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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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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記

小說章節

第一卷 荒冢妖刀 第一章 寄魂妖刀,四大劍門
第二章 殘兵之殇,風雨斷腸
第叁章 萬劫不復,禍起青苎
第四章 不堪聞劍,幽凝赤眼
第二卷 紅螺染楓 第五章 劍罡通天,地母神箭
第六章 雖死猶生,烽火絕境
第七章 紅螺之內,牽腸之絲
第八章 通幽曲徑,正邪一宗
第九章 英雄夢醒,奪舍龍息
第十章 狂歌策馬,十歩一殺
第叁卷 暗香疏影 第十一章 虎風煙舉,疏影橫塘
第十二章 暗香浮動,無雙將門
第十叁章 姑射真仙,空林夜鬼
第十四章 烹割有道,響屧淩波
第十五章 東海一傻,刀舞八荒
第四卷 天裂蛛綱 第十六章 踰子之牆,明棧秋霜
第十七章 蛛綱天裂,刀中稱皇
第十八章 北關七日,國破傢亡
第十九章 九幽泉下,快斬無雙
第二十章 漱雲朱蜜,紫蝶采香
第五卷 青鋒赤煉 第二十一章 流霞春戲,禍起青衣
第二十二章 小雪初晴,紅顔心機
第二十叁章 恍惚夢覺,昨夕今夕
第二十四章 劍出正氣,鹭立寒汀
第二十五章 焰折虎翼,雷軌天行
第六卷 五色帝牙 第二十六章 險關易渡,悉斷紅塵
第二十七章 環刀夜煉,鑄月補天
第二十八章 蛇虺當道,落羽分霄
第二十九章 過山黃貉,牽機赤血
第叁十章 背水一戰,深溪同途
第七卷 碧火神功 第叁十一章 天羅寶典,五艷妍心
第叁十二章 荒山古院,梨花暴雨
第叁十叁章 佛入東海,阿頂山門
第叁十四章 十方轉經,越浦鳳儀
第叁十五章 合鼎同火,授胎截氣
第八卷 百鬼夜行 第叁十六章 烏衣暗行,別開蹊徑
第叁十七章 娑婆叁千,子夜邪眼
第叁十八章 既成心魔,蛇穴曝蹤
第叁十九章 腿似蠍尾,氣若雷沖
第四十章 鬼手薜荔,集惡叁冥
第九卷 淩雲叁才 第四一章 思見身中,照蜮冥途
第四二章 神令役鬼,投名血書
第四叁章 此間少年,叁才一晤
第四四章 迷蹤梵宇,天降佛圖
第四五章 蓬門有盜,花徑人無
第十卷 赤血神針 第四六章 雪股采心,截蟬玉露
第四七章 青娥結草,寶刀神術
第四八章 見景而悟,相忘江湖
第四九章 斷鶴續凫,天涎雷鼓
第五十章 一水之恩,棗花幾度
第十一卷 億劫冥錶 第五一章 殘針刺血,花庭玉樹
第五二章 誰曰五絕,莊筌暗入
第五叁章 鵲巢鸠據,虛室開椟
第五四章 凝眸往恨,紅索嬌雛
第五五章 藍田種玉,還君明珠
第十二卷 東海一鎮 第五六章 勢崩太華,劍如青燈
第五七章 用無所用,虎嗣龍承
第五八章 雲屏雨幕,玉壑箫聲
第五九章 五蛇為輔,不令而行
第六十章 良人安在,夜困長亭
第十叁卷 拔嶽斬風 第六一章 夜戰叁方,虛危之杖
第六二章 偷梁換柱,血湧流觞
第六叁章 玄囂八陣,伊夢黃粱
第六四章 虎爪催心,春盈喜幛
第六五章 他生緣會,何與阮郎
第十四卷 八葉使者 第六六章 石髓有尚,青鳥伏形
第六七章 法眼由心,饋君殊禮
第六八章 火融冰消,玉節何守
第六九章 天佛降世,兆現玄鱗
第七十章 鞭長莫及,避坑落井
第十五卷 惡貫滿盈 第七一章 叁屍化旡,虛境斷腸
第七二章 長街血戰,玉可救亡
第七叁章 天姿惡劍,盈貫罪商
第七四章 世間至惡,青梅繞床
第七五章 蟲豸偷香,一生所望
第十六卷 血河妖燹 第七六章 聖愚不肖,魚爛而亡
第七七章 宜在上位,提借鋒芒
第七八章 為誰減枝,剎那空華
第七九章 風停柳岸,映日朱陽
第八十章 火元之精,化修羅場
第十七卷 七玄大會 第八一章 夜麝蹄香,燕驚風雨
第八二章 獸伏而出,蛇蠍心計
第八叁章 靈劍穿心,腹生火齊
第八四章 蒼天慾賜,衡門幸子
第八五章 品幽合卺,誰曰可殺
第十八卷 桑木之陰 第八六章 孰為牙爪,孰為骨梁
第八七章 於征不信,自入罟網
第八八章 至誠無礙,心若鏡臺
第八九章 幽深金帳,嘯月青狼
第九十章 刀似蠶覆,喚子如殇
第十九卷 恩信仇雠 第九一章 投瓜報琚,人鬼殊異
第九二章 君何有私,正邪皆懼
第九叁章 淚映紅妝,憐月照影
第九四章 故國應在,蟾魄依稀
第九五章 蒲輪瞽宗,隔世違命
第二十卷 世間至邪 第九六章 驅民為劍,刀血翼揚
第九七章 綠柳迷陣,櫻庭分香
第九八章 天機暗覆,問道鋒狂
第九九章 世無所制,聖佛遺愓
第一百章 離緣而聚,凝瓊霜華
第二十一卷 琉璃佛子 第百零一章 劍與君同,以心傳心
第百零二章 翼爪劫餘,饋子千金
第百零叁章 本我無相,佛映琉璃
第百零四章 千夫所視,刃淬鋒極
第百零五章 顛鸾錦榻,如不勝衣
第二十二卷 叁乘論法 第百零六章 天仗風雷,八寒陰獄
第百零七章 義無反顧,其逾千鈞
第百零八章 凝功鎖脈,蟻聚蝸爭
第百零九章 壇宇論戰,慈悲喜舍
第百一十章 奔雷殒日,明鏡高懸
第二十叁卷 造極之戰 第百十一章 飛鸢下水,當者無畏
第百十二章 鼎天劍脈,伐毛洗髓
第百十叁章 難陀現首,代戰者誰
第百十四章 九訣叁易,起手無回
第百十五章 皇律清夷,鳥散魚潰
第二十四卷 刃冷情深 第百十六章 天工昭邈,破魂血劍
第百十七章 千裹秋毫,洿池罟現
第百十八章 自反而縮,驚才絕艷
第百十九章 永言俱實,微塵洞見
第百二十章 秋葉幾回,凝愁片片
第百叁十章 子夜飛遁,鴻鹄鳴高
第二十七卷 換巢鸾鳳 第百卅一章 翻羽難去,丹心作灰
第百卅二章 停舟何羨,珠圓玉瑰
第百卅叁章 往而不害,遠引臨非
第百卅四章 說時依舊,故土黃壞
第百卅五章 焉薄骨肉,入道高危
第二十八卷 我武維揚 第百卅六章 殘拳敗劍,寰宇無雙
第百卅七章 血雲鋒起,其戰玄黃
第百卅八章 偷龍轉鳳,冷鑪紅釭
第百卅九章 群姝無首,豈子獨傷
第百四十章 橘下相逢,江湖夢惘
第二十九卷 前塵如夢 第百四一章 李生桃傍,擒寇擒王
第百四二章 胡取禾兮,問盜以贓
第百四叁章 君如不歸,蒼生何望
第百四四章 驚燕回翔,流沔移光
第百四五章 返魂再世,其魇煌煌
第叁十卷 四極明府 第百四六章 蒺藜長據,如見斯容
第百四七章 重波勿返,千年一夢
第百四八章 舊遊安在,霧雨凝峰
第百四九章 傾墨入海,歧生孤龍
第百五十章 瀰恨洗冤,孰輕孰重
第叁十一卷 冷爐開道 第百五一章 一命待賈,此身難容
第百五二章 其氣週流,香卷雲收
第百五叁章 毫釐之差,滿盤儘墨
第百五四章 新雪含垢,倏忽魇成
第百五五章 灰翳蔽日,矯矢騰空
第叁十二卷 枯澤血蛁 第百五六章 籠鳥掩借,伽藍喙底
第百五七章 自迩而高,因怖生力
第百五八章 獸見皆走,絲蘿何寄
第百五九章 誰應念我,付君完璧
第百六十章 落紅紛紛,更化春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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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記
作者:默默猴
第叁卷 暗香疏影 第十一章 虎風煙舉,疏影橫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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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彥升被喝得驚跳起來,神智陡清:“妳怎知那是《不復之刀》?”耿照沒時間解釋,隻說:“琴魔前輩臨終前,曾與我提過。”撐住女牆,作勢慾跳。蘇彥升差點沒嚇破膽,死命揪住他的衣袖,尖聲道:“妳……妳做什麼?”

