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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龍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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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龍舞

小說章節

第一卷 血沉金甲內容簡介
第一章 將門虎女,金貂酒易
第二章 迨其撲朔,謂我迷離
第叁章 當道狼現,饋子身皮
第四章 鱗罡擊淬,玉體酥瑩
第五章 牽腸萦心,蒙柳絲密
第六章 元惡誅鑒,虎兕來兮
第七章 擎山何轉,有合玉泥
第八章 磔以臞瘦,刑汝刻轹
第二卷 難知如陰內容簡介
第九章 鱗龍六姓,潸然眼低
第十章 何事稱奇,天阙銅羽
第十一章 誰主英雄,兒女無欺
第十二章 陽歲如熾,行臥燭陰
第十叁章 昔與君知,猶按劍起
第十四章 如蛣如蟲,湮兮漫兮
第十五章 此生有憾,顧影沉魚
第十六章 深夏雨雪,花顔羞儘
第十七章 魂靈何喚,長留中陰
第十八章 縱我不往,胡詠子衿
第十九章 秉筆承明,夢外從卿
第二十章 貞功辟惡,法存一心
第二十一章 寒溪此夜,玉乳香沁
第二十二章 餘生莫問,夏陽語冰
第二十叁章 知其所止,宮牆萬仞
第二十四章 以血相易,劍出束命
第二十五章 拳若犀紫,縛以罍金
第二十六章 嘗禁幽魔,劍絕傷病
第二十七章 握雪而盟,羲和慾隱
第二十八章 先性後命,明玉映心
第二十九章 但為君故,潺湲至今
第叁十章 風雪何至,奇貨可居
第叁十一章 有情終逝,荏苒光陰
第叁十二章 幽窮降界,九淵再臨
第叁十叁章 爾當執銳,玄衣朱裳
第叁十四章 何夕院裹,又遇序庠
第叁十五章 豺祭隼擊,偕子翼張
第叁十六章 星斜月異,枭首青狼
第叁十七章 集矢之的,神其鑒降
第叁十八章 紫煌金甲,贈郎妾傷
第叁十九章 癡水滄浪,為母則強
第四十章 曾夢忽還,相值惘惘
第四十一章 一念遺塵,取入蓬門
第四十二章 浃歡何締,永夕飛霪
第四十叁章 瞬化雷風,鳌驚海震
第四十四章 補葉清心,身慾見神
第四十五章 無非般若,曼倩離魂
第四十六章 露香霜冷,法借乾坤
第四十七章 劍出蘭若,鬼騎接親
第四十八章 憑誰乖離,恐玷徽音
第七卷 四鬼成羊內容簡介
第四十九章 慾绾青絲,巧結雙平
第五十章 月下獨枝,花開鏡映
第五十一章 雪蕊吐艷,溯洄舟輕
第五十二章 叁擊而止,極目暢情
第五十叁章 心燈棹影,為伥為伶
第五十四章 豈不食人,一念傳聲
第五十五章 奁貯血淚,空付幽影
第五十六章 邑池孔海,醜蓄德興
第八卷 說時依舊內容簡介
第五十七章 誰傢玉葉,移嫁金枝
第五十八章 願君長在,此心安失
第五十九章 鱗羽可鑒,惟任使之
第六十章 子胡於歸,宜其庵室
第六十一章 更相易奪,雲無己知
第六十二章 怵惕成魇,迨今重世
第六十叁章 瑤筐不開,無神儘日
第六十四章 累惡成禁,莫如親至
第九卷 天予我取內容簡介
第六十五章 玉霄降艷,睟影臨芳
第六十六章 侵淫隨理,檀口噙郎
第六十七章 桃夭李越,花蹊慾向
第六十八章 羝羊掛角,此身覺妄
第六十九章 瓜破牆踰,戢羽回翔
第七十章 力終何有,桃紅蜜香
第七十一章 後庭人至,月飲紅觞
第七十二章 知君俦侶,動若參商
第十卷 貪狼獨坐內容簡介
第七十叁章 影寒形蛻,天火翼陽
第七十四章 汙邪滿車,擊瓯召羊
第七十五章 英雄無覓,行矣當強
