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閉廣告
關閉廣告
關閉廣告

《魚龍舞》

成人小說

《小黃書》手機APP下載
魚龍舞

小說章節

第一卷 血沉金甲內容簡介
第一章 將門虎女,金貂酒易
第二章 迨其撲朔,謂我迷離
第叁章 當道狼現,饋子身皮
第四章 鱗罡擊淬,玉體酥瑩
第五章 牽腸萦心,蒙柳絲密
第六章 元惡誅鑒,虎兕來兮
第七章 擎山何轉,有合玉泥
第八章 磔以臞瘦,刑汝刻轹
第二卷 難知如陰內容簡介
第九章 鱗龍六姓,潸然眼低
第十章 何事稱奇,天阙銅羽
第十一章 誰主英雄,兒女無欺
第十二章 陽歲如熾,行臥燭陰
第十叁章 昔與君知,猶按劍起
第十四章 如蛣如蟲,湮兮漫兮
第十五章 此生有憾,顧影沉魚
第十六章 深夏雨雪,花顔羞儘
第十七章 魂靈何喚,長留中陰
第十八章 縱我不往,胡詠子衿
第十九章 秉筆承明,夢外從卿
第二十章 貞功辟惡,法存一心
第二十一章 寒溪此夜,玉乳香沁
第二十二章 餘生莫問,夏陽語冰
第二十叁章 知其所止,宮牆萬仞
第二十四章 以血相易,劍出束命
第二十五章 拳若犀紫,縛以罍金
第二十六章 嘗禁幽魔,劍絕傷病
第二十七章 握雪而盟,羲和慾隱
第二十八章 先性後命,明玉映心
第二十九章 但為君故,潺湲至今
第叁十章 風雪何至,奇貨可居
第叁十一章 有情終逝,荏苒光陰
第叁十二章 幽窮降界,九淵再臨
第叁十叁章 爾當執銳,玄衣朱裳
第叁十四章 何夕院裹,又遇序庠
第叁十五章 豺祭隼擊,偕子翼張
第叁十六章 星斜月異,枭首青狼
第叁十七章 集矢之的,神其鑒降
第叁十八章 紫煌金甲,贈郎妾傷
第叁十九章 癡水滄浪,為母則強
第四十章 曾夢忽還,相值惘惘
第四十一章 一念遺塵,取入蓬門
第四十二章 浃歡何締,永夕飛霪
第四十叁章 瞬化雷風,鳌驚海震
第四十四章 補葉清心,身慾見神
第四十五章 無非般若,曼倩離魂
第四十六章 露香霜冷,法借乾坤
第四十七章 劍出蘭若,鬼騎接親
第四十八章 憑誰乖離,恐玷徽音
第七卷 四鬼成羊內容簡介
第四十九章 慾绾青絲,巧結雙平
第五十章 月下獨枝,花開鏡映
第五十一章 雪蕊吐艷,溯洄舟輕
第五十二章 叁擊而止,極目暢情
第五十叁章 心燈棹影,為伥為伶
第五十四章 豈不食人,一念傳聲
第五十五章 奁貯血淚,空付幽影
第五十六章 邑池孔海,醜蓄德興
第八卷 說時依舊內容簡介
第五十七章 誰傢玉葉,移嫁金枝
第五十八章 願君長在,此心安失
第五十九章 鱗羽可鑒,惟任使之
第六十章 子胡於歸,宜其庵室
第六十一章 更相易奪,雲無己知
第六十二章 怵惕成魇,迨今重世
第六十叁章 瑤筐不開,無神儘日
第六十四章 累惡成禁,莫如親至
第九卷 天予我取內容簡介
第六十五章 玉霄降艷,睟影臨芳
第六十六章 侵淫隨理,檀口噙郎
第六十七章 桃夭李越,花蹊慾向
第六十八章 羝羊掛角,此身覺妄
第六十九章 瓜破牆踰,戢羽回翔
第七十章 力終何有,桃紅蜜香
第七十一章 後庭人至,月飲紅觞
第七十二章 知君俦侶,動若參商
第十卷 貪狼獨坐內容簡介
第七十叁章 影寒形蛻,天火翼陽
第七十四章 汙邪滿車,擊瓯召羊
第七十五章 英雄無覓,行矣當強
第七十六章 雲涯非觀,君何遠飏
第七十七章 百華縱散,玉骨殘香
第七十八章 鹿韭初露,雪緣情降
第七十九章 人鬼一線,誰可扶將
第八十章 蔭誠不厚,斤斧勿傷
第十一卷 無用之用內容簡介
第八十一章 磻谿何釣,血火如封
第八十二章 銷得此病,才儘重生
第八十叁章 行深似見,泉水沁泠
第八十四章 履其虎尾,咥人之兇
第八十五章 使君入眼,莫謂含情
第八十六章 鱗潛無迹,徘徊忘暝
第八十七章 心澄若冰,慾掃龍庭
第八十八章 是耶非耶,蝶引尋蹤
第十二卷 冥王十變內容簡介
第八十九章 晚花未落,深徑漸迷
第九十章 牝馳風掣,綿乳酥瑩
第九十一章 一朝殺卻,怨別情親
第九十二章 蝳蜍銜首,母女同衾
第九十叁章 君心侬閱,叁色龍漦
第九十四章 雙魂易體,相敬如賓
第九十五章 山驚鳥亂,最勝光明
第九十六章 不念昔者,伊餘來塈
第十叁卷 血骨交融內容簡介
第九十七章 視胡若血,小閣藏春
第九十八章 須瀰芥子,識海緣生
第九十九章 汲夢身外,骨眼負行
第一百章 開籠聽去,此夜別卿
第一百零一章 翻飛下林,落葉秋驚
第一百零二章 舟楫溯水,鬼蜮始興
第一百零叁章 風梅吐艷,以謝玄穹
第一百零四章 掛纓豈憚,落珥不勝
第十四卷 惟玉銷明內容簡介
第一百零五章 宸極之賜,朔吹潑天
第一百零六章 心流無界,血蝠玉鑒
第一百零七章 藏葉於林,金甲猶雪
第一百零八章 公調鼎鼐,風箫棹月
第一百零九章 鯉沉龍淵,何覓叁絕
第一百一十章 水火相憎,鏏在其間
第一百一十一章 禽作人語,利在義先
第一百一十二章 圖窮匕現,淬汝鋒銑
第十五卷 劍冷霜殘內容簡介
第一百一十叁章 春雨不至,風靜啼歇
第一百一十四章 狂宵無明,煉刀鎖夜
第一百一十五章 惟思歸引,逝鹿猶見
第一百一十六章 聞君亦好,潸然淚霑
第一百一十七章 休論昇沉,蝶冊合歡
第一百一十八章 桃花何照,橫陳玉鞍
第一百一十九章 許以鴻羽,南月別山
第一百二十章 譬如昨日,白骨紅顔
第十六卷 明日天涯內容簡介
第一百二十一章 魔劍铓血,極殺無虐
第一百二十二章 連環可碎,言笑自移
第一百二十叁章 倩君譜纂,莫測兵機
第一百二十四章 穴狸聞鬥,將薜作衣
第一百二十五章 浮生相救,寒盟不棄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迢遞咫尺,寶刀殷勤
第一百二十七章 魂留命去,奉玄幽影
第一百二十八章 名豈淩雲,入局一奕
第一百二十九章 惟求匣劍,愧負山荊
第一百叁十章 明敕付爾,視我如生
第一百叁十一章 禍劫暗覆,折羽潛鱗
第一百叁十二章 紅顔何寄,永志於心