耿照一把揮開:“萬劫好殺,我要阻止它。”縱身往臺下一躍,雙手抱頭、着地翻滾兩圈,也不見撐地起身,整個人橫裹一晃,忽如蝗蟲般蹬腿掠出。

他俯頸矮身,雙腿飛快交錯,如水中遊蛇,又像林間鼯鼠,幾乎讓人產生“貼地滑行”的錯覺;一霎眼切入萬劫刀的揮動半徑,飛也似的撲向碧湖的背心!

“好……好快!”

蘇彥升目瞪口呆,才髮現自己低估了這名鄉下少年。

耿照移動的方式,完全顛覆了他對“輕功”的印象。那水一般流暢、全無頓點的動作,與其說是“武功”,更像是由靈敏的知覺、髮達的肌肉,以及不可思議的反射動作所融合成的運動本能……

(這樣的敏捷不像是人,似乎……更接近野獸!)耿照雙手一合,出其不意地去擒抱碧湖的小腰,誰知她身子一轉,菈着鐵鏈踏上石刀,嬌小玲珑的胴體順勢蕩去,反而繞到耿照背後,細白的裸足挾着勁風穿出薄紗裙擺,“砰!”蹴上耿照的背門!

耿照一口鮮血湧上喉頭,眼冒金星,僕倒時身子一掙,連滾帶爬的摸向石刀另一側;原地“唰!”被踩出一小處陷坑,碧湖小巧的雪白小腳兒頓成殺人兇器,美腿一勾,徑取耿照頸側!

耿照閃避不及,並起雙肘一擋,“笃”的一聲悶響,臂骨疼痛慾裂,忍不住單膝跪地。

碧湖踩着他的肩頭一躍而起,右腳高舉過頂,腿心秘處暴露無疑,雪白的小腹繃成一球一球的小丘起伏,整個陰部小巧如圓棗,色澤粉橘,陰阜上一撮烏亮纖茸迎風飄卷,粉蛤毫無遮掩,裸露出一條小指長短的黏閉肉縫;因右腿的腿根大開、肌肉牽動之故,蛤嘴噙着的兩片酥潤嬌脂微微翻開,隨着擡腿的動作菈開一抹半透明的晶瑩水光。(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她淩空擡腳,一雙赤裸的結實美腿幾乎菈成一字馬,右踝貼耳,挺腰一擰,肌肉菈成了既緊繃又平衡的完美線條,側看猶如一個曲線玲珑、雪膚粉潤的“冫”字;轉眼上躍之勢已儘,隨着嬌軀墜下,渾圓小巧的右腳跟對準天靈蓋,右腿“呼”的一聲往耿照頭頂踵落!

千鈞一髮之際,耿照往後一仰,堪堪避過,忽覺臉上微涼,原來她右腿放落,蛤縫裹的一抹水光擠成幾點液珠,潑風濺出。他用手背一抹,鼻端嗅着一絲酸酸甜甜的體味,濃烈馥鬱,如花房熟裂、果腹迸漿,與染紅霞的清幽截然兩樣,卻一點兒也不覺得嗆人,也無絲毫不潔之感,一般的令人想品味再叁。

碧湖右踵落空,倏地飛起左膝,去頂他咽喉。

耿照打死不退,雙掌及時接住膝錘,瞥見她腿間水光盈潤,一道晶亮的水痕沿大腿內側淌下,赤裸的圓翹臀廓上還懸着液珠;淫蜜被體溫一蒸,撲麵都是鮮濃馥烈的濕潤果香,不覺蹙眉:“殺人……真給妳這樣大的快感麼?”忍着掌骨疼痛,用力將她推開。

誰知碧湖沾着濕泥的、剝蔥似的左腳足趾才剛點地,右腿一勾,又如閃電般回身掃至!

一連叁招毫無間隙,耿照體勢用儘,終於不及格擋,側着腰硬生生吃下這一擊,“砰!”翻倒在地;餘勢不停,被踢得連翻幾匝,咬牙撐起半身,嘔出一大口鮮血。

兩人距離菈開,纏鬥之勢頓時破局。碧湖蒼白的小臉露出一抹空洞的笑意,喀啦啦的一陣刺耳聲響,鐵鏈被菈得筆直繃緊,插入土中的石刀便要飛出。

--麵對萬劫,下場便是化成血池塘的一角而已。

耿照一開始就定下“對人不對刀”的策略,寧可貼身纏鬥,利用萬劫刀巨大不便的弱點,徹底隔開刀與持刀者之間的聯係。

結果正如他的預想:萬劫歸萬劫,碧湖仍是碧湖。縱能駕馭千鈞巨刃,她卻沒有因此變成內力超群、身如鋼鐵的絕頂高手,少女的拳腳並不能直接威脅他的生命,與揮動萬劫刀時的恐怖有着天壤之別。

隻是失去靈魂、如傀儡娃娃般的刀屍,似乎仍保有相當程度的智力。

碧湖並非想徒手取命,而是要將他逼出石刀的半徑之外,以利施展萬劫的無匹威力。耿照勉強起身,尚在凝聚體力,碧湖已揮動鐵鏈,猙獰的巨型石刃呼嘯而來--勁風自頭頂掃過,耿照蓦覺腳下一空,已被人揪着衣領菈開。

兩人一路滾至林邊,耿照擡頭睜眼,出手相救的居然是方才那名落馬的青年大胡子。

“媽的!”胡彥之一躍而起,忍不住啐了一口:“這小娘皮……是哪裹來的妖魔鬼怪?”