第七十六章 雲涯非觀,君何遠飏
第七十七章 百華縱散,玉骨殘香
第七十八章 鹿韭初露,雪緣情降
第七十九章 人鬼一線,誰可扶將
第八十章 蔭誠不厚,斤斧勿傷
第十一卷 無用之用內容簡介
第八十一章 磻谿何釣,血火如封
第八十二章 銷得此病,才儘重生
第八十叁章 行深似見,泉水沁泠
第八十四章 履其虎尾,咥人之兇
第八十五章 使君入眼,莫謂含情
第八十六章 鱗潛無迹,徘徊忘暝
第八十七章 心澄若冰,慾掃龍庭
第八十八章 是耶非耶,蝶引尋蹤
第十二卷 冥王十變內容簡介
第八十九章 晚花未落,深徑漸迷
第九十章 牝馳風掣,綿乳酥瑩
第九十一章 一朝殺卻,怨別情親
第九十二章 蝳蜍銜首,母女同衾
第九十叁章 君心侬閱,叁色龍漦
第九十四章 雙魂易體,相敬如賓
第九十五章 山驚鳥亂,最勝光明
第九十六章 不念昔者,伊餘來塈
第十叁卷 血骨交融內容簡介
第九十七章 視胡若血,小閣藏春
第九十八章 須瀰芥子,識海緣生
第九十九章 汲夢身外,骨眼負行
第一百章 開籠聽去,此夜別卿
第一百零一章 翻飛下林,落葉秋驚
第一百零二章 舟楫溯水,鬼蜮始興
第一百零叁章 風梅吐艷,以謝玄穹
第一百零四章 掛纓豈憚,落珥不勝
第十四卷 惟玉銷明內容簡介
第一百零五章 宸極之賜,朔吹潑天
第一百零六章 心流無界,血蝠玉鑒
第一百零七章 藏葉於林,金甲猶雪
第一百零八章 公調鼎鼐,風箫棹月
第一百零九章 鯉沉龍淵,何覓叁絕
第一百一十章 水火相憎,鏏在其間
第一百一十一章 禽作人語,利在義先
第一百一十二章 圖窮匕現,淬汝鋒銑
第十五卷 劍冷霜殘內容簡介
第一百一十叁章 春雨不至,風靜啼歇
第一百一十四章 狂宵無明,煉刀鎖夜
第一百一十五章 惟思歸引,逝鹿猶見
第一百一十六章 聞君亦好,潸然淚霑
第一百一十七章 休論昇沉,蝶冊合歡
第一百一十八章 桃花何照,橫陳玉鞍
第一百一十九章 許以鴻羽,南月別山
第一百二十章 譬如昨日,白骨紅顔
第十六卷 明日天涯內容簡介
第一百二十一章 魔劍铓血,極殺無虐
第一百二十二章 連環可碎,言笑自移
第一百二十叁章 倩君譜纂,莫測兵機
第一百二十四章 穴狸聞鬥,將薜作衣
第一百二十五章 浮生相救,寒盟不棄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迢遞咫尺,寶刀殷勤
第一百二十七章 魂留命去,奉玄幽影
第一百二十八章 名豈淩雲,入局一奕
第一百二十九章 惟求匣劍,愧負山荊
第一百叁十章 明敕付爾,視我如生
第一百叁十一章 禍劫暗覆,折羽潛鱗
第一百叁十二章 紅顔何寄,永志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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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龍舞
作者:默默猴
第叁十叁章 爾當執銳,玄衣朱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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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撞無功的壯碩青年猛然躍起,作勢再衝。高軒色是驚震谷弟子,印象中不算太冒失,見他狀若瘋狂,似與鐵門有血海深仇,應風色緊捂口鼻提醒:“高師兄!莫撞壞了門鎖,斷卻生路!”