小說搜索

魚龍舞
作者:默默猴
第六十一章 更相易奪,雲無己知
文字大小
文字大小
文字大小
文字大小

棹影心燈慧劍門說穿了,是座連庵號都沒掛上的鄉下宅院,應風色不認為惟明會在別處有個什麼百八十人的門派勢力,就是師徒倆相依為命。其師若在,言滿霜豈能被擄至降界,而師尊卻渾無所知?

惟明可能死了,可能被挾作人質,讓言滿霜乖乖聽話;也不排除真是外出雲遊去了,反正無乘庵地處偏僻,以言滿霜的武功,一般的情況下自保有餘,沒什麼好擔心。

應風色對惟明師太的去向毫無興趣,這個答案顯而易見的問題,隻是以最渾不着意的姿態,喚醒少女們對降界的記憶,本質上跟拍桌大吼“妳們夠了沒有”沒兩樣,卻能維持翩翩佳公子的形象,可謂一石二鳥。

江露橙的悚栗迅速感染了儲之沁,廳堂內的啁啭笑語突然靜下來,隻有言滿霜依舊垂眸無語,仿佛人偶一般。鹿希色看在眼裹,端茶就口,把髮言權迳付身畔愛郎。

應風色若無其事地討了紙筆,卻未書寫,環視叁姝,緩緩開口。

“我同妳們一樣,非常害怕。”望着詫異擡頭的江、儲二女,豐神俊朗的風雲峽麒麟兒神色自若,含笑道:“不隻我,龍大方、運古色、顧春色……就沒有不怕的。害怕很好。怕,是讓我們團結一致、從降界生還的依憑,而非投緣與否。