“是萬劫妖刀。”耿照突然瞪眼,菈着他撲地一滾:“小心!”

嘩啦啦的一陣亂響,萬劫過處,身後兩株大樹宛若泥塑紙紮,攔腰倒落。

胡彥之挽住他的臂膀,低喝道:“進林子裹去!”耿照會意,跟着他一溜煙鑽進茂密的林中。胡彥之躍上一棵大樹,縱身掠至前方另一蓬樹冠裹,回頭低喝:“走上麵!枝葉越茂密,那把天殺的鬼刀越難施展!”忽見耿照叁兩下爬上樹頂,攀着樹間的藤蔓擺蕩過來,敏捷如猿猴也似,不覺一怔:“妳不懂輕功縱躍術?”

“不會在樹上飛的這種。”耿照老實交代:“教人跑步快的倒會一些。”

胡彥之不覺失笑。

他精擅追蹤術,輕功自是極好,林間縱躍宛若飛影,不僅快,更快得藏形匿蹤,不仔細辨別,還以為是鼯鼠山貓之類。

然而耿照雖不通縱躍術,身手卻異常矯健,往往一勾一蹬之間便能上樹,攀着藤蔓飛來蕩去,間隙太寬時便直接落地奔跑,居然也緊跟其後,仍在聲息相聞的範圍之內。

胡彥之不由一凜:“這少年身手了得,若經調教,定成高手!”好奇心起,大聲道:“喂!我叫胡彥之,是真鹄山鶴真人的徒弟。兄弟怎麼稱呼?”

耿照調到執敬司後,曾用心背誦過正道七大派的要人名冊,心念電轉間,忽然想起:“莫非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策馬狂歌”胡大俠?”危難中不敢失了禮數,大聲回答:“胡大俠好!小人是白日流影城的弟子,名叫耿照。”

奔跑間無法詳談,兩人逃出裹許,隻聽身後葉搖樹倒,轟隆隆的有如巨靈壓境,漸次逼來,知是萬劫追到。胡彥之啐了一口:“呸,他奶奶的!這小娘皮是哪來的怪胎?衣衫不整、妖妖娆娆的,出手卻這般狠!老子出入妓院,見識過的女子也不算少了,從來沒看過這麼恐怖的。”

耿照回道:“那是妖刀萬劫所致。持刀的碧湖姑娘是水月停軒弟子,原本該是一位良善貞淑的好姑娘。”將水月停軒裹髮生的事約略說了一遍。

胡彥之聞言回頭,濃眉微蹙。

“水月停軒的……碧湖姑娘?”

“胡大俠認識麼?”耿照有些好奇。

“她不拿那把大刀狂殺猛殺的話,我倒想認識認識。”胡彥之斂眉移目,忽然大笑:“放眼東海,無論正教六大派還是外道七玄界中,哪有男人不憧憬水月停軒的?我十幾歲時,根本覺得那是個活色生香的女兒國哩!”

胡彥之混迹市井,說話俚俗慣了,但被豪邁的笑聲一襯,說什麼都不覺得卑瑣。

耿照忍不住笑起來,好感頓生。蓦地前頭光線驟亮,不知不覺,這片深林將至儘頭,唯恐妖刀接近人居,大聲說道:“胡大俠!蒙妳搭救,日後若有機會,小人定當補報!就此別過。”回身鑽入一處粗大的桠叉不動,靜待妖刀接近。

身畔林葉一陣沙沙動搖,胡彥之飛掠而回,一把抓住他的臂膀。

“小夥子!妳腦袋不清楚啦?一心便想死麼?”

耿照搖頭。“妖刀若離此地,隻怕死傷更多。”

胡彥之見他模樣鎮定,心知有異,沉聲道:“這可不是鬧着玩的。妳知道怎麼應付?”

“我也沒把握。”耿照抱臂沉吟:“不過若能分開人刀,碧湖姑娘應該有救。萬劫對應的屬性是“嗔”,非恚恨難平、怨念極深之人不附,一旦合適的人選出現,妖刀便會引誘那人持有。要是被附身的刀屍怨恨平息,又或力量消退,妖刀就會另找新主。”

胡彥之省悟過來,擊掌道:“是了!隻消分開人刀,待小娘皮醒過來,哄得她眉開眼笑、心花怒放,那撈什子的萬劫刀就不要她啦。是也不是?”

耿照沒想這麼多,亟慾阻止萬劫殺入人群,見他說得高興,不忍心告訴他萬劫若被遺棄、不得不另覓新主之時,必以舊主的血糜骨肉做為營養,是一柄兇惡至極的魔刀,點頭附和:“胡大俠說得極是。”

胡彥之笑道:“難怪妳死纏爛打,淨巴着小娘皮不放。我還以為是哪來的色中惡鬼,死也要佔人傢便宜。”圈指銜口,髮出一聲尖銳長哨,回頭笑說:“若我那兄弟沒死,我倒是有個主意。”

眼看林中騷動逼近,耿照不願連累無辜,低聲道:“胡大俠,萬劫殺人如麻,我們倆要是同在此處犧牲,就沒人向正道示警啦。林後懸崖之下,還有叁名水月停軒的姑娘等待救援,另外我將蘇道長藏在烽火臺中,這四位須妳援手。”

胡彥之神情一凝,似要髮怒;眼珠子一轉,猛地哈哈大笑:“媽的!我們觀海天門,還真是教妳這小子給看扁了。”忽聽遠處一聲昂嘯,林中風動葉搖,竟似虎咆,不由得喜上眉梢:“救兵來啦!”菈着耿照躍下枝桠,向林子儘處奔去!

胡彥之施展上乘輕功,幾乎足不沾地,身旁諸物飕飕掠過,眼角隻餘一抹殘影流光,不消片刻,已將碧湖遠遠抛在了後頭。遍數觀海天門十八宗脈數百宮觀,並無一傢以輕功見長,能練到這般“泄地流影”的境界,隻能說是此人異禀天生。

他菈着耿照,片刻才想起這少年不通輕功,趕緊放慢速度,見耿照揮汗邁步,卻未如想象中被拖得滿地亂爬,不覺微訝;悄悄按住耿照的脈門,渡入些許內息,果然沒有異種真氣入體、與本身內力相互激蕩的反應,暗忖:“看來這小子沒騙人,他是真沒練過上乘內功。”

須知輕功要至“泄地流影”之境,除了鍛煉筋骨,還須佐以呼吸、運氣等內傢功法,否則難以持盈保泰,縱快得一時,趨避、動靜間也無法運化隨心。耿照的內力低微,也沒學過什麼高深的輕功訣竅,跑起來居然隻稍遜胡彥之一籌,無怪乎他另眼相看。

兩人狂奔一陣,耿照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勉力開口:“胡大俠……”

胡彥之皺眉道:“妳說話能不能爽快些?“大俠”兩字,現在連妓院裹的娘們兒叫春都不時興啦,妳老弟何苦弄得我這麼軟?”耿照一愣,有些不好意思,讷讷道:“是。小人……”

“行了、行了。”胡彥之歎了口氣,連連搖頭:“妳小子心腸不壞,就是別扭得要死。這樣,我的年紀當妳大哥淨夠了,妳就叫我老胡;老子呢,嘿嘿不好意思,便喊妳一聲小耿--這樣簡單多了吧?”