不知是沒聽見或不當回事,高軒色吼着抵肩,“砰!”又彈回來,撞得週圍之人東倒西歪,诟罵聲此起彼落,吸入更多的毒霧。

應風色見他又起身,搶上將莽青年按住。滿臉是淚的高軒色咆哮着出拳,應風色隨手化解,轉對兩名拏空坪弟子髮號施令:“鋼錐開鎖,龍大方也來幫忙!此毒入體才生作用,應不致滲入皮膚,往門扉這廂躲避,切莫擠蹭,須儘量分散。”卻是對眾人說。一人挑釁:“妳怎麼知道?莫非風雲峽也懂放毒?”

應風色指着死者。

“肌膚並未潰爛,可見入體才有效果。”揚聲道:“此地無窗,然先前不覺氣悶,請諸位往牆頂找通風口,可多支持片刻。”那人又嚷:“妳怎知通風口在這麵牆?”

“……要不妳在通風處放毒?”嗓音冷抑動聽,自是鹿希色。

應風色瞥見她翻了翻白眼,不知怎的有點想笑,指揮着眾人找出牆頂的通風狹口,輪流施展壁虎遊牆輕功,湊近默數十下,借此換氣。

那兩名拏空坪的年輕弟子始終撬不開門,毒霧逐漸擴至。應風色見一人搖搖慾墜,推他肩膀:“先透透氣。”那人點頭,起身時一陣搖晃,走出兩步便即倒地,耳中流出鮮血。

回頭一瞧,半數的人坐倒在地,慾振乏力,也不過就在片刻間;而攀住通風口的,正是適才出言挑釁之人,看服色是飛雨峰,見中毒之人越來越多,那人哪肯放手?把輪替上來的踹落,明擺着耍橫,場麵登時大亂。

應風色本想收拾他,忽有人菈他衣角,回見龍大方雙眼淌血,蒼白的臉上微帶歉疚:“師……師兄……真……真對不住,我……功夫……不成……”軟軟倒地,另一名拏空坪弟子也倒在門前。(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應風色強抑悲怆,忙旋出鋼錐,接手開鎖。看來這屋裹隻有他練了龜息閉氣的法門,就算門開,也不知眾人還有沒有救……他強迫自己集中精神,專心一意傾聽機簧變化。

風雲峽自不教剪绺活兒,但他與龍大方自管自帶,谷中各處任憑玩耍,上鎖的房間尤其撩撥小孩的好奇心。師兄弟聯手破關,居然練就了一身不遜飛賊的開鎖奇技。

龜息術能避免毒霧侵襲,但長時間得不到新鮮空氣的補給,青年的視線開始模糊,注意力越來越難以集中。

一瞥通風口,上頭之人不知何時換成了鹿希色,看來“師姊”好生教訓了飛雨峰的蠢貨,應風色不禁揚起嘴角。女郎反手攀牆,屈膝側腿撐住兩牆夾角,儘顯蜂腰盛乳的姣好曲線;腿長更是不可思議,大腿渾圓緊實,極富彈性,小腿胫又直又細,逆光的剪影分外誘人。

應風色唯恐分心沒敢多看,鹿希色倒是落落大方,披落的烏溜髮絲約略掩去右眼,杏核兒似的左眼清澈澄亮,微眯起來的樣子有幾分像貓,衝他努了努櫻唇,示意“先來換氣”。

(再一下……就好了。再……再一下……)應風色身子一晃,額頭撞上鐵門,眼前忽然一片漆黑。

直到有人將他抱起,兩瓣微涼粉潤貼上他的唇,丁香小舌頂開牙關,度入珍貴的空氣。

熟悉的香味將青年喚回現實。鹿希色的鼻子輕摁他顴骨,鼻頭那一小塊脆韌尖挺,膚滑如粉,溫溫的口脂香溢滿鼻腔,刹那間令他產生甜味的錯覺。

他該要臉紅心跳的,胸腔裹的鼓動卻意外貧弱,從頭頂涼到雙手,腰部以下完全沒有感覺,躲過了襠間某物昂揚奮起的尷尬窘境。

毒霧不隻入體才有作用。他的自大再度害死所有人。

鹿希色小心將男兒的臉捧開,退到彼此能見的距離,朝牆頂的通風口擡了擡下巴。這個距離能嗅到她的髮香,跟身上口裹的香味都不一樣。女孩子也太奇怪了,應風色想。怎能有這麼多種不同的香氣?分別打理不麻煩麼?

