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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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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記

小說章節

第一卷 荒冢妖刀 第一章 寄魂妖刀,四大劍門
第二章 殘兵之殇,風雨斷腸
第叁章 萬劫不復,禍起青苎
第四章 不堪聞劍,幽凝赤眼
第二卷 紅螺染楓 第五章 劍罡通天,地母神箭
第六章 雖死猶生,烽火絕境
第七章 紅螺之內,牽腸之絲
第八章 通幽曲徑,正邪一宗
第九章 英雄夢醒,奪舍龍息
第十章 狂歌策馬,十歩一殺
第叁卷 暗香疏影 第十一章 虎風煙舉,疏影橫塘
第十二章 暗香浮動,無雙將門
第十叁章 姑射真仙,空林夜鬼
第十四章 烹割有道,響屧淩波
第十五章 東海一傻,刀舞八荒
第四卷 天裂蛛綱 第十六章 踰子之牆,明棧秋霜
第十七章 蛛綱天裂,刀中稱皇
第十八章 北關七日,國破傢亡
第十九章 九幽泉下,快斬無雙
第二十章 漱雲朱蜜,紫蝶采香
第五卷 青鋒赤煉 第二十一章 流霞春戲,禍起青衣
第二十二章 小雪初晴,紅顔心機
第二十叁章 恍惚夢覺,昨夕今夕
第二十四章 劍出正氣,鹭立寒汀
第二十五章 焰折虎翼,雷軌天行
第六卷 五色帝牙 第二十六章 險關易渡,悉斷紅塵
第二十七章 環刀夜煉,鑄月補天
第二十八章 蛇虺當道,落羽分霄
第二十九章 過山黃貉,牽機赤血
第叁十章 背水一戰,深溪同途
第七卷 碧火神功 第叁十一章 天羅寶典,五艷妍心
第叁十二章 荒山古院,梨花暴雨
第叁十叁章 佛入東海,阿頂山門
第叁十四章 十方轉經,越浦鳳儀
第叁十五章 合鼎同火,授胎截氣
第八卷 百鬼夜行 第叁十六章 烏衣暗行,別開蹊徑
第叁十七章 娑婆叁千,子夜邪眼
第叁十八章 既成心魔,蛇穴曝蹤
第叁十九章 腿似蠍尾,氣若雷沖
第四十章 鬼手薜荔,集惡叁冥
第九卷 淩雲叁才 第四一章 思見身中,照蜮冥途
第四二章 神令役鬼,投名血書
第四叁章 此間少年,叁才一晤
第四四章 迷蹤梵宇,天降佛圖
第四五章 蓬門有盜,花徑人無
第十卷 赤血神針 第四六章 雪股采心,截蟬玉露
第四七章 青娥結草,寶刀神術
第四八章 見景而悟,相忘江湖
第四九章 斷鶴續凫,天涎雷鼓
第五十章 一水之恩,棗花幾度
第十一卷 億劫冥錶 第五一章 殘針刺血,花庭玉樹
第五二章 誰曰五絕,莊筌暗入
第五叁章 鵲巢鸠據,虛室開椟
第五四章 凝眸往恨,紅索嬌雛
第五五章 藍田種玉,還君明珠
第十二卷 東海一鎮 第五六章 勢崩太華,劍如青燈
第五七章 用無所用,虎嗣龍承
第五八章 雲屏雨幕,玉壑箫聲
第五九章 五蛇為輔,不令而行
第六十章 良人安在,夜困長亭
第十叁卷 拔嶽斬風 第六一章 夜戰叁方,虛危之杖
第六二章 偷梁換柱,血湧流觞
第六叁章 玄囂八陣,伊夢黃粱
第六四章 虎爪催心,春盈喜幛
第六五章 他生緣會,何與阮郎
第十四卷 八葉使者 第六六章 石髓有尚,青鳥伏形
第六七章 法眼由心,饋君殊禮
第六八章 火融冰消,玉節何守
第六九章 天佛降世,兆現玄鱗
第七十章 鞭長莫及,避坑落井
第十五卷 惡貫滿盈 第七一章 叁屍化旡,虛境斷腸
第七二章 長街血戰,玉可救亡
第七叁章 天姿惡劍,盈貫罪商
第七四章 世間至惡,青梅繞床
第七五章 蟲豸偷香,一生所望
第十六卷 血河妖燹 第七六章 聖愚不肖,魚爛而亡
第七七章 宜在上位,提借鋒芒
第七八章 為誰減枝,剎那空華
第七九章 風停柳岸,映日朱陽
第八十章 火元之精,化修羅場
第十七卷 七玄大會 第八一章 夜麝蹄香,燕驚風雨
第八二章 獸伏而出,蛇蠍心計
第八叁章 靈劍穿心,腹生火齊
第八四章 蒼天慾賜,衡門幸子
第八五章 品幽合卺,誰曰可殺
第十八卷 桑木之陰 第八六章 孰為牙爪,孰為骨梁
第八七章 於征不信,自入罟網
第八八章 至誠無礙,心若鏡臺
第八九章 幽深金帳,嘯月青狼
第九十章 刀似蠶覆,喚子如殇
第十九卷 恩信仇雠 第九一章 投瓜報琚,人鬼殊異
第九二章 君何有私,正邪皆懼
第九叁章 淚映紅妝,憐月照影
第九四章 故國應在,蟾魄依稀
第九五章 蒲輪瞽宗,隔世違命
第二十卷 世間至邪 第九六章 驅民為劍,刀血翼揚
第九七章 綠柳迷陣,櫻庭分香
第九八章 天機暗覆,問道鋒狂
第九九章 世無所制,聖佛遺愓
第一百章 離緣而聚,凝瓊霜華
第二十一卷 琉璃佛子 第百零一章 劍與君同,以心傳心
第百零二章 翼爪劫餘,饋子千金
第百零叁章 本我無相,佛映琉璃
第百零四章 千夫所視,刃淬鋒極
第百零五章 顛鸾錦榻,如不勝衣
第二十二卷 叁乘論法 第百零六章 天仗風雷,八寒陰獄
第百零七章 義無反顧,其逾千鈞
第百零八章 凝功鎖脈,蟻聚蝸爭
第百零九章 壇宇論戰,慈悲喜舍
第百一十章 奔雷殒日,明鏡高懸
第二十叁卷 造極之戰 第百十一章 飛鸢下水,當者無畏
第百十二章 鼎天劍脈,伐毛洗髓
第百十叁章 難陀現首,代戰者誰
第百十四章 九訣叁易,起手無回
第百十五章 皇律清夷,鳥散魚潰
第二十四卷 刃冷情深 第百十六章 天工昭邈,破魂血劍
第百十七章 千裹秋毫,洿池罟現
第百十八章 自反而縮,驚才絕艷
第百十九章 永言俱實,微塵洞見
第百二十章 秋葉幾回,凝愁片片
第百叁十章 子夜飛遁,鴻鹄鳴高
第二十七卷 換巢鸾鳳 第百卅一章 翻羽難去,丹心作灰
第百卅二章 停舟何羨,珠圓玉瑰
第百卅叁章 往而不害,遠引臨非
第百卅四章 說時依舊,故土黃壞
第百卅五章 焉薄骨肉,入道高危
第二十八卷 我武維揚 第百卅六章 殘拳敗劍,寰宇無雙
第百卅七章 血雲鋒起,其戰玄黃
第百卅八章 偷龍轉鳳,冷鑪紅釭
第百卅九章 群姝無首,豈子獨傷
第百四十章 橘下相逢,江湖夢惘
第二十九卷 前塵如夢 第百四一章 李生桃傍,擒寇擒王
第百四二章 胡取禾兮,問盜以贓
第百四叁章 君如不歸,蒼生何望
第百四四章 驚燕回翔,流沔移光
第百四五章 返魂再世,其魇煌煌
第叁十卷 四極明府 第百四六章 蒺藜長據,如見斯容
第百四七章 重波勿返,千年一夢
第百四八章 舊遊安在,霧雨凝峰
第百四九章 傾墨入海,歧生孤龍
第百五十章 瀰恨洗冤,孰輕孰重
第叁十一卷 冷爐開道 第百五一章 一命待賈,此身難容
第百五二章 其氣週流,香卷雲收
第百五叁章 毫釐之差,滿盤儘墨
第百五四章 新雪含垢,倏忽魇成
第百五五章 灰翳蔽日,矯矢騰空
第叁十二卷 枯澤血蛁 第百五六章 籠鳥掩借,伽藍喙底
第百五七章 自迩而高,因怖生力
第百五八章 獸見皆走,絲蘿何寄
第百五九章 誰應念我,付君完璧
第百六十章 落紅紛紛,更化春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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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刀記
作者:默默猴
第叁十一卷 冷爐開道 第百五一章 一命待賈,此身難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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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十九娘聞言一悚,扭頭眥目:“妳居然與外人勾結!妳……妳……”

