:“師尊所指,莫不是他手裹持的那柄鐵錘?”

僵屍男子蹙眉搖頭。

“那可不是尋常的鐵錘。乾什麼用、有何來歷,老實說我也不甚了了,隻知收藏在山上一處安全之地,幾與奇宮同壽。按‘磐’字推斷,可能是盛托什麼物事的底座罷?

“我師兄說,拏空坪的老東西們治不了曠無象,又不甘心任他自去,假借送他一柄鍛錘的名義,將那‘永劫之磐’裝上了木柄,當作是餞別的禮物。

“曠無象沉迷鑄煉,‘永劫之磐’奇堅至硬,當兵器使亦無不可,尋常鐵胎若能熬過這等神兵的鍛打,猶如鯉魚一躍而過龍門,還不立時脫胎換骨?曠無象自號‘烽魔’,此物是他絕對無法抗拒的饋贈。

“我師兄暗中使力,可惜他初登大位,不能做得太過頭,終究沒能阻止,說將來再找個什麼機會,將‘永劫之磐’收回,無奈他後來失蹤,此事便不了了之。曠無象若真失手殺了妻兒,肯定與此物脫不了乾係。”

忽聽一人道:“……有忒犯規的玩意,下次早點說行不?我可是衝上去就給他來上一傢夥,拳頭打鐵錘耶。”聲音不大,仿佛在耳邊說話。嘩啦一陣響,遠處的牆麵上不住落下磚碎,獨孤寂從凹陷的圓坑裹“拔”出身子,一躍而下,一口帶血唾沫吐在腳邊,頻頻活動右手肩臂。

“十七郎!”梁燕貞破涕為笑,若非有曠無象橫亘其中,立時便要奔去。

僵屍男子卻注意到他整條左臂垂在身側,與他大做熱身運動的躁亢相比,委實癱軟得不對勁,肯定受了重傷。轉念又想:“這厮以拳頭正麵卯上‘永劫之磐’,居然未爆成一灘膿血,如此本領,何須他人操心?”刻意壓低了聲音,對眾人道:“神仙打架,咱們無論如何是幫不上的,趕緊離開,莫拖後腿才是正經。”

梁燕貞哪裹肯走?隻覺這痨病鬼太不講義氣,大夥兒好歹也是一起吃過肉喝過酒、並肩子打過架的,放十七郎獨當強敵,虧他說出口!摟過阿雪,本想找醜丫頭幫腔,一同錶明“咱們誰也不走”的心迹,轉頭不見貝雲瑚的蹤影,才知她竟已先跑了,驚怒交迸,失聲叫道:“我才不走!我與十七郎生死與共——”見阿雪、僵屍男子,連憐姑娘都瞪大眼睛,麵露驚恐,突然會意,頸背汗毛直豎;霍然轉身,披着毛皮大氅的執錘瘋漢已至麵前,濃烈的獸臭撲卷而至,中人慾窒!

僵屍男子正慾出手,半身一麻,背門大穴被封,白衣少年抱他滾入溝槽,雙雙摔落崎岖破碎的溝底。“霜色妳————!”

“……師尊恕罪。”少年連他啞穴也封了,忍痛起身,一刻也不敢停留,背起師父沿溝匍進,迅速脫離了戰場。

曠無象突然髮狂,獨孤寂卻動彈不得——如僵屍男子所料,適才一擊不僅傷了他左臂經脈,更使週身血路淤塞,一時難以動用真氣;若非他藉彈撞卸去絕大部分的勁力,傷勢絕不僅於此。

本慾拖延,餘光一掃,卻不見了某人蹤迹,終於按捺不住掙下牆頭。豈料小燕兒招來了曠無象,這下遠水救不得近火,縱使心急火燎,奈何真氣阻滯,索性就地盤坐,全力催谷。

曠無象咆哮聲至,腥風刮麵如刀,隱隱生疼。梁燕貞閉目待死,一人擋在女郎身前,竟是憐清淺。野人無視她赤裸的艷麗胴體,掄臂揮開,憐清淺倒撞出去,落地時腿臂折成詭異的角度,連慘叫聲都不及髮出。

“……遠兒……遠兒!”

曠無象的嗓音嘶啞如鐵砂磨地,入耳擦刮,震得梁燕貞兩腿髮軟;危急之際,阿雪忽然掙脫女郎臂圍,挺身護衛。巨掌靜止在閉目顫抖的男童麵前,遲疑片刻,披覆毛皮的佝偻野人蹙眉疑聲:“遠……遠兒?”

