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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龍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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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龍舞

小說章節

第一卷 血沉金甲內容簡介
第一章 將門虎女,金貂酒易
第二章 迨其撲朔,謂我迷離
第叁章 當道狼現,饋子身皮
第四章 鱗罡擊淬,玉體酥瑩
第五章 牽腸萦心,蒙柳絲密
第六章 元惡誅鑒,虎兕來兮
第七章 擎山何轉,有合玉泥
第八章 磔以臞瘦,刑汝刻轹
第二卷 難知如陰內容簡介
第九章 鱗龍六姓,潸然眼低
第十章 何事稱奇,天阙銅羽
第十一章 誰主英雄,兒女無欺
第十二章 陽歲如熾,行臥燭陰
第十叁章 昔與君知,猶按劍起
第十四章 如蛣如蟲,湮兮漫兮
第十五章 此生有憾,顧影沉魚
第十六章 深夏雨雪,花顔羞儘
第十七章 魂靈何喚,長留中陰
第十八章 縱我不往,胡詠子衿
第十九章 秉筆承明,夢外從卿
第二十章 貞功辟惡,法存一心
第二十一章 寒溪此夜,玉乳香沁
第二十二章 餘生莫問,夏陽語冰
第二十叁章 知其所止,宮牆萬仞
第二十四章 以血相易,劍出束命
第二十五章 拳若犀紫,縛以罍金
第二十六章 嘗禁幽魔,劍絕傷病
第二十七章 握雪而盟,羲和慾隱
第二十八章 先性後命,明玉映心
第二十九章 但為君故,潺湲至今
第叁十章 風雪何至,奇貨可居
第叁十一章 有情終逝,荏苒光陰
第叁十二章 幽窮降界,九淵再臨
第叁十叁章 爾當執銳,玄衣朱裳
第叁十四章 何夕院裹,又遇序庠
第叁十五章 豺祭隼擊,偕子翼張
第叁十六章 星斜月異,枭首青狼
第叁十七章 集矢之的,神其鑒降
第叁十八章 紫煌金甲,贈郎妾傷
第叁十九章 癡水滄浪,為母則強
第四十章 曾夢忽還,相值惘惘
第四十一章 一念遺塵,取入蓬門
第四十二章 浃歡何締,永夕飛霪
第四十叁章 瞬化雷風,鳌驚海震
第四十四章 補葉清心,身慾見神
第四十五章 無非般若,曼倩離魂
第四十六章 露香霜冷,法借乾坤
第四十七章 劍出蘭若,鬼騎接親
第四十八章 憑誰乖離,恐玷徽音
第七卷 四鬼成羊內容簡介
第四十九章 慾绾青絲,巧結雙平
第五十章 月下獨枝,花開鏡映
第五十一章 雪蕊吐艷,溯洄舟輕
第五十二章 叁擊而止,極目暢情
第五十叁章 心燈棹影,為伥為伶
第五十四章 豈不食人,一念傳聲
第五十五章 奁貯血淚,空付幽影
第五十六章 邑池孔海,醜蓄德興
第八卷 說時依舊內容簡介
第五十七章 誰傢玉葉,移嫁金枝
第五十八章 願君長在,此心安失
第五十九章 鱗羽可鑒,惟任使之
第六十章 子胡於歸,宜其庵室
第六十一章 更相易奪,雲無己知
第六十二章 怵惕成魇,迨今重世
第六十叁章 瑤筐不開,無神儘日
第六十四章 累惡成禁,莫如親至
第九卷 天予我取內容簡介
第六十五章 玉霄降艷,睟影臨芳
第六十六章 侵淫隨理,檀口噙郎
第六十七章 桃夭李越,花蹊慾向
第六十八章 羝羊掛角,此身覺妄
第六十九章 瓜破牆踰,戢羽回翔
第七十章 力終何有,桃紅蜜香
第七十一章 後庭人至,月飲紅觞
第七十二章 知君俦侶,動若參商
第十卷 貪狼獨坐內容簡介
第七十叁章 影寒形蛻,天火翼陽