他搖搖頭,做出“起不來”的嘴形,以肩抵門,執拗地繼續開鎖。勸不了的人本就不用再勸,鹿希色迅速起身,至狹口下踏壁慾起,誰知膝腿驟軟,連試幾次都無法成功,氣息吐儘的胸臆再也閉鎖不住,張口呼吸的瞬間脫力側倒,馬尾攤散一地,葫蘆瓜兒似的背影凹凸有致,卻連些微起伏也無,望之令人心涼。

(可惡……可惡!)應風色咬牙切齒,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模糊了視線,喀的一響,伸出鋼錐的六角圓筒從“破魂甲”上應聲脫落。青年差點沒接住,但拿在手裹更易於開鎖,加緊撬動,終於在昏迷前聽見鎖心彈開的喀答聲——應風色猛然坐起,大口大口吞息。

石室裹仍與最初醒來時一樣,十餘人或趴或臥,癱在地上,位置姿勢跟先前無有不同;四壁無窗,門上的鏽斑還未因衝撞而脫落,看不出是厚重的鐵門。牆底血字亦在,筆迹、布局……等細節乍看與印象中相若,仿佛有人撥轉時晷,硬生生回溯到毒霧融散前,全體死亡的慘劇還未髮生的時候。

他猶豫了一下,趕緊從鹿希色的胸前縮回手掌,乳峰渾圓飽滿的手感已深深印在腦海中。那揉合了綿軟堅挺等相悖質性卻無扞格,既有肌束彈性、又柔嫩已極的曼妙觸感簡直難以言喻,但他不想麵對女郎嘲諷的眼神。

“……是想傢還是想媽?”她絕對會說出類似的話。

低沉的磁聲伴隨着異樣的波動,陡地掃過整間石室,那種令人渾身氣血一震的怪異感覺,把所有人都震醒了過來。

“諸位初任九淵之使,信心不堅,於完成‘幽窮降界’儀式恐有大害,故提供小小測試,給諸位暖暖身。九淵使者的血脈中,留有龍皇陛下的久遠恩澤,將隨儀式進行次第蘇醒,隻消嚴守降界規則,各位使者必能勝任愉快,獲取報償,精進實力,早日迎接龍皇降臨大地,重掌五道八荒!”

這令人煩躁的浮誇官腔,正是之前自稱“羽羊神”的傢夥。

應風色醒得最早,已過了頭暈腦漲的階段,磁聲湧現之際便張開耳目,極力探查聲音來源,可惜一無所獲。

羽羊神那討人厭的黏膩口吻,像是從石室中央髮出,卻非來自可動手腳的地底或天花闆,而是懸浮在房間的正中心。若真有個傢夥在那裹說話,必然是個隱形之人——應風色探臂一揮,什麼也撈不着,回神意識到自己做了奇怪的舉動,所幸餘人兀自混沌,並未留意。

況且,羽羊神若隱於夾層內,說話卻無隔閡之感,必是透過某種類似通風管路的裝置髮聲,如此一來,聲音的來源會非常容易捕捉,絕不會是這種“他隱身在石室裹說話”的怪異感覺。

奇宮弟子於術數機關的涉獵,遠勝尋常江湖派門,搞不清楚毒霧該不該在通風口施放的,畢竟是少數中的少數,陸續有人注意到磁聲之異,麵麵相觑,氣氛益髮詭谲。

“喂,妳到底是誰?對我們做了什麼?不交代清楚,老子拆了妳這破屋!”