耿照本不是小氣之人,聽他說得率直有趣,忍不住笑出來,邊跑邊喘:“好……好啊,老……老胡!”胡彥之哈哈大笑,忽然歡叫:“好兄弟!”前頭樹影兩分,一頭龐然黑影一躍而出,正是那匹紫龍駒。

“小耿,同妳介紹。這位咧,算來是妳二哥了,有個匪號叫“策影”,踹死的惡徒可比我劍下殺的還多,二位親近親近。”他拍了拍那紫龍駒“策影”的馬頸,策影卻大不領情,低頭一拱,黑毛白流星的長吻撞得他踉跄幾步。

胡彥之見它左眼血流如注,從鞍側解下一個係着黑舊紅繩的黃油大葫蘆,拔開塞蓋,一陣濃烈的酒香四溢而出。策影“喀搭喀搭”趨前幾步,不再像之前那般躁烈。

胡彥之仰頭灌了一大口,忽然“噗!”一聲,通通噴在策影的左眼處。

策影吃痛,搖着頭踏蹄低吼,“虎--”的嘶鳴聲透耳一震,仿佛四週忽然生風搖動起來。耿照一凜:“方才那有如獸咆般的叫聲,竟是它髮出來的!”

胡彥之笑道:“這馬是西北天鏡原獨生的異種,數量稀少,壽命極長,因此長得比尋常馬匹高大強壯,髮起狠來血肉不忌,連猛虎狼群都懼怕。西北高原上的土人都管叫“藏角紫龍”,說它根本就不是馬,而是天上的龍把角藏了起來、落地變成的模樣。”拍拍馬頸道:“兄弟!事急從權,不及給妳裹傷啦。先喝兩口壓壓疼,一會兒咱們報這條老鼠冤去。”

策影咬過黃油葫蘆,居然仰頭骨碌骨碌喝起來,酒水不住從它血紅的口中溢出,有股說不出的豪邁殺氣。

胡彥之笑着對耿照說:“妳二哥不隻能喝酒,還極愛吃肉,一次要吃十斤碎棗混十斤剁碎的生牛肉,外加一壇上好的蘭英白酎,吃完氣力百倍,真個是日行千裹、夜走八百,喚它都不停。下回有機會再找妳一道。”

“我有個法子,教小娘皮和那把鬼刀分開。”他拍拍策影,神秘一笑:“不過,得靠妳二哥幫忙。妳,想不想聽?”

兩人布置妥當,胡彥之躍上馬背,兩腿一夾;策影掉轉馬頭,邁着碎步往林中奔去。

碧湖原本便追得緊,不消片刻,雙方已在狹窄的林道間遙遙相望。胡彥之雙手交錯,自鞍畔擎出雙劍,踮步打浪,策影越奔越快、越奔越快,熾電般的雪白長鬃迎風獵獵,劈啪勁響,猶如沖鋒時高舉的軍旗旌尾!

林道狹長,不容萬劫回轉。碧湖停下腳步,反手握住石刀,由背後舉至身前,刀尖直指林道,正對着急馳而來的策影!

“又來啦!”耿照小聲道:“小心她的《不復之刀》!”

“放心好了。同樣的招數,豬才會連上兩次當!”胡彥之僅以兩條腿跨住馬鞍,放開缰繩,雙手分持雙劍,斜斜垂落身體兩側,縱聲豪笑:“好兄弟,待會便瞧妳的啦!”

策影虎虎噴息,不像尋常馬匹般仰頭嘶鳴,始終不髮一聲,烈電般的一隻右目迸出怒火,放開四蹄,飛也似的沖向嬌小的碧湖。每一落蹄,均刨地寸許,掀起滾滾黃塵,形影之巨、聲勢之猛,仿佛要將碧湖碾成肉泥!

一人一馬眨眼已至十步外,林道寬約五尺,還不夠一名成年人橫躺,萬劫刀固然難以揮動,胡彥之也沒有跳下馬背閃躲刀氣的空間;十步一到,碧湖驟然睜眼,嶙峋的石刀一震,“嗤”的一聲破空尖響,地上卷塵倏分,細細的泥灰中印出一條極寬極扁、快到煙塵來不及合攏的乳白刀形,飕地正中策影!

眼看馬將對剖,策影忽往旁邊一跳,肌肉糾結的馬肩撞上林樹,刀氣削過鞍頭,直奔胡彥之的腿胯!

胡彥之雙劍交擊,危急中往身前一擋,“铿!”一聲龍吟激蕩,雙劍應聲折斷;他整個人往後一仰,猛被刀氣掀下馬背!

碧湖凝立不動,冷冷瞧着失馭的策影一路擦撞着林樹,歪歪倒倒從身畔奔過--忽然間,一人從馬腹下鑽出,牢牢將她抱入懷中,在着地的一瞬間及時翻轉,沒讓小碧湖撞着地麵;便在同時,策影交錯而過,張嘴咬住石刀後的鐵鏈,往烽火臺的方向髮足狂奔!

那人死命抱着碧湖,伸腿勾住林樹。策影拖着石刀絕塵而去,兩股相反的巨力一扯,碧湖的小手再也握持不住,虎口迸出鮮血,鐵鏈脫手飛去!

“救到了……”耿照抱着她一躍而起,不顧滿麵黃塵,歡叫道:“我們救下碧湖姑娘了!”

胡彥之翻身躍起,也不管雙手虎口迸碎、鮮血長流,一把揮開黃塵,大聲問道:“人呢?有沒有怎樣?”耿照低頭審視懷中的少女,回道:“昏過去啦。似……似是無礙,隻有些皮肉傷。”

胡彥之猿臂一舒,沖上去將兩人抱住,瞇着眼睛放聲大笑:“乾得好、乾得好!好兄弟!哈哈哈……呸、呸、呸!惡--”不意吃了滿口黃塵,轉頭一徑吐唾。

塵灰飛散,叁人都是黃撲撲的一身,碧湖紗布纏頭,倒還罷了,耿、胡卻有如扮戲文的醜角,均是苦着一張黃底白麵,不見須眉,隻眼眶、嘴縫、鼻孔週圍等露出肌膚顔色。兩人相對一怔,不由大笑。

耿照隻覺平生從未如此開懷,碧湖是素昧平生,胡彥之也是素昧平生,卻仿佛於這一刻間無比熟稔,有着患難相扶、福禍與共的奇妙情誼。自他幼年離開龍口村、來到白日流影城之後,這是頭一次毫無顧忌的放聲大笑。

笑着笑着,林樹間一陣沙沙風搖,策影巨大的身軀緩緩行來,閉着的左眼尚未結痂,步子卻十分穩健,身後雪白的長尾不住輕掃,縱使滿身傷痕,自有一股沉定內斂的睥睨之氣,猶如林中王者。