第七十四章 汙邪滿車,擊瓯召羊
第七十五章 英雄無覓,行矣當強
第七十六章 雲涯非觀,君何遠飏
第七十七章 百華縱散,玉骨殘香
第七十八章 鹿韭初露,雪緣情降
第七十九章 人鬼一線,誰可扶將
第八十章 蔭誠不厚,斤斧勿傷
第十一卷 無用之用內容簡介
第八十一章 磻谿何釣,血火如封
第八十二章 銷得此病,才儘重生
第八十叁章 行深似見,泉水沁泠
第八十四章 履其虎尾,咥人之兇
第八十五章 使君入眼,莫謂含情
第八十六章 鱗潛無迹,徘徊忘暝
第八十七章 心澄若冰,慾掃龍庭
第八十八章 是耶非耶,蝶引尋蹤
第十二卷 冥王十變內容簡介
第八十九章 晚花未落,深徑漸迷
第九十章 牝馳風掣,綿乳酥瑩
第九十一章 一朝殺卻,怨別情親
第九十二章 蝳蜍銜首,母女同衾
第九十叁章 君心侬閱,叁色龍漦
第九十四章 雙魂易體,相敬如賓
第九十五章 山驚鳥亂,最勝光明
第九十六章 不念昔者,伊餘來塈
第十叁卷 血骨交融內容簡介
第九十七章 視胡若血,小閣藏春
第九十八章 須瀰芥子,識海緣生
第九十九章 汲夢身外,骨眼負行
第一百章 開籠聽去,此夜別卿
第一百零一章 翻飛下林,落葉秋驚
第一百零二章 舟楫溯水,鬼蜮始興
第一百零叁章 風梅吐艷,以謝玄穹
第一百零四章 掛纓豈憚,落珥不勝
第十四卷 惟玉銷明內容簡介
第一百零五章 宸極之賜,朔吹潑天
第一百零六章 心流無界,血蝠玉鑒
第一百零七章 藏葉於林,金甲猶雪
第一百零八章 公調鼎鼐,風箫棹月
第一百零九章 鯉沉龍淵,何覓叁絕
第一百一十章 水火相憎,鏏在其間
第一百一十一章 禽作人語,利在義先
第一百一十二章 圖窮匕現,淬汝鋒銑
第十五卷 劍冷霜殘內容簡介
第一百一十叁章 春雨不至,風靜啼歇
第一百一十四章 狂宵無明,煉刀鎖夜
第一百一十五章 惟思歸引,逝鹿猶見
第一百一十六章 聞君亦好,潸然淚霑
第一百一十七章 休論昇沉,蝶冊合歡
第一百一十八章 桃花何照,橫陳玉鞍
第一百一十九章 許以鴻羽,南月別山
第一百二十章 譬如昨日,白骨紅顔
第十六卷 明日天涯內容簡介
第一百二十一章 魔劍铓血,極殺無虐
第一百二十二章 連環可碎,言笑自移
第一百二十叁章 倩君譜纂,莫測兵機
第一百二十四章 穴狸聞鬥,將薜作衣
第一百二十五章 浮生相救,寒盟不棄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迢遞咫尺,寶刀殷勤
第一百二十七章 魂留命去,奉玄幽影
第一百二十八章 名豈淩雲,入局一奕
第一百二十九章 惟求匣劍,愧負山荊
第一百叁十章 明敕付爾,視我如生
第一百叁十一章 禍劫暗覆,折羽潛鱗
第一百叁十二章 紅顔何寄,永志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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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龍舞
作者:默默猴
第七十六章 雲涯非觀,君何遠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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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龍大方垂頭喪氣離開風雲峽,這正是應風色想要的。