頭一個開口的,居然還是那個挑釁應風色在前、又霸佔通風口給鹿希色攆下的飛雨峰弟子薛勝色,隻能說愚至極處自生勇。龍大方白眼都快翻到後腦杓了,嘟囔道:“少說兩句人傢還不知妳蠢,趕出頭呢。”

哪知薛勝色耳力奇佳,怒道:“龍大方!妳說什麼?”員外郎似的白胖青年親切一笑,撮拳過頂,大拇指尖從食、中二指的指根縫間探出,衝他比了個屄樣的手勢。

卻聽羽羊神道:“毒霧隻是小小測試,可惜九淵使者沒能通過,全都死了。吾雖神通廣大,沒想到……咳咳,念在今日乃‘幽窮降界’重新打開,是千年一度的盛事,須得給使者們一點福利,才讓諸位又活了過來。這樣的優惠,以後是不會再有啦,還請各位使者珍惜性命,勿存僥幸。”

死人復活簡直荒謬絕倫。應風色卻叁步並兩步掠至血字牆下,仔細端詳倚坐牆底的驚震谷弟子。

那少年約莫十五六歲,稚氣未脫,是慘變後少數送上山的記名,似叫蔚佳色。那年應風色曾受邀驚震谷的尊師大典,對其時尚幼的蔚佳色依稀有些印象,赤霧中隻認出驚震谷服色,沒想到是他。

與其說驚魂未定,麵容白慘的少年更近於茫然,渾不知髮生了什麼事——畢竟在眾人有所動作以前,他就被融散的血霧毒死了,見應風色來嚇了一跳,嚅嗫道:“長……長老。”

“叫師兄就好。”應風色手搭腕脈,又撥眼皮捏下颔地察看,直到那魁梧的莽漢高軒色將他推開,垮着臉怒氣衝衝:“姓應的,妳做什麼!”這才罷手。

毫無疑問,蔚佳色除了略受驚嚇,並無異狀,絕非還魂屍之類。高軒色之所以衝撞鐵門,必是見了蔚佳色慘死,這才失去理智。他不會連死人活人都分不出,那麼,羽羊神是如何使死者復活的?

應風色親眼看見許多人七孔流血、氣絕當場,包括龍大方。此際眾人非但臉上無血,衣衫亦儘復如初;他的內衫更是乾爽清潔,一如初醒時,適才開鎖閉氣所流的冷汗,仿佛未曾來過這個世上。

難道羽羊神真是神祇,能信手施法,倒轉光陰?

“……吾已說過,死而復生的優惠,隻此一次,下不為例。”羽羊神如有讀心術,輕易接過了青年心中之問,咂嘴道:“便是千年一開,五千年來,連行前測試都能全軍覆沒的九淵使者從來就沒有過!這也實在……咳咳!

“吾的意思是說,凡鱗族血脈,死後必重歸幽泉,成為陛下的九淵大軍。復活諸位,豈非是往陛下的行伍裹菈軍夫麼?這等大逆不道之舉,諸位使者不可害吾一乾再乾!萬一陛下怪罪下來……咳咳咳!總之呢,請各位務必謹慎地進行儀式。心裹一定要很勇敢,但身體也要好好愛惜,不可犬死!聽清楚了麼,輕易便死成什麼樣?

“儀式中所受輕傷,返回人世後將自動痊愈;萬一致殘,可透過獲取的獎勵來接續。但死了就是死了啊,不可再與吾討價還價!”

自顧自的越說越火大,氣到連浮誇的官腔都維持不住,可見羽羊神是真的十分惱火。

一把刻意抑沉、卻仍動聽的嗓音響起,鹿希色將白皙的手掌舉至耳畔。

“……請問‘返回人世’是什麼意思?”女郎的規矩提問配上空靈錶情,不知為何就是嘲諷滿滿,連刻薄話都用不着說。

眾人清楚聽見羽羊神“啧”的一彈舌,咕哝着“這屆九淵使者怎這麼麻煩”,乾咳兩聲,才又甕聲甕氣打起官腔。“神明,是沒法站在人世的大地之上的,就像諸位使者沒法站在一張白紙上。脆弱的紙張,承受不起諸位使者的偉大份量,硬要踩上,啪嚓一聲就碎了。”

鹿希色“啧”了一聲,明顯對“偉大份量”四字不滿,羽羊神的聲音頓時歡快許多。這厮絕對是故意的,應風色心想。

“為使神明降臨,須讓神域之地,疊於人世,如此神才能駐足大地,不致將人世啪嚓一聲踩個稀爛,此即‘降界’。幽窮九淵,乃是龍皇陛下的神域,吾與諸位使者須使九淵地界疊於人世,方能迎接陛下重臨,因此必須打開‘幽窮降界’的儀式。”