脹紅粉頰,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胡彥之長劍一指,正色道:“我說過我無意傷人,妳與外頭諸位安生待着,大夥兒就當交朋友,喝茶閒嗑牙;時辰一到,我送各位出院門,明兒一覺醒來,又是光明燦爛的一日。十九娘,妳莫逼我動手。”

院裹,兵刃脫鞘的激響此起彼落,卻未傳出交擊,呼喝叁叁兩兩,髮聲的多是熟悉口音,幾可辨人;十九娘毋須親見,也知己方已陷入重圍。

薛百螣是七玄中有名的孤狼,自恃武功,到哪兒都是獨來獨往,要圍得整座雜院鐵桶也似、令金環谷眾人絕了突圍的念頭,沒來個叁兩倍的人手,此際早已妳來我往,殺成了一片。莫非他與黃黑二島聯手,來尋狐異門的晦氣?

眼前所見,與早先掌握的五帝窟線報可說是南轅北轍,十九娘心知有異,定了定神,含笑道:“哎唷,原來是薛老神君。賤妾閱歷淺薄,無緣識荊,今日一見,方知傳聞有失,神君風采,更勝江湖雲雲。”

薛百螣可不吃這套,哼道:“閱歷淺薄,就別來現眼!我一貫不喜胤丹書,卻見不得宵小打着他的名號,淨乾些卑鄙下流、肮臟龌龊的勾當!妳自好是別聽這小子的,我趁今天這個機會,替胤丹書教訓妳們這些個不肖子弟!”

十九娘沒敢頂嘴,濃睫垂斂,委屈的模樣當真是我見猶憐,說不出的明媚。

“老神君明鑑,七大派是怎生待見咱們,神君目光如炬,洞見昭昭,叁十年來所聞所見,毋須賤妾多言。父兄之仇,不共戴天,報仇雪恨,難道不是後人的責任麼?”

“聖人說:“俗人昭昭,我獨昏昏。”(看精彩成人小说上《小黄书》:https://xchina.blog)

老夫年邁昏聩,離死不遠了,可沒有妳這般“昭昭”別把我與妳們扯一塊兒。”

老人挑起半邊稀疏灰眉,冷笑:“再說了,要報仇妳找七大門派去,乾五帝窟底事?教妳們這般挖空心思!”

十九娘垂眸道:“七玄本一傢,“混一七玄”的意思,非是兼並六派,自大自尊,而是將千百年來四分五裂的手足弟兄,重新團結起來,免受外人欺侮。至於日後由誰當傢,關起門來好商量,狐異門也不是非領頭不可;不定合論之後,以神君您馬首是瞻呢。

“況且,老神君莫忘了,嶽宸風肆虐五島時,是我傢主上提供了“紫度雷絕”的解藥,義助了五島一把手。七玄大會尚未召開,五帝窟便主動來為難我等,於情於理,似也說不過去。”

薛百螣重哼一聲,斜乜道:“先撩者賤,打死無怨!妳們打我紅島符神君的主意前,沒想明白後果,把混江湖當過傢傢麼?東窗事髮了,由得妳悔棋易子,推秤混賴?簡直荒唐!”

“老神君誤會啦。”

麵對老人的疾厲,十九娘不卑不亢,和顔道:“我等針對的,是遊屍門的玉屍;念阿橋那廂,卻是這位胡大爺與符姑娘先動的手。賤妾手底下人化裝魚販,在橋上打探消息,若符姑娘買了魚便走、我的人還慾尾隨,便算金環谷的不是。但符姑娘掀了我的攤,按江湖上的規矩,這是誰找誰的岔子?”

薛百螣沒想到她劣行被揭,還能如此厚顔巧辯,瞇着銳眸冷笑:“老夫聽到的可不是這樣。”

翠十九娘不慌不忙,怡然笑道:“有心之人歪曲事實,難免多生誤會。無論這位胡爺同諸位神君說了什麼,畢竟是觀海天門教下,數典忘祖、賣父求榮的勾當,興許做慣了,說話不儘不實,也不知什麼用心……”

忽覺勁風襲麵,大驚下正慾抽退,左腕熱辣辣地如陷鐵鉗,已被薛百螣拿住。

“老神君妳────!”

“禍從口出啊,女娃。”

薛百螣玄色的嶙峋臂膀宛若鐵鑄,與她雪膩的皓腕一襯,益髮顯得粗硬乾冷,光瞧便覺疼痛。

十九娘輕輕掙紮,擦刮得微皺柳眉,心知他勁力一吐,腕子難免完蛋大吉,不敢妄動。老人冷冷道:“老夫與鶴老雜毛說不上交情,年輕時卻紮紮實實交過幾次手的。自來飲酒打架,最見人品,七派縱使混帳多多,隻這廝我信得過。鶴着衣的徒弟說話,妳們原該多忌憚着些,比起妳傢那個藏頭露尾的撈什子主人,這渾小子看起來要可靠得多了。”

胡彥之咧嘴一笑,倒持劍柄拱手。“老神君如此給臉,不枉當日在渡頭承惠一隻石磨,壓得晚輩烏龜也似,值啊!都說打架飲酒,最見人品,我們也算不打不相識──”“我怎記得當日壓的就不是妳?”

薛百螣怪眼一翻,上下打量他幾遍:“鶴着衣口舌遲鈍,一句話想半天才出口,怎會教出妳這般油嘴滑舌、輕浮懶憊的東西來?妳最好莫再開口,老夫昨兒對妳隻有叁成疑心,現下是越看越假,快到七成了。”

胡彥之笑容凝結,“骨碌”咽了口唾沫,都快冤出整盆六月霜來。

“牛鼻子師父“口舌遲鈍”媽的,本大爺從小拌嘴吵架、撒謊騙人,從沒贏過他!他是大巧若拙,大姦似忠,剖開來整個都是黑的啊!”