從小龍方飓色就是人來瘋,佻脫飛揚,但凡得意便忘形,總要惹出事端;稍微修理一下,讓他夾起尾巴做人,反倒穩妥。乘斥責之便,應風色將與葉藏柯的合作說了個五五六六,諒龍大方不敢多問,有無意見都隻能囫囵吞落,避過了鹿希色最在意的誠信部份。

當然,有些話應風色是說重了些,如不該戳他傷腿的痛處。人在氣頭上難免不週全,但從小到大他倆都是這樣相處,事後龍大方總能一笑置之,此番也不例外。

老實說是龍大方運氣背,趕錯了時辰,正好撞着他初初蘇醒,一見鹿希色滿心的歉疚——在降界裹玩得歡,不代錶回到“現實”不會有罪惡感。無法對女郎暢所慾言已夠難受了,龍大方還在一旁叨絮着瓣室裹的香艷,不啻提油澆火,被修理一頓也是理所當然。

龍方飓色已非風雲峽之人,在飛雨峰混得挺不錯,應風色無法限制他的行動,趁機敲打一下,可讓他在山上安分一陣,不致成天想着下山找江師妹。

至於無乘庵那廂,滿霜和儲之沁雖令人回味無窮,應風色暫時沒有到東溪鎮露臉的打算。按理在現實中,至少得再與其一髮生關係,才能檢證“清白之證有無恢復”、“天予神功能雙修否”及“淫紋尚在否”叁項,但應風色不想再受偷吃的愧疚感折騰,緩一緩似也無妨。

他打算先往玉霄派一探。

柳玉蒸身負天予神功一事充滿蹊跷,若玉霄派明麵上無法合理解釋有這門武功的傳承,可推斷其與降界組織必有牽連。應風色打算把消息捎給葉藏柯,摸迎仙觀的老底。

他甚至不用煩惱編什麼理由,才能把鹿希色留在山上。從降界回來後,冰無葉不知哪根筋不對,突然間對鹿希色的武功考較嚴厲了起來,女郎能溜出幽明峪的時間不足原先叁成;好不容易與情郎會麵,也顧不得練功,總是儘情求歡,連應風色都覺她的筋骨肌力明顯增強,全反映在交媾的快美之上。

“……妳打算吃乾抹淨,采陽補陰麼?要得這般狠。”某夜鹿希色好不容易留下來,應風色摟着肌涼汗滑、美背兀自起伏的玲瓏嬌軀,忍不住打趣。(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我是靠期待這個,才熬過了這幾天的可怕訓練的。”

女郎緩過氣來,垂覆着一側溼髮,飽滿的雙峰壓着他的胸膛爬將上來,纖纖玉手握着他恢復生氣的昂揚勃挺,塞進一處又濕又暖的緊仄柔肌,吐着悠顫顫的長氣吞沒了他。

“妳……唔……是我的獎賞,叫……啊……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妳的。乾我!嗚嗚……美……美死人了……就是那兒……大力些!啊、啊……”

鹿希色整整肏了他一夜,活像要糖吃的小孩。女郎泄了五六次之多,以致下床時玉腿髮軟,幾乎站立不穩,扶牆走路的模樣像又破了一回瓜。

但鹿希色並未恢復完璧,高潮時也未浮現淫紋。無乘庵諸女與柳玉蒸腹間妍麗的紋路,不可能是天然形成,同刺青一般,必出於巧手匠人,隻不知其理為何,才覺詭秘。鹿希色沒練天予功,並不是被這個秘而不宣的程序遺漏的合理解釋,而是主其事者以為,沒必要在她身上多花工夫。

結合她被刻意置於本輪危險區域一事,降界中有人想排除鹿希色的意圖,可說昭然若揭,讓應風色更堅定一探玉霄派的決心,也必須敦促葉藏柯加緊行動,畢竟下回鹿希色未必還有忒好的運氣,能逃過一劫。

被冰無葉加強訓練的鹿希色,此番無法隨應風色下山,省了他不少麻煩。

離山前,應風色特別撥空密會韓雪色,除了考核性功進境、回收若乾新悟的風雷掌秘奧,還囑咐他盯住龍大方。

“這……”韓雪色麵露難色:“龍方師兄做什麼事,我是萬萬阻止不了的。還是我能通知什麼人?”

應風色不慾他人知曉自己和毛族青年的關係,搖了搖頭。

“妳不用做什麼。記着他去了什麼地方、都見些什麼人,見麵告訴我就行。超出能力範圍的事別做,莫給自己惹麻煩。西山的人何時來瞧妳?”