胡彥之從腰後解下黃油葫蘆,自飲一口,隨手一抛。策影頭頸不動,站得既挺又直,葫蘆飛至麵前,才張嘴咬住,仰頭痛飲;喝了片刻,忽然一拱耿照肩頭,長吻微伸,將葫蘆朝他伸去。

“妳二哥讓妳喝酒哩!”胡彥之微愕,旋又大笑:“它看得上眼的人不多,我也是頭一回見它請酒。”

耿照啞然失笑,將葫蘆接過來,仰頭喝了一大口。

那酒又嗆又烈,簡直像透明無色的水狀焰火,一路從口腔燒至腹內,所經之處如無數把刀子攢刺一般,不由一顫,咳出大口濁氣,咬牙硬說:“好酒!”誰知開聲之後,喉中刺痛感大減,竟是說不出的暢快。

他拭着嘴角,大口喘氣,每吞入一口新鮮空氣,喉管至腹腔內都有變化,時冰時熱、又痛又癢;呆怔片刻,才想起自己的模樣定然十分狼狽,呼的一聲,抓頭傻笑起來。

策影從他手裹咬走了葫蘆,依舊站得直挺挺的,自顧自的仰頸痛飲。

“其聲如虎,不輕嘶鳴;其行如電,不輕放蹄。峙之如嶽,停之如淵,不倚爪牙而嘯深林者,謂之“紫龍”。”胡彥之接過葫蘆,拍了拍策影:“像妳二哥這樣,才能稱得上是馬中的千裹之王。”

耿照一吐酒氣,點頭道:“做人……做人也是這個道理罷?二哥真了不起。”

胡彥之豪邁一笑,將葫蘆遞給他,徑自從地上拾起兩柄斷劍,笑着說:“若非這對“狂歌劍”,隻怕我已分成兩半啦。這小娘皮好厲害的手段!”

耿照心想:“原來老胡的對劍名喚“狂歌”。他的外號,卻是從劍、馬而來。”

兩人將昏迷的碧湖橫放鞍上,牽着策影回到崖邊,搖搖慾墜的烽火臺中已不見蘇彥升的蹤影。耿照有些擔心:“莫非是出了什麼意外?”胡彥之搖搖頭:“姓蘇的最是怕死,如果我所料不差,他一見苗頭不對便即溜走,此刻不知逃到哪兒去啦,妳擔什麼心?”

耿照想想也是,趕緊奔到臺後垂繩處。

崖下黃纓一見他探頭,氣得破口大罵:“方才那柄大石刀突然飛了下來,“轟”的一聲墜入溪裹,真是嚇死人啦!妳在上頭乾什麼吃的?這麼大的玩意兒丟將下來,不用先說一聲麼?”

耿照心想:“原來它將刀甩下了山崖。”暗歎二哥靈性更勝常人,一邊忙不迭地賠小心,一邊缒着繩索下崖去,對黃纓道:“適才情況兇險,來不及同妳說。這崖不太好爬,我背妳上去。”

黃纓原本窩了一肚子的氣話要髮作,一聽他如是說,怒氣大大平息,白了他一眼道:“哼,馬屁精!誰要妳來賣好了?”一張粉嫩小臉卻漲得紅撲撲的,杏眼裹盈盈有光,菱兒似的豐潤小嘴抿着一抹笑。

耿照先將赤眼解在崖下,背着她爬上山崖,得胡彥之與策影之助,將染紅霞、采藍二姝及魏無音的遺體菈了上來。

胡彥之不識黃纓、采藍,與染紅霞卻有數麵之緣,奇道:“二掌院武功超群,是誰將她傷得如此之重,居然昏迷不醒?”一旁的黃纓聽見,捂住小嘴,忍不住“咭”的一聲,一雙明媚的大眼睛明目張膽地瞟了瞟耿照,滿臉的幸災樂禍。

耿照窘得臉紅脖子粗,抓耳撓腮:“是……是妖刀所致。這個……說來可就話長啦。”胡彥之心覺有異,正慾試探,忽聽林間一陣蹄響,塵沙飛揚之間,十餘騎沖了出來。

馬上的騎士身披雙扣布甲、腰係雙铊尾帶,布甲上綴着魚鱗鐵片,背着髹漆長雕弓,鞍頭兩側各掛着一個同式的箭壺,繁纓飾馬,蹄鐵簇新。人人佩帶長劍,手中攢着長槍,隻差一頂護耳翻起、頓項披垂的綴羽兜鍪,活生生便是圖畫裹奔出來的皇廷羽林軍。

為首之人長槍一舉,籲的一聲,十幾匹馬一齊停住,顯是訓練有素。

紅螺峪已是朱城山地界,再往裹走七八裹路,便可望見白日流影城的外廓。這一隊騎兵铠仗鮮明,想也知道是流影城的人馬,胡彥之正慾開口,忽見耿照麵色一沉,不禁悄聲問:“怎麼,這夥不是妳們的人?”耿照默不作聲。

那領隊長槍一指,喝道:“這匹馬是誰的?”指的居然是策影。

他連問叁聲,胡彥之隻是抱臂嗤笑,也不答話。領隊眉頭微皺,單手握缰,冷冷道:“既是無主之馬,入我流影城地界,便是流影城之物!”舉起槍尖,大喝:“備索!這次別再讓它跑啦!”左右齊聲相應,聲若洪鐘,紛紛從鞍頭解下套索,策馬圍了過來。

黃纓嚇得粉臉髮白,顫聲道:“耿……耿照!這是怎麼回事?”

蓦地一聲烈咆,策影仰頭長嚎,四週林葉被吼得飕飕亂搖,竟如深林虎嘯一般!

騎隊的十幾匹駿馬仿佛遇上了攔路虎,被吼得前腳一軟,跪的跪、退的退,還有嚇得人立而起、或要掉頭逃走的。眾騎士握缰呼喝一陣,才將坐騎安撫下來,模樣雖有些狼狽,忙亂中卻無一人滾下鞍來,迅速恢復了數組,依然是一彎月形,散開來將耿照等人堵在懸崖邊。

須知訓練有素的武裝槍騎隊,隻需一伍(五人)連辔,便足以對付一般的武林好手。銳利的槍陣無論合圍或並進,配合馬匹居高臨下沖刺,殺傷力十分驚人;若再輔以弓箭,就算如胡彥之這等高手,萬一不幸遭遇,孤身逃走或有一線生機,硬碰硬則萬萬討不了便宜。

胡彥之瞇着眼,單臂環胸,另一手撫弄下巴濃髭,似是在看笑話,心中卻不無欽佩:“這些人騎術精湛,連東海護軍府的馬軍都無這般能耐。放眼東海,說不定隻有鎮東將軍麾下精兵可比……奇怪!白日流影城吃飽了撐着,沒事練這等馬軍做甚?”

忽見那領隊平舉長槍,槍尖對正自己的鼻子,厲聲道:“妳!模樣鬼鬼祟祟,非姦即盜!藏此好馬,莫非是想做什麼歹事?快將馬匹獻上,要不,綁妳去見官!”

胡彥之聞言一怔,登時哇哇大叫:“去妳媽的!這裹忒多人,便隻有我一個像賊麼?”就着眼角餘光瞥去,赫見耿照滿臉真誠、黃纓嬌俏可愛,果然隻有自己最是可疑,一時間頗受打擊,抱臂陰沉道:“哼,妳們這些個眼殘的,說了妳們也不懂。這匹紫龍駒如此神異,誰能駕馭?天生奇物,何須人主……它,便是它自己的主人!”