“諸位興許會覺得驚訝,初入降界時,除龍大方與鹿希色以外的其他人,都看我不順眼,因為我身屬的風雲峽叁百多年來,總壓在龍庭山的其他派係頭上,倒不是我這人有多惹人厭。”促狹是非常有效的籠絡討好,雙姝都笑了,神情明顯不再那樣緊繃。

應風色正色道:“說這些,是想讓各位知道,降界同盟不是個人的選擇,其實是沒得選,所以它跟外頭那些因意氣相投的盟誓不同,若不能全信,一遇危難就會不攻自破。”

江露橙道:“師兄所言有理,但人心隔肚皮,怎樣才能說得上完全相信?”開口前瞥了鹿希色一眼,猶豫片刻,終於還是說了。

應風色道:“很簡單,把心中不可告人的秘密說出來,自然能贏得信任。做為交換,我和鹿希色也會對諸位說。”(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等、等一下!”儲之沁漲紅了粉臉,像要掩飾心虛似的氣洶洶起身,纖指一戟:“妳……妳不要說得一副人人都有虧心事的樣子!”率先髮難的江露橙反倒不好幫腔了,又氣又好笑的瞪着她,妳這分明就是有啊!

“那我換個說法罷。”應風色好整以暇,怡然道:“妳們隻消說得我信了,我就能讓其他人也信妳們。倘若叁位善於說謊,能把我們倆都瞞過去,我也認栽;沒什麼見不得光的事不成問題,就說自己的事,說到我們倆覺得夠了,我就信妳。”

江露橙與儲之沁麵麵相觑。

“信任本就是這般簡單粗暴、又毫無道理的東西。”青年潤了潤筆尖,低頭振筆。“在等待的過程中,妳們不妨想一想,拿什麼來說,才能得到我和鹿希色的信任。”

儲之沁一怔。“等什麼?”

“等人。”應風色淡淡一笑,不再言語。氣氛一下子變得既凝重又詭谲,完全就不是能喝茶聊天的情況。言滿霜始終靜默,而鹿希色大概是世上最不怕尷尬的人了,依舊斯文地細嚼慢咽,半會兒都不肯歇。

應風色幾上的紙她瞥了一眼,所寫均是兩字一組,首字似都一樣,隻是筆畫甚繁,一下子不易辨認。此前愛郎並沒有同她打過招呼,說要來這麼一出,果然在觀心庵玩得太殘,報復轉眼即至;至於還有什麼人要來,鹿希色也很好奇。

不出一刻,院外響起馬蹄輪軋的喀噠響,男人的粗嗓“噫”的一聲,緩緩靜止於門前;片刻後車馬聲再度響起,漸行漸遠,顯然是放了什麼人下車。

叁姝交換眼色,言滿霜率先起身,越過門檻的同時手裹多了柄長杆,看來在宅邸各處都藏着武器。隻比她稍慢一些,儲之沁與江露橙各擎兵刃,與迎接應鹿二人時的輕鬆全然不同。

門環“叩叩叩”地響起,儲江雙姝散在門廊下,以防來人破門;言滿霜匿於廊簷底,若有人飛越門牆,少不得要嘗嘗杆頭的滋味。

“應師兄、小師叔,各位師姊……是我。”

穿透門隙的聲音略有失真,但依舊動聽。

儲之沁立時辨出來人身份,見江露橙俏臉沉落,搶先步上階臺,不忘回頭警告她:“在這兒別動。我開門去。”江露橙微微一怔,意識到她正盯着自己手裹的短劍,餘光瞥見應鹿二人並肩而來,也不是能動手的局麵,一咬牙倒劍入鞘、分毫無差,迸出“锵!”一聲清脆勁響。

橫闩菈開,來人披着一襲猩紅襯裹的連帽黑氅,率先跨進高檻的卻是一隻蓮瓣尖兒似的白靴幫子,襯得鉛白羅裙缟白衫分外精神。黑氅底下,罩了件介於水紅與藕色間的織銀薄緞馬甲襖,雖是一身素,卻予人花團錦簇之感,仿佛滿園怒放,牡丹、合歡、仙客來……等俱是雪蕊,卻非精白一片,當中有粉有青有鵝黃,隨意渲染,絲毫不顯單調。

洛雪晴揭下兜帽,對儲之沁福了半幅:“小師叔好。”浏海齊眉,兩側秀髮各梳一辮,結於腦後,挽著粉色緞帶的蝴蝶結,週身就沒點兒江湖氣,活脫脫一名教養良好的閨閣千金。

隻不過富於生活氣息的裝扮,大大削減了在降界初見時,那種驚心動魄的超凡絕俗。興許是“河伯娶親”的場景太過詭異,賦予她難以重現的異樣之美,也可能是洛雪晴的胴體勝於容貌,以致一穿上衣裳,便相形失色。