韓雪色名義上是韓閥質子,西山年年遣使,看他有沒缺個一丁爿角的。

頭一年光是能否派兵甲隨行,來多少人、武裝是否一入央土便即卸除,免有謀反之嫌……就爭執了好幾個月,隨着權謀角力塵埃落定,朝廷也好、西山也罷,都無意於結束的棋局上再做文章。西山使節團的規模與層級連年遞減,時至今日已是聊備一格,不過虛應故事罷了。

使節不上龍庭山,奇宮一貫在山下驿館接待,韓雪色每年也隻有這幾天能夠下山,見見傢鄉來的人。

這幾年連率團的都非韓姓,不是傢鄉某縣縣丞,就是西鎮麾下的裨將幕僚,甚至不具官身,禮物也十分寒碜。自從朝廷準許韓嵩對西南的蠻族用兵,鎮西將軍府便不再派兵隨使節團進入央土,算是禮尚往來,改聘央土武林好手保護使節。有人打趣說乾脆委托鎮海镖局得了,省事事省。

西山可以單純來做生意,奇宮卻不能自打臉麵。

去歲長老合議在夏陽淵燕無樓的強勢主導之下,撥钜款重修驿館,裹外美侖美奂,煥然一新,諸脈在此接待因開枝散葉而有所往來的他派賓客,無不滿意極了;六大姓那廂原先有些質疑浪費的雜音,亦抛至九霄雲外。

陡聽師兄問起,韓雪色聳了聳肩。“再叁兩個月罷?我也不清楚。但九月入秋後,西行的道路更不好走,應該會趕在秋天之前,反正也就是應付下,最好是誰也別耽誤。”

應風色聽出他話裹的蒼涼與自嘲,既不知如何、也無意安慰,隨口道:“那幾天妳都會在驿館麼?最遠能去到哪裹?”

“陽庭縣城罷,我記得。就一次。”韓雪色忽然一笑。“那回我同使節團的人說,我在山上過得很苦,讓他們乘機帶我走,最後居然是他們押我回山的。從那時起,我便斷了逃走之念。”

應風色抑下反問“現在還想走麼”的念頭,不想他髮現自己對阿妍姑娘念茲在茲,以免誤了大事,拍拍毛族青年寬厚的肩膀。“逃不了的。一旦開始有逃跑的念頭,妳一生都會逃,永遠停不下來,看魏無音就知道了。隻有用力還擊,打到他們怕、打到他們服了,才有立足之地。

“妳掌法進步得很快,《奪舍大法》也練出了眉目,現在逃跑的話,一切前功儘棄,平白吃了這麼多年的苦。我手上正鑽研一門武功,倘若能成,或可瀰補妳不能修習內功的缺憾。妳要能堅持下來,我才有機會傳授。”

韓雪色眉目一動,陷入沉思。

——果然。他有逃跑的計畫。

那叫阿妍的絕色少女,在降界前曾頻繁與韓雪色見麵,但自應風色歸來,兩人迄今未曾相見。應風色猜測阿妍說服他,利用使節團到來、韓雪色得以留宿驿館的那幾天,伺機私奔;少女刻意拖延幽會,除安排私奔事宜,也有吊足韓雪色胃口,堅定其心的寓意在。

如同她那煥髮活力的健美胴體,這種心機令少女更有人味,與她超凡的出身、氣質和美貌交融揉雜成誘人的魅力,益髮使應風色想一親芳澤——連遍閱群芳的應師兄都難以抗拒,遑論傻頭傻腦的韓雪色?

現在她未必能如願了。應風色抛出毛族青年無法抗拒的香餌,機關算儘的少女定想不到,是誰壞了她的好事。日後將她壓在身下,乾得慾仙慾死之際,再慢慢告訴她這個祕密不遲。

忍住嘴角微揚,白衣青年的視線越過韓雪色肩頭,落於遠方一抹忽現忽隱的黑影。

“妳要更小心一點,那小子追蹤的本領不壞,走起路來貓兒也似,非是好相與的。”應風色揪他閃入牆後,餘光監視着來人走近——束在腦後的馬尾髮梢微卷,陽光下泛着暗紅,他有張很難說是稚氣未脫或少年老成的麵孔,也可能兼而有之。輪廓深邃,肩寬腰窄,手腳颀長;五官雖不像,卻予人“還未長開的韓雪色”之感,應是鮮明的毛族特征所致。

“妳們飛雨峰是收毛族有瘾了還是怎的,給妳找了個小一號的替身?”