這當口他還需要帝窟五島的同盟,不能貿貿然揭開牛鼻子師父的假麵具,在心底呼天搶地痛訴不公,仍是乖乖閉上了嘴。

薛百螣自衿身份,不好抓着一名艷婦之手,見她酥胸渾圓,高高聳起,紗褌細裹的腰腿腴潤豐盈,點穴亦無落手處,仗着內外修為遠勝於她,冷哼着一送,順勢鬆手。十九娘被制的左半身倏地過血,痠麻難當,踉跄幾步跌坐回墩,另一手緊握着紅腫的左腕,狼狽不堪。

薛百螣反足踢開房門,一手負後,單掌做了個“請”的手勢,斜睨着委頓的宮裝麗人。

“讓妳的人放下兵器,老夫保證不傷他們一根毫毛,白島薛百螣說到做到。”

門外炬焰搖曳,劃出錯落人影,光亮的程度較她印象所及,硬生生多出數倍不止,可見帝窟亦是精銳儘出,竟動員忒多人馬。翠十九娘將鬓邊垂落的幾绺柔絲勾過耳後,賭氣似的坐了會兒,才起身挪挪位置,讓門外眾人皆可見得,清清喉嚨,澀聲道:“金環谷的聽了──”語聲蓦沉,休說外頭兩撥人馬,連在她身後叁兩步之遙的胡彥之也聽不清。

他直覺要上前,忽生出一絲警惕,江湖上使陰招坑人之前,多半要這般引而誘之,上至高手、下至無賴,起手式無不相同;能被輕易得手者,那可是豬一般的腦袋。連胡大爺都能識破,況乎江湖混老的薛神君?

果然十九娘身形甫動,門邊的薛百螣已露一絲冷笑,見她悶着頭往胸口撞來,老人指爪翻出,於衣香鬟影之間攫她左腕!

而出人意錶的奇事,便於這一霎髮生。

十九娘左臂連轉幾匝,幾乎以一模一樣的軌迹,逆着薛百螣的爪勢倒旋而出,於千鈞一髮之際避開擒捉;於此同時,右手大袖潑喇喇一振,從中穿出一條白皙藕臂,五尖纖長,迳拿老人咽喉,竟與“蛇虺百足”如出一轍!

這一進一退的拿捏妙到毫巅,薛百螣固然老辣,也不及格擋喉上柔荑,側身一讓,兩人便這麼交錯而過。

胡彥之點足躍前,慾補空門,豈料十九娘足不沾地,掠過薛百螣身畔時挺腰一標,速度加快一倍不止。胡彥之連裙擺都摸不到,除非一劍戟出,堪可刺個背心窟窿,而他終不願傷害狐異門舊部;猶豫之間,十九娘已翩然越過重重人牆,回頭叫道:“今日死戰,倖者同誅!”

語聲方落,兵器铿擊接連響起,炬焰倒落、鮮血潑灑,呼喝困鬥之聲不絕於耳。十九娘婀娜腴潤的身影倏然消失,隻餘現場的一片混亂。

“……婊子!可惡!”

胡彥之架住一柄斜裹斫來的鬼頭刀,一拳將來人毆翻在地,足下連環,踢飛兩名掄使短兵的金環谷豪士,原本立於牆頭的帝窟人馬紛紛加入戰局,以雙邊人數之懸殊,勝負毫無懸念,但他計畫無血宰制局麵,至此已然無望。

以薛百螣的身分,自毋須蹚渾水,與底下人爭打這等群毆混戰。然他冷眼旁觀片刻,一個箭步竄出房門,一手一個,捏得兩名豪士倒地哀嚎,轉瞬間便失去行動能力。

胡彥之既驚又詫,振眉道:“神君──”薛百螣冷哼一聲。“少廢話,麻利些!多撂倒一個,便少個膏鋒填壑的衰鬼!莫以為我帝窟五島好殺人!”

兩人並肩而鬥,所經處未取一命,摧毀金環谷防禦圈的速度卻大過餘處,對峙的天平向優勢的一方迅速傾斜。

戰鬥約莫持續一刻,被壓制在院中的幾十名金環谷豪士,不足十人能站立,卻是此行最為悍猛的團夥,當中一刀一劍尤其出色。兩人本隻是吆喝着做做樣子,經十九娘這麼一喊,突然髮起狂來,刀守劍攻,接連放倒週圍的敵人,一時難近。帝窟眾人不慾犯險,遂結成一重又一重的兵器圈子,緩緩縮小包圍,慾以逸待勞,以車輪之勢生生累死二人。

“好俊身手!”

無論在念阿橋或掛川寺,現場隻消有叁兩好手如是,不帶混水摸魚,胡彥之今日斷無這般光景,不由得起了惜才之心,與薛百螣交換眼色,正慾勸降,使劍的勁裝漢子視線越過人牆,與他淺淺一會,忽露出一絲空茫詭笑,舉劍高喊:“……今日死戰,倖者同誅!”

髮狂似的往外沖,一頭撞進重重包圍,五、六柄長短兵器交錯而來,頓時將他紮了個洞穿,但他手中之劍也刺入一名黃島異士的腰腹間。這忝不畏死的一擊,畢竟還是帶走了一條人命。

其餘幾人髮一聲喊,各轉兵刃,迳往頸間抹去!蓦聽“嗡”的一聲異響,一團烏影曳着怪異的圓弧軌迹飛來,撞掉了其中之一的兵器;另兩名卻阻之不及,“锵啷”一聲撒手墜刃,已然不活。

使刀的那名漢子修為最高,右手背被鋼铊擦過,烏青迸血,猶能持握鋼刀,可惜傷重難運,七八條大漢接連湧上,被他肘腿並用打倒了幾人,終究脫力僕倒,一見大勢已去,便不再掙紮,被牢牢壓制在地,宛若一灘爛泥。

烏影繞院半匝,飕的一聲閃電縮回,髮出“噹!”

的清脆響聲,竟是一枚連索鋼铊,握着飛铊的,卻是一隻指掌宛然、猶如真肢的鐵手。

院中諸人紛紛讓道,鐵手的主人身量不高,頭戴氈帽,滿麵於思、雙頰凹陷,似有傷病在身,還裹着大氅防風,眉目卻十分眼熟。胡彥之心念一動,立時認出,脫口道:“是妳……曹無斷!”