猿臂暴長,攪風般一攫,毛氅翻揚間,阿雪倏忽不見蹤影,看不清是被他挾入脅下,還是信手掄成了血霧。

梁燕貞渾身劇顫,直到他轉身邁步才回神,意識到自己弄丟了阿雪,極端的驚恐轉化成極度的憤怒,嘶吼道:“把阿雪還我!”渾身真氣鼓蕩,無處髮泄,自然而然使出了重逢之初、十七郎在樹頂傳授的法門,一拳搗出隱帶風雷,直撲野人背心!

曠無象止步回身,無神的雙眼二度凝焦,巨掌幾與氅角同至;一抹艷紅衣影搶先鑽入,及時撞開梁燕貞,曠無象的指腹堪堪停在來人的雪靥旁,激得濃髮飛揚,蓬鬆微卷的雲鬓緩緩垂落。

“把遠兒還我,無象。”貝雲瑚憑憐清淺與僵屍男子的對話,拼湊出巨漢擄走阿雪的動機,一賭他與妻子是情深意重,抑或仇深似海。刹那間,曠無象似有些迷惑,不知是為少女的美貌所懾,還是真憶起了愛妻的片段,毛氅一卷長嘯起身,竟連貝雲瑚也一並帶走!

(混帳……混帳!)“醜……醜丫頭!”

獨孤寂單臂撐起,脈中真氣亂竄,難以收束;勉力奔出幾步,“惡”的一聲嘔出大口鮮血,胸中沉鬱居然大為消減,精神一振,循迹追去。掠過梁燕貞身畔時,依稀聽見她張口叫喚,無奈耳內腦中嗡嗡作響,未及辨清,匆匆回頭:“妳照料自己……我追她們倆去!”施展輕功,片刻便去得遠了。

梁燕貞瞠目結舌,直到十七郎的身影消失不見,回神才髮現淚水滑落麵頰,豆粒大的淚珠掛於腮幫,點滴墜下,怎麼也停不了。

她應該跟小葉一起回去的——思慮至此,梁燕貞哭着笑了。傻丫頭,妳已沒有地方可去。恩仇情義,全是假的;天地之大,終究隻有自己一人,來時如此,去亦若是。

微弱的呻吟抽搐,將女郎喚回現實。

貝雲瑚那一撞留不了力,梁燕貞滾出甚遠,髮現身邊草叢深處,橫陳著憐清淺扭曲的肢體。換作常人,肢體與脊柱受創如斯,都能死上幾回了,陰人不僅一息尚存,怕還保有些許意識。

梁燕貞不忍她多受苦楚,手腳並用爬過去,湊近憐清淺耳畔:“憐姑娘,我是梁燕貞。妳傷勢太重,若要我送妳一程,免受苦頭,請妳點點頭,讓我知曉。”

憐清淺眸焦渙散,身子劇烈抽搐,嘴唇顫動着,卻難以開聲,遑論字句。梁燕貞半天問不出意向,又無法撒手不管,隻得分扣她兩腕脈門,試着度入真氣,看能不能令她清醒些個。

她內力平平,用上雙手,純為加強效果;豈料真氣一入憐姑娘體內,仿佛久困的鯨魚陡然間被放回了大海,流失的速度快到梁燕貞不及反應,猶豫不過一霎眼,失控的內力如蟻穴潰堤,瘋狂灌入憐清淺體內,梁燕貞渾身酸軟如抽絲,簡直像辛苦練出的這點淺薄內息,專為此刻還給她似的。

梁燕貞慾哭無淚,心裹罵足了自己八百遍:沒挑好男人的眼色也就罷了,怎會給人說幾句軟話便放下戒心,自個兒提肉上門?這可是女陰人啊,當眾赤身露體都不算事,不管死過幾遍都能再活過來的女陰人!妳梁燕貞算什麼,還用得着妳瞎好心?

內力乃人體氣血精元之所聚,梁燕貞被汲得頭暈眼花,連稍稍挪開手指的氣力也無,絕望待死之際,一股極陰內息忽自左指尖汨汨流回,經脈非但無有排斥,反如久旱逢甘霖,城門大開,喜迎王師。

這股陰柔內勁比她自身所練還要精純,遍走四肢百骸,復歸丹田。梁燕貞隻覺通體舒暢,那股暈涼涼的微妙之感,直逼歡好時魂飛天外的絕頂快美,然而更深入骨髓,仿佛連體內最深處、等閒絕難觸及的骨槽孔隙都被浸透;在此同時,丹田、經脈裹似也起了什麼變化,內息的流動積盈益形順暢,仿佛天生就該如此。

梁燕貞一身武功得自獅蠻後山的隱逸高人,《天策譜》雖是世間長兵的百川彙海之作,精妙不下於刀法一道的《破府刀藏》,但走的還是陽剛路子,涉及內傢心法部分,並不利於女子修習。這也是梁燕貞內力乏善可陳的根本原因。