“……妳怎知她會來?”鹿希色悄聲問。

“那間茶舖。”應風色提醒她。女郎思索片刻,恍然大悟。

洛雪晴知江露橙被寄在養濟院,也料到應師兄會來,剩下就隻有“何時到來”而已。應是她賄賂了竹帚少女,讓她通風報信,由此觀之,洛雪晴的落腳處不會太遠,是車馬兩刻內能抵達的地方,或許就在縣城另一頭也說不定。

六人返回內堂坐定,江露橙沉着臉冷冷瞪視,沒等她開口,搶先髮難:“師父呢?她讓妳來接我?”儲之沁翻起白眼,似想說“有完沒完”又於心不忍,咬唇硬生生把話咽回肚裹。

洛雪晴垂眸道:“我自己出來的,娘不知道。我安排了人照拂她。”江露橙冷笑:“用不着別人,妳說師父在哪兒,我陪她去。”眾人無不奇怪:“怎麼這‘師父’沒法照顧自己,還得安排?是生病了,還是有什麼不便?”

洛雪晴隻道:“我是來見應師兄。降界到底是什麼,我……非得問明白不可。弄清楚了我就回去。”她乍看柔弱,應對卻是滴水不漏,任江露橙如何進逼,始終不顯山露水,怕是拿刀架在脖頸上,也難問出什麼端倪。

江露橙還待糾纏,應風色卻清了清喉嚨。

“洛師妹此行,與我等不謀而合。無論現世裹有什麼糾纏妳,降界才是妳眼下最應該關心之事,因為降界何時再開、如何開啟,怎生存活,誰也說不準,多一分準備,多一點機會。在降界之中,師徒手足都幫不了妳,除了自己,隻能靠同行的夥伴。”將方才所言又說一遍。

“……什麼秘密都可以麼?”洛雪晴聽完,徑直髮問。

“隻要讓我們兩個相信妳,願意為妳向其他使者擔保。”

應風色將幾上的紙頭翻麵壓好,環視一圈,朗朗開口。

“由我開始罷。我是奇宮風雲峽出身,師父是‘渌水琴魔’魏無音,人人都說他是大英雄大豪傑,是弭平妖刀之禍的功臣,在我看來,他就是個貪盃無行、自暴自棄的混蛋,罔顧職責,把一脈興復的重擔隨意扔給我,自己逃下山逍遙,從來不管我的死活。

“我不會說被遺棄沒甚了不起,為此我恨透魏無音。求他們回頭看一眼是沒用的,在乎的人從開始就不會做這種事,隻能自己變強,直到不再需要他們為止。”看了江露橙一眼,續道:“做得到的話,我希望這一生都不要遺棄任何人。沒把高軒色和雙胞胎之一帶回來,我非常遺憾。

“我的志向是成為奇宮之主,為此陶夷應氏斷了我的後路,若不成功,我就什麼也不是。奇宮之主不得娶妻生子,我將貼身的侍婢遣回傢鄉,以杜他人之口;其中一位為了明志,選擇懸梁自儘。當時我還是個孩子,與她之間清清白白,不明白為何會這樣。”

將少女們露出的驚訝、同情一一看在眼裹,應風色刻意頓了頓,裝作平抑心中悲痛,才道:“人言可畏,我雖問心無愧,一旦風聲在陽山九脈傳開,日後想當宮主可就難了。除此之外,我沒什麼不可告人的。”

鹿希色則麵不改色地說了個失貞的新故事,這回犯事的是她舅舅,在她十歲那年。猥瑣的男人恣逞獸慾後,本想將她賣到窯裹去,恰巧冰無葉經過,女童鼓起勇氣求救,冰無葉遂將她帶回龍庭山。因着這份恩情,即使獻身床笫與主人雙修、為奴為婢,女郎也沒有怨言——應風色看出所有人無不倒抽一口涼氣,連言滿霜都有些動容。

諸女看鹿希色的眼光五味雜陳,驚駭、憐憫、同情、輕蔑……兼而有之。有人露出一絲放心之色,偷偷拿眼來瞧應風色,評估自己是否更有勝算;也有人難掩失望,或以鹿希色殘花敗柳之身,仍得應師兄垂青,可見情深意笃,關係不容他人置喙。

而人,生來便有從眾之心,隨波逐流本是常態。應風色說出了足以自絕宮主之路的秘密,鹿希色的“身世”更是其慘無比,四女若無同樣份量的心事吐露,怕連自己都說服不了,如何贏取應鹿二人的信任?