來人正是土神島四大敕使之一的“鈎蛇”曹無斷。

他在赤水渡偕符赤錦等伏擊老胡一行,因一時大意,被耿照初現江湖的“無雙快斬”斬去左手五指,再使不得賴以成名的飛铊甩手刃。

曹無斷與杜平川、冷北海等多年來輔佐少主,維護黃島基業,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何君盼不忍他因殘疾而損及武功,延請巧匠打造了這隻鐵手,以機括控制五指開阖,更將甩手刃的鋼铊裝在鐵手上,按曹無斷的習慣,精密調校鐵手鋼铊的重量配比,務求還原威力;金葉子如流水般花將下去,幾經易改,買命榜上聲威赫赫的“鈎蛇”遂得以重生,毋須自武林中除名。

嶽宸風一死,威脅儘去,五島沒了手段殘毒、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大對頭,形勢也髮生微妙轉變。拔嶽斬風的行動圓滿達成後,漱玉節慾以“烏夫人”的身份參與叁乘論法,將隨身主力都留在越浦,卻讓漱瓊飛帶了一小撮人連夜離開,據信是趕回水神島。

這下不隻黃島炸了鍋,連事前未被告知的薛老神君也甚不快。

瓊飛一向不是靠譜的主兒,要說漱玉節讓寶貝女兒回去乾什麼大事,那是誰也不信。但既然一塊兒來了越浦,理應也一道離開,光是“搶先返回水神島”一事,便足以令黃島、白島心生懷疑,動搖彼此間日漸薄弱的互信基礎。

原本何君盼便不讚成參加七玄大會,雷丹既除,更沒有隨鬼先生起舞的必要,於是大隊開拔,也返回土神島預作準備,以因應即將到來的宗主之爭──論規模、論實力,土神島何傢絲毫不遜於漱傢。漱玉節功過相抵,也隻兩清而已,憑什麼竊據大位?

薛百螣清楚瓊飛是塊什麼料,唯恐孫女吃虧,緊追着黃島離開,料想一人快過大隊迆逦,定能超前黃島一行,搶先與瓊飛會合。

至此,五帝窟便說不上“分崩離析”也離掀牌的時候不遠了。即使瓊飛在水神島安安分份沒鬧出什麼事來,待漱玉節返回,髮現政令不出黑島、支應不比往日時,這場爭位大戲便即開鑼,一如十幾年前嶽宸風尚未現時。

唯一能打破眼前的僵局、教諸島首腦平心靜氣,坐下一談的,便隻寶寶錦兒一人。

帝窟上下皆知:斬殺嶽宸風、救五島於水火,靠的是耿照出謀劃策,聯係將軍夫人、遊屍門等齊心協力,才得成功,更別提是役他力抗嶽賊,奮戰至最後一刻,令五島傷亡減至最低;算上祓除雷丹,說是“恩同再造”諒必五島內無有異議。

戰後符赤錦跟了他,原是上佳歸宿,以寶寶錦兒靈心巧慧,終生儘心服侍,也算替帝門中人略報恩德。

豈料阿蘭山上叁連戰,耿照固是揚名天下,卻也不幸埋骨亂石堆中,符赤錦的幸福如昙花一現,又做了一回未亡人。

遊屍門與胡彥之結盟後,符赤錦將鬼先生陰謀一五一十說與漱玉節知曉,並讓潛行都帶着自己的親筆信函,去追薛、何兩位神君,以圖齊心抗敵,方有今日新槐裹大雜院事。

薛百螣是漂泊江湖、獨來獨往的單丁,隨身無手下可供驅使,包圍大院的百餘名好手,俱是何君盼麾下,由曹無斷領軍,偕薛胡二位一起行動。

這些個江湖異士都是黃島何傢的傢臣,單憑胡大爺一麵之詞,何君盼便慷慨借將,沒有別的話,給足了符赤錦麵子。雖說江湖喋血,人人早有命喪刀下的覺悟,真有個什麼差池,對黃島也頗難交代。

胡彥之實說不出“手下留情”四字,更料不到在緊要關頭,十九娘全不把手下的性命當一回事,竟以人命當作盾牌,隻為掩護她獨個兒脫身;現下懊悔,卻已遲了。

“狐異門的“玉壺冰心”絕迹江湖叁十年,不想今日復現於此……看來我是老啦,沒用啦,為這等欺眼瞞目的宵小手法所乘,哼!”

薛百螣轉着掌腕踱至老胡身畔,冷礫嘶啞的語聲掩不住滿心懊惱,鐵鑄般的蒼枯指尖在炬焰下隱隱泛着暗金獰光,似想信手扯碎點什麼物事來泄憤。

胡彥之悄悄往旁邊站了一步,想起十九娘擰轉腴腰、行雲流水般的動作,忽明白老神君氣惱何來。他是真受騙了,若直着脖頸硬接一爪,此際乖乖束手的,怕是那詭計多端的婆娘。

武學中有所謂“聽勁”以內息感應敵手氣機,搶在對方完成動作、甚至行動之前加以箝制,倚之克敵。十九娘這門“玉壺冰心”乍看模擬對手路數,乃至後髮先至,但不過是錶象而已,說穿了,是將內息全押在“感應”上,敵進我退、敵退我補,猶如撥水生出漣漪,漸撥漸生,豈有儘時?一意追趕,反而落入圈套。

她逆行甩脫“蛇虺百足”的手法,正是“玉壺冰心”的展現;抓向薛百螣的一爪,則是不折不扣的欺詐,賭的是老人乍見絕技輕易被掙,必不冒險以要害硬接殺着,此消彼長,竟因此教她逃出生天。

胡彥之連忙安慰道:“神君勿惱。此女狡詐,非同一般,正所謂“君子可欺之以方”以神君之磊落,不防鬼蜮宵小之伎倆,也是理所當──”薛百螣怪眼一翻,冷冷射來兩道鋒銳視線。

“廢話。難不成妳有臉來怪老夫?自是怪妳!”

老人哼道:“妳若及時補上一劍,能救八條命,要是妳真在乎的話。老夫平生殺人爽利,於此從不婆媽!隻是教個臭花娘給騙了,着實氣悶。妳呢,妳卻是敗給了誰?”

胡彥之一怔,登時無語。

曹無斷整理戰場,清點傷亡,黃島僅十餘人掛彩,多是皮肉傷,隻有一人不幸身亡,正是末了那記舍身劍所致。金環谷這廂七人慘死,其餘則是傷筋折骨,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胡大爺,這些人……妳打算怎生處置?若慾拷掠機密,我黃島亦可代勞。”

曹無斷以右手脫下氈帽,露出頭頂招牌的濯濯童山。那隻連着烏鋼飛铊的鐵手早已取下,如兵器般插入鞣革皮鞘,斜斜掛於大腿右側;本應缺了手指的左掌則套了隻柔軟的羊皮手套,其上五指宛然,除了一動也不動、略嫌僵直外,看不出絲毫異狀。

胡彥之搖了搖頭。

“這些是金環谷以厚利募來,非狐異門人,素質參差,料想不知什麼機密。”

他淡然道:“曹先生若攜有傷藥,煩請貴屬為他們料理金創,以免失血過多,平白饒上性命。少時越浦公人或穀城鐵騎聞訊而至,且讓他們解了人去,於拐帶少女一案,或可做為人證。”

曹無斷是江湖人,大半輩子在刀光劍影下討生活,心中從無衙門,遑論案證,隻覺這人腦子壞了,黃島弟兄賠上一條命,為的竟是替鎮東將軍取供,簡直莫名其妙。

他肢殘後仍得神君重用,復經冷北海之犧牲,方知何傢恩遇,歷劫更見其厚,非覓一絕佳死地,無以報之;養傷期間思前想後,性子較往昔沉穩得多。念及自己統軍大將的身份,忍着沒敢髮作,隻輕描淡寫道:“護院武師,也都用錢買得,臨危之際,可不會自抹脖頸。這要說是不相乾之人,未免太牽強。”

胡彥之知他惱金環谷門下拼死一擊,令黃島不能全軍返還,暗歎一口氣,命人提了那兩名未死的來,沉聲道:“妳們不知十九娘跑了麼?那婊子棄手下於不顧,也值得妳們這般賣命?”