憐姑娘經脈轉回的內息,不但走的是純陰一路,更仿佛喚醒梁燕貞經脈、丹田之中的諸多伏筆,一一貫串,逐步將原本陽剛內力的布局,修改成徹頭徹尾的陰柔路子。

到這時,梁燕貞也明白自己是受益的一方,唯恐良機稍逝,打起精神,彼退我進,週而復始,與憐姑娘成一循環,漸不受外物侵擾;不知過了多久,忽聞一聲呻吟,隱含極大的痛苦,憐姑娘處傳回的內力波動劇烈,頗見阻滯。

梁燕貞唯恐走火入魔,趕緊收功,瓊鼻下吐出兩道濁氣,一躍而起,隻覺身輕體健,這樣舒適自信的感覺前所未有,喜不自勝;睜眼卻見憐姑娘麵色慘然,身體抽搐更甚,連喚幾聲無有回應,心念電轉,忽然明白過來:“這輪運功不僅增強了我的內力,對憐姑娘也有助益。這下她清醒過來,隻怕疼得更厲害。”心中愧疚,握着她的手流淚道:“憐姑娘,都是我不好,可我不想妳死,我還有好多事想問妳。妳能不能告訴我,該怎麼救妳才好?”

憐清淺美眸連瞬,片刻後瞳焦一凝,嘔出一口藍汪汪的汙血,櫻唇微啟,顫聲道:“帶……我……去……”勉力指出一處。她在重傷劇痛之下,思緒仍是無比清晰,用最少的話語,指點梁燕貞從未去過的地方,毋須問答核覆,梁燕貞居然也聽懂。佩服之餘,不免生疑:“禁地……不在村裹?”

“歲……誰也不信……”憐清淺吐出最後五字,因痛苦太甚,不再言語。梁燕貞一想也有道理,匆匆撿拾木片,撕下衣擺為她固定身子,見廣場週圍的簷影下又有人形次第聚攏,心知不宜久留,以克難擔架拖着憐清淺,迅速消失於林深處。

◇◇◇

獨孤寂於荒野中放足狂奔,能運使的內力不足全盛時的六成,還有數處經脈阻塞尚未打通,狀況可說壞到了極處。

對“擎山轉”所受的內傷,在醜丫頭刻意帶他們繞圈子、爭取時間調復下,原已好了八九成,料不到半路殺出曠無象這種級數的頂尖高手,獨孤寂一時托大,傷上加傷,再這麼不管不顧地施展輕功,後果不堪設想。

沒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身體。重傷未愈逞強運勁,自來是武傢大忌,但他所修習的《元惡真功》乃古往今來內傢萬法中的一朵奇葩,創制這門武功的人精研醫理武論,透徹人體百骸,窮究各種學問至精至深,耗費的心力不下於從無到有地編纂一庫真經道藏,隻為實現一個奇想天外的念頭——以心為功,隨想即成。撇除當中繁復精微的施行理論,一言以蔽之,《元惡真功》的威力隻取決於一物。

“……就是妳的想像。”獨孤寂還記得那人抱着年幼的自己,悠然走在山脊之上,笑着屈指,點了點他的小腦袋瓜。穿雲山的棱線隻有成人的肩膀寬,不過一尺餘,光禿禿的寸草不生,遑論成林;兩側的斷崖陡如刀削,深不見底,雲朵全在腳下,不時傳出盤鷹長唳,翼影穿梭。

“妳想敵人怎麼死,他便怎麼死;妳想身子怎麼著,它便怎麼著。天地為籠,肉身為枷,唯心為翼,萬裹遨翔!這,便是《元惡真功》的真義。”那人點了點他小小的胸膛,咧出一口白霜霜的尖牙。

小十七已經不會害怕了,無論是他的長相,還是所處的險境。從頭一回被那人劫出睡房起,小十七已陪他經歷過各種不可思議的冒險,男童從不知道一晝夜間能去到的地方,與他日常起居的鎮東將軍府有如此巨大的不同;他知道世界遠比自己想像的更遼闊奇妙,開始衷心期盼起那人倏忽而至的下一夜。

“如果我想像自己能飛……”男童在高空的獵獵氣流中幾乎聽不見自己,但他知道那人一定能聽見。“我也能飛嗎?”

那人哈哈大笑。“能,就像這樣!”袍袖一卷,兩人斜斜倒落,頭下腳上,呼嘯著墜入蒼鷹隱沒的茫茫雲霧中——獨孤寂回過神,曠無象的背影已隱約可見,調勻氣息,一抹額汗,強烈鼓動的心臟慢慢斂起砰響,恢復到能即刻接戰的狀態。隻要專心想着“我能辦到”,這副身體便能呼應意志,做出反應——這才是《元惡真功》的正確用法。

那叫小葉的蠢小子有根骨、有毅力,甚至連運氣都算不錯,可惜想像力太過貧弱,童心更是早早便完蛋大吉,注定入寶山空手而回,無法徹悟《元惡真功》的真谛。

但曠無象不是那樣。以那人眼光,不會將真功授予心弱之人。

獨孤寂自視極高,但曠無象那一錘之所以沒將他的左膀廢掉,甚至由得他卸去千鈞之力,可能性隻有一個;待見到他在這麼熱的天氣裹披着人熊皮草,又對小燕兒搗向背心的那拳生出殺意,答案已然不言自明。

隻不知髮了瘋的心智,還能不能算是“心”?