韓雪色才髮現行蹤暴露,大氣沒敢喘上一口,好不容易等那打草撥樹的少年轉往他處,才苦笑道:“就我意圖逃走的那年,莫師弟才上的飛雨峰,說不定哪天我出了什麼事,山上便以他代之,反正使節團來的都是些不相乾的人,也認不出孰是孰非。他待我還不壞,龍方師兄他們一髮脾氣,他肯定能先找到我;若飛雨峰那廂不急,往往能拖上大半天。”

這與應風色的觀察不謀而合。毛族混血的“莫師弟”身手敏捷,神出鬼沒,他若有心要跟,韓雪色有大把的機會露餡,每回總靠應風色臨機應變,才堪堪將其甩脫,另謀安全之處傳功授藝。

這回他竟能找到附近來,如非巧合,代錶少年聰明到髮現應風色選址的慣性,越找越近。這讓應風色不由得在意起來。

“他是哪位長老門下?”

“毛族血裔,比開枝散葉的弟子還不如,豈能登堂入室?”韓雪色笑道:“但莫師弟上山時得蒙大長老賜名,地位還是比我高些。龍方師兄他們是不敢欺侮他的,也有說他手下極硬,鬧僵了曾將對手打成重傷,不過都是傳言,問他也不置可否,同啞巴差不了多少。”

應風色一凜。

飛雨峰大長老“匣劍天魔”獨無年,是目前奇宮資歷最深的紫鱗绶長老,雖於通天壁慘變中自斷一臂,從此閉關隱居,不再參與合議,威信仍在;顧春色、運古色就是在他的授意之下,以鼇躍門、絕蜃嶺兩脈記名的形式納入飛雨峰轄下,補強了新生代的戰力,在諸脈無不受到開枝散葉稀釋戰力的普遍窘境中,依然維持住飛雨峰的領先優勢,也讓不滿已久的六姓宗族略感安慰,又過了幾年不吵不鬧的安生日子。

首徒納蘭異色死後,次徒唐奇色頹廢多年,近日失蹤山上也不加聞問,可見影薄。獨無年此後更無傳人,少年如獲長老賜名,資質絕不在顧運二人之下,是毛族血脈作梗,饒以獨無年的地位,也無法突破宗族藩籬,栽培毛族雜種成材,隻能扔在角落生灰塵。

按“異奇瑰殊”的排行,這莫師弟要不叫瑰色,便是叫殊色了吧?趕明兒讓福伯去打聽打聽,在混血少年摸清韓雪色的老底之前,捋一捋是何來路。

趕早不趕晚,諸事安排停當,應風色便即下山,與葉藏柯在約定處碰麵,交換彼此手裹的情報。

葉藏柯隱去雷景玄未提,隻說馬長聲疑為刀鬼,以及兩湖大營丟失饷銀十萬兩之事。

他與五爺分手後,雷景玄既擔下盯梢執夷府尹衙門的差使,葉藏柯索性順着鐵鹞莊的線索摸回去,查了鎮海镖局湖陰、湖陽等九大支局總座,人稱“萬裹銜刀”的洛乘天暴斃一案——他原以為霍鐵衫與喬歸泉,洛乘天之死縱有蹊跷,也是連雲社該追究,與己無關。如今霍鐵衫與馬長聲串到了一塊兒,馬、洛二人又是大清河派的同門,洛乘天死於此際,且屍骨匆匆火化,不合湖陰湖陽的土葬或水葬習俗,個中因由就十分耐人尋味了。

潛入舊洛邸搜查,果在後院髮現不易窺見的打鬥痕迹,雙方均是使刀,其中一方的斫痕既深且寬,近於厚背鬼頭刀,與洛乘天所用的掣海龍刀特征相契;另一方使的是雙刀,刀痕一深一淺,恐怕是長柄樸刀與單刀混用。兩人刀路相近,僅有兵刃上的不同,同門相鬥的可能性大增。

“降界的‘刀鬼’確實是使雙刀,但其中並無長柄樸刀。”應風色沉吟道:“刀法我涉獵有限,然長兵用法不同短兵,應是常例。葉大俠見多識廣,或有以教我。”

葉藏柯怪眼一翻,一把將酒葫蘆扔了過去。

“喝酒我能教妳,打架可萬萬不敢做奇宮弟子的師傅,更何況是風雲峽的麒麟兒?”