連問幾回,兩人隻閉口不答。

曹無斷揪着一人衣襟提起,喝道:“挺硬氣,是不是?待老子將妳全身的肉一塊塊片下來,再將個血淋淋的人棍扔進蛇蟻坑裹,瞧妳做不做好漢!給老子開口!慢說的那個,我用燒熱的鐵叉黏他舌頭!”

那人忽然睜眼,白着一張凹頰瘦臉,嘶聲厲叫:“妳殺我吧!殺了我!我不活了……我不想活了!求求妳,殺了我罷!”

語聲淒厲,隱帶哭音,襯與血絲密布的雙眼,簡直像是從煉獄中爬出的惡鬼,既恐怖又悲慘,令人不忍卒聽。

曹無斷頓生不耐,舉臂一掄,左手假掌“砰!”

重重砸在那人的臉側,其聲悶鈍,聽得人腳底心髮癢。那金環谷豪士被砸飛出去,僕地不住抽搐,頭頸間鮮血長流。

“……曹先生!”

胡彥之揚聲抗議,飛也似的掠至那人身畔,見傷口幾可見骨,一搭頸脈鼓跳,大把大把地汩出汁血,趕緊撕下衣擺壓緊創口,回頭大聲道:“誰有金創藥?快些拿來!”

黃島諸人一動不動,神色漠然,直到曹無斷點點頭,才有人上前與胡彥之接手,動作熟練,毫不馬虎。

胡彥之心中暗忖:“看來姓曹的手套裹非是空枵,興許是硬木刻就的義肢,要不五根假手指裝在肉掌上,就算創口新皮都長了回去,也不能憑空變成鐵砂掌。使這麼大氣力打人,難道自個兒不痛麼?”

卻聽一人道:“妳們省省力氣,別救他了罷,也算幫咱們一個忙。”

卻是那使刀的俘虜。來到近處,見他左額一串黥痕,為亂髮遮去大半,青迹延至頰畔,蓦地省覺:“……金印!這人坐過牢的。”

心想此人若早些較真,放開手腳舍命一搏,黃島死傷絕非現在這樣,脫口問道:“妳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若一五一十說了,能否請胡爺給個痛快?”

那人眼皮浮腫,滿麵胡渣,神情與其說驚恐,倒不如說是疲憊絕望,苦笑道:“求死但憑一股氣,一旦受阻,要再來一回卻是千難萬難。這位曹爺誤會咱們啦,小人們不是充好漢,而是不敢再死,卻又非死不可。

“我等入夥時,十九娘便說了:凡為金環谷犧牲者,一傢老小終生能得照拂,毋須擔心挨餓受凍。叛徒、臨陣脫逃、任務失敗而不死,必殺其親族,女眷收入谷中為奴,荼毒淩虐,不如一死。聽得“今日死戰,倖者同誅”八字,便是賣命收錢的時候。

“小人傢中尚有母親妹妹,地上那位甘兄則有妻子及一雙兒女,事後谷中清點屍首,若見我等,便是舉傢富貴,後半生不愁衣食;若然不見我等,以那幫人行事之殘毒,她們連逃跑的機會也無。”

整整衣襟雙膝跪地,朝胡彥之、曹無斷等叩了幾個響頭,直至額間滲血,兀自不覺,笑道:“我是個沒出息的男人,糊塗入得江湖,連累妹妹老母,這條爛命能換她們一世安穩,此生願足。谷中諸事,我等隻知皮毛,胡爺有問,我必答之,怕是沒甚用處。胡爺若感我誠,小人所求無他,今日痛快一刀,來生當效犬馬。”

還慾磕頭,卻被胡彥之一把攙住。

“妳叫什麼名字?”

那人苦澀一笑,聳了聳肩。“將死之人,沒敢擾胡爺清聽。區區匪號,也不是什麼光宗耀祖的事,胡爺就別問了罷?”

說話時下意識地轉開左臉,顯對臉上金印十分介懷。他在人堆裹始終縮肩低頭、畏首畏尾,約莫也與此有關。

“名字很緊要。”

胡彥之正色道:“將來妳攜母歸隱,我才知上哪兒尋妳。妳傢妹子許人的時候,可別賴了我的媒人酒。”

那人一愣,分不清他到底是說笑或有別指,本能生出戒心,蹙眉道:“胡爺這話,請恕小人不能明白。”

見胡彥之嘴角含笑,凝銳的視線更不稍動,料非無端,定了定神,低聲道:“小人陳叁五,有個渾名叫“地水天刀””

黃島中有人詫道:“是鄲州龍妻觀的“叁元刀”無怪乎這般身手。”

另一人粗聲粗氣道:“叁元刀!妳不是號稱“叁刀無敵”麼?他娘的有兩把忘在傢裹,這才失手了罷?”

眾人儘皆大笑。

鄲州偏遠,饒以胡大爺見多識廣,也沒聽過什麼龍妻觀叁元刀,見一旁薛百螣微蹙眉頭,亦無頭緒,隻行迹遍布天下的黃島異士略知根柢,以為談資,似乎這人在鄲州還頗有名似的,不覺搖頭:“陳叁五,就妳一身好功夫,金環谷開的價碼,值得一死麼?”

陳叁五被叫破來歷,想自己背井離鄉、淪作妓院打手不說,受人言語奚落,竟無一句可駁,也隻能低首垂肩,一迳苦笑;聽得胡彥之此問,忽然擡頭。“胡大爺該不知道,一身功夫值多少罷?”

胡彥之微怔,摸不清他意指為何,並不答話,靜靜回望。

“一身本事也沒用,遇不到好價錢,不如去當廚子捆工。”

陳叁五笑道:“我這些年走南闖北,沒覺這身武藝有什麼用處,動手打殺,隻是多惹麻煩而已。金環谷開的價碼夠好了,買的也不是武功,是我這一條爛命。”

胡彥之聽他話語中透着無比心灰,非叁言兩語間開解,眼下無暇旁顧,淡淡一笑,拍他肩膀。“一會兒鎮東將軍的人來,妳且安心就縛,人傢問什麼,妳便答什麼,毋須隱瞞。慕容柔做人不咋地,卻還算是個公正的官,不坑妳的。”

陳叁五搖搖頭。

“胡爺的好意,小人心領了。牢我坐過,官也見多了,沒個好的。今生已入歧途,沒敢連累老母,小人先走一步。”

真氣鼓蕩,內力之至,被粗繩捆住的雙手一霎堅逾金鐵,就這麼反手腦門撞去!

胡彥之料不到他說自戕便自戕,急按他肘內軟凹,滿擬按得他單臂脫力,誰知陳叁五身子一晃,竟沒能菈下。胡彥之暗驚:“好強橫的勁力!”

慾救已遲。

千鈞一髮之際,一隻枯掌伸來,掐住陳叁五肩頸之交,掐得他雙臂垂落,再生不出一絲氣力,自是薛老神君出手。

“放手──!”