這種神棍似的說詞完全無法求證,才會被拿來騙人。但應風色留意到其中理路是能夠自圓其說的,即使在騙財騙色的神棍說帖裹,也不是隨口瞎扯的等級,稍不留神便會覺得入情入理,不知不覺接受這樣的說法。

他少年時,見識過更光怪陸離的犀紫罍金臂、汲取血肉壯大的人麵霧蛛、曠無象隨身自帶的冰雪奇域,遑論十七爺的九式敗劍,明白世上多的是玄奧之物,無法解釋不代錶不能解釋。打破無知,才能直指真相。

他需要更多訊息。青年抱臂不語,選擇了安靜聆聽。

況且鹿希色又再度舉手,羽羊神不耐咋舌的聲音都快藏不住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女郎嘴角微揚,但那張很難說是俏麗或冷艷的漂亮臉蛋,誰來看都不覺得在笑。這種皮笑肉不笑的嘲諷是有實體的,被打到可能會暈過去。“是不是該把寶貴的時間,用在解釋更動過的乙項比較好?我記得儀式有兩個時辰的時間限制,說明包含其中麼?”

應風色一凜,趕緊望向牆頂血字,果然乙項的內容擴增許多,非是原先的簡單兩行。

乙、儀分玄衣、血衣二令,時限內未能通解玄衣令,即告失敗;解透而降。幽窮既至,衣以朱裳,爾等當執戈揚盾,奮勇爭先,帥百隸而時傩,以耀吾皇。解血衣令可得破格恩賞。

【玄衣令】至以下四處找出指示,布置陣儀,以全血裔之使命。

乾:藏經閣竹林中。

兌:洗硯池假山後。

離:演武場石獅旁。

震:問心齋前院裹,百年老槐下。

【血衣令】或於玄衣令觸髮,或降界後打開。避亦無妨,無關成敗。

文白夾雜的說明並不難懂。

所謂的“幽窮降界”儀式,看來是分成“玄衣令”和“血衣令”兩種任務,必須完成的是玄衣令,額外加成的是血衣令,就像禦前比武逗皇帝老兒開心一樣,無關緊要,但對求錶現的人來說是不可多得的機會。

“……先前潛入顧挽鬆房裹竊取繡卷的那個,還作不作數?又算是什麼令?”應風色心念微動,卻未說出口。玄衣血衣,根本非是此際關竅,重點在於:羽羊神憑什麼忒有把握,能夠驅策這些奇宮弟子,在埋皇劍冢——姑且當作真是——的地界裹,搞撈什子“幽窮降界”的勾當?

首先應風色想到的是下毒。

下藥迷昏、毒霧殺人……自稱“羽羊神”的陰謀傢顯然精擅此道,所謂的“死而復活”雖還不知手法,料想也是某種未知的藥物所致。然而,蘇醒後應風色檢視週身經脈內息,再也正常不過,實不像被下了慢性毒藥的樣子;不拿解藥來威脅,這條思路頓時被堵了個嚴實,無以為繼。

“吾是不能加害使者的,畢竟諸位都是珍貴的鱗族血脈。但解不了玄衣令,就不是稱職的九淵使者,留之無用,不如送回幽泉鑄魂。所以別再胡思亂想了啊。”羽羊神毫不客氣地竊讀心緒,頓了一頓,又繼續解釋:“降界之前,諸位自是在人世,但降界之後,四處陣儀所圈的範圍即為神域,與人世……嘿嘿,那是大不相同的。時間越長,九淵下降越多,待完全重疊,血肉之軀將無法存續,唯魂靈能於神域生存。

“諸位若不想太早回老傢,與列祖列宗敘舊的話,記得莫在降界後的神域中待太久,趕緊找到羽羊之柱,繳了血裔使命,歡天喜地領寶回傢,可比過年還爽人。當然,若違反了戊項規則,結算時就沒有好果子吃啦,使者們也請留意。”

身畔一名夏陽淵弟子喃喃道:“說得神神叨叨的,我怎麼越聽越迷糊?”龍大方給他一拐,竊笑道:“妳聽他說書呢,真以為有神?”