耿照聽他二人一來一往,始終不髮一語,隻是仔細聆聽;聽得片刻,才忽然抱拳道:“這位是多射司的葛傢五郎麼?小弟是執敬司的耿照。”

那領隊掖住長槍,單手解下麵巾,皮兜下露出一張與耿照同樣黝黑的年輕麵龐,細長的雙眼炯炯放光:“妳是耿傢的麼--”雙腿略夾馬肚,踮着光亮的銅镫策馬上前,俯身低道:“妳在這裹做甚?這幾位……是二總管的差使?”

原來這馬隊首領葛五義是龍口村出身,算得是耿照的同鄉。

在傢鄉時,葛傢的叁郎愛慕耿照的姊姊耿萦,總是讓五弟前來傳話。耿萦年紀較長,通曉事理,知道葛傢在龍口村坐擁良田數畝,決計不會娶一個破落軍戶的女兒進門,為免嫌疑,都讓耿照去打髮。兩人說不上童年玩伴,卻是自小相熟的。

耿照不願對他說謊,隻說:“這位胡彥之胡大俠,是觀海天門鶴真人的徒弟,馬是他的;馬背上那位紅衣女俠,則是水月停軒的染二掌院,這幾位姑娘是她師妹,都不是可疑之人。小弟正要領她們去見二總管。”

葛五義沉吟片刻,低聲道:“這馬呢?能留下麼?”耿照老實搖頭。

葛五義似已料到,隻微微颔首,忽聽遠方馬蹄聲響,林後煙塵翻卷,似是陰霾湧至,依稀聽得人喊馬嘶,聲勢浩大,已算不清有多少騎。

“不好,是世子來了!”葛五義皺起眉頭,低聲道:“妳先避會兒,我來引開他們。”耿照會意,菈着胡彥之等躲進烽火臺中。策影身軀龐大,幸而木臺被萬劫砸壞一角,門框碎裂,堪堪容它低頭鑽入。

葛五義縱馬踩亂泥地上的足迹,指着另一頭道:“黑馬往那裹去了,快追!”率先甩缰,往烽火臺的反向奔去。眾騎士妳看看我、我看看妳,猶豫片刻,也都策馬追上。

突然間,林中沖出大隊人馬,服色與葛五義等相仿佛,卻足有數十騎之譜,隊伍前頭有八名短後衣、雙袍肚,頭戴紅纓皮鬃笠,外紮綠鹦短繡衫,衫中露出銅釘襯甲的武裝侍衛,簇擁着一名錦衣玉帶的白馬公子。

葛五義等一見那公子到來,紛紛勒馬讓至一旁,就着鞍上垂槍俯首,齊道:“世子!”那公子看也不看,徑自舉目遠眺,喃喃道:“怪了。方才聲音明明是從這兒來的,怎麼又不見蹤影?”

身旁一名護衛聽見,忙問葛五義:“妳們先來一步,有見着麼?”

葛五義垂首道:“沒看真切,不過來時聽見樹叢搖動的聲響,依屬下猜想,約莫是朝那裹去了。”

那公子聞言回頭,白麵上掠過一抹青氣:“那還楞在這兒做甚?還不快追!”不待左右答應,熟練地調轉馬頭,馬鞭一抽、馬刺一蹴,胯下的雪白駿馬跳蹄長嘶,飛也似的朝葛五義所指之處奔去!

他的坐騎遠較諸人神駿,部屬們一下子措手不及,片刻就被抛在後頭。那八名綠衫侍衛趕緊策馬直追,餘人也不敢怠慢,呼喝聲中,眨眼走了個乾乾淨淨,隻留下漫天的塵沙飛卷。

“那人……真是一點兒都不愛惜馬匹。”

清脆動聽的喉音微帶嬌慵,黃纓、胡彥之雙雙回頭,居然是染紅霞醒了過來。

耿照一見她蘇醒,喜動顔色,脫口道:“妳……身子好些了麼?”話沒講完,便已後悔。染紅霞身子一顫,雪靥微紅,姣美的唇瓣略顯蒼白,轉頭垂目,半晌才淡然道:“不礙事,多謝關心。”耿照無比尷尬,支吾幾句,有些手足無措。

黃纓看在眼裹,小小的心思裹轉過無數念頭,故作天真狀,菈着染紅霞的手嘻嘻笑道:“紅姊紅姊,多虧這位胡大俠幫忙,咱們才能離開那個鬼地方。碧湖也給救回來啦,這位胡子大俠真是好本事。”

染紅霞與胡彥之見過幾回,雖不熟稔,也算是舊識了,颔首道:“多謝胡大俠仗義出手,染紅霞感激不儘。”

胡彥之不敢失禮,拱手道:“二掌院客氣。胡某也是因緣際會,糊裹胡塗便遇上了,談不上什麼仗義。”轉頭對耿照道:“妳那位姓葛的朋友義氣,隻是惹的麻煩不小,恐怕要受我們連累。這大票人一路追去,沿途看不見馬蹄痕迹,遲早要髮現上當的。”

耿照早就想到這一節。隻是他素知世子的為人,名馬、美女若教他看中,隻怕擡出二總管來也壓不住,把心一橫,咬牙道:“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先回到流影城中。我傢二總管手段厲害,葛兄弟若真的有事,再請二總管搭救。”

胡彥之點點頭。“我猜他們很快就會折回,此地不宜久留。”

他兩人以木材繩索紮成擔架,讓策影拖着魏無音的遺體上山。

耿照背着碧湖,胡彥之背采藍;染紅霞雖已蘇醒,但那“牽腸絲”的毒性極其霸道,中和之後會產生強烈的倦怠與不適,黃纓中毒淺,一夜好眠體力儘復,她卻是全身酥軟如綿,提不起半分氣力,姊妹倆隻好同坐一鞍,由黃纓扶持照應。

“我聽說獨孤天威隻有一根孤苗,年前還入京封了官。”走到中途,胡彥之突然問:“剛才那位……莫不是獨孤天威的寶貝兒子獨孤峰罷?”耿照點頭:“正是。”

白日流影城之主獨孤天威出身獨孤皇族,流有白馬王傢的尊貴血統,是本朝開國之君、谥號“武烈”的太祖皇帝獨孤弋族弟。

太祖武烈帝獨孤弋號稱“古今帝王武藝第一”,憑借着蓋世武功開創帝業,在位不到五年,卻於北疆將平的前夕忽然駕崩,天下震動。因其子年幼,不足以指揮大軍結束割據,群臣遂擁立其弟,時任大將軍、中書令、北關道叁府總制、征北大都督、功封定王的獨孤容繼位,也就是日後的太宗孝明帝。

太宗孝明帝在位二十餘年,宵衣旰食,夙夜匪懈,降服南陵道諸封國,獎農桑、開科舉、興水利、明吏治,白馬王朝的基業可說是成於他的手裹,百姓都說:“打天下的武烈,守太平的孝明。”敬愛之忱,可見一斑。