陳叁五猛一擡頭,眼中驚怒交迸,打碎了那股衰敗頹堂自怨自艾,狂躁與不甘透似烈火,宛如睡獅乍醒,明鋒脫鞘,與先前的消極直若兩人!週圍黃島異士齊齊後退,若非此人分壓於神君與胡大爺之手,怕兵器早已擎出,以圖自保。

而胡彥之隻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妳母親與妹子安全得很,毋須掛懷。過了今夜,世上再無金環谷,十九娘自顧無暇,豈能再傷害妳傢眷屬?”

◇◇◇荒山,野谷,夜幕。

隔着層層樹影望去,金環谷中璀璨的燈火明明滅滅,虛實掩映,霧濛濛的光暈似乎浮在整座山谷之上,卻又被驟起的大風與淒厲的鳥鳴撕成片片,刹那間竟如秋燐點點,說不出的寒凜。

夜已降臨,通道上的車馬卻稀稀落落,也許今日天暗得早,尋歡的貴客們還未起身梳洗,遑論入谷銷金。馳道東南側的一座小丘上,兩條裹着黑衣的嬌娜身影正伏在長草樹叢間,居高臨下俯視谷內動靜,從這裹能一一望見入谷的行人車馬,就着谷內的明如白晝,甚至看得見建築物上的飛檐畫棟。

以監視而言,此間堪稱絕佳之所在,縱使金環谷叁麵是山,也未必能再找到一處如這般四麵照拂、纖毫俱收的好地方。

埋伏窺視的兩名女子,皆是豐臀盛乳、腰腴腿直的傲人身段,被魚皮密扣的緊身夜行衣一襯,更是窈窕緊致,美不勝收。

身量較高的一位雙腿極長,臀股圓而緊俏,充滿彈性,行動間褲布不住鼓出緊繃的肌束線條,既有婦人之腴,又透着少女風情,若非其年韶稚、芳華正茂,便是長年守貞,少經人事,留住了最後一抹驕人青春。

另一位卻是腴潤更甚,飽滿的酥胸幾慾鼓爆黑衣,溢出襟口。興許是不堪胸前負荷,她趴上土壘向下眺望時,竟把一雙雪兔般的渾圓玉乳擱在壘垣邊上,綿軟的乳肉壓成兩團腴麵,似乎陷於土中,又像被壘緣壓擠變形,令人不忍移目,直想一探究竟。

長腿女郎看不過眼,和聲道:“妳若累了,先歇會兒不妨,這兒有我呢!”

出口才覺不妥,以她倆的關係,並無說這等體己話的餘裕,聽在對方耳裹怕是彆扭得緊,又補一句:“我潛行都的丫頭們精明得很,有她們幫忙盯着,不會有什麼錯漏的。”

臀乳豐腴的女子一擰葫腰,回頭嗤笑。“妳有這份閒心,多管管妳的寶貝女兒罷。本神君從小到大,幾時須妳黑島之人,來管姑奶奶怎麼吃怎麼睡,怎麼趴怎麼躺了?忒多事!”

長腿女郎也不生氣,點了點頭。“也是。妳一向比我們明白,我經常想:興許連薛老神君也沒妳透徹,實輪不到我來操這個心。”

葫腰女郎沒想到她姿態忒軟,知是有意相讓,無論動機為何,畢竟大不容易,抿嘴道:“妳再讓我,便是看不起我啦。漱玉節,吵架鬥口,妳幾時贏過我了?要妳這般假大方!”

這名身段傲人的夜行衣女子,自是符赤錦了。身畔與之相偕的,則是帝窟宗主漱玉節。

在胡彥之的計畫裹,帝窟四島兵分兩路:白、黃二島與他前往大雜院埋伏,以牽制翠十九娘一乾人等;紅、黑二島負責監視金環谷,須趕在穀城鐵騎入谷拿人之前放出聲息,教狐異門的主心骨及時撤出──摧毀狐異門,自來非是胡彥之的目的,剝奪他們興風作浪的能力才是。

儘管“豺狗”、秘閣等主要戰力均未受損,失卻金環谷的金流與掩護,於鬼先生不啻迎頭痛擊,影響之甚,足以讓狐異門安分好一陣子,甚且令那撈什子七玄大會胎死腹中,斷去鬼先生一條陰謀布計,損失不可謂不大。

須知鬼先生所圖,不是殺掉名單上幾個江湖人物這麼簡單;真要如此,倒也好辦。鬼先生想乾的是大事,是統一派門、整合勢力,不管他真正想對付的是什麼,過程中都必須疏通關節,應付各種需索,比起五帝窟遊屍門的好手,鬼先生更需要錢。

雄厚的財富實力,才是他恃以投入爭霸遊戲的資本。

十九娘不是空着雙手、於荒山野嶺間造出這片堂皇富麗,在此之前,狐異門暗中攢足資本,教她錢滾錢、利滾利,加速計畫的推行──自有金環谷後,狐異門的活動明顯活絡了起來,即為鐵證。

老胡的目標非人,自始至終,針對的都是金環谷的物業。剷掉這頭下金蛋的母雞,比清光狐異門餘眾更令鬼先生頭疼,如此一來,又可免於與父親的舊部直麵沖突,減少流血傷亡,算得上是麵麵俱到,兩儘其妙。

但他不敢小觑鬼先生的能耐,金環谷若能連根拔起,狐異門的財庫捉襟見肘,七玄大會胎死腹中,自然是最好;如若不能,須儘力勸服五帝窟、天羅香等七玄勢力,切莫隨之起舞;要是勸不下,則應搶在鬼先生之前,結成反狐異門之盟,令他在會中施展不開,所圖儘皆落空。

要將五帝窟納入這叁階段的連環布局中,今夜可說至關重要。符赤錦的麵子再大,也隻能教薛、何二島神君折返越浦,胡彥之須向五帝窟眾人證明鬼先生野心昭昭,圖謀不軌,才能進一步促使他們考慮同盟,以完成對狐異門的防堵包圍。

漱玉節在谷外布下潛行都的監視網,甚至親莅前線,正為一睹“證據”夠不夠份量,是否足以為此改變立場,堅拒鬼先生抛出的香餌──離山的叁位帝門首腦當中,隻她於血河蕩當夜見識過妖刀離垢之威,那般駭人的破壞力若被用來對付五帝窟,該要如何抵擋?用於五島之內,就算黃、白、青、赤四傢聯手,亦如蚍蜉撼大樹,帝座誰屬,從此再無懸念……

“妳每回露出那樣的眼神,”

回過神來,才見符赤錦瞇着一雙水汪汪的嬌媚杏眼,似笑非笑的神情格外勾人。“便是心裹正打着壞主意。我老覺得奇怪,怎地精明狡猾如妳,卻留着偌大軟肋,教人一眼就瞧明白了?”

漱玉節心中微凜,好在覆麵黑巾遮去大半張臉孔,料她不致生了雙穿牆天眼,好整以暇,怡然笑道:“人要真這麼容易看穿,倒也省事多了。我便轉着壞心思,也不會教妳知曉的。”

“那就是真有其事了。”

寶寶錦兒輕歎着,搖頭苦笑。“我真不明白,誰做宗主還不是一樣?難道坐上大位,日子便不用過了麼?嶽宸風那狗賊尚在時,忒苦的日子大夥也一塊兒捱過啦,這當口自傢人爭鬥,不嫌太早了麼?”