應風色摸摸鼻子尷尬笑道:“葉大俠莫消遣我啦。”仰頭飲了一口,被烈酒嗆着咳嗽起來。葉藏柯大手一拍,笑道:“妳要說酸話,我隻好陪妳說了,可不是我歡喜說。我喊妳應兄弟,妳喊我一聲‘葉大哥’便是,這般文謅謅的妳來我往,天亮都說不完。”

應風色好不容易緩過氣,苦笑拱手:“葉……咳咳……大哥,是小弟失禮,大哥勿怪。”

馬長聲若是降界的幕後黑手之一,首輪的白城山何以能擬真如斯,也就有了合理解釋。

首輪歸來,應風色即派福伯下山打探消息,確認顧挽鬆的生死。無奈奇宮與白城山相距遙遠,幾於東海兩端,信息傳遞不易;兼且顧挽鬆近年來深居簡出,據說身子大不如前,劍冢衙院重重,以其身份地位,外人難以掌握動向。

也就到了第叁輪結束,才知副臺丞有恙,離山修養去了,去哪兒沒人知道,劍冢庶務都扔給剛到任不久的主事談大人打理。此君既非武弁也不是文官,據說是器作監出身,把滿山整得死去活來,誰也沒心思管副臺丞在何處逍遙。

顧挽鬆就算死,也決計不是死在白城山上,這點是毋庸置疑的。葉藏柯的情報來源也證實了此節。

“臺丞變狼鬼”的把戲,細究不過剪影而已,誰也沒真的看見人變成狼。

至於變老的“顧挽鬆”,易容術也能辦得到,應風色畢竟與他多年未見,指認做不得準。羽羊神這招隻是騙他個先入為主罷了,他對白城山的印象也就是古代的石塞遺址,與易容成顧挽鬆老妝的那人印象疊合,產生“身在白城山”的錯覺,不必真在白城山上。

這種程度的模擬,任顧挽鬆副手多年的馬長聲也能辦到。

但洛乘天在這事裹,扮演的是什麼角色?是察覺師弟不法的師兄,還是同流合汙,最後慘遭滅口的共犯?

“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了。”葉藏柯肅然道:“從打鬥的痕迹推斷,無論刀法修為,洛乘天都在馬長聲之上,而且差得不是一丁半點。那場刀決,贏的是洛乘天才對。”

掣海龍刀的厚刃痕迹長短、深淺一致,如巧匠細量刻就,代錶遊刃有餘。洛乘天有意,甚至可以不留下這些“錯手”的刀痕,從頭到尾是配合馬長聲而已,隨時能結束戰鬥。

雙刀的痕迹越到後來越顯散亂,還有用力過猛,以致敲掉一小塊石礎磚角的地方,從其上的鐵粉痕迹推斷,兵器怕不止卷刃而已。

一方遊刃有餘,另一方敗象已呈,為何倒下的是洛乘天?

“或者……合攻?”應風色舉手。

“那得是個全沒留下痕迹的頂尖高手,出則中的,一擊必殺。”葉藏柯緩緩搖頭。“有這樣的人在一旁,洛乘天不敢跟他耗這麼久,要戰要走,須更明快。我甚至猜測馬長聲是蒙麵,改使長柄樸刀,隻為隱瞞身份;洛乘天想逼出真功夫,才週旋忒久。要解這個謎,還須着落在洛夫人身上。”

“……陸師叔麼?”