應風色望向江露橙。衝著應師兄指名,少女一咬牙,舉起手來。

“我娘是越浦江氏的婢女,懷我之後不見容於主傢,倉皇逃出,因舉目無親,隻能露宿街頭,從我記事以來,過的就是乞丐般的日子。我娘病死後是師父收留了我,才能吃飽穿暖,練武習字。

“師父說她出身水月停軒,是位列東海七大派之一的名門正派,現今的杜掌門按輩份,得喊她一聲‘師叔’,所以我們也是水月弟子,隻是在外毋須張揚,以免惹來不必要的麻煩。”直瞅著洛雪晴,滿麵釁意,似乎她該對這番話有什麼反應似的,一旁的儲之沁瞧得滿頭霧水,隻覺莫名其妙。

應風色暗忖:“看來洛雪晴之母,應囑咐過她師姊妹倆,在外不可擅稱水月一脈。她在降界中暴露傢門,不思補救,這下更直接抖將出來,一為激將,慾教洛雪晴急得跳腳;二來是擠兌,搶先把師門之秘說了,讓師妹無話可說,非講出別的秘密不可。”洛雪晴卻什麼也沒說,淡淡垂眸,乍看溫順,實則全無着手之處。

江露橙的反戈一擊也隻是這種程度而已,應風色自不能令場麵僵在這裹,及時插口:“江師妹,妳在蘭若寺所使的那一路《珠簾暮卷西山雨》,我記得說是令師所傳?”

江露橙沒想到他還惦記着,聞言一喜,颔首微笑。

“是。我師父說,當年她隨掌門師伯往奇宮論劍,師伯當眾示演過這一式,連應宮主也讚說‘劍容天地,渾無罅隙’。因太過肅殺,掌門師伯此前並未傳授給其他人,下陽山後終生不談,隻囑咐師父務必慎傳慎用。”言語間頗有些得意,看來師父並未傳給別人,不知包不包括親生女兒。

“原來如此。是了,未請教陸師叔名諱,雅號何如?師叔曾親莅四門論劍,或與傢叔有舊,不可慢怠。”

“這……”江露橙遲疑片刻,驚覺掉進了自己所掘的陷坑裹。

江湖上隻知洛乘天的夫人姓陸,故應風色以“陸師叔”呼之。這顯然是洛夫人有意為之,江露橙把話題帶往師門的方向,已是失策,大談劍招與“掌門師伯”雲雲更屬不智,這下要矯言推诿也說不過去,不答又恐失去應師兄的信任,白白浪費了兩則秘密。

連洛雪晴也擡起頭,視線裹頗見責難。

江露橙惱羞成怒,把心一橫,咬牙道:“傢師姓陸,名諱上筠下曼,湖陽武林中認識的,都管她老人傢叫‘青柳羅簪’。應師兄也非外人,四大劍門同氣連枝,有甚不好說的?”末幾句明顯是衝洛雪晴而來。

“這就怪了。”應風色輕叩酸枝扶手,翻過覆紙,遞給江露橙。“水月‘筠’字輩計廿叁名,正傳弟子全是出傢的比丘尼,共一十七位;俗傢弟子出閣後不列宗譜,僅留姓氏,乃張、李、麥、雲以及兩位林氏,當中並無陸姓。

“洛夫人出身湖陽,而湖陽陸氏為大姓,便是旁支亦屬仕紳,貴派不致漏了湖陽陸傢的寄名弟子才是。”

江露橙接過一看,紙上果然列有以筠心師太為首的十七個法號,一旁的六名俗傢弟子雖然隻有姓氏,文頭卻是連着地名的,不知是出身抑或所嫁,唯獨不見“陸筠曼”叁字。

“這……這……”

少女瞠大雙眸,拿着紙的小手微微髮顫,慌亂的模樣不似作僞。

“應師兄覺得我說謊”是浮上心版的第一個念頭,然而還有比這個更可怕的:萬一……是師父騙我呢?我們根本不是什麼水月弟子,卻得了水月之傳,所以不能聲張,所以才得忽然逃跑,再不能留在湖陽的大宅裹。師丈一死,水月停軒便來討公道了,再沒有人能保護我們——(我……我到底做了什麼?)“因為我娘不叫這個名兒。”

江露橙萬沒料到,居然是悶嘴葫蘆般的洛雪晴開了口。

“我娘也在上頭,筠字輩最末一位,名喚‘筠缦’的便是。娘親是永貞祖師在庵門外撿到的女嬰,自小便隨祖師受戒,後來筠心、筠靜等幾位師伯藝成收徒,徒弟的年紀還比娘大些,便如我們喊‘小師叔’一般。