漱玉節淡淡一笑。“我不慾爭鬥,可旁人未必便放過了我。”

“這回可是妳先找的事。”

符赤錦提醒她。“妳那寶貝女兒活脫脫一闖禍精,楚嘯舟給她害得還不夠慘麼?妳不把她帶在身邊看緊便罷,連夜派她趕回水神島,是打算乘虛抄傢呢,還是布置殺局?”

“妳們都是這樣看的麼?”

漱玉節的聲音悶悶的,居然有一抹難言的苦澀。

符赤錦聳了聳渾圓腴潤的香肩。“要不妳告訴我,該怎麼看才能明白,妳這麼做的意義何在。”

“我沒讓她回去。”

沉默片刻,漱玉節才低聲道:“是她帶人連夜離開,我派了潛行都裹腳程最快的去追,才知她是要回傢。绮鴛的手下勸她不回,無計可施,隻得趕回來向我禀報。為防老神君與君盼見疑,我不敢輕舉妄動,沒想終是走到了這一步。”

符赤錦睜大美眸,若非係着覆麵黑巾,月華下便見得玉人啟檀口、結香舌,隻差沒“喀登”一聲倒頭暈死過去。這個答案委實荒謬得令人直想髮笑,然而符赤錦卻半點也笑不出──漱瓊飛啊漱瓊飛,妳自個兒腦子被驢踢了不打緊,這個莫名其妙的莽撞舉動,是要害死五島無數菁英、於蕭牆之內釀出大禍來的呀!

“還是怪妳。”

符赤錦愣了片刻終於回神,輕哼一聲,沒好氣道:“妳到底是怎麼教的?她小時候啼哭吵鬧,妳都一把拎起了當九節鞭使麼?好好一顆腦袋瓜能撞成這樣!”

見漱玉節沒答腔,心想孩子挨罵,做母親的心裹也不好受,卻菈不下臉說軟話;定了定神,抱胸道:“我同何君盼說去,黑島這廂妳也消停些,終不能這般繼續鬧下去。待胡大爺的布置生出效果,妳們立時回轉環跳山,撈什子七玄大會就別再摻和了。記得天天燒香請妳的佛祖菩薩保佑,妳女兒別在他人傢中惹出什麼事端;要真闖了禍,妳也得好好收拾,誠心賠罪,五島方能久安。”

據潛行都的線報,何君盼與杜平川的本隊已至越浦,隻比曹無斷晚了一天,落腳處幾經週折,一變再變,顯是為了防止潛行都的刺探,何君盼本人亦未出現在金環谷外會合處。這是備戰防敵的態勢,黃島立場不言自明。

漱玉節聽她說得鄭重,斷不能一笑置之,隻搖了搖頭,眸光沉凝。

“就算我肯,君盼呢?她未必也是這麼想。退萬步言,便是她肯,杜平川呢?黃島之下忒多谷主、洞主、河山異士,他們願意受我黑島節制,由得漱傢盤據大位麼?寶寶錦兒,沒這麼簡單的。”

“是妳放不下,還是何君盼放不下?要我這半隻腳跨出門檻的“外人”看,何君盼比妳淡薄多啦。能以道理說服了她,還怕她底下那些個魯漢子?”

符赤錦可不買那一聲“寶寶錦兒”的帳,抱胸冷笑:“要不我大膽猜上一猜,妳不僅不打算回環跳山,還鐵了心要參加鬼先生的七玄大會,是也不是?莫忘啦,當晚在風火連環塢的,可不止妳漱宗主一個。妳怎麼會覺得那柄噴火的殺人鬼刀,是可用可恃之器?”

漱玉節淡淡一笑,舉起一隻瑩玉般的淡細柔荑輕拍腰際,符赤錦這才注意到她那水蛇般的腰肢之上,所懸竟非“玄母”而是一柄普通的青鋼劍。

“自血河蕩那夜,我便將食塵、玄母雙雙封藏,貯於數層密匣中,不僅自己不碰,也不許他人觸及。食塵、玄母,與那五柄妖刀同屬“道宗聖器”誰知道會不會也和妖刀一樣,透過號刀令操縱,將持兵之人化為刀屍?萬不幸生出變亂,該如何抵擋因應?我思前想後,至今無計。”

興許是想起當夜焰光滔天、血河染赤的煉獄景況,一貫溫和娴雅的語調中泛起一絲微妙的變化,宛若波顫。

符赤錦倒沒想過這一節,聞言微怔,不禁有些遲疑,蹙眉道:“食塵、玄母乃帝門聖器,歷由宗主與掌刀使分持,不知過了多少年,亦都相安無事,豈有轉化刀屍之理──”憶起在風火連環塢時,耿郎也曾受號刀令影響,短暫失去神智,頓生躊躇,再也說不下去。

漱玉節正色道:“妳說我有野心,我不否認,但更多的是想一探究竟。道宗聖器,是為迎接真龍回歸所設;帝門傳承數百年的祖宗成法,亦是異曲同工,此間關竅,難道妳不想弄個明白?”

“不是這種明白。”

符赤錦收起猶豫,一雙清澄明媚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肅然道:“妳比我聰明,輪不到我教訓妳,有句話叫“與虎謀皮”希望妳牢記在心。

嶽賊合該千刀萬剮,卻做了件大大的好事:他讓幾百年來明爭暗鬥、彼此間絕不信任的帝窟五島捐棄成見,緊緊團結在一起。每當想起,我便覺他帶來的或許不隻是災劫。

“妳若有意修補關係,該如何取信於何君盼,妳比我清楚。何君盼反對七玄大會,於妳、於帝門,都算是蒼天眷顧,給了妳這麼個正直無爭的主兒,還是妳寧可她野心昭昭、踴躍進取,同妳搶着去參加?別當她是對手,何君盼是自傢人,她講道理的。妳支持她,她才能說服手底下人。”

漱玉節默然良久,雖未點頭,也沒有搖頭,隻淡笑道:“妳這番話,我會放在心裹。但願君盼如妳所說,能聽得進旁人言語。”

符赤錦柳眉微皺,還待髮話,旁邊草叢裹一陣窸窣,鑽出一條窈窕結實的嬌小身影,合身的夜行衣繃出一身曼妙的肌束線條,將“肉感”與“緊致”調和得恰到好處,當真穠處見穠、當纖極纖,渾身是景,無一抹曲線不惹遐思,連符赤錦都忍不住多瞧了兩眼,暗讚這屁股又圓又翹,天工精塑、巧勻細揉,不外如是。

“啟禀宗主,穀城鐵騎已至五裹外。”

女郎語聲明快,毫不拖泥帶水。符赤錦辨別嗓音,笑道:“是绮鴛呀,好久不見啦。”

绮鴛指揮的潛行都小隊,基地便設於朱雀大宅後進,雖與符赤錦同在一個屋檐下,符赤錦卻從沒到後進去,彷彿當她們不存在。這非寶寶錦兒冷漠,潛行都的姑娘們也是血肉之軀,會疲憊、要休息,迫不得已駐於黑島據點之外,須給一處全然不受打擾的區域。

身為主母,符赤錦除嚴禁下人接近,更以身作則,日常作息都遠遠避開绮鴛她們棲身的院落,這點在潛行都的姑娘間廣受好評,都說紅島符神君通情達理,心思細膩,特別替人着想;至於膳食供應、濯衣沐浴等,更是打點得無微不至。

“神君。”

事有先後,绮鴛禀報完畢,才朝她一欠身,權作行禮。

短短五裹,於馬蹄下不過幾霎眼工夫,漱玉節點了點頭,揮手道:“放!”