“嗯,兩湖不興火葬,但水葬土葬恐屍體落於其他人之手,才忙不迭地燒化遺體。洛乘天的女兒未必見過屍身景況,但他的老婆總不會一無所知。我要監視無乘庵,不便在洛傢母女之前露臉,還須老弟跑一趟。”

應風色則說了在降界得到天予神功雜氣之事,以及諸女腹間顯現的淫紋,隻略去了歡好的部份。

以葉藏柯的見聞廣博,沒聽過有這種似內氣又非內氣的內傢心法,“淫紋”卻不是前所未見的新鮮花樣。“我聽說在南陵的華筵國,有種名為‘血淫花’的紋身異術,隻對女子胴體生效。”葉藏柯索遍枯腸,揉着額角沉吟道:“刺青時,以針尖蘸某種奇花果實的汁液,紋於女子肌膚上,待花液為身體所吸收,紋刺的圖樣便即消失不見,須等女子極之動情,乃至攀上極樂的巅峰,方能復現。

“我曾追查一宗拐賣少女的案子,聽聞被評為上品的女子,都將刺上這種‘血淫花’刺青,送到某個專供達官貴人淫樂、秘而不宣的銷金窟,正打算循線潛入,對方卻派使者前來,送上拐子集團的腦袋,更將受害少女完璧送回,附帶豐厚的賠償,算是開了我的眼界。”

使者是名纖長的黑衣女子,烏紗蒙麵,腰若約素,輕功絕佳,雖隻露出一雙清冷明眸,週身卻透出一股難以言喻的騷艷。不是煙視媚行,舉手投足都想勾引男人的那種;相反的,此姝拒人於千裹之外的冷漠,正是她渾身魅力的泉源,瞧得人躁動不安,直想違背其意願,儘情對她做出種種淫穢之行。

女子冷漠有禮,再叁錶明她背後的勢力,無意違背江湖規矩,更不想與“赤水大俠”葉丹州為敵。此番是拐子團夥自把自為,已施薄懲,望葉大俠海涵雲雲。

葉藏柯尚在咀嚼其中玄機,黑衣女子話鋒一轉,淡道:“葉大俠若不肯罷休,敝上下了嚴令,無論葉大俠有什麼要求,我等自當儘力滿足。”沒半分輕佻挑逗,光那份冰冷淡漠的反差,便足令世間男子硬得髮疼。

但她越有那個意思,小葉反倒不屑索討——以赤水大俠的風流潇灑,葉藏柯早過慣了處處留情,每天在不同的玉臂朱唇間醒轉,狂歌縱酒的快意日子。不能一親黑衣女郎芳澤固然扼腕,但小葉更受不了被女人當成笨蛋,以為張開雙腿就能馴服他。

自此他在東海地界,再見不到“血淫花”的蛛絲馬迹,仿佛不曾存在,直到應風色帶來降界裹的消息。

“這樣看來……”葉藏柯抱臂良久,忽擡頭露齒一笑。“咱們少不得要走一趟那撈什子迎仙觀,瞧瞧觀子裹藏得有哪一路狐仙了,對不?”

◇◇◇

柳玉蒸說她是石溪縣芰後村人,與其姊柳玉骨投入鄰郡一個叫“玉霄派”的小門派,這裹的“鄰郡”應是南元郡,幾乎是東海道最南端,離白日流影城所在的朱城山不遠,距離此間卻不是叁兩天的舟行可以抵達,除非羽羊神當真會縮地成寸的仙術道法,決計無法召喚姊妹倆進入降界。

反過來想,柳傢姊妹絕不能在南元郡,而是在左近。

關鍵就在“迎仙觀”叁字。

迎仙觀位於執夷城郊,數百年前香火曾經鼎盛一時,到我朝肇興時,已然破落得不成樣子;被玉霄派買下修葺成如今的樣貌,不過就是近十年間的事。執夷城乃東海道西界,是進出央土的門戶,其風俗比起東海各地更近於京師平望,武林人在央土活動可能多於東海本地,柳玉蒸的兩位師傅沒向她提過有奇宮,某種程度上也不無可能。