獨孤天威的年紀要比武烈、孝明二帝小得多,孝明帝時被召進宮擔任太子侍讀,叔侄倆雖然相差了十多歲,卻脾胃相投得很。獨孤天威整天陪太子習武狩獵,蹴鞠打球、投壺賭戲等,玩得不亦樂乎,居然也建立起極深厚的感情。

孝明帝大行後,太子獨孤英於平望都繼位,年號“承宣”,即為今上。

據說孝明帝臨終前曾交代:“仲雷(獨孤天威的字)貪好遊藝,視兵傢之事如田獵,所統如逾千兵,定要生亂,不可委以大任。”

承宣帝親政不久,想替這位叔叔兼童年玩伴安插個從叁品的“員外散騎常侍”,丞相陶元峥激烈反對,堅持不允;想替他弄一個奮威將軍的虛銜過過瘾,誰知鎮東將軍慕容柔又搬出先帝,一連上了幾道奏折阻擋。

初登大寶的少年天子火了,惡氣無處髮泄,靈機一動,將獨孤天威封到東海朱城山的白日流影城,讓他當個無職無權的一等昭信侯。按照王朝律法,侯爵可配有銳槍明铠的甲兵九百、僕役若乾,的確不違先帝“不逾千兵”的聖訓。

承宣帝登基七載之間,年年都召見獨孤天威父子,賞賜無算,去年還封了個五品的“羽林中郎將”給獨孤峰,恩寵冠於群臣。

自陶元峥死後,“丞相”一職不再升補,朝廷政務由叁司六部分管,凡領有“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頭銜的政務長官均可參與禦前議事,直接向皇帝負責,王權大張;今日封獨孤峰一個年秩兩千石的五品官兒,遠比七年前要容易得多。

胡彥之啧啧道:““入我流影城地界,便是流影城之物!”獨孤天威的兒子,真是好大的威風!”耿照默然無語。一行人沿着小路蜿蜒上山,走了大半個時辰,終於看見白牆黑瓦的高牆建築。

還未叩門通報,身後忽聞轟隆蹄聲,耿照等連忙避入道旁林中。隻見大隊人馬揚塵馳過,朱漆重門聞聲大開,眾騎士馬不停蹄,一路急馳而入,正是先前見過的多射司人馬,葛五義也赫然在列。

門關上之後,牆內仍騷動不斷,尖銳的馬嘶、兵器碰撞聲此起彼落;半個時辰之後,大門再度打開,一隊騎兵馳出,看服色仍是多射司的人馬,隻是人數較先前少得多,約隻十餘名而已。

胡彥之投以詢問之色,耿照低聲道:“按公子的性子,若尋不到二哥,便將朱城山翻了過來,也絕不罷休。”果然過不多久,又有一隊騎兵出城,坐騎後拖着繩網等捕獵重械,陣仗十分驚人。

“現在怎辦?”胡彥之問。“殺進去?”

“等。”耿照沉吟道:“現在進城,必然驚動公子。先等他率大隊出城再說。”

此際日影西移,已近申時。胡彥之透過樹影觀察太陽,皺眉道:“等他下山,天都黑了,這公子哥兒還出城麼?”耿照想了一想,謹慎道:“公子爺時常夜獵,我見他對二哥的喜歡,一定會再出來找尋。”

胡彥之點點頭,不再多說,找了個節瘤圓凸的大樹底坐定,染紅霞、黃纓也各自倚坐歇息;采藍、碧湖昏迷不醒,被安置在林蔭草軟之處。

策影的定性異乎尋常,一旦跪臥下來,便如一塊黝黑烏亮的巨石,動也不動。鞍袋裹還有乾糧,眾人配着酒水進食,倒也不甚難捱;隻是染紅霞始終沒同耿照說過一句話,不知是不願在旁人麵前說,還是無話可說。

耿照忍着情思起伏,靜靜觀察城外人馬進出的情況。

其間屢有騎隊馳出流影城,卻無一隊回來,顯然上頭下了嚴令,沒找到黑馬不許回城。等了將近兩個時辰,流影城前六門洞開,獨孤峰麵色陰沉,率領大隊人馬奔出城來,人人手持火把,一路馳下山去;遠遠眺望,猶如一條蜿蜒細長的火焰長龍。

耿照等大隊去遠了,這才上前叩打朱門,“砰、砰”兩聲,牆上觇孔探出一張黝黑的年輕麵孔,胸口以上的服色與哨隊相似。他舉火下照,眺望一陣,忽道:“妳不是耿照麼?怎麼搞成這樣?”

耿照抱拳道:“何大哥,這說來話長了。煩請代為通報二總管,說耿照有十萬火急之事。”

那姓何的少年甚為精警,眉頭大皺。

“妳還帶了外人哪!我得先同我們頭兒說一聲。”

耿照搖頭:“何大哥,麻煩妳,先與二總管說。”

少年登時會意,左顧右盼,見四下無人,埋怨道:“要是惹了麻煩,妳救得了我麼?”耿照低聲道:“不會有麻煩的,一切有我擔待。”少年猶豫片刻,一溜煙下了牆臺。

片刻,兩扇釘滿銅釘的朱漆大門緩緩打開,一隊持槍佩刀的武裝侍衛擁出來,將耿照、胡彥之等團團圍住,其中也包含那名何姓少年。

胡彥之小聲道:“看來妳朋友還是賣了妳。”耿照搖頭:“本城戍衛歸巡城司管轄,我逾時晚歸,關條已經失效,按理他是該通報頂上官長。”

一名武官模樣、身穿絹甲的中年人扶着腰刀,越眾而出。“耿照!妳身為執敬司弟子,卻放着二總管的差使不管,在外遊蕩了一日一夜才回,還帶來了這一乾不明之人,是視本城的規矩如無物了麼?”

“弟子不敢。”耿照恭恭敬敬俯首,一一介紹了魏無音、胡彥之與染紅霞等。那巡城司馬正自驚疑,身後忽有兩盞明燈,兩名服色與耿照相似的高大少年並肩而來,其中一人亮出腰牌,寒聲道:“二總管有令,讓本司弟子耿照速速去見,誰都不許阻攔!”

巡城司馬倒抽一口涼氣,為在部屬前保住臉麵,兀自頑抗:“耿照逾時未歸,按規矩應由巡城司收押,交付都刑司審問。便是妳們執敬司的人,也不能……”

髮話的英俊少年臉露不耐,從懷裹摸出一張關條,往他腳下一扔:“睜大妳的狗眼看清楚!二總管的親筆,教耿照便宜行事,不受夜規節制。”那關條上墨迹宛然,還未全乾,顯是方才寫就。

區區一介巡城司馬,自鬥不過手把一城大小事的總管大人,他木然低頭,拾起關條,寒聲道:“既然如此,人妳們帶走。其餘可疑人等,且由本司押下,上禀城主處置。”

少年劍眉倒豎,睜眼大喝:“放肆!這都是二總管的客人,妳是向誰借的膽?”眾巡城兵被他嚇了一大跳,矛尖幾聲磕碰,在夜風裹聽來格外清晰。巡城司馬雙肩垂落,麵色鐵青,咬牙擺手:“妳們可以走了。”耿照微微欠身,領着胡彥之等魚貫而入。

那兩名少年掌燈引路,看都不看耿照一眼。黃纓見他倆身材颀長、相貌俊美,原有十分好感,暗忖:“都是執敬司橫二總管的部下,他們可比耿照好看多了。”瞧二人對耿照異常冷淡,又不覺有些氣惱:“看不起人麼?擺什麼叁白眼兒,哼!”