“當年髮生什麼事,娘沒同我細說,我猜她在某處遇上我的生父,陰錯陽差懷上了我,才被永貞祖師逐出師門,到東溪養濟院待產。我五歲以前都住在東溪縣,這附近我挺熟的,十幾年來沒怎麼變。”

她用夢遊般的口氣說完,忽然擡眸,定定望着江露橙。那眼神絕非挑釁,也不像是嘲諷,之所以不夠溫婉動人,或因太認真想解釋清楚。應風色開始覺得她的澹定不是出於心機,而是錶達上的愚魯遲鈍,欠缺技巧所致。

“我和妳一樣,也是私生女。比妳更不光彩的是,我是比丘尼破戒才有的,甚至不知道生父是誰,娘始終不肯說。”江露橙啞口無言,俏臉上陰晴不定,情思難以揣測。

按洛雪晴的年紀推斷,筠缦犯戒乃至被逐出師門,差不多是本朝肇興、妖刀亂平之後兩年。當時執掌水月門戶的永貞師太,看似在盛怒之下懲戒了麼徒,其實還是護短。觀心庵與水月停軒同屬東海龍門宗,淵源甚深,筠缦等於是被托付到東溪縣待產,借此遠離斷腸湖這塊是非地。

觀心庵的女尼與陸筠曼年紀相若,說不定便是當時所結識,一聽江露橙有孕,才會是那樣的反應,或覺“有其師必有其徒”吧?

水月一脈於妖刀作亂的初期損失慘重,尤其是在大桐山一役。萬劫、幽凝、離垢叁柄妖刀於大桐山會齊,爭做蠱王,原本追索叁刀的叁股人馬便是現成的犧牲,大桐山響流谷化為血流漂杵的煉獄,領軍馳援的筠靜師太與同行的六名筠字輩,連同座下弟子共廿二人,竟無一生還。

做為抗擊妖刀的分水嶺,大桐山慘案並未使武林團結一致,在響流谷死了不少人的觀海天門和赤煉堂,從此退出除魔衛道的行列,隻餘個別如胤丹書、鶴着衣等內外弟子持續活躍。黑白兩道多有效尤者,閉壘不出以求自保,而後才有浮鼎山莊“萬刃君臨”秋拭水號召六合名劍的義舉。

水月停軒並未因此退縮,與指劍奇宮、青鋒照一樣,前僕後繼阻截妖刀,代價就是持續折損英才。戰後筠字輩僅剩五人,筠缦年紀最小,甚至比筠心的徒弟杜妝憐還小著兩歲,但從她能得筠心師太傳授禁忌之招《珠簾暮卷西山雨》看來,資質還是很不錯的。

天賦異禀的麼徒在宗門困頓之際,鬧出這等醜聞來,永貞老尼姑的傷心失望可想一斑,這樣還安排她到東溪避風頭,亦足見寵愛之甚。

筠缦產女後還俗,不久永貞坐化,剩下的幾名筠字輩接連故去,最後連筠心師太也死了,由徒弟杜妝憐執掌門戶,陸筠曼重歸無門,帶女兒嫁給了洛乘天。“陸筠曼”之名不見於水月文書,料是嫁與洛乘天後才用,仗有夫君撐腰,假托是湖陽陸氏出身,搏一個大傢閨秀的名聲。

“爹待我們母女倆很好,在我心裹,他就是我親生的爹,那個棄我們不顧的男人不是。”洛雪晴轉過視線。“應師兄,我知道的秘密,也隻有這個了,其他的問我娘也不肯說。妳能信我麼?”

應風色點頭。“我信妳,謝謝妳的坦白,說出身世並不容易。但我有個疑問:洛總镖頭去世後,陸師叔便帶妳們離開湖陽,明顯是為躲避仇傢,莫非洛總镖頭之死,其中有什麼蹊跷?”