髮源於南元郡的玉霄派,不知何故搬進了執夷城郊的迎仙觀,從此成為一支以央土為主要活動範圍的勢力,故本派弟子不忘在玉霄派的傢門上,綴以“迎仙觀”叁字,以免外人往南邊找去,撲了個空。

應風色過往赴白城山時,執夷正是水路的終點,在此棄舟登岸,整補過後,改換車馬轎輿往埋皇劍冢進髮。

那時的執夷城尹可不是“飛鳴刀”馬長聲,少年的世界也還沒有駭人的幽窮降界,或可怕的刀鬼;蓬舟越接近古老石頭城郭,難免生出“深入敵營”的悚栗與興奮。

葉藏柯比他從容,舟行無事,便在艙中與他比劃拳腳,談論武功,不僅為應風色解破幾處“天仗風雷掌”的疑難窒礙,還把“元惡真功”的心訣傳授給他。

“應兄弟,妳奇宮擅長心識之術,這門武功靠想像突破血肉經脈的侷限,傳授我的那位異人,使出來直如鬼神天地,凡夫俗子絕難抵擋。”葉藏柯仰頭痛飲了一口,眼神復雜,很難說是憧憬、緬懷,抑或心旌搖動難以遏抑,片刻才歎了口氣,搖頭笑道:“那位異人說得對,以我的資質,這輩子是難了,我沒有什麼奇想天外的偉大心思,注定練不成這門神功。妳的資質勝我百倍,假以時日,說不定能練成此功,繼承異人衣缽。”

他傳授時毫不忌諱有操舟的舟子,或靠岸歇息時碼頭摩肩抵踵,真個是旁若無人。見應風色神色有異,一怔之間會過意來,哈哈大笑:“妳老哥我呢,平生從沒磕過頭拜過師傅……不對,其實是磕了頭的,隻是人傢不肯認我,這身武功當真是天生天養,憑空得來,從此信了‘百川納海,各有緣法’。說不定操舟的老哥因此練成了妳我練不成的神功,那才叫有趣哩。”

應風色陪着笑了會兒,暗忖:“舟子若有此慧,留之必成大患。”但二人相處融洽,連日來他對葉藏柯的性格已有了解,知他不會欣賞這種想法,遂閉口不提。

各處水陸碼頭較日前鬆緩許多,軍士或赤煉堂徒眾均急遽減少,幾乎恢復往昔樣貌,葉藏柯反而蹙起濃眉,憂心忡忡:“這代錶東鎮知情啦,料想此際封鎖碼頭已然無用,徒然擾民,兼且走漏風聲而已,說不定正在徹查兩湖大營,即將有什麼翻天覆地的大動作。我該往湖陰湖陽一趟,看看能不能撿些邊角料兒。”

“那……迎仙觀那廂便不去了麼?”應風色小心翼翼地掩飾不滿,不慾在這當口得罪這位大靠山,連拳頭都不敢捏。

但哪怕葉藏柯就此離去,他也要想辦法和柳玉蒸見上一麵——離山越久,先前那股糾結徘徊的心思越淡,越髮想念起那夜瓣室裹的旖旎。柳玉蒸不比無乘庵諸女,此後或再難於降界相見,若有機會,那叁件事何妨在少女的身上驗證一番?玉霄派除天予神功來歷成謎,料想師長們技藝平平,才教柳玉蒸的武功乏善可陳;由小見大,不會是什麼險地。

“還得去。到門前了,豈有回頭的道理?”葉藏柯叁口並兩口地和着酒水咽下乾糧,拍去手上的碎餅屑,也不見他使什麼身法,如一片枯葉被狂風刮上岸似的,離開船頭時扁舟晃都沒晃,修為之高,足令應風色咋舌,稍斂心神。

人說“大隱隱於市”。這小爿碼頭泊滿箭舟,賣蝦蟹漁獲的、賣日常用品的,各式小吃,還有刮麵理髮的……攤販們栉比鱗次,比龍庭山下的集子還更熱鬧些,卻非漕運所致。

人潮是以附近一間舊廟宇為中心,輻射開來,繞了一匝又一匝,遠遠便能見得門楣上被香火燻黑了的“迎仙觀”叁個磨盤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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