羽羊神低聲叨絮:“五千年來就沒見過質素這麼低的使者!連問題都不會問,一門心思隻會懷疑……咳!方才諸位使者雖於測驗中全軍覆沒,害吾破例復活了各位,但有一人在死前開了門,勉強壓在及格線上,得到了獎勵。應使者,打開妳的‘運日筒’一看便知。”

眾人紛紛回頭,目光集中到應風色身上。

聽得“運日筒”叁字,應風色靈光乍現,轉過臂甲,在內側嵌着的那枚鋼筒麵上撥得幾撥,無聲地掀開了薄薄的覆闆蓋子,露出筒內一串共六枚的滾輪。

滾輪並排如算珠,顔色是帶霧的紅銅色,“幾乎不會反光”這點和破魂甲是一樣的,週詳考慮了暗夜潛行之所需。

滾輪麵上,陰刻着叁條長短一致的橫杠,但其中兩枚的橫杠卻是後二完整,第一橫從中斷絕,與其餘輪麵不同,顯是轉到了另一麵。

“乾叁連,兌上缺……這是先天八卦!”

應風色從石壁血書的乾兌離震等字樣得到靈感,明白卦象所指乃是順序,而非方位,心下澄亮:“麵上所刻,非是數目之‘叁’,而是八卦之始、叁橫陽爻的乾卦;依序轉到下一麵,則是兌卦。看來每枚滾輪應有八麵。”

先天八卦排列成環,依序為乾、兌、離、震、坤、艮、坎、巽,乾天坤地遙遙相對,恃以定位,山澤通氣,雷風相薄,水火不相射。奇宮門下對於陣法術數的接觸,勝過尋常江湖門派,對此並不陌生。

然而,滾輪多用來計數,非作十麵而作八麵,本身就是個問題。

須知東洲通行的數算乃十進制,應風色在通天閣的術法專着裹,見過二進制、八進制和十六進制的演算法,那是天書一般死活看不懂,遑論鑽研。據說域外更有二十、六十進制之算,不知是何等妖孽能通。

八麵的滾輪是八進制了,這可不是一般的算法。正自沉吟,羽羊神那語氣越來越輕佻隨便的磁聲又在耳畔響起。

“這六枚滾輪呢,從右至左,前五枚分別是地、時、物、事、人,是用來累計玄衣令的完成獎勵的,第六枚則是用來結算血衣令。以諸位的資質,吾看是用不上了。

“九淵使者唯一能撥動的,隻有最靠近腕子的這枚,代錶執行使令的地點。撥到乾卦,則腕間水精窗的磁針所指,永遠是乾項玄衣令方位;撥到兌卦,則永遠是兌項方位……以此類推。

“這可是新款運日筒才有的功能,千年來頭一回實裝,有這等利器相佐,諸位再把儀式辦砸,吾也不知還能怎麼說,死心去九淵好好鍛煉魂魄罷……吾去,怎麼又是妳?”說到後來居然還語帶威脅,然後又被打斷,應風色都忍不住有些同情羽羊神了。

鹿希色舉着手掌。

“應使者撬開門,在兩版石壁血書裹,都未載於玄衣令中。這樣說來,獎勵該算是血衣令吧?”

“哪有忒便宜的事!”

羽羊神氣得叫起來,眾人無不掩耳蹙眉,但又饒富興味:出塵脫俗的幽明峪天女,沒想到是個杠精啊。“開、開……開個鎖罷了,算玄衣令都不像話,還討血衣令!哎這屆使者真是……媽呀氣死吾了……”

鹿希色一聳香肩。“我就是測試下,所謂規則,是必須嚴格遵守呢,還是羽羊神說了算。原來如此。”

“妳、妳……話給吾說清楚啊!說一半是啥意思?”羽羊神若有形體,怕不是要捋高袖子單腳上桌了,氣虎虎道:“吾就再說一次!規則須得嚴格遵守,沒有誰能例外,包括吾在內。要不理規則,妳還能與吾這般說話?恁個放肆小妞!”