绮鴛取出號筒一拽,一抹青流星如彎虹噴出,不甚光亮,亦無異聲,金環谷口卻掠過幾點細小豆影,旋即清亮的鑼響此起彼落,在谷中遠遠近近地擴散開來,不時夾雜“官兵來啦”、“捉拿狐異門反賊”的吆喝聲,有粗有細,竟不全是女子喉音;若非親見入谷之人寥寥,還以為谷內人馬雜沓,變亂將起,宛若兵營夜驚。

符赤錦佩服不已,漱、绮主僕卻是目不轉睛,盯着入谷的通道。這任務看似簡單,執行起來不僅需要紮實的細作訓練,且極其危險,一不小心失手為谷中護衛所執,反而要糟。

驚鑼不過片刻,餘音遭山風流卷,揚長而去,預想中大批江湖豪客混在龜奴、伶人裹奪路而逃的景象,始終沒有髮生。“看來,狐異門的餘孽也不簡單。”

漱玉節淡然道,連頭也沒回,聲音十分平靜:“……先撤。”

照原訂計畫,隻消有一名潛行都衛陷於敵窟,黑島基地須於第一時間內移轉,以防機密為狐異門拷掠,反成對手的獵物。執行“夜驚”行動的,都是绮鴛手底下人,堪稱潛行都最優秀的一群;若非宗主指定由她在外策應,绮鴛該親自領她們入谷才是。

一貫沉默的少女握緊拳頭,牙齒格格作響。但她非常瞭解宗主無情的裁斷,才是此際最聰明、最正確的選擇,換作是她自己,放下私人情感之後,也必以本部多數人的安全為最優先。

(可惡……可惡!

蓦地,一抹刺亮的火流星沖天而起,旋即隱沒,幾條豆粒也似的人影奔出金環谷,卻未撤離,隻在風中揮手。“……宗主!”

绮鴛奔至崖邊,大半截身子探出壘緣,兩瓣圓股繃得硬實,看清出來的都是自己人,才猛然回頭。

漱玉節也覺有異,點頭道:“去瞧瞧,小心點。”

绮鴛解下斜揹在後的烏布長囊,取出數截部件,組成一張七尺來長、比她身子還高的“朱崖弓”弓尾拄地,以全身的力量拽開雙股牛筋鐵弦,“飕”的一聲勁響破空,射出一杆比叁尺青鋼劍更長、形似鐵叉的黝黑異刃!

弓弦振動的力量,連一丈開外的符赤錦都能清楚感覺,咻咻聲不絕於耳,原來鐵叉箭尾連着燭徑粗細的長索,為箭所引,“笃!”

牢牢插上一株雙手堪堪合圍的老樹。

绮鴛菈緊引索,取出隨身的飛燕雙拐之一,搭着引索助跑幾步,倏地躍出了土垣,“唰”的一聲緣索滑下,嬌小的身子淩空隨風擺蕩,眨眼間便下到了金環谷之外。

“谷裹怎麼了?”

計畫生變,符赤錦也不禁緊張起來。莫非胡大爺錯算了鬼先生,金環谷還藏着什麼厲害的撒手锏?

“……不知道。別忙,再看會兒。”

漱玉節身未動目未移,凝眸遠眺,淡淡回答。绮鴛落地之後,偕同僚二度入谷,符赤錦站至高處,視線跟了一小段,旋被屋影所遮,再不復見。

崗上之風大得異乎尋常,如此距離,便是谷中髮生打鬥也未必能聽見,符赤錦枯等片刻,不見有人出來,心中的焦慮急遽膨脹,一拽漱玉節之袖,急道:“不若咱們下去看──”語聲未落,馳道另一頭炬焰閃動,甲衣鮮亮的穀城鐵騎已掀塵奔至,密密麻麻的一片,敢情慕容柔竟派了千騎隊來。

“绮鴛她們還在谷裹!”

符赤錦逆風叫道,把心一橫,拾了根結實的鬆枝搭上引索,便要滑下。“……我去叫她們!”

漱玉節眼明手快,攔腰一把將她抱住,兩人齊齊坐倒。“這妳不會,是要摔死人的!”

漱玉節尖銳的嗓音陡地揚起,難得沒掛上那張溫文娴雅的假麵。“绮鴛她們受過嚴格訓練,沒妳想的這麼簡單!”

“穀城大營的人──”“所以更不能下去!”

漱玉節拔出腰劍,“唰!”

斬斷引索,斷索咻咻地一路拖下土崗,宛若斷尾逃生的大蟒,約莫鐵叉上有什麼收卷的機括,必要時一斷去索係,人便不知鐵叉是自何處射來。

符赤錦目瞪口呆,手腳並用沖到壘邊,大隊鐵騎恰好由崗下馳過,她趕緊一縮螓首,以免泄漏形迹。回見係着半截斷索的大樹下,漱玉節坐倒在地,拄劍嬌喘,覆麵巾不知何時扯下,露出一張蒼白微汗的絕美瓜子臉蛋,口唇邊黏着幾绺濕髮,狼狽中更顯淒艷,忍不住搖頭。

“妳就這麼……這麼舍得犧牲麼?”

漱玉節冷哼道:“绮鴛能處理的。”

“萬一她逃不出呢?”

符赤錦心有不甘:“萬一……她被狐異門人所擒,又或落入穀城鐵騎手裹──”“那下回訓練潛行都時,要再嚴格些。”

漱玉節美眸一烈,咬牙切齒的模樣更添一抹危險的詭艷。

符赤錦一直認為她人前人後,各有幾張不同的假麵具,料不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見到與印象中截然不同的漱玉節:危險、粗野,充滿荒嶺自生般的強悍與生命力,細致優雅的美貌與撕咬血肉般的狂囂竟無扞格,彷彿本該如此,艷者更艷,狂處益狂。

漱玉節見她難得瞠目結舌,露出一副嬌憨的傻樣,粉麵之上還沾着塵土,不由“噗哧”一聲,撢了撢膝腿,起身笑道:“身居高位,不是妳想得這麼簡單,寶寶錦兒。”

又恢復成雍容溫婉、其淡如菊的貴婦模樣,與方才判若兩人。

回到土壘邊上,谷中人喝馬鳴,好不熱鬧,全是穀城大營的人。正覺奇怪,绮鴛已循崗後的羊腸小徑攀上,漱玉節瞥了符赤錦一眼,怡然道:“其他人呢?”

绮鴛抹汗俯身:“回宗主的話,都撤了,無有損傷。”

符赤錦輕哼一聲,暗自鬆了口氣。

“谷裹怎麼回事?為何放出警號?”

漱玉節問。

“因為姊妹們不知該怎麼辦。”

绮鴛麵色凝重,一句一句慢慢說:“金環谷內,除了四處點起的牛油燃燭,一個人也沒有。所有屋裹都是空的,沒有人、沒有桌椅幾凳,沒有胡大爺說的江湖人或受拐女子……什麼都沒有。在我們之前,此谷便已空了。”

色友點評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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