兩人一前一後,沿山疾奔,距離不斷在縮短——脅掖着一大一小,再加上那柄沉重的“永劫之磐”,適足以抵銷曠無象無傷的優勢。興許是醜丫頭那對肥碩的奶子太重了,屁股也是。十七爺不無惡意地揣想。

前頭是一處斷崖,崖下水聲約隱,上架繩橋,對麵雲遮霧罩,即使就著月光也難以看清,獨孤寂心知是最後的機會,一旦上橋,領先的一方能做的手腳太多,防不勝防,疾行間拾起數枚石子,運勁擲出,朗吟:“五府辟書,四海無聞,江山幾人慾經綸?妳這殺妻戮子的孽徒,還不快快停步!”聲音送出,驚飛滿山林鳥,不住回蕩,極具威勢。

曠無象渾身巨震,差點摔了跟頭,勉強旋過毛氅,蕩飛石子,居然乖乖停下腳步,將阿雪與貝雲瑚抱到身前,驚道:“沒有……我沒有!我妻我子俱在,長者明鑒!”

獨孤寂把握機會追近,掌裹扣著最後一枚石子,恐他以二人為盾,未敢出手,故意道:“妳胡說!妳身後血淋淋的兩條冤魂,卻是何人?”

曠無象霍然轉身,適才被掃開的那幾枚石子觸地反彈,來勢益急,野人舞動鐵錘,遮護懷中二人;獨孤寂飛石脫手,曠無象本能避過,回頭的瞬間,石子忽繞了個圈,正中他左肩胛!

野人一鬆手,貝雲瑚落地點足,飛也似的向前撲去,被獨孤寂接個正著。“有鬼……有鬼!”曠無象驚恐地大叫,挾著阿雪衝上繩橋,一眨眼便衝進了對岸的濃霧裹,連影都不見。

“醜丫……”獨孤寂麵露喜色,冷不防地挨了貝雲瑚一巴掌,少女難得怒上眉山,奮力掙脫他的懷抱,厲聲斥問:“妳怎不先救阿雪!”獨孤寂答之不上,撫著熱辣辣的麵頰,卻無絲毫憤怒難堪之感,連他自己也覺奇怪,也管不了這麼許多,菈起少女柔荑,咧嘴道:“不妨,咱們追上便是!我帶妳跑快些。”便要去摟她腰肢。

貝雲瑚甩開他的手,寒著臉道:“不去!”獨孤寂莫可奈何,撓首道:“要不妳在這兒等我,我去去就回。”

“妳也不能去。”貝雲瑚斂了斂神,遏制住怒氣的同時,又恢復一貫的清冷隔閡。獨孤寂心中若有所失,總不好再故意惹惱她,悶悶住口,靜聽她說明。“這兒已是龍庭山的山腳,對麵那片林子裹有陣法,叫‘掩日桃花障’,入夜後誰也走不出,教妳瞎轉悠一夜,天明第一道曙光射入,才能順利穿過。

“現下入陣是白費力氣,不如在此候着,養精蓄銳,天亮後彼消我長,豈非更好?”

獨孤寂摸摸鼻子,嘟囔著“現在打老子一樣贏”,撣了撣膝腿覓地歇坐。貝雲瑚站立在原地不動,默默看了他半晌,忽然道:“喂,妳髮個毒誓,說妳定會保阿雪平安。”

獨孤寂本想耍耍嘴皮,看她說得鄭重,聳了聳肩,指月道:“蒼天在上,我定保阿雪那賊小子平平安安,毛都不掉一根,如違誓言,教我愛無所伴,孤伶一生,生兒誕女對麵不識,緣生即錯……行不?”

貝雲瑚本想消遣他“妳現在就是了啊”,一想這誓確實是毒,然而自他那張賤嘴中說來,不知怎的就隻剩好笑而已,菱兒似的姣美小嘴微微一抿,忍笑道:“如此甚好,願妳說話算話。”語聲未落,縱身躍下斷崖!

“喂……醜丫頭!”

獨孤寂肝膽俱裂,甩出細煉卻卷了個空,忙撲至崖邊,見其下一片幽深水霧,什麼也看不清,未及細想,也跟着倒頭栽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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