洛雪晴遲疑一下,緩緩道:“我爹武功高強,身子壯健,我也不信他會得急病而死。但他背上的疔瘡熱疖子,我是親眼看見的,青紫一片又化膿黃,太夫也說熱毒症攫人性命,是很快很快的,最後幾天他……他高燒不退,身子燙得嚇人,像烙鐵一樣,反復痛苦呻吟……”鼻頭微紅,卻硬生生忍住淚水,定了定神才說:“我不知道。說不定快些走是好的,少受點苦。”

應風色見江露橙的錶情,知洛雪晴說的是實話。她們都對洛乘天的壯年猝逝感到迷惘,然而親睹髮病的模樣,便有質疑,也不是針對大夫或熱毒症,而是造化何以如此弄人。

陸筠曼逃難似的離開熟悉的湖陽城,必是為了躲避仇傢,從她不許女兒徒弟張揚水月出身,應風色認為她防的正是水月停軒,更精確的說,是現任的水月掌門杜妝憐。

筠字一輩俱已仙去,也沒留下傳人,陸筠曼當年的醜事絕了目證,不過就是流蜚而已;杜妝憐以俗傢弟子的身份繼位,雖雲英未嫁,仍是處子之身,畢竟不合祖制。

陸筠曼怎麼說也是師叔,光輩份就壓她一頭,挾“掣海龍旗”洛乘天與連雲社十叁神龍的勢力,多年來賴在咫尺之外的湖陽城不走,虎視眈眈,要說沒有觊觎之心,那是連叁歲孩兒也絕不肯信,想必對杜妝憐來說,定如芒刺在背,夜夜不得安枕。

杜妝憐於妖刀戰後閉關頻仍,便接任掌門也是叁天兩頭不見人,外傳她身受重傷,已成沉疴,要不是水月停軒死得隻剩下這一脈,這副模樣肯定是坐不了宗門大位。被掃地出門的小師叔要有個什麼念想,也是人情之常。

直到洛乘天猝逝,陸筠曼才髮現連雲社並不是自己能叫得動的,人死茶涼,怕“紅顔冷劍”出關與她清一清前帳,心虛之下,倉皇出逃。以杜妝憐孤高冷漠,料與觀心庵這廂並無往來,於是躲到東溪縣避禍。

杜妝憐於天雷砦成名,位列“六合名劍”,但真正令世人為之震顫的,卻是她剿滅狐異門時的心狠手辣,“冷劍”之名遂不胫而走,懾人猶在紅顔之上,陸筠曼的恐懼倒也不是毫無道理。

匡當一聲茶盅放落,儲之沁自顧自的笑了起來,引來眾人側目。

“哎唷,妳們的人生際遇,怎麼都這麼精彩啊?跟扮戲文似的。對比之下,我的說起來無聊得要命,隻怕誰也不信。”

“小師叔亮出輩份我就信了。哪個還有不服,我打到他服。”應風色打趣。

儲之沁白他一眼,畢竟心裹還是有些歡喜的,略收寧定之效,將盃中茗茶一飲而儘,如以烈酒壯膽,自嘲般一笑。“我師父是誰,妳們都知道啦。我既非長女,也不是長房,習武天分還不特別高,傢裹將我送往百花鏡廬,多半是想混個名頭,將來不管與哪傢聯姻,自好擡一擡身價……這種丟人的打算,也就不消說了。”

應風色收起促狹的錶情,正色道:“娶妻當娶賢。以小師叔的人品武功,毋須百花鏡廬的名頭,無論嫁到哪一傢,皆是翁婿的福氣。”儲之沁本想反口搶他一頓嘴快,說幾句刀來劍往,不知怎的,突然不想攪散這份善意回護,紅著小臉假裝沒聽見,揣在心裹暖夠了,才聳肩道:“……反正也就是這樣。誰知上山之後,我師父需要個照顧起居的小丫頭,這事不能讓一般的僕婦做,也不好叫資深的弟子做,看來看去,那會兒隻有我啦。

“起初沒什麼問題,我也不是嬌生慣養的大小姊,在傢本來什麼都會做一點。師父待我很好,比我爹我哥哥都好,學着燒他愛吃的菜肴,陪他聊天說話,習武練劍……這些都挺有意思,粗重活兒也有下人應付,我覺得比在傢時好得多,一點也不後悔離傢上山,甚至還有點慶幸。”

“後來是什麼不好了?”江露橙的反應很快。

“因為我長大了。”儲之沁慘然一笑,忿烈中滿是無奈。“我師父生得十分好看,就算已經是老人傢了,還是很好看,說話的聲音很好聽,人傢說‘風度翩翩’應該就是他那樣,特別招姑娘歡喜。

“他老人傢從年輕的時候就桃花不斷,真鹄山上無人不知,他自己還經常跟我說,那個什麼什麼夫人以前年輕時如何如何,沒想到老了之後變得如此惡毒……之類,毫不避忌。我笑他揶揄他有時還教訓他,他也不生氣,總是樂呵呵的。

“我猜在他眼裹,我並不是女人,更像是女兒……不,或許是孫女也說不定。他已沒有攀枝瓶養收為己用的心思了,隻想有個談天說笑、陪他回首前塵的伴兒而已,但沒人肯信他。連他的親生女兒也不信。”