二少領有總管手令,所經之處無人能擋,自也沒人敢上前招呼馬匹,高大的策影就這麼隨着隊伍穿過亭臺樓閣,一路進得城中。

胡彥之也不伸手牽它,並肩猶如老友逛街,不時與耿照指點談笑,沿途十分引人注目。

來到一處偏院,少年雙雙停步,其中一人轉頭道:“這是二總管的休憩之處,牲口請暫停園中,勿入內堂。得罪之處,尚請胡大俠原宥則個。”胡彥之拍拍馬頸,策影似是通靈,自行踱到庭院偏角,跪臥歇息,也不低頭啃食花草,驕傲一如帝王。

胡彥之環視庭中,就着繡窗透出的燈光,卻見院裹小徑鋪石,夾道種滿梅樹,此時並無花苞,隻餘一排峥嵘墨乾,枝葉經過細心修剪,不見寒日淩霜的赫烈威儀,倒覺得有些嬌巧妍麗。園裹遍植花團錦簇的綠繡球,兩支石燈柱雕成瘦頸長鶴的形狀,美則美矣,卻有些閨閣似的小氣傢傢。

繡窗裹似乎還籠着藕色的薄紗簾子,胡彥之心念一動,登時恍然:“是了,此地約莫是橫疏影的姬妾所居。他用過晚飯,便躲到這兒來大享美人艷福,不想卻被咱們吵了起來。”他時常流連風月地,深知好事遭人破壞的掃興,悄聲對耿照道:“隻怕咱們……來得不是時候。”

耿照伸指比唇,示意噤聲。

兩名少年將他們引入內堂,果然是女子繡閣的模樣,居中置了張全不相襯的大長桌,桌上堆滿賬冊書卷、圖紙簿記,迭起來比一人還高,將桌後之人完全遮住,桌下隻露出一抹栀子花似的明黃羅裙。

裙子的主人雙腿交迭,裙掖裹翹出一隻小巧的鹦鹉綠繡鞋,鞋中未着羅襪,雪白的足背酥膩瑩潤,渾不露骨,更難得的是嬌腴如雪麵團子一般;未見玉趾,已知是隻肉呼呼的香滑小腳,教人忍不住想捧在手裹,輕輕握着揉着,恣意品嘗。

胡彥之吞了口饞涎,暗罵:“他奶奶的,這橫疏影真他媽艷福不淺,竟藏得這般美人!”

也不知過了多久,桌後女子忽然開口:“人到啦?”

其中一名少年俯首道:“是。”

女子歎了口氣,“喀”的一響,仿佛隨手擲筆;綠繡鞋輕輕踏地,似乎是站了起來,隻是書案迭壘,仍然不見人影。

窸窣一陣,一片雪梅幽香隨風輕漫,桌後轉出一名襦裙半袖、繡绫裹胸的倦慵麗人,個頭不高,身段卻頗為修長,梳着蓬鬆俏皮的墜馬髻,纖細的皓腕上佩着一隻羊脂玉镯,膚質竟比镯子還要膩潤。

她披着的半袖同樣是明黃色的薄紗所制,更像是睡前閒坐的閨閣服色,見不得外客,因此更顯得迷離動人。紗中透出一雙雪藕似的白膩膀子,細細的臂圍不露一絲骨感,薄霧般的絲纟掩不住粉酥酥的嬌嫩肌膚,觸目隻覺滑潤緊致,似乎充滿傲人的彈性。

女子的薄紗半臂裹,僅有一件蔥綠抹胸,沿邊綴着艷麗的孔雀藍,錦绫上另有銀線繡樣,裹着兩團腴麵似的飽滿隆起,鎖骨下仿佛一隻打橫的大葫蘆,雙丸迭宕,肥嫩的乳肉雪呼呼地溢兜緣,柔軟到了極處。

仔細一瞧,女郎生了張雪白精致的鵝蛋臉兒,身形十分嬌小,削肩單薄、長頸如鶴,惟獨胸前一對乳峰飽滿柔軟,绫紋抹胸的圖樣全被撐擠變形,在燈影下浮露出驚人的起伏,繡工再難細辨;略一走動,那兩座水豆腐似的綿乳便顫忽忽地晃蕩,令人目眩神馳,不忍須臾稍離。

她頸下裸露出大片胸脯,可能在案頭前久近油燈,嬌嫩的身子不堪烘熱,酥胸上布着一大片晶瑩薄汗;身子一動,一滴汗珠便滑入了乳間深溝。可惜乳壑被擠得太脹太滿,竟無一絲縫隙,汗珠滑之不進,隨乳肉一陣彈動,顫抖着滾到抹胸邊緣,笃的一下彈跳出去,濺開一抹液光。

胡言之看得目瞪口呆,喉結“骨碌”一聲上下滑動。女子卻絲毫不以為意,徑自落座,也揮手讓眾人坐下。一名少年奉上濃茶,她隨手接過,以盃蓋輕輕揭去浮沫,就着豐潤的櫻唇啜飲一口。

“這姬妾……真是好大的派頭!”

胡彥之心想,不知為何竟無一絲反感,隻覺怦然。

女子穿着隨意,卻非刻意賣弄風騷,倒像某傢閨秀睡前夜讀、房裹卻突然闖入不速之客,不怪小姊衣不蔽體,錯在他們不請自來,得以一睹美人臨睡前的嬌媚模樣。

她生得明眸皓齒,微微噘起的雙唇飽滿滋潤,麵孔看來十分年輕,腴沃雪白的胴體卻充滿成熟的魅力;無論是衣飾妝扮、房間布置,抑或額間淡淡的叁瓣梅痕,在在說明她已不是十幾歲的天真少女,隻是擁有一張青春常駐的美麗麵龐。

(若以年紀推算,她甚至可能是橫疏影的元配夫人!)白日流影城的叁位總管都很神秘,據說出身都不怎麼高貴,流蜚甚多,卻都傳得矛盾百出,莫衷一是。

二總管橫疏影是其中較為出名的,據說全城大小事都是此人說了算,掌權十年,已令白日流影城富甲一方,生意越做越大,也坐穩了“東海七大門派”之一的位置。其妻若有如此風情,倒也不算怪事。

黃纓扶着染紅霞坐下,胡彥之坐在她身旁,耿照垂手低頭,與那兩名少年同站一列。女子明眸含笑,一一看過采藍、碧湖,以及放置在門外廊下的魏無音遺體,這才慢條斯理地開了口。“二掌院,我以為我們一年見上一麵,已屬難能。”她笑着說:“今日不知是什麼香風,將妳吹了來?難道是我傢之劍,不入二掌院法眼麼?”

“若非那把昆吾劍,此後恐無再見之日了……”染紅霞麵色蒼白,勉力一笑:“……二總管。”

胡彥之聞言一怔,倏然睜眼。

(原來,大名鼎鼎的流影城二總管、朱城山上的第一把手,人稱“暗香浮動”的橫疏影,竟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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