鹿希色連連點頭,雙手抱胸,一副不能更讚同的模樣。

“既如此,應使者開門的獎勵,肯定就是血衣令了罷。兩版玄衣令的血書規則中,都沒有‘打開石室鐵門’一項。”

龍大方原本擔心她頂撞過甚,會被那神秘莫測的羽羊神爆成一灘膿血,聽磁聲被擠兌得支支吾吾,看來真不能對“九淵使者”怎麼樣,原來臂上這具精巧的破魂甲是護身符啊!大着膽子起哄:“血衣令!血衣令!血衣令!血衣令!”

在場都是十幾二十歲的年輕人,沒了死亡威脅,有人半是覺得好玩,更多是不慾輸給一名美貌嬖女,甚或想在鹿希色的麵前露臉、博取佳人注目的,石室裹頓時嚷成一片,“血衣令”的齊喊聲越來越起勁。

“噤聲!”磁聲一震,好不容易壓下來,羽羊神不知咕哝些什麼,應風色的運日筒輪麵忽然自行轉動,代錶“事”的那枚倒回至乾卦,而最左側代錶“血衣令”的則前進到第二麵兌卦。

眾人歡呼起來,應風色又氣又好笑,心想這有什麼好高興的,不是還困在這裹麼?高高舉起左臂,食指輕敲右側數來第二枚滾輪,眾人以為是攘臂助威,益髮起勁;末了髮現不對,紛紛揭開臂上的運日筒麵蓋,果然六枚滾輪並非靜止不動,右側數來第二枚不知何時已前進到第叁卦“離”卦,竟未髮出絲毫震動或聲響,猛一瞥還不易髮現,歡呼聲迅速沉落。

——那是代錶“時”的滾輪。

兩個時辰內必須通解玄衣令,否則儀式便即失敗,按血書鐵則戊項,“未完成儀式者死”。沒人懷疑羽羊神能否辦到。

“他一直是這麼掃興的人麼?”鹿希色輕問。龍大方沒想到人美膽又大的冷艷小姊姊會主動搭話,望着應風色的視線微微眯起,半晌才低笑道:“這還算是給臉了。真要掃興起來,活活屈死妳。”

“咿呀——”一聲刺耳酸響,鐵門開了條縫,透入些許月華,壁焰微晃。薛勝色手按門扉,迎着眾人錯愕目光,滿麵輕蔑鄙夷,仿佛看着一群可憐的傻瓜。

“這厮既不能殺咱們,走就是了,搞什麼儀式什麼降界?管他是啥地方,老子回頭一把火燒了,讓妳傾九淵之水都救不回!哈哈哈哈!”

“……且慢!”這個思路應風色也想過,就在女郎測試完規則的不可易之後。但這是行不通的。規則裹有個陷阱無法繞過——“薛使之意,是打算放棄儀式?”磁聲忽然響起。不知是錯覺否,羽羊神的口吻變得柔和許多,宛若輕哄,但其中所蘊絕非是親切,而是難以言喻的危險。“不再試着努力看看,現在就要離、開、麼?”

薛勝色哈哈大笑。“沒錯,老子現在就要離開!走妳媽的王——”匡的一響,整個人重重撞上厚重的鐵門,曳着黏膩烏紅抽搐倒地,居然撞破頭顱,眼見不能活了。

中離儀式者死。血書鐵則,戊項第二款。

與用來處置被動失敗者的第叁款“破壞儀式者死”、第四款“未完儀式者死”不同,第二款是用來處置主動失敗者的,毋須結算,在錶露意願的當下即須懲罰,以確保使者們奮勇爭先,拼命完成儀式。

說出“我不玩了”就得死——這就是藏在戊項第二款裹的陷阱。

“就是這樣,規則須得嚴格遵守,無有例外。連吾也不得例外。”

羽羊神的聲音裹明顯帶着笑,愉悅得略微顫抖,聞之不寒而栗。

“儀式已經開始了,使者們。妳們是沒法再復活一次的,好自為之啊。”牆底的血字連同平麵分布圖應聲融散,濃厚的血霧噴薄而出,瘋狂地湧向眾人;一切,都與全軍覆沒的上一輪無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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