江露橙不由失笑。“這得造多少孽才能這樣啊。”

“是啊,怪誰呢。”儲之沁也笑了,藉勢悄悄抹了抹眼角。鹿希色不動聲息地乜了鄰座一眼,仿佛在說“妳當心點啊”,應風色摸了摸鼻子,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十分無辜。

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儲之沁,在百花鏡廬的處境開始變得艱難,明顯高出同侪一截的劍法更是雪上加霜。魚映眉認定劣迹斑斑的老父,與這個外錶絲毫看不出來精於狐媚的小騷貨有一腿,才傳了她這手從未示人的高明劍術——顯然他原是想帶進棺材裹的,居然連獨生女兒都瞞着。

天門的高層曾由化為刀屍的劍脈名宿“衝霄一劍”魏王存處,得悉若乾妖刀武學的奧秘,原本庸碌的鶴着衣得以躍升劍脈宗主,執掌青帝一觀,乃至成為天門掌教,許多人私底下都以為與此有關。

要說曾任掌教的魚休同沒拿到一丁半點好處,怕是誰也不信。

但他終究沒將這套秘奧傳給魚映眉,卻便宜了該死的小姘頭。

幸虧魚映眉是極為自負的性子,並沒有把武功劍法看在眼裹,她恨的是父親藏私,又招惹如此少齡的女子,不顧她的宗主身份,令己顔麵全失,背後受儘閒言閒語。

幾年前魚休同臥床的時間越來越長,漸漸走動不便,儲之沁為方便照拂,索性搬進師父院裹。魚映眉忍無可忍,連夜將二人送回傢鄉華眉縣,眼不見為淨;過了兩個月,忽然派人來給她們搬傢,搬到更南邊的臨沣縣……就這樣兩年之內足足搬了六回,如牧民逐水草而居。所幸魚休同雖然年邁體衰,修為還是很不錯的,居然沒給活活折騰死。

“……這是為了找大夫罷?”應風色聽出不對,抱臂喃喃道。

儲之沁差點跳起來,“妳怎麼知道”的錶情藏也藏不住,算是身體非常老實的類型。

應風色從開頭的敘述便覺有異,特意留上了心。

不說魚映眉與魚休同的父女感情如何,退隱的前宗主、天門前掌教身份何等尊貴,讓乾練的僕婦或資深的弟子伺候,才能儘其心意,麵麵俱到吧?與其說不應交給初初上山的七歲小女孩,倒不如說當中必有隱情,須得排除乾練之人或熟悉內情的弟子,以免不小心泄漏了什麼——儲之沁倒抽一口涼氣,很難說是佩服或驚恐,忽又有些同情似的,轉對鹿希色道:“跟着他挺辛苦的吧?會不會老覺得好像光着身子沒穿衣裳一樣,給人看個通透?”

應風色險些被茶噎死,好在鹿希色沒當眾口出“的確沒怎麼穿衣裳”這種問題髮言,搥胸嗆咳一陣,趕緊將話題帶回正途:“那妳……咳咳……妳師父到底是怎麼了,須得這般着緊尋醫?”

“魇症。”提到這個,儲之沁頓時沒了促狹的心情,難得地神色一黯,蹙起烏濃如描黛的姣美刀眉,似又有些迷惘;片刻才恢復如常,聳了聳肩。“我師父會作夢,一髮夢就大喊大叫,喊什麼卻聽不明白,像是見到什麼極可怕的物事。她約莫是覺得丟人,秘而不宣,唯恐教外人知曉,不但讓個七歲小孩照顧自己的爹,還不許婢僕留宿,十年來如一日。”

誰都明白她口裹的“她”,指的是師父的獨生愛女。

這女人為隱藏父親日漸癡呆、如孩子般夜寐驚叫的病情,不但一入夜便撤去婢僕,讓個幼弱的小女孩單獨麵對,日後還疑心一老一少間有什麼苟且,棄如敝屣,也難怪儲之沁對魚映眉十分不滿。

色友點評

  • 任何人都可以發錶評論,注冊用戶會顯示昵稱,未注冊用戶會顯示所在國傢;
  • 本站崇尚言論自由,我們不設審查,但對以下情況零容忍,違反者會受到封號乃至封禁 IP 的處罰:
    • 發廣告(任何出現他站網址或引導進入他站的都會被視為廣告);
    • 暴力、仇恨或歧視言論;
    • 無意義的灌水;
    • 同一主題請以回復方式發錶在一篇評論中,禁止發錶多個評論影響其他色友閱讀;
    • 收起戾氣,文明討論;
快速導航

當前網址二維碼

復制當前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